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红娘子突然笑出声，刹那间，就如冰山解冻，绽放出了美丽的鲜花。

“你真讨厌！”

红娘子不愤的狠狠捶了下姜黎的肩膀。

“行了，别整天绷着脸，人啊，要多笑笑，笑多了心情自然好，红娘以为如何？”

姜黎笑吟吟道。

出乎意料，红娘子蓦然眼圈一红，猛的把脸转了过去。

姜黎大体猜出了缘由，心里颇为扫兴，澹澹道：“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李岩？请恕我说句公道话，难道李岩死了，你连笑都不能笑吗？就算他还活着，也不能如此霸道吧？”

“那怎么能一样？”

红娘子反驳。

姜黎点头道：“我理解，他活着，你是他的人，就算你和旁的男人稍微亲近些，但你心里有杆秤，知道自己的底限是什么。

如今李岩死了，你的心里空落落，失去了牵绊，你恐惧自己守不住底限，作出对不起李岩的事情，我没说错吧？”

红娘子默默寻思了片刻，缓缓点头。

姜黎又道：“所以从此之后，你摆出一副浑身是刺的模样，总是凶巴巴的，就是想守住那份已经不存在的底限，毕竟我大明，从来没有过不允许寡妇再嫁。

但是你对李岩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情，你害怕移情别恋，对不起李岩的在天之灵，所以你把自己置于道德高地。

你瞧不起邢凤，高杰是被我杀的，她却带着高元爵转投入我的怀抱，你把她视作了当妇。

你还瞧不起陈沅、李香君、卞赛，因为她们出身于青楼，很早身子就不干净了。

你更瞧不起柳姑娘，因为柳姑娘还是有夫之妇，却与我拉拉扯扯。

而你，在为李岩守节，她们全都不贞洁了，你高一人等，你不要瞪我，你瞪不过我，今晚我们就着月色促膝长谈，把你心里的魔障给找出来。”

红娘子不服气道：“难道我为亡夫守节有错吗？”

“这是个人的选择，谈不上对错！”

姜黎摆摆手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李岩和你投奔了李闯之后，他的原配汤氏悬梁自尽了，不知你心里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

红娘子抿着嘴道：“我也不想这样啊，谁知道汤氏竟刚烈至此！”

“呵~~”

姜黎冷笑道：“所以汤氏自尽之后，你就心安理得的嫁给了李岩对不对？而李岩毫无对亡妻的愧疚，也心安理得的娶了你是不是？”

“胡说，我们都很难过，但活着的人总是要活着，再者我们投降闯王是为了大义，汤氏若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我们的。”

“啪啪啪啪！”

姜黎鼓起了掌，满面笑容道：“说，继续说，继续为汤氏作主，一个死人，不论你说什么，她都没法反驳！”

“你……不和你说了，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勾搭那么多女子，还嘴上说的好听雨露均沾，实则是贪花好色！”

红娘子面孔憋的通红，不愤的跺了跺脚。

姜黎点头道：“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醉枕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男人的本性，但是我没有逼死过人。

而你们呢，为了所谓的大义，活生生把汤氏逼死了，然后你们结为夫妻。

好，在大义的面前，在为老百姓作主的旗帜下，个人的生死微不足道，汤氏是她自个儿想不开才自尽，不是你们的本意。

那么，河南这片土地被反复蹂躏，老百姓流离失所，被裹挟成为流寇，是不是你们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底下的人不当人？

或者是明朝为什么要抵抗，陈永福乖乖投降，孙传庭早早自尽，河南不早就太平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红娘子恼羞成怒道。

姜黎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讨论李自成的功过得失，也不是为汤氏讨还公道，而是为你开解魔障啊。

做人啊，最要不得的就是把自己置于道德高地，瞧不起这，看不起那，你和李岩私奔，逼死了汤氏，却说汤氏在天之灵能理解你们。

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哪里得罪你了？”

红娘子被骂的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姜黎认真道：“我只为开解你的魔障，仅就逼死汤氏而言，你就没法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去蔑视别人，当然，我也不是要指责你，因为我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从不唯道德论。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千人千面？每个人都被时代裹挟，每个人也都有不同的应对。

你看不起的邢凤，不为高杰报仇，却委身于我，那是人家活的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看不起的陈沅、李香君与卞赛，她们最初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因坐罪被打入教坊司，这能怨她们吗？

还有你看不起柳姑娘，那是你不明白她的抱负与精神世界，她从不为别人而活，她只为自己的精神需求。

我敢断言，如果有一天，我跟不上她的理想了，她必会弃我而去，但我不会怪她，只会从我自身找原因。

红娘啊红娘，人生的意义不仅仅是男女那些事，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从未有过的盛世，你苦守着心底那份需要强行维护的坚持，弄到心力憔悴，以致于错失了诸多美丽的风景，你不觉得很遗憾么？”

“哼！”

红娘子嘴硬的哼道：“这和你有什么干系？”

姜黎眨了眨眼睛，诡黯的笑道：“我可以带你去奔赴星辰大海，也许李岩的在天之灵会为你祝福呢？”

“你……”

红娘子总算明白姜黎想要说什么了，原来兜了这么一大圈，还是图自己的身子啊！

本来她想暴怒，却发不出火，反而心灵隐有颤栗，关键是汤氏自尽彻底扒下了她为自己筑就的道德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