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七岁男孩儿的求救声在马修耳边无限放大, 教授的声音迅速远去。
马修握紧了手中的按键手机，猛地站了起来。
气氛和谐的教室里，马修站起来的动作既突兀又无礼, 就连门口昏昏欲睡的德鲁斯都猛地清醒过来。
教授似乎想问些什么，但在他开口之前, 马修已经抬脚从后门离开。
电话尚未挂断, 马修听到男孩儿的惊慌求救戛然而止，随后一个语气阴沉的男人终于开口。
[三十分钟，哥谭老城旧港附近的废弃工厂。]
走出教室的马修将仅仅握着的话筒放开，他甚至顾不上打开变声器, 就这样沉声警告：“别动他。”
电话另一边的人不为所动。
[你一个人来，过时不候。]
随后电话挂断。
“该死！”马修紧握的拳砸在旁边墙上。
明知道菲斯克的人不择手段，他还如此大意。那个七岁的孩子两次被绑都是因为他，如果他能更警惕，更快结束这件事, 或者下手更狠些让菲斯克无力惹出更多麻烦，这些都不会发生。
马修呼吸沉重又迅速, 胸膛因为气愤而更大幅度地起伏。
他转身下楼，用指节处渗血的右手甩开折叠的盲杖。
绑走麦克的人要见的是雷德·莫瑞, 即使马修想直接赶过去，但以真实面目出现不会对这件事有任何帮助, 要重新伪装成雷德·莫瑞, 还要从这里赶去城市另一边, 他没时间能用来浪费-
乔尔·科顿并没有更深入的参与绑架行动。
他尝试着约雷德·莫瑞见面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见他, 毕竟雷德·莫瑞见了他之后死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说实在的, 谁会想惹麻烦上身呢。
他负责用菲斯克的钱雇佣一伙儿走投无路的雇佣兵，又将菲斯克的话转述给了组织里忠于菲斯克的下属, 然后就能等待着雷德·莫瑞死去，等待着庭审时在证人无法出庭的情况下将那些真实存在的罪名从他的当事人身上甩下去。
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走向。
行动开始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乔尔·科顿来到了警局。
“戈登局长，我之前联络了雷德·莫瑞，只是他似乎没有兴趣跟我见面，”乔尔·科顿并没有隐瞒这件事，毕竟光是打电话这件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听说您跟雷德·莫瑞见过，虽然有些冒昧，但您能帮我给雷德·莫瑞带句话吗？”
“科顿先生，案件已经从警局转走，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该去找法院或者地检。”
乔尔·科顿并没有轻易离开，他在警局待了一段时间。
然后在走出警局来到停车场时消失不见。
监控画面里有黑色的人影闪过，随后乔尔·科顿从原地消失，再过了几秒钟，乔尔·科顿走进停车场的画面也被覆盖消失。
在这期间提姆下课打算直接回寝室。
介于马修今天满课，他并没有打算等马修一起回去。不过他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抱着资料走在路上打电话的克莱尔，还有东张西望的德鲁斯，前后都有人跟他们带着同样的资料，看样子他们在往下节课教室走。
不过提姆没在这里看到马修。
他主动走到克莱尔旁边：“上午好，克莱尔。”
克莱尔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提姆，她甚至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问：“你知道马修去哪儿了吗，他上课的时候突然离开了？”马修跟提摩西·德雷克是室友，这个问题问他再合适不过。
上课的时候突然离开。
如果不是有紧急事情发生，马修绝不会这样。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提姆压下不安，“我一会儿回寝室看他在不在。”
克莱尔也只是皱着眉点点头。
之前马修从没在课堂上直接离开过，她有点担心。
告别了提摩西·德雷克，克莱尔继续往下节课教室走。
德鲁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旁边。
“你跟默多克的室友说了什么？”德鲁斯一副随口问问的模样。
但这样莫名其妙问别人的谈话内容，怎么可能真的是随口问问。在对马修的担心下，克莱尔并没有吐槽什么，她摇着头看了德鲁斯一眼，收起了没拨通的手机：“你要是关心马修可以直接问。”
“……”德鲁斯才不关心马修·默多克，他只是看到了默多克没带盲杖直接走出教室，正急着找默多克装瞎的证据，“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问问。”
“他说他也不知道马修去哪儿了。”克莱尔加快脚步，想要从德鲁斯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身边走开。
——免得被染上头脑简单的毛病。
“德雷克也不……”德鲁斯下意识跟上，他十分自然地接上了克莱尔之前的话，但在回过神来后改口，“我是说，上课中间离开也太不礼貌了。”
“……”-
告别了克莱尔的提姆立刻联络了蝙蝠洞。
“上课之前马修接到了乔尔·科顿打来的电话，”提姆尝试着推断马修的行踪，“他拒绝了乔尔·科顿的见面，但菲斯克那边很可能会用别的办法逼雷德·莫瑞现身。”
[在您传消息回来之后B就已经动身去找乔尔·科顿。]
蝙蝠洞里，阿福跟提姆说话的同时开始联络蝙蝠侠。
[我会把马修离开学校的事情告诉他。]
想必蝙蝠侠已经找到了乔尔·科顿，刚好赶得上从乔尔·科顿那里逼问菲斯克的计划。
哥谭大学里，提姆挂断了电话，回寝室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马修留下的线索。
马修有能力解决他遇到的大部分问题，这点提姆毫不怀疑。DareDevil的能力他们全都看在眼里，在知道DareDevil面罩下的身份之前，他们已经一致认同了这点。
而他们的结论并不会因为知道马修就是DareDevil而产生任何改变。
但有些事并不是非得一个人面对不可-
蝙蝠侠接到了阿福的联络，也从阿福那里得知了马修在上课的时间从学校离开这件事。
他将惊恐的乔尔·科顿从天台地面上提起来。
用低沉又带着强烈压迫感的声音逼问：“你们拿什么胁迫了雷德·莫瑞？”
刚把乔尔·科顿从警局停车场掳走，他还没来得及问太多，至少还没将菲斯克对付雷德·莫瑞的计划问出来。
“我……我不知道。”乔尔·科顿虽然害怕，但这种情况下他多少保存着理智，“我们没打算对付雷德·莫瑞。”
“蝙蝠侠，抓一个律师可不是多明智的事。”
乔尔·科顿可不是什么好人，蝙蝠侠对这点心知肚明，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将乔尔·科顿从天台上扔了下去。
“啊—”
没有给他套上任何安全措施，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甚至没将他的问题问出第二遍。
乔尔·科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急速下坠时所有的恐慌似乎都被压缩在了咽喉内，他喊不出来，但失重以及对摔死的恐惧使他心脏狂跳，剧烈跳动的心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开堵在咽喉中的恐惧从他嘴里跳出来。
蝙蝠侠并没有任由他下坠。
而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下射出钩爪在他身上缠了几圈后将他吊在距离地面很远的地方。
“直到你说出来之前，你会一遍又一遍体会这种感觉。”
“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准确控制好距离的。”
蝙蝠侠将他提上来，威胁着：“再远一点，你猜你会不会被绳索割成两半。”
恐惧早已压过了理智。
蝙蝠侠和菲斯克都不是乔尔·科顿能得罪的，但比起菲斯克，来自蝙蝠侠的威胁更紧迫更直接。
就在缠在身上的几圈绳索被解开，即将再次被抛下高楼之前，乔尔·科顿终于开口：“我……我说……”-
马修已经独自来到旧港附近的废弃工厂，穿着宽大的旧衣服，涂黑了脸，贴着胡子。
他甚至是在路上完成这些的。
旧港附近的仓库位于一片废弃的工业区，这里少有人来，不过几家废弃或者倒闭的工厂厂房并没有被推到，而是高高矮矮地林立。
借着这些老旧的建筑遮挡，马修绕到了唯一一个有人在的工厂厂房外。
厂房大概有二三十米高，虽然废弃，但里面空间开阔，没有太多能遮挡身形的地方。
三十分钟马上过去，马修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着从这里找到麦克。
将近四十个带有先进枪械的男性分散着隐藏在厂房角落，他们因为时间逼近变得警惕而一言不发，但他们心跳有力，极易分辨。
因为距离不算近，里面又没人说话，因此马修只能依靠心跳来寻找目标。
而一个孩子的心跳声远没有成年人容易寻找。
他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下心倾听着里面的声音。
一个微弱的心跳声逐渐在他耳边响起，马修从里面听到恐惧，这些恐惧伴随着并不平稳的呼吸传入他的耳中。心跳声和呼吸声的主人并没有跟任何一个成年人的在一起，而是在更高的地方。
——他们把麦克吊在了半空。
贸然进去绝对没办法把那个孩子救下来。
马修的侧颈因为忍耐而凸显出青色的经脉，他绕到厂房门外，打开声音之后将手机放到了距离门口的不远处。随后借着墙壁上垂落的绳索和因为砖瓦脱落而形成的凹槽攀上厂房上空。
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到了。
埋伏在旁边的男人再次拨通了雷德·莫瑞的电话。
铃声从打开的门外不远处响起。
第102章
提前将手机打开声音后放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位置是为了能在绑匪主动联络他时转移绑匪注意力。
在三十分钟的末尾, 尚且没人打电话给那支手机之前，马修身形轻巧地翻到了工厂顶部。
整个废弃工厂的布局都展现在马修脑海里，除了大门, 上方的排气管道是唯一能不引人注意潜入工厂内部的。
马修放轻脚步，迅速又悄无声息地顺着排气管道往工厂内攀爬。
布满灰尘的管道同时有不少木屑, 这里之前大概是木材加工类的工厂。
一边尝试着从附近找到能对现状有所帮助的东西, 马修一边感知工厂内的情况。
持枪警惕地瞄准着门口的近四十名成年男性埋伏在工厂各个位置，大概十几米的走道上也有人在埋伏。
而他们的人质，七岁的麦克被麻绳缠着身体吊在工厂正中央的上空。胶带封住了他的嘴，因此马修只能听到他喉咙间细碎的呜咽, 他因为恐惧而慌乱的心跳，还有他无法发出声音的哭泣。
懊悔和自责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马修尽量避免自己沉溺进这种情绪里。
至少现在不能。
他得在露面之前把麦克救下来，否则那个毫无遮掩被吊在半空的男孩儿随时都会被任何一个人开枪击毙。马修很难在几十把能高速连射的全自动武器下保护那个男孩儿不受一点伤害，考虑到废弃工厂内空间空旷，他大概也没办法保证失去制服保护还没带武器的自己能不受任何伤。
通过废弃工厂顶端的排气管道进入工厂内, 马修冷静等待时机。
与此同时，他仔细感知着那些人手里的武器。
全自动步枪、冲锋枪, 空爆弹发射器……
大部分同时具备激光测距、自动瞄准、快速连发等功能。
马修对枪械不算精通，但不管自己会不会用到, 他至少要懂一些常见的以及最新的。那些枪械最快连发速度能达到三百发每分钟，他引起那些人注意后, 哪怕保守估计, 每秒都需要应对不少于150发子弹以及参杂在其中的空爆弹攻击。
每一发都会在发射时精准瞄向他。
正是因此, 马修得在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把麦克从半空中救下。二三十米高的厂房不会浪费高层空间, 马修所在的这边确实空旷, 但另一边分布着一些走道和隔断。
但同时也有人在高层的走道上埋伏，枪口对准的方向是半空中的麦克。
手中握着一块捡到的锯齿状刀片, 马修静待时机。
因为雷德·莫瑞迟迟没有现身，设好埋伏等他自投罗网的那些人再也等不下去。如果他们雇主的目的是让雷德·莫瑞悔恨终身，他们该直接在三十分钟到来的那一刻击杀麦克。
但他们的目的是杀死雷德·莫瑞。
不惜一切代价。
因此他们只能再次联络雷德·莫瑞。
电话拨出的下一秒，铃声在门外响起。
[他在外面？]
马修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门外的铃声吸引的那一秒从藏身的角落冲出来朝着半空的麦克扑了过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在对面走道上埋伏的男人。
他的眼神余光看到了从半空扑出来的雷德·莫瑞，然后果断扣下扳机。
他架好的枪瞄准着半空中的麦克，子弹倾泻而出。
扳机被扣下的那一秒，马修抱住了麦克，惯性下继续往前面扑去，吊着麦克的绳子同时倾斜，马修手掌中握着的锯齿状刀片用力割在绳子上，马修用力握着断裂的一块刀片割在绳子上，力的作用下，刀片另一端扎进他的掌心，在绳子拉到极限的那一刻，马修成功割断了它。
原本下面的人正瞄准着铃声传来的门外，但上方的射击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在那里！”
“上面！”
子弹几乎紧随而至。
所幸马修已经将麦克从半空中救下。
将七岁的孩子完全抱在怀里，翻滚着落在对面的走道上之前，马修朝着对面埋伏的男人甩出了手中的刀片。
男人几乎以卧姿架着枪朝向马修所在的方向，刀片的瞄准部位只有他的手臂、脖颈和大脑。击中手臂没有任何帮助，大脑又绝对致命。
为了成功制止他的射击，马修选择了脖颈。
找准角度不会立即致人死亡，又能让他放下枪-
蝙蝠侠从GCPD附近离开后不久，寻找乔尔·科顿的约翰·里瑟在警局附近找到了他。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快，”约翰顺手将手里端着用来伪装的咖啡倒在乔尔·科顿脸上，咖啡已经凉了，正好用来叫醒昏迷的律师。
[乔尔·科顿先生的记录可不算清白，他已经被指控过很多次协助当事人毁灭证据，但都因为证据不足而没了下文。这次关于雷德·莫瑞遇到的危险，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雷德·莫瑞的危险已经近在眼前了。”有人提前找到了乔尔·科顿，假如那个人也是为了雷德·莫瑞来的，那么雷德·莫瑞大概率已经陷入麻烦里。约翰能肯定这点。
乔尔·科顿被咖啡泼醒时，黑洞洞的枪口就指着他的头。
“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雷德·莫瑞。”约翰已经很久没有杀过谁，但他知道该怎么威胁。
第一次的坦白可能会有众多阻碍。
但乔尔·科顿已经把菲斯克的计划告诉了蝙蝠侠，因此再告诉另外的人就变得容易起来。
尤其在枪口下。
“菲斯克的人绑了个男孩儿，”乔尔·科顿面色惨白，或许是因为自己当下的处境，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后他将面临的证据确凿的指控，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后会遭到的菲斯克的报复，“他们引雷德·莫瑞去了老城区沿海路那边的废弃工厂。”
[里瑟先生……]
果然，雷德·莫瑞的危险近在眼前。
约翰该再问得详细些，比如他们有多少人，或者上一个找过来的是谁，但要想救下雷德·莫瑞，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用枪托再次把乔尔·科顿敲晕，约翰转身跑着回到车上，迅速发动车辆将油门踩到底朝老城开去。
“芬奇，告诉我最近的路。”-
“别怕，”密密麻麻的枪击声中，马修将麦克抱在怀里，从高层的走道间迅速跑过，往更高层去，“你会没事的，麦克。”
威力强劲的子弹击打在砖石铺成的走道上，几枪就能将走道击穿。
走道上，马修踩过的位置全都带着破开的洞。
马修抱着麦克不断朝上跑，身上缠着麻绳，嘴巴依然被胶带贴着的七岁男孩儿缩在马修怀里，他在哭。
正在此时，与冲锋枪和自动步枪完全不同的射击声出现在马修耳中，是空爆弹发射器的发射声。
周围完全没有掩体，就算有掩体，面对空爆弹也作用有限，他几乎是下意识将麦克完全掩护在怀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原地。
空爆弹成功在半空中引爆。
马修抱紧麦克背对外侧。
炸裂的弹片四处迸溅。
它们嵌入墙壁、砖瓦、以及马修的脊背。
无规律的弹片嵌入身体造成的剧痛下，马修难以控制地闷哼一声。
他习惯性压下痛感。
在战斗中忽视所受到的伤。
期间马修没有停下过脚步，他依然抱着麦克往最高处跑。
“听着，麦克，我会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最后一层走道上，马修将缩在他怀里的麦克放在角落。
马修能听到下面已经有人沿着走道往上跑。
另外一部分则迅速移动到空旷的另一侧，举起枪瞄准着分布着走道的这一边。
整齐的脚步声和不间断的枪击声里，马修撕开麦克嘴上的胶带，解开他身上缠绕的麻绳，尽量声音温和地嘱咐：“捂着耳朵，待在这里别动，也别往下看，麦克，会有人来带你回家。”
即使撕下了贴在嘴上的胶带，麦克依然不敢哭出声：“会……会有人来吗？”
他因为恐惧和缺乏安全感而抓着马修的衣角：“我爸爸还在等我回去。”
子弹扫在他们所在的走道边缘。
七岁孩子的骨骼系统仍在发育中，因此麦克的手很软，马修拉着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扯开：“别怕，别怕。”
这些人的目标是雷德·莫瑞，不是麦克。
只要马修从这里离开，接下来所有的攻击都会朝向他。他再也不能接受自己给麦克以及麦克的父亲带来更严重的伤害。
当脚步声沿着走道来到第二层时，马修没再跟麦克待在一起，他开始原路返回，往下方跑去，而他走过的每一寸似乎都有血迹滴落。
密密麻麻的子弹追着他的脚步，没人再继续针对那个孩子。
不需要顾及麦克的情况下，马修能做到更多，他在奔跑中踢落走道上掉落的砖瓦和石块，下方瞄准的人开始隔三岔五倒下。
不过他马上要和正从走道跑上来的那波人碰面。
他们手中的枪支蓄势待发，而没有任何遮挡物的马修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并不宽阔的走道上。
第103章
走道是一边靠墙, 另一边毫无遮挡的格局，毫无遮挡的那边下方有很多人正瞄准他，等着他露出头的那一刻。如果傻站着不动, 不久之前登上走道，正不断接近他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这种看似无望的境地并不会对马修造成什么影响。
马修已经距离麦克足够远。
他现在完全能冷静下来。
至少参杂在一起的愤怒和自责不会继续干扰他的行动和思考。
废弃工厂中的一切都通过感知展现在马修脑海里, 为了躲避从侧面射击来的子弹和不断被击穿的走道地板, 马修奔跑的速度很快，大约两三秒之后就会跟登上走道的那一批雇佣兵狭路相逢。
忽略布满脊背的伤和深深嵌入身体的弹片。
马修在通过拐角的那一刻在走道地板上翻滚一圈，与此同时难以计数的子弹从前面射出，他的速度已经很快, 但几枚子弹还是顺着他的大腿擦过。没有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擦伤，马修单手撑着地面旋转身体，伸开的腿用力从最接近他的几个人脚下扫过。
双手持枪，枪托抵着肩膀，脊背微微弯曲, 双眼目视前方，以这样的姿势前进, 高度戒备中的几个人被猛地放倒，他们按着扳机, 倒下的过程中，全自动的冲锋枪子弹在地面和天花板上留下了连贯的弹痕, 子弹四处迸溅。
几步外没有倒下的几个在这样迸溅的子弹下也没办法集中精力。
马修避开这些弹射的子弹, 同时为了避免被另外的人击中而保持着高速度活动。他随手捡起一把长约900mm的枪, 顶着枪林弹雨往前面冲去。
“他在这里！”没有管倒下的同伴, 持枪的几人试探找来更多支援。
“目标已经受伤, 加大火力！”
这些射速很高的武器下，受伤的马修没办法将子弹全都避开。
他将捡起来的那把枪挡在身前, 用它弹开所有没办法躲避的子弹。
下方埋伏的人也从没停止射击，他们的子弹不需要省着用，任务成功之后，佣金足够他们衣食无忧至少二十年。空爆弹发射器发射的榴弹爆炸后产生的气浪将上方某些走道炸得脆弱不堪，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们会派更多人上去。
“上面情况怎么样？”领头的男人用无线电对讲机联系着走道上的人。
这样封闭又距离有限的空间原本用不到这种对讲机，但枪林弹雨吞没了除了武器射击外的所有声音。
就在他这句话问过后，接二连三穿着防弹衣的同伴从半空摔下来，一个接一个砸在他面前。
子弹射击声因为这样的变故而停下。
所有人都松开了扳机。
工厂内短暂安静下来。
“该死的！”领头的男人检查了这些人的伤，随后抬头朝向半空中的走道，“雷德·莫瑞，你今天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他将空爆弹发射器抱在怀里：“你把那个小崽子藏在哪儿？”
“你知道这把武器射程有多少吗？”他已经在为空爆弹发射器设定发射程序，激光测距能相当精准地辅助他的攻击。
马修能听到他在说话，但从上方传来的声音更吸引马修。
废弃工厂上方。
马修听到几个人攀登到屋顶，他们带着一些东西，十分小心地将这些装在了上面。
[分开装，别集中在一起。]
[这些炸弹怎么不早来装。]
[雷德·莫瑞又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趁下面那些雇佣兵转移雷德·莫瑞的注意，我们才好把他们一起解决掉。]
[那个律师的主意？]
[当然不，是boss，被关在看守所不代表他没办法联系我们。]
十几公斤的炸弹被装在上面，最近的一颗距离麦克仅仅六米不到。
马修全身发冷。
工厂内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死有余辜，偏偏还有个孩子在。
[快走，等我们离得远点就立马引爆。]
空爆弹发射器再次发射的声音吸引了马修的注意，发射轨迹并不是朝向麦克的，马修在炸弹再次空爆前将自己宽大而破损的严重的外套高高地抛了出去。
破旧的外套瞬间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
在枪口被转移的那一刻，马修用力蹬着地面往下扑。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得在放置炸弹的那些人从工厂附近离开之前解决下面的雇佣兵，然后带着麦克离开。
从十几米高的地方跳下来，翻滚着躲在正埋伏他而没来得及躲避的某个雇佣兵身后。
“你们被人耍了，”马修知道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听他的，但他还是打算试试。
他躲在雇佣兵身后，朝着领头的男人喊：“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行？菲斯克打算把你们跟我一起埋葬。”
说着这些话时，马修带着挟持的雇佣兵往他们聚集的位置挪动。
他已经做出了一副求和的样子，在这种被包围无处可逃的情况下，没人因为他的靠近而后退。
被挟持的雇佣兵能听到雷德·莫瑞低沉而愤怒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他的枪被踢得很远，现在正举手示意无害。他的脖颈被用力掐住，在胁迫下脚步一点一点挪动着往前走。
对面不远处，领头的男人沉思片刻：“你以为我会相信？”
过河拆桥的雇主不是没有，但他没想过将近四十个人杀一个人会失败这种可能性。如果任务结束后确实证明了菲斯克在耍他，他会让菲斯克尝尝后悔的味道，然后送菲斯克去死。
但现在：“举手投降吧，雷德·莫瑞，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雇佣兵不会轻易放弃任务。
如果他们还想在这一行干下去，就不会主动破坏规则。
再加上他们对于他们自己能力的盲目信任……
结果不出马修所料，所幸他的目的也不是靠短短两句话让这些人听他的。
外面那些人已经在从工厂顶部往下攀爬。
如果枪击声停下，他们会更快离开，然后更快引爆。
为了不让这里继续沉寂下去，马修在领头的男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掐晕了挟持的人质，随机将人质用力朝着前面推过去。
趁此机会，他闪身冲进那些手持先进枪械，穿着防弹衣的雇佣兵中。
极近距离下马修的拳头比他们抬枪的速度更快。
再加上这些一旦开启就难以控制的武器根本不适用于近距离攻击，马修折断一个人的手臂，顺势将人踹出去，又踩着倒在地上的人跳起来，踢在一个人下颚上将他踢地飞了出去。
很快这里乱成一团。
马修的伤势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快。
他踩着一把射空弹夹的自动步枪枪口将枪从地面上挑起来，右手抓住飞起来的枪支甩出去，砸在一个男人头上。
最后站着的人就这样被击倒。
但这可不是结束。
没有管满地哀嚎打滚的雇佣兵，马修转身往走道那边跑去。
外面那些人已经沿着工厂墙壁爬了下去，距离他们引爆上面的炸弹不会超过一分钟。
没有枪口继续瞄准的情况下，马不必沿着走道一步一步往上跑，他身形轻巧地攀爬翻越，在短短几秒内从地面回到三十多米的上方。
没有多说任何话。
马修直接将蜷缩在地上，捂着耳朵的麦克抱起来。
他分神听着外面那些人的声音，随后速度很快地转身返回。
熟悉的引擎声停在工厂外，但马修现在没空注意这个。他的脚步不停歇，已经下到了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来吧。]
甚至没有等到马修预计的一分钟左右。
[里面没动静了，不用进去看看吗？]
[快！]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在他们头顶响起，炸弹从左边屋顶开始引爆。
被无限放大过的爆炸声冲击着马修的鼓膜，感官下燃烧的世界被耳鸣冲击着散开。
马修能感觉到庞大的能量正从上方冲下来，但他不知道他下一步该往哪里踩。
怀里抱着的男孩儿颤抖着。
马修不知道他是否在哭。
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撞到他们身上之前，马修站在走道边缘，紧紧将这个瘦小的孩子包裹在怀里，以仰倒的姿势往下倒去。
外面已经有人来了。
他记得耳鸣之前那个熟悉的引擎声。
只要麦克没被摔死，会有人把他救出去。
蝙蝠侠赶到的时候工厂内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他知道有人刚从工厂上方下来，距离他不过短短几百米，原本他该去把这些人抓回来。
但就在他打算去追那些人的时候，剧烈的爆炸声从工厂上方传来。
年久失修的工厂几乎在第一声爆炸响起的那一刻开始坍塌。
马修就在里面，蝙蝠侠对这点无比肯定。
第一声爆炸、第二声爆炸……
就在这些爆炸里，他冲进了不断坍塌中的工厂，火光里，他清楚看到马修仰面倒下的那一幕。
钩爪枪迅速射出，扎进工厂另一边上方依然稳固的墙壁，蝙蝠侠在爆炸里朝着摔落的马修冲过去。
马修垂直摔下。
一道黑色的残影从他摔落的轨道上闪过，紧接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
接二连三的爆炸刺激着马修的鼓膜和听觉神经，除了“呲呲”的嗡鸣外，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知道他没有摔在地面上，他抱着的麦克也没有-
即使将油门踩到了底，约翰还是没来得及在爆炸发生之前赶上。
几百米之外，爆炸接二连三发生，不过有一辆车正停在前面不远处，几个从工厂那边冲出来的人来到车边，一个手里不断摁着遥控器，另一个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火箭炮。
他们将炮口对准了爆炸不断发生的工厂。
约翰将车停下，端起了副驾驶上的榴弹发射器，将上半身探出车窗外。
第104章
——厂房发生的爆炸, 瞄准正坍塌中的工厂门口的火箭筒。前面发生了什么简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些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榴弹发射器并不需要瞄得多精准，约翰·里瑟在短短一两秒内完成了所有前置工作, 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前面发射。
就在那些人瞄准了门口，手中的火箭筒即将发射的时候, 一枚榴弹将他们身后的车辆炸翻, 掀翻的车辆直接倒在他们几个身上，将他们埋在下面。
引爆器和火箭筒滚落在前面不远处，接连发生的爆炸在此时停下。
约翰回到车内，将榴弹发射器扔回副驾驶, 拿起望远镜朝爆炸停止后不再继续坍塌的工厂看去。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浓烟里从废弃工厂内冲出来。
[里瑟先生，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蝙蝠侠，我建议您现在离开。
所有拍到了您的监控都已经处理干净。]-
蝙蝠侠看到了不远处发生的事，那辆被炸翻的车, 以及那些被压在下面的人。
但他没有精力去关注谁做了这些。
马修的血染在蝙蝠侠的铠甲上，又从铠甲上滑落, 蝙蝠侠见过更多悲惨的场景，但眼前的这些还是令他恐慌到心跳加速。
不带任何武器, 不穿任何护甲，马修就这样一个人踩进陷阱, 一个人面对那些武器精良的雇佣兵, 面对狡猾的菲斯克。蝙蝠侠知道马修习惯了一个人, 但他多希望马修能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他。
那个被马修抱在怀里的男孩儿已经陷入昏迷, 他毫发无伤, 大概是受到了惊吓，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蝙蝠侠将马修放下：“你怎么样？”
蝙蝠侠认出了这个昏迷的男孩儿。
哥谭警局大楼接待室走廊外马修曾安慰过的那个。
他想将这个孩子从马修怀里抱出来, 但他没能成功，马修的手抱得很紧：“现在已经没事了。”菲斯克的人已经被解决，而那些雇佣兵还在暂时停止了坍塌的工厂里。
马修目前是清醒的。
耳边嗡鸣声不断，他急促地喘息着，按照推测的身份向救下他的人道谢：“蝙蝠侠？多谢。”他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痛感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马修努力保持着清醒，他挪动自己受伤的右手摸在怀中男孩儿的脖颈上，直到摸到他平稳的脉搏，才喘着气松开手，任由蝙蝠侠将麦克从他怀里抱了出去……
将昏迷的男孩儿放在旁边后，蝙蝠侠立刻皱眉转回来。
马修身上的伤很多，仅仅将马修从工厂内带出来，他黑色的战术手套上已经染满了血，但至少他能肯定马修没有致命外伤，也没有骨折，至于内脏是否有损伤还没办法确定。
换句话说，马修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但马修带着疑问的话还是成功令他的心情沉重下来。马修不必在他面前伪装什么，他能以嗓音甚至更细微的声音来辨别救下他的人是谁，不应该以疑问说出代号。
“你能听到吗？”
马修没有对蝙蝠侠的问题做出任何回应。
刚才急促喘着气，半睁着钢蓝色眼睛的男人已经在确定麦克没事后昏迷过去。
止血的药物不断洒在马修伤口上，但蝙蝠侠随身携带的这些远远不够将马修身上的所有伤口止血。不算剧烈的活动下，蝙蝠侠面罩下的头发已经彻底被汗水浸湿。
勉强将马修身上最严重的外伤止血，成列的警车终于出现在沿海道路上。
确定麦克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后，蝙蝠侠迅速带着昏迷的马修离开-
“God.”
早得知马修受伤需要处理伤口，并且已经将医疗器具准备好的阿福看到马修浑身是血的样子后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久之前刚回蝙蝠洞的提姆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帮蝙蝠侠将马修挪到手术室。
“这些弹片处理起来很麻烦，”蝙蝠侠将马修背部朝上放在手术台上，尽管马修胸前和四肢也有伤口，但背部的伤口才是没办法继续耽搁的。
空爆弹的碎片几乎埋进了马修血肉里，它们密密麻麻，形状又因为爆炸而毫无规则。
提姆剪开马修破损的上衣，将他布满大大小小弹片的脊背露出来，它们像刺一样扎在马修的肌肉上，大部分弹片的边缘露在肌肉外，还有一部分彻底埋进肉里，只在皮肤上留下不断出血的伤口。
阿福转身取来了更多的生理盐水和碘伏。
阿福和提姆会帮马修处理伤口，布鲁斯摘下头罩回到蝙蝠洞大厅。
事情还不算结束，他需要关注后续。
“有人在你之后找到了乔尔·科顿，”达米安从警局那边发现的，乔尔·科顿醒过来后准备逃跑，刚好撞到戈登接到阿福的报警电话后带人出警，因此直接被带回了警局。
他只说蝙蝠侠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找过他，除此之外没有交代任何事。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恰好蝙蝠侠从爆炸的工厂里冲出来之后看到了菲斯克的人被解决的那一幕，大概是那个后来去找乔尔·科顿的男人做的：“找到人了吗？”
“一路上的监控都被覆盖，数据丢得干干净净，”那个人背后一定有个很厉害的黑客。
布鲁斯看着超级电脑屏幕。
监控里GCPD将那个名为麦克的孩子送进医院，那些雇佣兵以及被压在车下的菲斯克的人都被带走……
明明看着这些，废弃工厂爆炸那一幕却在布鲁斯眼前反复出现。
马修在爆炸中下坠，裹挟着能量仿佛具象化一般的冲击波撞在他身上……
达米安瞥了旁边似乎在出神的布鲁斯一眼，视线在那具黑色铠甲沾染的血迹上停了几秒：“伤势如何……默多克的。”
一直待在这里的达米安没有见到直接被送进医疗室的马修，不过他问这个也只是因为发现布鲁斯的情绪不对。
医疗室里，提姆和阿福正为马修清理伤口。
因为马修依然在昏迷，因此在局部麻醉时他们并没有加大剂量。马修醒来时能清楚感觉到他脊背的伤口被撑开，能清楚感觉到冰凉的镊子和弹片在他身体里碰撞……
说实话，这种感觉不太好。
尤其是伤口被反复冲洗的时候。
局部麻醉阻挡着他的痛觉，但无法阻挡他感受到身体里的那些碰撞和震动，这部分虚幻的触感和另一部分清晰的感知交织，令他难以忽视。
马修趴在手术台上，没有说话，没有移动，像没有醒过来一样。
嗡嗡的耳鸣声依然不间断地在马修耳边响起，尽管暂时没办法通过声音来确定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人是谁，但他认得这里的味道，蝙蝠侠的安全基地。
他曾被麻醉后带来这儿。
这是第二次来。
同样地，他也闻到了今早上课路上闻到过的咖啡味，从身后某个人身上。
至于另一个，不是蝙蝠侠，不是罗宾，大概是阿尔弗雷德。
介于昏迷之前蝙蝠侠在，因此有人帮他处理伤口并不在马修的意料之外。蝙蝠侠因为种种原因而关心他，尽管马修抗拒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得到救助时他至少会心存感激。
局部麻醉的药效逐渐褪去。
忍耐疼痛的马修出了满头冷汗。
被无限放大的痛感刺激着马修的感官，他控制不住地呼吸加速，肌肉也因为忍耐疼痛而微微颤抖。
“马修，你醒了？”
颤抖和呼吸加速这种无法克制的动作吸引了聚精会神的阿福和提姆。
不过提姆没有等到马修的回答：“背部的伤很快处理结束。”
前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阿福和提姆才将嵌入马修背部肌肉里的弹片清理干净，消毒上药之后就是包扎。
不过马修胸前也有擦伤，这些处理过之后可以一起包扎。
阿福正要去扶马修，但在他伸手之前马修已经起来。
无限放大的触感下，马修能清楚感觉到背部伤口处理结束。局部麻醉彻底失效，全身各处的痛感都通过神经传递给大脑，没办法继续忽视的痛觉彻底爆发，马修尝试着适应这些。
他用受伤的右手撑在手术台上挣扎着坐起来，半睁的钢蓝色眼睛从空旷处扫过。
耳鸣声依然持续不绝。
仰面倒下时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轰在了他耳侧，震爆损伤了他的鼓膜……
不过爆炸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马修尝试着分辨被掩盖在耳鸣之下的微弱声音。好在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此多少能冷静对待。
马修没忘记自己在蝙蝠侠这里，也没忘记他身边有人在，听力受损这种事他也没办法隐瞒，因此他判断着周围是否有人在。提姆，阿尔弗雷德，还有一个被血腥味包裹的人正在接近，蝙蝠侠？
布鲁斯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医疗室的。
他还记得马修昏迷之前的事情，因此在看到马修醒过来之后走到他旁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布鲁斯的问题，提姆和阿福先是皱眉对视，随后发现马修没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反应。
就像刚才他没有对提姆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布鲁斯的心沉了沉，他抬起右手，轻抚在马修耳侧。
第105章
触感依然灵敏的马修下意识躲开。
虽然痛觉神经现在像是被疯狂拉动的琴弦, 但这种小心翼翼的触碰正是因此而格外凸显。站在身边的人满身血腥味以及从爆炸现场沾染的硝烟味道，想来除了蝙蝠侠不会有别人。
耳边嗡鸣不止，但耳中没有过于明显的痛感。
因此马修才能冷静对待。
“……我确实听不见, ”马修依然用受伤的右手撑在手术台上，为了处理伤口, 他的衣服已经被剪碎, 伤口的灼痛感和这里微凉的空气令他微微颤栗。
嗅觉能帮马修确定周围人的位置。
他打起精神，习惯性朝向旁边有人在的位置：“多谢你们救了我，还有麦克。”
马修的冷静超乎布鲁斯他们的预料，不过想到马修刚才安静忍耐了那么久, 他现在的冷静也算有迹可循。
“我去准备检查，”提姆无疑是关心马修的，对盲人来说听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去准备检查需要用到的一切工具。
没有谁想听到这样的消息，阿福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向手术台上伤痕遍布全身的马修，又看向站在旁边的布鲁斯。
“关于马修的状况, 您有什么……”阿福急需一些能令他安心的消息，但检查结果才是比推断更能令他安心的, 因此他深吸一口气，来到手术台旁边继续为马修处理剩下的伤。
布鲁斯确实有些猜测。
比如马修会这样大概率是因为听觉过于灵敏, 又没有超人那样的钢铁之躯来保护他的耳朵, 他会因为声音受到影响, 会因为声音受到伤害。
敏锐的感官帮助马修构建世界, 但同时约束着他。
虽说这样的结果不是布鲁斯想看到的, 但他甚至松了口气。爆炸现场看到马修就那样毫不犹豫地从半空跳下来，那时候他绝对不仅是恐慌。
那样的高度和地形, 即使是在爆炸中，即使带着一个小孩子，即使没有装备和武器，马修也不至于无路可走，他是DareDevil。
更何况马修一定知道他即将赶到。
非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用这种方式救人，再加上一些“赎罪”的说法……
说实话，那时候布鲁斯同时担心马修的伤情和他的心理状况。
但要是爆炸损伤了马修的听力，让他失去了延伸的感知，那他从半空跳下来的举动也有了解释。
带着这样半是紧张担忧半是安慰的心情，布鲁斯找来了一些纸张，然后随手掏出蝙蝠镖在上面刻下一些规律的点。
盲文虽然不是通用语言，但顺便学一学也没坏处。
简单刻下一些盲文符号，布鲁斯将纸张反过来放在手术台上，然后小心地避开马修的伤拉着他的左手放在纸张上。
这次马修并没有躲避。
他的手被拉着放在了那张纸上。
带着血迹的手指从洁白的纸张上划过，马修摸到一些熟悉的凸起。
[接下来做个检查，我们得知道你伤到了哪里，为什么听不见。]
这些话之后就是一片空白，马修以为结束了。
但他要收回手时，又被拉着摸到了另外一行。
[你会没事的。]
手术台上，马修愣怔片刻。
他赤裸着上身，胸膛因为疼痛而明显的起伏都停下几秒。
——你会没事的。
不久之前他还以同样的话来安慰麦克，那个七岁，被迫面对枪林弹雨以及死亡威胁的男孩儿。
你会没事的，别怕，会有人来带你回家……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马修似乎回到了子弹到处迸溅的废弃工厂里，回到自己对怀里抱着的男孩儿说出那句话时的那一刻。不是单纯的安慰，不是为了缓解麦克的恐惧而随口一说，甚至不是单纯说给那个颤抖的孩子。
那是保证，他对自己保证会让麦克安然无恙地回到他爸爸身边，不管付出什么，不管遭遇什么。
马修听不到布鲁斯·韦恩的心跳，但布鲁斯·韦恩拉着他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因此通过搭在一起的手，他能清楚感觉到听不到的-
GCPD，因为孩子再次失踪而来到警局的商店老板失魂落魄地坐在接待室里。
年轻的探员详细问着孩子失踪前的行踪。
“他们穿着作战服，还有防弹衣……”他下意识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那是他曾因孩子被带走而被迫自尽时捅过的地方，“我被打晕了，这些人抓走了他。”
“您之前有什么仇人吗？”至少划定一下嫌疑人范围。
“麦克不是第一次失踪了，不久之前那个猖狂的犯罪组织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仅仅几个小时，他已经落魄又精神脆弱，但他下意识觉得这次的事还是那个组织做的。
正在这时候，戈登带着那伙儿雇佣兵赶回来，GCPD一片嘈杂。
男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朝接待室外看去，看到了其中一个雇佣兵熟悉的脸。
他猛地站起来往外跑去：“就是他！”-
拘留所里，菲斯克最新的律师去见了他。
“菲斯克先生，乔尔·科顿被捕在您的预料之中吗？”男人好奇这点，同时内心暗暗提防。
“你在紧张？”菲斯克能清楚看到他的担忧，“乔尔·科顿咎由自取，他要是能坚定些，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不算紧张，”他可不相信乔尔·科顿会自掘坟墓，多半是被坑了，“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
菲斯克的案件他已经仔细了解过，因此面前的男人涉嫌何种罪名也十分清楚。要他说，菲斯克现在需要的可不是单纯的辩护，至少这个没办法把他从犯罪组织首脑的位置上拉下来，他需要的是……
“诺顿先生，”菲斯克看着自己最新的律师，“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帮我传递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
“只是这样吗？”诺顿甚至已经做好了之后要拒绝菲斯克离谱要求的准备。
诺顿是个名声不错的律师，虽然接到了菲斯克的委托，但这可不代表他打算让自己的名声跟菲斯克一起被关进黑门监狱。
“当然，”菲斯克能看清局势。
他的人失败了。
雷德·莫瑞出庭作证已经没办法阻止。
至少他不可能第二次派人引诱雷德·莫瑞，这次行动引来了蝙蝠侠的关注，仅仅面对雷德·莫瑞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失败过一次，再加上蝙蝠侠，第二次动手的成功率只会更低。
因此他没打算开庭前再次对雷德·莫瑞下手。
“你好好准备庭审，”菲斯克甚至安抚着自己的律师，“我不希望什么意外发生。”
诺顿只感觉很奇怪，他以为菲斯克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该果断越狱。
毕竟菲斯克的人还有不少在逃，他有钱，有武器……只要下定决心越狱，离开这个国家之后他依然能东山再起。但菲斯克竟然要他好好准备庭审：“关于您的案件，有什么反证吗？”
菲斯克并没有回答。
他很自然地提起了另外的话题：“你离开之后我的人会去找你，转告他们，按计划行动。”他不会逃走，至少庭审之前不会。
原本他想要保留奥尔登·菲斯克这个身份，这个身份包含他的过往和他的经历。
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不希望舍弃。
但这次的事件过后，这个身份已经烂掉了。不管他是否越狱，奥尔登·菲斯克的身份以后都没办法继续使用。
他该果断些越狱的。
只是要让他压下被戏耍的愤怒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样逃走绝无可能。
他要像胜者一样离开。
要将雷德·莫瑞处死在他成为英雄时。
按计划行动，诺顿感觉不妙，再加上菲斯克的表情看起来就很阴沉：“或许您能透露一些……”
“诺顿先生，”菲斯克的语气低下来，里面带上了威胁，“我可以相信你的职业素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