第241章 逢生一我已经不再害怕了,有时候我觉……(1 / 2)

第241章 逢生一我已经不再害怕了,有时候我觉……

徐行将寻舟拉到怀中,反手一掌轰出,三尺青锋自他腹中一闪而出,鲜血不染,蔺君纹丝不动,轰然一声,肩头遭到重击,依旧执剑朝寻舟凌厉连刺,剑挟惊人威势,泛起阵阵黑色的弧光。

在蛇族和狐族的天赋侵染下,这剑招虚虚实实,压根分不清真正攻势。若是徐行自己,她倒是敢赌那一剑不会是致命伤,但此刻寻舟拦在身前,只能暂避锋芒,她一面疾退,一面将掌心之血喂进寻舟嘴里,抬眼道:“师兄!”

不必她说,黄时雨已重重自后迎头敲来,似是太过用力,面上的神情竟有些咬牙切齿的狰狞:“真是阔别已久了,师尊!”

蔺君望着他与从前区别甚大的面孔,眉间极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这一瞬间的异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惭愧、不忍,甚至悲伤,然而,徐行清楚地明白,她不过是权衡了一下现今的局势,有一些轻微的焦躁了。

没能阻止秋杀下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蔺君,这是一错;前来狐族禁地,不慎被徐行看破身份,这是二错;事先无法预料怜星换月互换身份,导致填石当真被拖延下来,这是三错。

说到底,正因一直身处穹苍,得到的情报便有所限制,这或许便是她选择郎无心的原因,只是郎无心既将黄时雨大摇大摆地放进来,就算早已看出了互换身份之事,也只会闭口不提的。此人性格如此,不在意料之外,什么“救命之恩”、“提携之情”,在她嘴里轻飘飘的不如一个屁重,只要蔺君尚高她一等,那她会产生的便唯有憎恶。

足够强大的人才有权力忽视错误。别说三错,哪怕蔺君前头犯了一千个错,只要在此处无法拖住她,那便等同于前功尽弃。

黄时雨的竹棍在蔺君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她轻而易举地折断它时,好似这兵器不是自己精心铸造的。但那只是佯攻,无数木枝自地表中腾发,趁隙扎穿了她的小腿,往下狠狠一拽,蔺君身形猛地一沉,徐行寻舟二人见缝插针,剑光水刃间不容发地笼成一个密网倾泻而下,白光炸响!

这几乎找不到漏洞的配合堪称完美,三人都倾尽全力的一击轰在蔺君身上,一股冷热参杂的气流狂卷而出,尘土过后,露出里面一个直立的血人。

她的确伤得不轻,小腿上的血洞尤其,但也只是伤得不轻而已。还在愈合,最浅的伤口已然闭合。

还是那个问题。只要不一举制造出能够致命的伤势,不将她的脑袋砍下来,那多少伤口都是无济于事!她会痊愈,但这种打法,自己这边的灵力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并且,很快!

“……”徐行咬了咬牙,余光瞥见她那只软垂的左手,微微一定。

唯独这左手没有丝毫要恢复的迹象。就连她最开始斩下的那三根手指都已经逐步生出血肉了,那左手还是毫

无动静。看伤势,似是被重物陡然砸压——

徐行的余光中,徐青仙三人正在附近一飘而过,那神石被捡了回来,上头竟已被暗红色的兵祸氛秽侵染,泛着一种浓浓的不祥之气。

……神石本就厌恶战争,更何谈直接参与战事,当初徐青仙只是靠近了天妖决战之地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它能坚持到现在,已是相当忍气吞声给足面子了!

天生器灵能伤到她?但,万年库有没有器灵还未可说,就算有,这算得上是“天生”么?硬要论分类,火龙令与神石应是独一档,万年库则应当与无尽海上那兴风作浪的纵横碑属于同类。莫非是因同属五行,所以器灵可以破除她那莫名其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妖族天赋?

就在这时,徐行眼前忽的闪过一个名字。

秋杀!

比起其余四位掌门,她的第一选择是秋杀,难道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具刺甲——它认了主,或许只穿在历代四掌门的身上,或许不是,但总之,徐行在逮住秋杀时就发现了这位老熟甲,试着扒过,没能扒下来,并且秋杀一副不知道自己身上这东西是什么玩意的懵态,若是她会用,就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擒住了。

赌,还是不赌?

除了这个方法,还有更加稳妥的方法吗,情况还能再差吗?

“徐行!”

黄时雨遥遥喝道,“你在想什么?做就是了!”

他口鼻的鲜血滴滴答答淌下,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难以承受这样激烈的打斗,已经有逐渐开始崩坏的迹象。徐行移开视线,道:“我还在想!”

“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来不及了!还有什么阴招都赶紧往师尊她老人家身上使吧,迟来的孝顺比草贱,再犹豫可能真要回去投胎了!她可没这么好心再把你塞到莲苞里!”

黄时雨顿了一顿,厉声道,“放心,师兄在这,有什么事都会帮你兜底的!”

他以为她在犹豫什么?

不管了。事到如今,只能决定了!

无需多言,寻舟身形一瞬虚幻,继而凝实,在这瞬间,徐行穿过他,身后的攻势被尽数挡下,她近乎是放任自己摔下去的,在落地之前,准而又准地抓住了阎笑寒的衣领:“拿着神女之心去穹苍,把万年库打开,移动过来!”

什么?!阎笑寒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仓惶道:“现在过去,至少来回要十天!怎么来得及?!”

“来得及。狐族有一条密道。”

当初谈紫说过,他为了避开耳目去穹苍内查探,耗费几十年时间开出了一条通道,虽然什么都没查出来,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但那条密道应该还在。徐行道,“你仔细回想一下,当真没有吗?”

“……”阎笑寒当间谍这么多年,都快忘了自己不是穹苍人了,此刻被提起,才想起自己当初就是通过密道被谈紫送进穹苍当眼线的。但他很快就道,“不行的,我只走过一次,还是很早之前,记不得路!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事应该让族长——”

“什么族长?”

小将否定道,“玄素还在,你没看谈紫根本抽不开身吗,这么多妖还需要他看顾,你让他离阵,不可能!”

“不行不行。不行的!”

阎笑寒这次的飙泪都比被打成方脸要剧烈多了,他宁愿留在这里承担危险,也没胆子做太过重要、又无法十拿九稳的事,“我真的不行!就没有别人可以——”

徐行的手压在他肩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眼神定定道:“没有别人。就算不行,也得行。倘若你真的失败了,我——”

阎笑寒打了一个冷颤。

“我也不会怪你。一切代价我来承担。”

徐行决绝道,“所以,快点动身!”

徐青仙和小将对视一眼,慢吞吞地将神女之心交到了他手上,似乎没有任何想要质疑这个决定的意思。阎笑寒的手在颤抖,小将受不了道:“什么别人没别人的,你难道要让我旁边这位去吗?嫌活的太长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事有多靠谱?快去!”

小将说话,向来只用确定到无法质疑的口吻。就算好像天王老子来了,事实也是这样。阎笑寒瞥了二人好几眼,眼见二人已经开始若无其事地加入战局了,又自顾自把他当做一团倒霉的空气,瞿不染竟然不在,无法让他找到一丁点同病相怜的抚慰感,终于气得双目冒火,转身狂奔进禁地,万分窝囊地大吼道:“我都说了我不行!!我不行的!!!”

蔺君的余光移向那道身影,但她暂时已无暇分身了。

三人的攻势将她彻底裹挟,徐行的每一道剑光,都极其刁钻地朝着她受损的左臂刺来,就算无法制造出致命伤,但拖得她暂时无法离开,也已经足够了!

这三人能坚持多久?天妖之封能坚持多久?填石又能坚持多久?

蔺君的眼神终于冷沉下来,一掌将三人架上来的兵器拂开,道:“没用的。”

徐行仍是一剑刺来,蔺君左臂鲜血直流,近乎要断成两截,竟然反常地开口了:“你还想要坚持多久?”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畔,无比清晰,然而,徐行仍是恍若未闻。

“明明都已经伤痕累累了,却仍不退缩。”

蔺君淡声道,“要亲近的人都战死为止吗?你的信念,足够越过他们吗?”

徐行机械地挥剑。

“你当真明白把天妖放出来,代表的会是什么?你有万全的准备?难道,准备得比我要好吗?”

蔺君道,“你根本没有信念,你拥有的只是执念。”

“你认为这件事是正确的,所以就一定要这样做,它的结局如何,你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在意吧。”

她笑了,“火龙令只是给了你强大的力量,并不会使宿主的性情暴虐,你烧山厮杀,从来不是因为它,只是你自己想看到那样火荼遍地的景象罢了。”

寻舟阴沉道:“话真多……”

“没事。”

黄时雨一张口,血沫就喷出来,他道,“别听她的!”

蔺君道:“你敢发誓,在白族禁地之前,你没想过要屠杀六大宗擒抓你的军众?在看到她的尸体时,你没想过要打开山脉,焚尽一切?只是没做到罢了。救世之人……徐行,你够配是吗?”

轰然一声,徐行鲜血淋漓的手抵着她的喉口,将其重重按进地上。

她自始至终,仍是不发一言。

“正是因为你有的仅仅是执念。”

蔺君面上闪过一丝狞色,冷笑道,“你现在才会害怕!”

一师一徒的脸近在咫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偏执和疯狂,她教导她的,她全盘接受了,这摆脱不掉的烙印折磨着她,直到今日。

那又如何?我说过了,我一定要杀了你,把你的尸体重新挫骨扬灰一遍,丢进鸿蒙山脉,去死吧。去死!去死!!!

其他的事,我不愿再想了。怎样都好,无所谓,不重要了。你一定要死。一定!

额角的血顺着淌进嘴里,一股铁腥味,徐行的面上显出久违的、极其恐怖的狰狞之色,愤怒,唯有愤怒,那心中的火焰因愤怒而再度燃烧,快要将她的理智毁灭,她一点一点将匕首压下去,要将面前人的脑袋割下来。

蔺君绝不可能放弃抵抗,两人双目赤红,就在这僵持的电光石火之间,徐行耳畔传来的极其轻微的撕裂声响。随即,是寻舟的声音:“小心!”

他扑过来,她身体猛地往上一掠,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下传来的炽热之气。

地面裂开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赤红的岩浆。

徐行缓缓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远方。

不过是瞬息功夫,此地已成一片地狱景象,猝不及防的天灾让人根本无法防御,转瞬间已有几十人在岩浆中沉浮,只有半截手臂还愕然地抬在最上面,然后,像枯枝一样沉默地被吞噬而进。

……是赤土!

天妖已经在挣扎破封,赤土被越演越烈的地鸣催化,此处再也承担不住这等摧折,从中崩裂开来,露出其下汩汩流动的岩浆。

几百人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出声,便

被吞噬,转瞬间尸骨无存,连灰末都不曾留下。

徐行猛冲而过,将岌岌可危的几人卷起放于高处。但是这“高处”,也仅仅是短暂的高处而已,不断有巨石土块被岩浆吞并,往下沉落,地面一片赤红,像一张猩红的巨兽之嘴,无情地吞噬着生命,能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此地便要沦为一片死海了!

半空中,郎无心很轻地蹙了蹙眉,掠至蔺君身后。

如她所料,蔺君果然伤重,但,伤重归伤重,她怎能当真被拦在这里?

听到耳畔风声,蔺君疾速一掌拍来,郎无心没闪躲,那一掌在她面门之前忽的悬停,蔺君淡声道:“是你啊。”

“是我。”

郎无心看着其下赤红之色,道,“在下有一计……”

然而,她话音未落,蔺君便已毫无犹豫地抬手,一道凝结了浑身灵力的阵法落至裂缝边缘,那原本扩展势头已小的裂缝猛然再起,霎时岩浆海翻腾,本在那裂缝附近勉力落脚的穹苍门生众立即跌落,殒命在此。

郎无心:“……”

徐行看着那道没有停止势头的裂缝,一种曾有过的虚弱感又骤然侵袭了她。

为什么……又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总是这个时候?!

太突然了。

有昆仑的阵法在外围,就算没有阵法,此刻也无法出去。就算运起轻功强行滞留在半空,也总有气力耗尽的时候,更何况,修为不济的门生和小妖们压根坚持不了多久。蔺君就是在借这突如其来的天灾设阵来强逼她,如果她不破开阵法让她离开,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殒命!

她知道的,这在她看来,只是“取舍”。

但,潇湘子坐镇的阵法,根本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破开的。昆仑在外围设阵已是冒着极大风险,或许能困住天妖的阵法,怎可能还留个口子随意让人进出?徐行不断御剑将跌落的人救起,仰头喝道:“寻舟!”

两军交战良久,诸人本就没剩多少灵气,这边救了一个,那边就摔下去几十个,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有惨叫声还好,更多的是瞬间被整个烧成了粉末,宛如人间炼狱。

寻舟很缓地吸了一口气,满溢的青气自脖颈一瞬爬上脸颊,鳞片顺着蔓延而上,就连耳际也显露而出,他制造出一片广大又柔软的水幕,强行将地面上的人托举而起。

需要消耗的灵气堪称恐怖,水火相击,耗力更巨,他额角青筋绽出,紧紧咬着牙关,竟连面色都有些轻微的扭曲。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得想个办法。

整个狐守之地都是火山,地下的岩浆广博非人能想,要想解决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只有两种方法。

第一,阻止赤土蔓延,第二,阻止地鸣。

只要天妖还未破封,地鸣便不可阻止,不能前功尽弃。只剩前者。阻止赤土蔓延的方法,她早先就试过了,她知道的。不急,不要慌乱,足够冷静,才能想到解法。

用圣物……

徐行的眼前像骤然蒙上了一层狂沙。

其它四个圣物远在鸿蒙山脉,此处唯一一个圣物神女之心,作为打开万年库的钥匙,方才被阎笑寒带至穹苍,离这里已经很远了。

该死。该死!她错了。又做错选择了!

阻止赤土蔓延的方法,还有……她知道的。不。她似乎不知道。

这强撑的死寂间,身侧之人偷偷默不作声地往前迈了一步,感到衣角传来的阻力时,像想要偷溜翻墙出去被当场逮到那样,有些悻悻地转回头来,嬉皮笑脸道:“干嘛啊?”

显然,黄琳那小黄鼠狼都知道的方法,他怎可能不知道呢。

徐行脸上血痕未消,攥着他的衣角,盯着他,脸上的神情是一片空白的。

和方才的狰狞之色宛如两个极端,空白,死寂,无悲无喜,好似一樽尚未着色的雕塑,不明白自己应该眨眼。

徐青仙看着她的侧脸,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让我去吧。”

黄时雨扯了一扯,没扯动。他有点烦恼似的,又挠了挠头。

他轻声道:“你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吧。”

“有办法。”

徐行没松手,木然道,“只是我还没想到而已。”

这毫无关联的两句话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若非实在不合时宜,黄时雨都快被小师妹逗笑了。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道:“别看现在好像缓一些了,但那小子一向虚的很,坚持不了多久,你要再犹豫,他可能要变成生烫鱼片了。还有这么些人,你的朋友,一句话都没法再跟你说,也要全掉进岩浆里去变成灰了。我倒是舍得,你舍得吗?”

徐行当然知道。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她的手根本没法动弹,没法松开,僵的像个石块,她近乎茫然地问道:“……可是,我也没有和你再多说几句话?”

黄时雨怔住了。他半弓着腰,盯着徐行的脸看了一阵,放弃扯回衣角了,往后退了一步,揽住她,掌心在她脊背上拍了两拍。

“对……”他把那三个字很快地吞回去。

是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临到头来,只能想到这三个字,明明承诺过,不能说的。

可是,不说对不起,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那死鱼倒是硬气,还在强撑着,这次没乱吃飞醋,远远把他一尾巴抽成陀螺了?也是,他一向大事上很分得清,就算气的回房咬被角,每次徐行想见他,不管说没说出口,都会马上把他带过去。

“信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黄时雨顿了一顿,坦然中,竟带着点希冀,“实话说,不算特别意外。其实,早该自己就查到了,每过一年,就越来越怀疑这个可能,只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逐渐不见了,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没人戳破这层窗户纸,我就可以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又执着地活下去,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这样了。……你明白的吧?”

他能想得到的事,徐行怎么可能想不到。

几百年了,沧海桑田,二人犹存于世的理由,一人为愧,愧诺言未能践行,一人为恨,恨命运遭人颠扑。他和寻舟相似,也不同,他似乎早已和亭画一起死在了二十六岁,死在那场戛然而止,至今无法忘却的战役里,剩下的只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病骨。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潦草的结局。正因不该是这样的,所以他不能死,不是不甘心,只是觉得太过亏欠,亏欠到不敢死。

他是为了徐行才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的。

千金一诺,使命了结,当她回想起所有的那一瞬,她的新生,等同于他的死亡。

正因如此,徐行才不愿见他,怎么会不懂,怎么会不明白呢。

“黄族的记性太好了,也太差了。想要记住一些东西,就得忘掉一些东西。正因如此,承诺的事总是容易出岔子,我担忧哪日醒来又忘了该记住的事,那该怎么办?所以每一天都在一遍一遍地回忆,好好地想。”

从清晨想到日落,然后全部忘却,每一日,每一日。

“虽然也有坏的事,但我多半还是想好的。你和我满山漫野地捉鸡打鸟,非要逮个活的塞进师姐门缝里。你收了个小徒弟,教他用火法做粥,我每次去蹭饭,粥永远是最稀的、料永远是最少的。一起坐在仙鹤上去出任务,你和师姐吵架,我和谁说话都不理我。死鱼本来没事也不理我,结果全程只有我在说话。明明手气那么臭还要跟那个叫绫春的小刺猬赌,把我一块搭进去,师姐特意下山一趟把我们带回去,路过长街的时候,你偷偷跟我说也要抛一次花,师姐以为是真花,悄悄带回去做了书签,次日我灵气一散,花草全没了,她找了好几日才找出来自己那么多本书究竟看到哪里了,气得找借口踢了我一脚……”

黄时雨碎碎念叨起来,这里太热了,嘴唇一片一片地起皮,他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连气口都显得太过短促,说着说着,他

消瘦的脸上泛起无比明亮的笑意,好似沉浸在了美好的幻梦中,一瞬间,恍然还是当初那个笑看人间的洒脱少年郎。

“……当然,最常想起的,还是在碧涛峰吹笛子的那一日。”

黄时雨喃喃道,“风很暖和,叶子金黄,四处都是草叶的气息。笛子而已,明明应该再简单不过,我却总是学不会,但也不想走。你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寻舟趴在你膝上,明里暗里瞪了我不知多少眼,哈哈,我就是装看不到!练了一阵,还是毫无进展,反倒看你睡了,我也困了。迷迷糊糊间,好像有糕点盒放在我肚子上,然后,有人在吹笛子,不知道什么曲子,但是,很好听。很暖和,很困,什么都不必想,什么人族,什么妖族,什么都不必考虑,只要安静地听师姐吹笛子就好了。那时我就想,要是时间停在这一天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