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沉默地站在墙头，有点想给这个假求助的男人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他勉强建立起来的修养阻止了他。
月光下，马修的身影投射在黑暗巷子的街道上，发现这点的男人立刻抬头看过来。
他蓄着胡子，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马修没有理他的意思，转身就走。
“等……等等……”男人喘着气就要追，“请……请等一下……”
“我是来……找你的！”
马修没有停下，如果每一个要找他的人，他都要见的话，他干脆先见蝙蝠侠好了。
“我是来感谢你的！”男人停下喊了出来，“六天前的晚上，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想起那天晚上的女孩儿，又想起自己差点害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马修终于停下脚步。他回到男人附近，沉声问他：“她还好吗？”
原本以为今晚白忙活了的男人惊喜抬头：“她很好，真的感谢你，”说着话，男人的声音开始哽咽，“如果不是你救下了她，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女儿是他的珍宝，家庭是他的整个世界。
“不必。”
世界上有对家庭温暖不屑一顾也不珍惜的烂人，也有会为温暖的家庭而付出所有的好人，原本该为燃烧的大火添柴加料的哽咽如今也能听起来更顺耳些。
但马修想知道他是怎么想出这种办法引他出来的。
“我的孩子说，她大喊救命，你就出现了。”
“……”怪不得。
正说着话，男人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实不相瞒……”
马修打断了他的说话声。
会被求救声引过来的，在哥谭从来都不止马修一个。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的室友正飞速接近。
第46章
理查德·格雷森是夜翼, 蝙蝠少女是个女孩儿，罗宾是个小孩子，红头罩和蝙蝠侠关系不明并且马修见过。
原本他不确定他的室友究竟是义警还是类似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那种身份定位, 现在看这个赶过来的速度，以及……不平常的路线, 是义警没跑了。
提摩西·德雷克。
红罗宾是吧。
在寝室的时候没办法摆脱提姆就算了, 总不能晚上化身DareDevil的时候还没办法摆脱提姆。
蝙蝠侠他们不会对普通人下手，因此这里需要离开的只有马修一个而已。
“等等！”蓄着胡子的男人手里东西掉了一地，他急忙去捡。
他说话被打断时并不知道原因，现在看到人又要走, 立刻加速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全说出来。
“我和我的妻子也想为哥谭做些什么，但我们没办法像你这样帮别人，所以我们希望……”他捡着地面上掉落的小型暗器和一些跟踪窃听之类的小玩意儿，“这些是电影里特工常用的小道具！”
他一边捡一边介绍：“杀人不见血，我自己做的！”
马修实在不想他说的这些被提姆听到, 因此很快拐回来打算让他闭嘴。
恰好男人捡起一个圆形像是绑带的东西：“还有变声器和……”
他被马修捂着嘴拖到旁边阴影里。
提姆过不了几秒就要赶到了，马修低声问他：“变声器怎么用？”-
“晚上好, ”红罗宾背对着DareDevil屈腿降落，他收回钩爪枪, 迅速转身，“看来你已经把这里的麻烦解决了？”
一个体质普通的男人奔跑着离开的脚步声在黑暗寂静的深夜实在是明显, 尽管提姆的听力没有好到超出人类范畴的程度, 他还是可以听到。
马修已经在提姆落在自己前面的那一刻停下脚步,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衣领下缠绕的绑带型变声器。
但不自在的来源, 他甚至有点分不清是因为晚上和室友以另外的身份在哥谭东区相遇, 还是单纯因为被勒到的喉结。
马修沉默了几秒：“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说出你的目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但并不沙哑, 语气略显不耐，加上这样的说话方式，以及以往下手不分轻重的程度，提姆很快做出了初步判断——一个性格容易冲动的男人。
DareDevil解决了黑面具，又从不在哥谭作乱，以红罗宾的立场来说，他们不算敌人。
当然，也没有到朋友的程度。
红罗宾的目的从来都很明确，帮助蝙蝠侠搞清楚DareDevil出现在哥谭的原因，确认他不会危害到哥谭，不会对任何普通市民产生威胁，以及，不会再给马修带去什么麻烦。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他回归正常生活。
如果不行，就要想办法干涉他的行动。
不过这种目的一开始就说出来，很可能让谈话无法继续，而且这也不是某一次见面能轻松办到的。
“听说你七天前的晚上在东区西街那边被围攻了，”红罗宾决定委婉一些，“这种事情不会是最后一次，你可能需要一些帮助。”
“……”一个身份跟他们牵扯到已经很麻烦了，马修没有让自己的每一个身份都沾上蝙蝠味儿的打算，“我单干。”
马修换了个方向就决定离开。
他轻松借力翻上墙壁，又在后面长棍破空而来的时候提前侧身躲避。
“抱歉，我话还没说完，”红罗宾再次拦在前面，但收回了长棍。
“你想打吗？”按理来说马修早该还手了，但只要想想这是提姆，他就升不起动手的想法。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跟我聊聊的话。”
红罗宾的耳麦里还有另一个相当不忿的声音传过来。
[等着！我马上到！]
一个光是听声音就很小的男孩儿，他曾经从布鲁斯·韦恩的耳麦中听到过，是罗宾。
“……”打架还拖家带口。
马修并不想跟提姆打，不过这种情况下也不能称之为打吧，只是室友之间的交流切磋——他单方面认为的。这样想的下一秒，马修立刻朝着提姆冲过去。
他们两个都是能熟练运用多种格斗技巧，对身体力量掌控到出神入化的人。
不过单纯论力量来说，马修依然占据上风。
提姆没有使用武器，或许是考虑到DareDevil也没有，不仅是武器，别的小道具他也统统没用。就像刚才所想的，DareDevil不是敌人。
“你被黑面具围堵那天在东区救了个孩子，”交手间，红罗宾想顺便问问这件事，反正依照现在的形式看，DareDevil也不会轻易接受他们的干涉，“你知道那个截走了孩子的人渣被杀了吧。”
马修确实知道：“所以呢。”
“我们怀疑人是那个孩子的监护人做的，他可能正谋划着朝更多对儿童性犯罪的罪犯下手。”红罗宾想知道DareDevil会怎么做，他的应对方法甚至能试探出他对底线的态度。
而马修想起刚才那个男人随身装着的一堆暗器，已经有些相信红罗宾的话。
罗宾已经在接近中，马修并不介意一次面对两个，但他还没有没品到连小孩儿都打，再加上他感知里，刚才的男人已经逐渐难以追踪。
他咬了咬牙，猛地抓着红罗宾的披风把他甩出去，同时自己急速后退：“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最好别插手。”
和蝙蝠侠他们同时调查一起案件这种事情，马修真的不想经历了。
眼看着DareDevil离去，红罗宾并没有着急追上去，他直接拿出了追踪器-
马修一边跑一边从鞋跟抠出一枚定位器丢掉，紧接着是裤脚的另外一枚……
裤脚上的是刚才交手的时候提姆粘在上面的，鞋底的是提姆提前扔在地上被他踩中后粘在他鞋底的。定位器体积十分微小，轻易无法察觉。
还好马修不属于无法察觉的那一类。
他一边追正逐渐远离他感知的男人，一边特意绕路把身上的小玩具都扔到了一辆从附近经过的车上-
罗宾找到了红罗宾。
“人呢？”他手里同样拿着钩爪枪从高楼间荡过。
“正在追，不过……”红罗宾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眼看着目标近在眼前，他停下站在天台，低头往下看去。
一辆冷冻车停在下面，地中海司机下车走进旁边仓库。
罗宾沉默地看了那个冷冻车一眼：“你的跟踪器装在里面的冷冻肉上？”随后转身就走。
“看来我们跟踪器的设计还是太过显眼……”红罗宾关掉了跟踪信号。一般不特意找的话，轻易不会有人能发现这种东西，况且他保证交手时他的动作足够隐蔽。
问题大概率出在DareDevil身上，比如他十分谨慎，或者感知十分敏锐-
可能一晚上接连遇到蝙蝠侠敲窗，以及黑面具尝试掀他的身份，在双重麻烦的接连打击之下，马修还没把东区那个人渣的死跟被他救下的女孩儿扯上关联。
但红罗宾既然说了，一定多少有些把握。
因为可以直线追踪，因此马修很快追赶上了正开车往哥谭新区方向走的男人。
他面向开来的车辆，站在道路中央，远光灯打在他身上时，他像是站在光明里唯一的暗色。
因为并不是什么交通管制很严格的大路，因此男人立刻停了下来。
他打开车门，语气惊喜地下车走到马修旁边：“我以为我没有机会了，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刚才被捂着嘴拖到阴影里时，他甚至有些害怕，不过拖着他的男人并没有伤害他，这又让他更坚信他的选择和决定。
马修来只是为了确认提姆刚刚说的话：“你杀了那个试图伤害你女儿的人？”
男人十分震惊地看向他，心脏都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不，怎么可能！”
出乎意料。
他没撒谎。
面罩下，马修皱了皱眉。
这个男人体质普通，心态也足够乐观平和，确实不像马修以往接触过的反社会人格罪犯。
“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马修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要杀的目标，还有其余那些伤害过孩子的罪犯？”
这次男人真的感到惊愕：“不，怎么可能！”
他确实打算要为了保护孩子而做些什么，但绝对不包括杀人，甚至他做些什么的方式都只是想让面前的男人更强一些。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刚才你见了红罗宾，是红罗宾这样告诉你的？”
红罗宾都这样认为了，蝙蝠侠肯定也这样认为，男人大脑急速转动，思考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认为。
“我、我入侵了警局的系统，”他额头冒出冷汗，“不过我只是想看看那些伤害了孩子的罪犯下场如何，绝对不是把他们当成目标啊！”
“想知道这些人的下场有很多办法。”马修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有人能做出这种事。
“但这种办法对我来说……”他只是下意识想用最省力的办法，“而且警局的系统里，资料真的很全，又很集中。”
筛选又很方便。
他又有自信不会被追踪到。
要是知道会有人猜测他的目的是杀死那些他浏览过的罪犯，他绝不会这样做的。
“你要把我交给警察吗？还是交给蝙蝠侠他们？”
人都不是他杀的，他也没打算杀更多人，马修当然不报警。
第47章
“以后别再做这种会让你自己陷入危险的事, ”马修并不讨厌这种单纯的人，尽管这个人听起来像是习惯于在违法边缘反复横跳的惯犯。
但只要不去伤害别人，管他呢。
“你能相信我真是太好了。”听到自己不会莫名其妙被送进局子, 男人明显又放松下来，“巴特·布拉德, 刚才还没自我介绍。”
被杀的人渣可能不止有一个人恨, 因此不是巴特·布拉德下的手也很正常。
但马修记得杀人工具是……
“关于刚才的事情，”布拉德语气认真，至少听起来比刚才可靠，“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刚才的事情……
之前听到提姆追过来的时候, 布拉德确实说他想做些什么，马修并没有忘记。但这种被感激的心情驱使所做出的冲动决定并不稳定。
“如果想要感谢，你的变声器已经足够了。”
马修的任何行动都出自他的意愿，从来不是为了得到感谢，或者任何人的认同。
“不, 不仅仅是感谢。”布拉德连忙否认，“你知道能帮到你意味着什么吗？”
“……？”
“意味着未来会有更多……与我的女儿有同样遭遇, 或者更糟的孩子得救，”男人说着又有些哽咽, “米拉的连衣裙是我亲手做的，衣柜里所有可爱又色彩斑斓的衣服都是我亲自设计……我带着爱做的这些, 不是为了让任何人撕毁。”
“米拉一开始只是去附近朋友家做客, 一个可爱的女孩儿, 她们两个关系很好。我那天罕见的为了工作忙到深夜, 我的妻子贝弗利, 她有战后PTSD，受不了枪声, 刚好那附近发生了枪击案。”
“总之我回到家的时候，贝弗利因为PTSD昏迷在卧室，米拉不知所踪。
“我手脚僵硬，正要报警，就接到了米拉的电话。
“你拯救了我的生活。
“我希望未来有更多像我一样的人能得救。”
马修承认在道具方面他需要一些帮助，但他依然不为所动：“你知道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产生联系意味着什么吗？”
“你在意的那些，你的妻子，女儿，你的工作，你的人生，都将因为你的决定被摆在危险之下，我的敌人会成为你的敌人，想杀我的人会找上你。”他听到布拉德的心跳因为他的话而加快，“别再试图……”
马修话音未落，布拉德打断了他：“贝弗利和我讨论过这些，不过我很擅长清除网络上的痕迹，贝弗利很擅长清理现实留下的痕迹，我们有把握不被任何人发现。”
“……你的妻子究竟是干什么的？”战后PTSD，又很擅长清理现场。
“贝弗利原本是一名军医，后来因为PTSD回到哥谭，”布拉德语气里都溢满爱意和崇拜，“她救过很多人，现在在新区开了一家诊所，免费为小孩子提供治疗。”
“如果你以后受了不方便去医院治疗的外伤也可以去找贝弗利，她很厉害。”
新区那家免费为小孩子治疗外伤的诊所，马修知道，或者说整个哥谭都很少有人不知道。他没想到医生会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妻子。
不过同时，他又不得不怀疑那个人渣的死跟贝弗利有关。巴特·布拉德可能并不知情，他听起来就像是那种，妻子让做什么，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立刻深信不疑的人，马修没打算从他这里试探。
“等你的麻烦解决之后，如果你没有改变主意的话，我会去找你。”
他决定自己去见见贝弗利。
至少确认贝弗利接下来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打算。
不过假如人真是贝弗利杀的……他们夫妻两个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法外狂徒。
布拉德朝着马修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声：“可是你还没问我住哪儿！”-
马修只出去了半个晚上，他很早就翻窗回了寝室。
蝙蝠侠他们正在调查东区那起杀人案件，按照他的说法，马修·默多克那天晚上也在那里，保不准今天还会有人翻窗找他。
原本马修还想赶在布拉德之前先去他家里找贝弗利，但突然想起这点的时候，他当场就头皮发麻。贝弗利那边只能明天晚上再去了。
红罗宾都已经问到DareDevil身上了，再多问马修·默多克一句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翻窗回到寝室时，马修先确认了在他之前窗户没有被动过，进去之后又确认了这里没有任何陌生味道，甚至又检查过手机，确认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时，马修才松了口气。
深夜相对白天来说要更安静一些，马修也更容易睡着，黑暗里，他睁着眼躺在床上——听到了从窗边传来的礼貌敲击。
没有经验能告诉马修这种情况他该直接报警还是该打开窗户让理查德·格雷森进来。
“……”所幸他思考的时候夜翼已经自己打开窗户跳进来了。
“晚上好，马修。”
今晚第二个义警以这个为开场白向马修打招呼了：“你是谁？”
实在没心情表演什么的马修语气平静。
不过有昨晚蝙蝠侠翻窗的前车之鉴，夜翼并没有觉得奇怪，况且他可比蝙蝠侠礼貌多了。
“你应该听说过我，夜翼。”月光下，夜翼看到穿着睡衣的马修已经警惕地坐了起来，“我没什么恶意。”
“夜翼，我知道。”马修甚至猜得出来他是来干什么的，“你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你受伤的那个晚上，DareDevil在那附近救了个孩子吗？”
他们已经让戈登问了东区分局那天值班的警察，但那天去接女孩儿的女人衣着普通，戴着帽子，没人真的注意到她的外貌，亲眼看到那个女孩儿的人也不多，虽然有人记得，不过棕色头发，棕色眼睛，很可爱，又很礼貌，穿着白色裙子，这种特征要在整个哥谭大海捞针也不容易。
警局的报警记录没了，通话记录也没了。
凭借这些线索找人对警局来说或许有些棘手，但对蝙蝠侠他们来说还好。
这些细微线索，再加上正在查的，那个人渣死前一天的活动轨迹，想要找到那个女孩儿也不算难。不过来找马修问问或许能省下不少时间，还能知道那天DareDevil的表现。
夜翼算是自告奋勇过来的。
马修当然知道那天晚上DareDevil救了个孩子。
甚至考虑到他已经说过他在场，就算一开始DareDevil把孩子藏了起来，之后才救下他，不过蝙蝠侠他们默认了是DareDevil在事后帮他处理的伤口。
那个时候，无论是让那个孩子独自待着，DareDevil在另外的地方帮他处理伤口，还是让他受着伤，DareDevil去帮那个孩子回家，都很离谱。
因此他和那个藏在安全地点的孩子必然会见到。
以上，为了避免谎言暴露，马修最好表明自己知道。
只是他已经跟红罗宾说过，这起案件他会负责，虽然已经预料到这句话作用不大，不过没想到蝙蝠侠他们是一点都不在意。
“……”马修沉默了几秒，决定提醒他们一下，“你们去找DareDevil问过了吗？”
“当然，不过他没有告诉我们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夜翼觉得从马修这里问出那晚情况的可能性，要比从DareDevil那里问出来的可能性大得多。
不过夜翼完全没想到会从马修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
“如果他不肯告诉你们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的。”马修面无表情。
“……”你竟然跟他是一边的？
夜翼看着摘下墨镜后，马修用那张与布鲁斯极其相似的脸说出这种话，简直要无法控制自己诧异的表情-
蝙蝠洞里，阿福已经顺利查到了死者前一天去过的地方。
“哥谭新区，他最近似乎经常去那里，可能是踩点？”阿福总感觉有些不对，不过他已经开始顺着那个人经常待的地方寻找每一个棕发棕眼的女孩儿，“说起来，那附近还有个免费为儿童提供外伤治疗的诊所。”
为儿童提供外伤治疗。
所以那边……会有孩子经常过去。
“诊所的记录里可能会有这个孩子，”提姆已经回到蝙蝠洞，恰好接手了阿福的调查。
他像往常那样入侵网络，试图直接查看在诊所接受过治疗的病人名单，却出乎意料被拦在了外面，他从这个程序上看到了与入侵警局系统以及删除监控者如出一辙的手法和痕迹。
“我可能找到凶手了。”提姆并没有继续破解，已经没有必要了。
“或许明天我们该去那家诊所看看。”
第48章
找到凶手线索没能让夜翼更开心一点。
早上, 蝙蝠洞里。
“你们知道马修对我说什么吗？”夜翼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不对劲，“他说DareDevil不告诉我们，他也不会告诉我们。”
按理来说, 马修和DareDevil的交集也就只有被黑面具的人包围的那晚，虽然DareDevil后来为了解决他给马修造成的麻烦而做了一些事, 不过这些马修本人并不知情。
站在马修的立场来看, 他和DareDevil绝对不熟。
不熟的情况下还能这样维护。
真的很怪。
蝙蝠洞里对此感触最深的，除了夜翼之外大概就只有蝙蝠侠了。
不过蝙蝠侠向来不参与这种讨论。
“或许是先来后到吧，”提姆还记得他跟马修讨论过关于义警的话题，“之前他对义警这样的存在不算赞同, 最近几天态度好像有些改变。”
说不准还是DareDevil的功劳。
马修并不喜欢义警这件事他们早听提姆说起过，布鲁斯并不觉得奇怪。
马修虽然不排斥蝙蝠侠，但确实因为蝙蝠侠陷入过危险，他有他自己的考虑和想法，这是好事。
不过DareDevil……
想到这里, 蝙蝠侠沉默了。
“别忘了马修·默多克跟我们毫无关系，之前没有, 之后也不会有。”达米安瞥了一眼布鲁斯，满意地看到布鲁斯对这句话毫无反应。
“话别说得这样绝对, ”夜翼一边说，一边给提姆发了消息。
[我和芭芭拉讨论了一下, 关于怎样扭转布鲁斯对待马修态度的想法。]
“……”提姆看了眼手机, 又看了眼布鲁斯和达米安-
第二天傍晚, 马修在诊所关门之前就已经潜入了进来, 他想等到没人的时候跟贝弗利聊聊, 也想在见到贝弗利之前先对贝弗利稍作了解。
趁着贝弗利为一个孩子包扎伤口的时候，马修暂且躲进了清洁间里。
[又跟山姆打架了吗？]
贝弗利声音很温柔, 她熟悉每一个过来的孩子，能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给每个孩子包扎伤口时，也都尽可能温柔。只是她偶尔也有严厉的一面。
[你们要是继续下去，就再也别来找我治疗，我也会这样告诉山姆的。]
过来治疗的孩子大多十二三岁，新区没有这么多孩子受伤，因此有很多是从不远处的犯罪巷以及东区来的，共同点是过来的这些孩子都没有家长陪同。
很可能是不负责任的寄养家庭的孩子，或者亲生父母都不够可靠的。
哥谭这种地方，虽然政府声称不会让任何一个孩子居无定所，但也仅此而已。马修是在社会福利机构里长大的，虽然现在福利机构已经在哥谭销声匿迹，但在这里，家庭寄养这种个体差异很大的措施，大部分家庭比起福利机构也好不了太多。
甚至有可能更差。
临近诊所关门的时间，马修听到了刚才的男孩儿离开诊所，已经不打算继续隐藏。
不过一个年轻人的到来又迫使马修躲了回去。
与从正门走进来的年轻人的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不该存在的翻窗声。
躲在狭窄清洁间里的马修咬着牙，听着这个熟悉的人在诊所里翻来翻去。
[等等，碘伏用完了，我再去仓库取一些帮你消毒。]
贝弗利的脚步声逐渐往刚才翻窗闯进来的人那里接近。
同时，躲在狭窄清洁间里的马修头皮发麻地听着那个人左右观察后果断朝他藏身的地方走过来。
“……”他知道这里只有清洁间适合藏身，但这里已经有人了！
马修在里面捏紧了门上方形的锁。
外面的人轻轻拉了下门把手没有拉开，确认门并没有锁后猛然用力。
门内，方形又光滑的金属门锁轻易从马修手里滑走。
“……”蝙蝠侠。
“……”DareDevil。
在贝弗利的诊所里狭路相逢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当然，[面面相觑]只是蝙蝠侠单方面的想法。
贝弗利即将经过，蝙蝠侠立刻挤了进去。
直到贝弗利的脚步声经过。
“我告诉过你们这起案件我会处理！”戴着变声器，让声音显得更大了几岁的马修低声警告，如果一次不说清楚，这种事情说不准还要发生多少次。
蝙蝠侠预想到了会在这起案件调查过程中见到DareDevil，但没想到会这样巧。
昨晚夜翼去找马修的事情，蝙蝠侠已经听说了全过程。
包括马修因为DareDevil而不肯把线索告诉他们这点。
从一开始DareDevil把马修牵连进危险中的时候，蝙蝠侠此前对DareDevil的些许欣赏和认同已经彻底归零，现在更是跌成了负数。
“把普通人牵连进危险里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你的可信度有多低。”
狭窄的清洁间里，蝙蝠侠伸手朝DareDevil的黑色头罩抓去。
马修不可能让蝙蝠侠摘下自己的头罩。
之前已经在蝙蝠侠面前演了那么多，他都不敢想在这里被发现DareDevil就是马修·默多克之后他会有多尴尬。
手脚都无法伸展的清洁间里，马修抓着蝙蝠侠的胳膊邦邦给了他两拳。蝙蝠侠还没来得及还手，贝弗利从仓库走出来的脚步声又开始接近。
“……”蝙蝠侠深吸一口气。
确认贝弗利已经回到那个年轻人所在的地方，冷静下来的蝙蝠侠从DareDevil手里抽回手臂：“当个义警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摘下面具，你还来得及找回你的生活。”
鉴于DareDevil没有真正做过什么无法挽回的，蝙蝠侠甚至可以放弃探究他的身份，只要他肯回归他的人生。
“你在对我说教？”马修·默多克和DareDevil对他来说是两个不同的身份，马修·默多克时他感谢曾经救过他的蝙蝠侠，但他现在是DareDevil，“能力可不是凭借入行年限来判断的。”
况且他们谁入行更早还不好说呢。
蝙蝠侠有蝙蝠侠的优势，马修有马修的能力。他能发现更多蝙蝠侠没办法发现的东西，能救更多蝙蝠侠来不及救的人。
被动接收着大部分不幸的，从来都不是蝙蝠侠。
不过就在这里，就这一刻，马修突然感觉他迫切需要一套制服和一个没办法轻易摘下来的头罩。
和蝙蝠侠的又一轮争斗眼看着就要开始。
毫无安全感的马修决定他的头罩要是被摘下来，就立刻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威胁他不准说出去。
[医生……]
年轻人语气犹豫，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谢谢你之前帮我妹妹处理伤势，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却没能保护好她……]
马修能通过心跳、血液流速、呼吸……来判断每一个人的情绪变化，比如外面的那个年轻人，他清楚感知到他在悲伤。
大致能听到那个年轻人说话的蝙蝠侠也默契地停了下来，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至少对他们了解贝弗利很重要。
[警局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我原本打算找到那个人渣，然后亲手杀了他，就算之后被抓也没关系，我的妹妹，她会被送到更安全的家庭里去，至少比跟我在一起更安全。]
[我找到他了，但他已经死了，就在前几天，死得很惨。]
马修面无表情，只是呼吸猛地加重了片刻。
他并不是每一天都会以DareDevil的身份活动的，在他没有出现的时候，也有人在不断遭遇可怕的事。
蝙蝠侠掌握着哥谭最近所有惨死的人的信息。
唯一符合的就是不久前被几把短箭射死的那个男人。他不仅在前几天的晚上试图伤害一个女孩儿，甚至之前已经伤害过一个。
他们两个沉默着，外面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没有什么比和真正的家人在一起更重要，你是整个世界里，她唯一能依赖信任的。如今她受了伤，正是需要你陪伴的时候，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贝弗利真心实意地关心那个孩子，那个女孩儿的哥哥在找犯人时，她也在找，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会被同一个人渣盯上。
年轻人轻轻吐了口气，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拿出几颗被漂亮的塑料纸包裹的糖。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多亏有你的帮助，我妹妹她已经好多了。她最喜欢的糖，说让我交给你。]-
“这起案件，你们别再插手。”诊所外，马修语气不太好地再次警告蝙蝠侠。
同时他跟蝙蝠侠之间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马修并不赞同以杀戮达成目的，或者以杀戮来作为复仇的手段，但他要保护的对象也从来都不包括对儿童性犯罪的罪犯。
贝弗利的想法马修会负责去了解，他并不希望好人堕落，也并不希望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分崩离析。
现在一切都还能挽回。
只要蝙蝠侠他们不再插手。
蝙蝠侠并没有答应DareDevil不再插手的要求。
不过他们只查到了那晚被掳走的女孩儿是诊所医生的女儿，并且贝弗利·布拉德是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军医，而她的丈夫是个很棒的软件工程师，大概也就是入侵警局系统的人。
他们的家庭收入，支出，人际往来都没有问题。
此前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们的孩子遇到了危险后，这个家庭的不平常才凸显出来。
只是那些短箭的来源还没有查到。
凶器主体也消失无踪。
大概早被销毁了。
直接的证据全都已经被销毁，能查到这些全凭一些不能在法庭上当作证据的东西，老实说，就算是警局，也没办法就这样抓人。
只要确认贝弗利以及她的丈夫没有继续伤人的意图，蝙蝠侠可以放手把案件交给警局解决。
交给警局十分正常，但他们放手，把案件交给另一个义警绝不可能。
没有理会DareDevil，蝙蝠侠错手间摸出两枚蝙蝠镖，很少有人能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看清他的动作，他毫无预兆地将手里的蝙蝠镖朝着几米外的DareDevil扔过去。
一枚瞄准了DareDevil的手臂，另一枚瞄准了他的头罩。
第49章
马修下意识要接这两枚蝙蝠镖, 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他同时感知到了两枚蝙蝠镖里微弱的异常反应，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他伸出的手又收回来, 同时往旁边躲去，可惜那两枚蝙蝠镖还是在他躲过的瞬间在他周围炸开。
强烈的麻醉气体和肌肉松弛剂瞬间喷发。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马修已经没办法判断。
他已经及时屏住了呼吸, 但这种剂量以及强度的麻醉气体还是影响到了他。
始终响在他耳边的声音迅速模糊，皮肤感知到的温度和湿度以及时刻不停歇的刮蹭感逐渐消失，空气中传来的属于蝙蝠侠以及……
昏迷之前，马修还在想——这些东西原本拿来对付的绝对不是普通人类。
没和蝙蝠侠真正对战过的人, 从来都对他层出不穷的小玩意儿缺乏防备。
即使之前马修已经通过八卦新闻尽可能关注蝙蝠侠，但一般情况下，布鲁斯·韦恩能阻止任何不利于保持蝙蝠侠神秘形象的信息被发布，这些筛选过的信息里，马修绝对没有得到过任何关于“蝙蝠镖”的忠告。
感官全部归于黑暗和虚无, 马修带着不安以及无力失去意识。
DareDevil如同蝙蝠侠所预料的那样倒下。
确认DareDevil真的失去意识后，蝙蝠侠才开始接近他, 他抬起脚——
两个街区之外，十分明显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烟雾冲天而起。
[那边监控全被烟雾挡住了，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耳麦里, 阿福十分遗憾地告诉蝙蝠侠, 蝙蝠侠是距离爆炸发生的地点最近的。
那边是新区居民最密集的区域, 发生爆炸绝对会造成很大伤亡。
蝙蝠侠转身就往爆炸发生的地方赶过去, 临走之前顺手在昏迷的DareDevil身边洒了满地微型炸弹。没有人进得去, DareDevil也出不来。
稍后罗宾会过来接手。
去爆炸现场救人的事情对他来说更要紧。
眨眼间，蝙蝠侠已经从这里消失-
两个街区之外, 蝙蝠侠站在一栋刚打算掀了重盖的危楼前，手里拿着一枚烟雾弹。大楼虽然完全被炸塌，不过爆炸规模不大，看起来严重全是因为这枚释放烟雾量巨大的烟雾弹。
[DareDevil消失了。]
罗宾的声音从蝙蝠侠的耳麦里传出来。
“……”果然中计了。
一场帮助拆迁了危楼的爆炸，一个制造爆炸现场损失惨重的烟雾弹，没有任何人因此受伤。至少根据这些能判断得出带走DareDevil的人并不是什么恐怖分子。
他们只会为了引起混乱制造更大更危险的意外，可不会克制爆炸物的剂量和爆炸范围。
考虑到这些，蝙蝠侠猜测带走DareDevil的人是他的同伙，或者他信任的人。而不是随便什么想要他命的人。
幸好不是。
之前蝙蝠侠和DareDevil都下意识选择了避开监控的位置，因此蝙蝠洞里的阿福没办法在蝙蝠侠离开之后观察，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是谁带走了DareDevil。
阿福开始调查周边监控。
罗宾虽然臭着脸，但还是开始观察现场。
微型炸弹没有被动过，也没有被引爆，这种炸弹激发之后，只需要轻轻触碰就会被引爆，因此绝对没有被拆除的可能性。唯一的可能就是带走DareDevil的人想办法避开了这些密密麻麻的炸弹。
罗宾蹲下仔细查看，发现了地面上白色的印痕，四个。
这是搭了张桌子过去？
再次抬头时，蝙蝠侠已经回来，带着那枚自制烟雾弹。
DareDevil从他手里逃走并不值得遗憾，只要DareDevil还会出现，蝙蝠侠总能抓到他第二次-
尖锐物体刺破皮肤，微凉的液体注入血液，马修像是彻底关机一般的意识在开机过程中迅速加载。
他很快想起他被蝙蝠侠放倒。
紧接着马修开始判断如今处境。
这些像是本能，他的意识依然昏沉时，他的大脑清醒的那部分已经开始工作——室外、他躺在地上、有人在他旁边，不是蝙蝠侠。
马修听着这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听着她用注射器将某些液体推入他的血管。
“贝弗利？”马修的声音有些飘忽。
“我一个人没办法带你走，”贝弗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过来，因此她的声音有些急切，“为了尽快唤醒你，刚才注射的药剂有些超出剂量了，你感觉还好吗？”
短短几分钟内，先是强效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以及一些影响重大但他还没来得及判断的东西，紧接着是超出剂量的不知名逆转注射液。
说实话，马修的感觉不太好。
不……应该说前所未有的差。
他的听觉在恢复，但触觉和嗅觉甚至是味觉依然麻木。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无法准确判断周围都有什么，他的皮肤感觉不到以往的磨擦和痛感，以往每分每秒都在体会的真实似乎把他抛下。
是的，真实。
他感觉不到他的真实。
不过贝弗利刚才的话似乎也不是真心实意要问什么，而是把现在的情况直接说出来。
贝弗利十分小心地扶着他将他拉到支在炸弹堆上面的担架上，然后又十分小心地扶着他翻到旁边没有爆炸物的地面上。
“我们得快点走了，”贝弗利一直看着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分钟，“巴特在两个街区外设置了炸弹引开蝙蝠侠，但没办法引开太久的。”
马修不是不想走的，只是他的神经反射还没恢复，这会儿甚至很难用力。
只是大多数感官暂时失灵而已。
只要还听得见，他就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这些困境对他来说只是小问题。
一边努力说服自己，马修一边从地面上爬起来。
她听到贝弗利收起了架在旁边的担架，然后又走到他前面：“我们先去诊所地下室里避避，职业习惯，那里是后来我自己挖的，原来的建筑设计图里没有，谁都不知道。”
马修没有任何力气搭话，甚至没办法绅士地从贝弗利那里把那张担架接过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后面，分神注意着正往这边接近的罗宾。
罗宾赶到之前，他们成功躲进狭小黑暗的地下室。
贝弗利将戴着的隔音耳塞放回盒子里，她松了口气：“你和另一个人躲在我的清洁间里打架的时候真该小点声。”原本她还打算报警，后来发现了蝙蝠侠和那个救下了她女儿的男人在诊所外。
“……抱歉。”都是蝙蝠侠的错。
马修靠在墙角站着，他的身体暂时还没有任何要恢复的迹象：“我什么时候能恢复？”
“我不知道蝙蝠侠都用了什么药，也不知道那些药的具体成分和配比，”贝弗利前后注射了两支适用范围比较广泛的药剂才勉强让他恢复意识，所以，“大致估计的话，如果没有我注射的这些，你可能一天内会恢复，不过现在……”
提前恢复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两天。”
“……多谢。”
两天就两天吧，总比被蝙蝠侠发现身份要强。
就像马修所说，他还没有到彻底无法行动的地步。
他的听觉没什么问题，只是对身体方面的感应和控制下降，要度过这两天不会太难。
唯一的挑战可能是凌晨回寝室的时候要考虑一下怎么爬三楼。
“我得快点回去了，”贝弗利踩着梯子爬到地下室入口处，“你可以尽管在这里待到能离开的时候，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身体麻木的马修还没回答。
触碰到上方活板门的贝弗利又停下：“巴特匿名搞到了一些……适合用来制造护甲的材料，他……还有我，我们是真心实意想做些什么，为了哥谭，还有这里的孩子。”
马修听到了她的心跳，像她的丈夫一样真诚。
“等我恢复，我会去找他，”马修需要这些，而巴特和贝弗利也证明了他们有能力隐藏好，“贝弗利……”
贝弗利踩在梯子上，在黑暗里看着黑暗的墙角。
“那些短箭，”马修试探性开口。
他听到贝弗利的心跳猛地加快，她在紧张。
已经不必继续试探：“巴特·布拉德自己做的那些暗器全都融掉，别让任何人发现他有这些才能。以及，像你说的那样，别再做让你自己后悔的决定。”
贝弗利没有说话，但她点了点头。
马修听到了她的头发和衣服的磨擦声，也听到了点头时她骨骼的活动-
贝弗利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马修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诊所贝弗利的办公室里有电子表报时，虽然声音很小，但对马修来说完全足够。
他听着电子表从晚上十一点报时到凌晨两点，期间一直感受着身体缓慢恢复。
真的很缓慢。
今天已经是周一，他还要赶回学校上课。
不仅是他要赶回学校上课，提摩西·德雷克也要。
按照经验，他要是没能早点回去，说不定提摩西·德雷克就比他先到了：“……”
蝙蝠侠和罗宾已经离开，至少马修听觉范围内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他翻出地下室，从清洁间里找出了打扫卫生时才会穿到的清洁服。
清洁服是之前躲在这里的时候发现的，要让现在的他靠听力找出能借用的衣服实在不太容易。
现在他毫无反抗能力，不可能就这样戴着那个十分标志性的头罩出去。
把清洁服穿在外面，又在那顶针织帽外戴上了一顶清洁帽，马修听着周围的动静，尽量避开有人在的小巷，花费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回到了地下室。
凌晨四点三十分。
换回以往衣服的马修拦下了一辆司机听起来还算不错的出租车。
他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帽子，没有带盲杖和墨镜，模糊了全身所有特征，以及最重要的，花光了身上带的钱，被载到了学校不远处的公园。
从公园避开监控回学校，又来到寝室楼下。
马修足足跌了三次才全凭毅力爬上去。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早上五点。
还好，总算赶回来了。
狼狈不已的马修直接躺在地板上，他的触感依然没有恢复，感觉不到衣物磨擦，感觉不到摔倒时猛然的痛感，这些日常与他为伴的东西突然消失，马修只感觉世界都变得虚幻。
不过寝室门口依然在工作的监视器多少让他打起了精神。
他不能被提姆发现异常。
第50章
或许是药物原因导致的精神疲惫, 也或许是因为回学校的一路上花费了太多精力，最近一直没有休息好的马修躺在寝室地板上差点睡过去。
黑暗中，马修的眼睛因为困倦而半睁。
他的外套敞开着散在地面上, 因为翻窗回寝室的时候摔了几次，上面已经沾了不少尘土。
马修感觉他的精神和肉体似乎分成了不相关的两部分, 疲惫的精神飘忽着, 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触觉又让他无法感受他本身的存在。
来自蝙蝠侠和贝弗利的药同时在他身上产生这种作用，如果不是马修能感觉到他确实在一点点，极度缓慢地恢复着，这种虚幻的感觉说不定能逼得他去做些什么激烈的活动。
马修花了些时间缓过神。
期间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进了洗衣机, 又冲了个澡。
等他带着擦到半干的头发躺回床上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蒙蒙亮。
以往因为触觉灵敏而像是砂布一般的床单和睡衣，今天像一团轻柔的云。马修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他飘忽的精神立即被拉回沉重的肉体，因为警惕而勉强活跃的思想被黑暗裹挟着陷入沉寂-
在马修因为药物而挣扎的时候, 蝙蝠侠他们已经彻底查清楚了东区那个男人死亡的真相，包括凶手以及她的作案手法。他们本该把这些交给戈登的, 只是考虑到没有决定性证据，他们拿出的东西大部分在法庭也无法立足。
更重要的是……
贝弗利不是个恶棍。
除此之外, 蝙蝠侠他们没人能忍心去向公众揭露那个名叫米拉的女孩儿，以及那个年轻人的妹妹被死去的人渣怎样对待过。
没人忍心去做这些。
他们不是为了给受到伤害的孩子带来再一次的伤害才戴上面具的。
经过观察, 贝弗利和她的丈夫没有向任何同类型罪犯下手的迹象, 不管是警局系统被入侵之前, 还是被入侵之后。
案件发生之后的几天里, 贝弗利依然在诊所里免费为孩子提供治疗, 她的丈夫辞去了市中心软件工程师的工作，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了家服装店, 似乎打算卖一些他自己做的衣服。
提姆看过设计图，那些衣服都非常可爱。
如果米拉没有被掳走过，他们原本会是十分幸福而普通的家庭。
虽然决定不向任何人揭露这些，不过他们还是要盯布拉德家一段时间，观察他们的人际往来，以及有没有异常举动，直到确认他们的安全性。
总的来说，案件算是结束了，提姆也终于能将更多注意力放回学校和马修这里。
就像马修回寝室路上猜测的那样，提姆确实一大早就回去了。
“马修，你在吗？”提姆敲了敲门，随意问了一句。
寝室里十分安静，以往这个时候马修早该准备好去上课了，寝室里没有人在也十分正常，因此提姆并没有多想，他直接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粗重而清晰的呼吸声立刻传入提姆耳中。
他愣了愣，停下了转身关门的动作，立即扭头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马修？”
除了住在寝室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不，应该更绝对一点——提姆从来没有见过睡得这样沉的马修。呼吸时紧时慢，眉头紧蹙，好像并不安稳。
“你还好吗？”提姆又走近了一些。
马修早已经听到了提姆的声音，他想要醒过来，只是他的身体似乎在抗议。他的感受中，他剧烈挣扎着抬起了手臂和脖颈。而实际上，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提姆彻底走到床前，马修听到他朝着自己伸出手的时候。
他的精神和身体似乎终于同步结束。
缓慢地抬起手臂搭在额头，马修喘着气醒过来，他的嗓音又变得沙哑：“提姆？现在是什么时候？”
“距离上课还有三十分钟，”比起这个，提姆更关心马修今天的状态，“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什么。”马修已经能条件反射性地回答这个问题，只不过这次用不到摔跤这个借口了，“只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在某些情况下也是现实的映射。
心理学中认为，梦境能反应人的情绪和欲望，甚至是恐惧的事情和一些经历。
提姆并不认为自己精通这些，不过他还是想知道马修梦到了什么。
并非因为好奇盲人的梦境，只是想听听马修在担心什么
“梦到了什么令你害怕的事吗？”介于上一次的谈话——马修说朋友之间不需要顾虑太多，否则会束手束脚的那次——提姆并没有隐晦地问。
马修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梦，刚才只是随意说出的借口。
“黑暗。”马修不假思索。
失明已经是他九岁那年的事情了，就算做梦，也很难梦到色彩斑斓或者带有具体画面的东西，他也没时间去想一个能令他感到害怕的事。
如果一定有什么不具体，但足够令他不自在的存在，应该就是黑暗吧，就像昨晚昏迷前被立刻剥夺感官时一样。
没有燃烧的世界，没有感官直接在大脑中组建的立体图像，一切都在刹那间消失，以及那一瞬间的黑暗。马修还记得失去视觉时他曾多惶恐，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好受。
他深呼吸着缓了缓。
昨晚昏迷前瞬间的不安确实让他记到了现在，但对马修来说远远称不上害怕，于是他紧接着解释：“不过不算是害怕的事，只是有些……”
一时嘴快，马修差点就要把“不习惯”这几个大字说出口。
他正因此懊悔地低下了头，旁边的提姆却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有些什么？”提姆没想到马修梦中影响他的会是黑暗，“不安吗？”
怕黑没什么问题，很多人都会怕。黑暗中隐藏着未知，隐藏着恶意，对黑暗的害怕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害怕。
但马修不一样，他不是视觉障碍，是彻底失去了视觉。
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任何一个不熟悉的角落都是未知的。
“……”马修沉默了一下，提姆已经自己选词填空给他补完了那句话，虽说跟事实真相比起来实在差得多，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因此他没有辩解。
“我得起床了。”
掀开被子踩着拖鞋，马修以和平时一样的速度穿着睡衣走进卫生间。
不过以前是假装的，今天是真的-
赶在上课前最后一分钟来到教室，听到教国际法的德国教授脚步声愈发接近，从后门走进来的马修只好就近找了个位置。
意外又无比合理，那个空下来的位置旁边坐着德鲁斯。
“……”怎会如此？
暂时失去了嗅觉，缺少感官配合，又赶时间，身体反应也没恢复，马修坐下的时候有多不假思索，现在就有多后悔。
旁边的德鲁斯朝着马修发出不爽的声音。
并不想跟他说话的马修没有管他，只是默默拿出了自己的盲文书。
指尖习惯性摸在书上，摸到一片空白的马修愣了愣，这才想起他的触感还在恢复。深呼吸着叹了口气，马修并没有把手指挪开。
反正这本书他已经倒背如流。
眼看着马修毫无反应，德鲁斯立刻凑过来，声音里带着指责：“你今天早上竟然起晚了！”
马修原本要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很快想起德鲁斯每天上第一节课都要蹲点等他。
马修沉默了一下：“看你的位置，你也差点迟到吧。”
“……”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德鲁斯竟然完全没找马修麻烦。
马修只觉得他好像找到了能阻止德鲁斯对他喋喋不休的秘籍-
另一边的提姆已经一边上课一边联络到了回去上班的迪克。
[你上次跟芭芭拉一起想出了什么办法？]
几天前因为马修受伤的事情，夜翼去找了红头罩一起调查。
那时候夜翼正烦恼着该怎么让布鲁斯改变心意认回马修，他和红头罩都没什么好想法，在红头罩的启发下，他联系了芭芭拉。
警车副驾驶上的迪克拿出手机，一边疑惑一边飞快地打字回复。
[想办法向布鲁斯证明马修一个人没办法更好地生活。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是说好了在马修毕业之前慢慢来吗？]
提姆倒是想慢慢来，原本他以为马修一个人生活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但越是了解深入，他好像就越发现马修并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自如。
马修并不像他对外表现中那样轻松，他不向任何人交心，不轻易信任任何人——想起夜晚翻窗后轻易被马修接受的蝙蝠侠——除了自报家门的蝙蝠侠。
像是布鲁斯，布鲁斯也是这样。
对外表现轻松，担忧的和烦恼的从不轻易说出来。
布鲁斯需要伙伴，像是罗宾，像是正义联盟。马修同样需要一些坚固而值得信任的东西，这些提摩西·德雷克或许无法拿出来，但他的兄弟可以。
[难道你不想快点吗？]
提姆没有解释，只是这样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