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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条说,镇子上没有桃树和桃仙庙。”江迟迟无意识摩挲剑柄,“如果这份告示是为?了迷惑误入者,这条完全?没必要?加上。”

江千雪扬眉,“想必是那边有破茧的关?键,故意掩饰。”

江迟迟轻轻笑?了:“如果误入的是普通人,他们必定遵守,可进来的是灵师,岂不?是明晃晃说一定要?去桃树?”

灵师何等敏锐,这种浅显的掩饰简直是自爆。

“这样简单的道理,贴告示的‘人’一定也能想到?,那为?什么要?加这一句?”江迟迟抽丝剥茧分析,“二五六七条真实性暂时未知,但一三四条已经验证,所?以这份告示不?一定是假。”

“那么,第七条说不?要?去桃树与桃仙庙,可前面却说只有被庇佑的地方才是安全?的。”江千雪抱着剑冷冷道,“岂不?是在自相矛盾?”

江迟迟同样考虑到?这点,所?以并不?打算全?信这告示。

“去镇子南边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说,“如果没猜错,这份告示不?只有一份。”

两人很默契,都没提起第一条规则。现在的情?况,分散走与找死无异。

刚走出招待所?没多远,她们就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看见了同样的告示。

它混在一堆开锁、通厕的广告中,不?仔细看还真容易被忽视。

思考片刻后,江迟迟手蘸朱砂,在告示末尾写上“存疑”二字。

又在一三四条分别打钩,其余打问号。

这样一来,告示就变得显眼许多,若是队友路过也能迅速获取线索。

她在纸上擦拭掉指腹残余朱砂,正要?收回手时,头顶忽然有什么扑下——

纤长?带茧的手瞬息间拽着她往后退。

江迟迟被踉跄着往后带去,这才看清那电线杆上方竟趴着一个“人!”

他八肢细长?,浑身裹满雪白丝线,宛如一个巨大的昆虫,手臂犹如枯枝从背后伸出。

头部的位置脱落了一层丝线,露出一双硕大的眼睛。那是一双复眼,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正幽幽凝视着两人。

下一刻,他猛地扑来!

江迟迟反手抽出青铜剑向前横扫。

剑锋与尖利事物相接,摩擦出刺目火花。他的所?有指节已经硬化,变成质地坚硬的黑色尖刺。

青铜剑只架住了两条手臂,其余的似阴冷的蛇游动着刺来。

加持了雷符之力的桃木剑悍然扫出,地面掉下一条被完全?碳化的枯瘦手臂。

江千雪抓住空隙,两道灵符甩出,拽起江迟迟往桃树的方向狂奔。

没有雾团聚集的地方,雾气也渐渐变浓了,白雾似轻纱拂过,阴冷又潮湿。

雾团们缓慢移动,渐渐交汇变大,许多去往桃树路已经被吞噬。

她们别无选择,一头闯入了庞大的雾团。

在奔跑的途中,由江千雪拽着江迟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两人互相紧拽对?方的手。

青铜剑与桃木剑同时挥砍身边的雾气,一招一式都带着相似的影子。

两道身影从雾团中破出。

江千雪立刻松开抽回自己的手,如同被蚂蚁蛰了般浑身不?自在,赶在江迟迟开口前冷声说:“这雾古怪,我只是为?了不?走散。”

瞧着她变扭的样子,江迟迟忍不?住生出几?分愉悦,慢悠悠笑?起来:“对?呀,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担心我。”

“你?!”江千雪气得仰倒,狠狠一瞪,扭头不?再看那张让人讨厌的笑?脸。

她的视线忽然凝住。

原本是石桥的位置被浓郁翻涌的雾气包裹,阴气犹如实质,稍微靠近便寒冷刺骨。

江迟迟胸口的玉坠阵阵发烫。

她掏出罗盘,指针像发了狂般疯狂乱颤。

最终“咔”一声碎裂。

这样恐怖的阴气,两个人进去和送死没有区别。

上万的法?器报废,江迟迟生出淡淡的死意:“事不?宜迟现在就进去吧。”

江千雪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斜着她。

江迟迟花了一分钟调整心情?,为?罗盘收尸后,她正经分析:“这个茧的时间线在二十年前,而二十年前镇子上发生了一件事。”

桃溪镇居民离奇失踪案。

第一个报案的是个女?人,她患有失眠症,入睡困难。

起夜时,她发现床上的丈夫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没有下落。她连夜叫醒附近的邻里帮忙寻找,众人找到?天亮一无所?获。

直到?女?人回家时,丈夫从床上起来,莫名其妙看着惊恐的妻子。

从那以后,时不?时便会有人失踪。但都会在次日清晨回来。

这件事还曾上过报纸头条,专家给出的解释是大规模梦游症。

“但老吴说,灵协派人来过几?次,都没有检测到?任何超出峰值的怨气波动。”江迟迟说。

在来之前江千雪已经调查过桃溪镇的背景,这些她也知道,她忽然说:“桃溪镇是半个月前出现在官网委托中的,一出现便评级为?青,没过几?日升为?紫,最终被我们抽到?。”

江迟迟缓缓皱起了眉头,半个月前她刚从荷花镇回来没几?日,正在养伤,自然没留意到?官网委托的变化。

大雾、白色丝线她对?这些东西可不?陌生,在荷花镇已经领教过了。

难道这个地方与仙娘有关??

她压下这个猜测,说:“我查过了,那些离奇失踪的人回来后有些奇怪,例如畏光喜阴,性情?古怪。”

“如果你?的家人这样,你?会怎么做?”江迟迟朝江千雪抛出问题。

江千雪像是看白痴一样看她:“用驱祟符,不?行就请灵协天师出手。”

“是的,这是灵师的做法?。但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把曾经失踪的人带去医院体检。”

“这里是二十年前的桃溪镇,也是失踪案件刚开始那一年。”江迟迟顿了顿说,“我们可以去卫生院看看,也许能找到?他们的体检报告。”

桃溪镇有一个卫生院,在镇子北边。

“行。”江千雪看着被雾团包裹的街道,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伸出手。

江迟迟眼眸弯弯,脸颊泛起笑?涡,握住了江千雪的手。

雾团瞬间吞噬了两人的身影

浓雾翻涌,苏烬下意识朝四周摸索,原本在附近的三个队友却像凭空消失。

一张灵符于他指间燃起,站在原地垂眼思索片刻,他转身朝桃树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翻涌的雾气蠕动着,为?他开出一条路。

穿过浓雾,视线清晰起来。

桃树盛开在夜色中,烂漫得有几?分妖异。树下,神女?雍容站立,似乎早已料到?有人会来。

淡漠的视线缓缓滑过苏烬,他不?禁握住拳,忍受着如同带绒毛的昆虫足肢爬过肌肤的怪异感。

“哼。”神女?不?阴不?阳轻笑?,“我可还记着上次的账。”

上一次,荷花镇中,苏烬替江迟迟守阵一起对?付她,害她受伤滞留,险些被酆都鬼王拧断脖子。

衣袂飘飘,下一刻便出现在苏烬面前。

冰冷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子。

一只艳红的蜘蛛从神女?洁白的手背爬出,爬上了苏烬的脖子,最终消失不?见。

苏烬只来得及感受到?脖子传来一刹那尖锐疼痛。

他下意识要?抬剑,手背青筋毕现,却又死死克制住。

这副模样多少取悦了神女?,她松开手,盯着苏烬那副浑身是刺又被迫收敛的样子,笑?容暗含警告:“记住你?的命是谁给的,这次再坏我好事,无需主上出面,我也让你?死无全?尸。”

神女?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泠泠悦耳,蛊惑人心:“你?所?坚守的道义,毫无用处。多替自己着想,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她想一想呢。”

苏烬骤然死死盯着神女?。

她对?着苏烬笑?得雍容柔善。

“要?我做什么。”他一字一句说。

“七位灵师入桃溪,只有你?能出去。”神女?的身影化为?艳丽桃花散去,声音久久回荡,“雾中杀人,再容易不?过。”

第47章桃溪雾行4

浓郁的雾团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江迟迟携带的灵符飞速消耗,一张燃尽便再续上,才能勉强在雾中行走?。

雾气游动,枯瘦的手臂鬼魅般从身后抓来。

青铜剑利落挥过,断肢落下。

江迟迟精神紧绷,时?刻注意身边的情况。

刚刚雾中突然有蛛人袭击,她与江千雪走?散。但如今明明只剩下她,雾中却依然接连不断有蛛人涌来?。

难道?守则第?一条有误?

灵符燃烧殆尽,江迟迟立刻续上,眼前刚亮就探来?几张脸,硕大复眼滴溜溜转动。

无数只手臂穿过游动雾气抓来?。

“九土神宫,以神合真。诸天星宿,催山摄海。附灵——”

剑身符文瞬间活过来?,华光流转,剑尖灵光曳动。

一剑毙命,余下满地迅速干瘪的身躯。

江迟迟用剑尖挑开被白线缠绕的人皮,一道?红影飞快从人皮中破出,直扑她的面门。

与燕无歇对练的好处体?现出来?了?。

这样的偷袭她最近经历了?无数次,手上动作比她思维更快,殷红灵符骤然甩去,包裹着红影掉落在地“滋滋”燃烧。

江迟迟如法炮制将地面剩余的干瘪人皮烧光。

直到灵符熄灭,她才再次用剑挑开去看——

灰烬下,是一只手指关?节大小,已经被烧作一团焦黑、类似蜘蛛的昆虫。它背部有一层坚硬的壳,泛着暗红色。

江迟迟抬脚碾过,不留一点隐患。

目前她已遇到两种蛛人,一种可以化作身边熟悉的人迷惑心神,挑开人皮后内里?全是微小红蛛。

另一种则是已经失去人类特征,长出八只手的,体?内只有一个红蛛,体?型要大得多。

莫名的,江迟迟想到了?养蛊。

万虫厮杀,最终只剩下蛊王。

正沉思时?,身旁的雾再次流动,青铜剑下意识挥出。

“铛!”剑身与桃木相接,嗡鸣不止。

凌冽剑身中映出一双温润隽秀的眼。

“是我。”苏烬微微一笑,手上先泄力收回?剑。

江迟迟谨慎打量他,确定那?桃木剑的确为法器后才利落收剑。注意到苏烬右手臂洇出暗红,她皱起眉头:“你受伤了??”

苏烬摇头:“小伤。从雾中走?散之后,我遇到了?许多被蜘蛛寄生的‘人’,交手时?不慎被划了?一下。”

想起守则中的第?二条——它们喜欢浓烈的气味,江迟迟隐隐有些不安。

“先离开这里?。”

两人挥剑驱散雾气,没一会便离开了?庞大的雾团。

江迟迟直接说:“把上衣脱了?。”

苏烬微微瞪大双眼,满脸惊诧:“全部?”

“对,快点!”江迟迟警惕盯着周围,直觉告诉她有不少东西正在往这边来?。

苏烬默不作声迅速将外?套与里?衣脱下,裸露的肌肤接触到深秋的寒雾,冷得入骨。

一卷绷带抛向苏烬,江迟迟用青铜剑削去衣服染血的部分,一片桃花幽幽落下。

江迟迟眉尖一蹙,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几张灵符甩下,火焰跳跃着吞噬衣物与那?片桃花。

等她回?头时?,苏烬已经将手臂的伤缠得严严实实,不露半分血腥气。

他垂着眼睛,耳尖红透,飞快接过自己的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少了?一边的袖子,看起来?多了?几分摇滚少年的不羁感。

憧憧人影从雾团中走?出,不远处隐约可见?卫生院的双层小白楼以及红十字。

江迟迟拽了?苏烬一把,头也不回?朝前方奔去。

潮湿的雾气掠过脸颊,她冷静简要叙述已发现的线索,包括那?张居民守则。

苏烬听到居民守则的内容,掩去了?眼中的思索,这里?除了?神女与灵师,竟还有第?三方势力。

一滴血从他指尖涌出,无声坠落在地。

如同开了?一路殷红的花。

进入卫生院后,江迟迟在一楼大厅处迅速浏览了?卫生站的布局图,资料室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地面铺着绿色花石砖,绿色塑料椅在黑暗中沉默,墙面贴着体?检重?要性的宣传单。

江迟迟和苏烬直奔二楼。

幽长走?廊没有一丝光,潮湿雾气与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让喉咙又刺又痒。

一簇火焰在江迟迟指尖跳动,灵符借来?的火焰堪堪照亮身前几寸。

两人的影子长长拖在半绿半白的墙面。

苏烬的俊秀的侧脸被火光映照,半张明,半张暗。

江迟迟忽然开口:“你有心事?”

“嗯,在担心我妈。”稍稍沉默后,苏烬说,“她有基础病,我不在,家里?只有她。”

对上江迟迟疑惑的表情,苏烬垂下眼睛,解释:“我爸很早就不在了?。”

苏烬的父亲在他六岁那?个雨夜出门,再回?来?时?只有一片染血的衣袖。

灵师,本就是能庇佑苍生,却无法顾及家人的存在。

江迟迟突然想起上次去吃宵夜,苏烬推拒的理由就是要照顾妈妈。

“你怎么会选了?做灵师?”江迟迟略叹息一声,牵挂过深的人,很难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苏烬凝视着走?廊处的黑暗,轻声说:“因为我爸希望我是,而且我需要钱。”

苏母早年被记恨苏父的怨鬼所伤,伤及根本,每月都需要不菲的开销维持健康。所以,他需要钱,非常多的钱。

“那?你呢,组长,你为什么会选择做灵师?”

“我?”江迟迟握紧青铜剑,她已经看见?了?走?廊尽头资料室的牌子,“想诛尽世间作恶妖鬼,其次也是为了?钱。”

“我欠了?一堆债没还呢。”她笑。

火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接连不断响起了?“沙沙”声。

灵符瞬息间甩出,火焰瞬间燃烧,照亮了?漆黑走?廊。

天花板、走?廊中、玻璃窗外?,趴满了?八肢细长的怪物。窗外?,一个雾团不知何时?已经游移到卫生院,只需要片刻便会吞噬小楼。

已经来?不及想出应对方法,雾气和怪物们就一起涌来?。

成片灵符似烟火炸开,青铜剑与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但依然节节后退。

青铜剑与黑色尖刺碰撞擦出刺目火花,剑身微微颤动,也就是这一刻,一只枯手闪电般刺向江迟迟的心口。

雾团一点点吞噬了?小楼。

雾气翻涌间,一双手蓦然推开了?江迟迟。

尖刺从苏烬的肩头穿出,殷红溅在他的侧脸,她踉跄着跌入雾团深处。

苏烬身后是无数涌动的枯瘦肢体?,温润的面容染上鲜血,他深深看了?江迟迟一眼。

然后,转身挥剑。

雾团彻底降临,完全阻隔了?江迟迟的视线。

苏烬一剑斩杀了?面前的几个蛛人,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淌过桃木剑,最终滴落在地面。

“滴答、滴答”

无数双复眼疯狂转动,露出浓浓的贪婪。

他们热切地盯着苏烬,却又因某种力量而不得不转向雾团,去寻找雾中的目标。

怪物们如潮水涌入雾团,苏烬如逆流而行的孤舟,一步步向外?走?。

“苦肉计用得不错。”泠泠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去找下一个。”

神女的指示时?有时?无,似乎正忙于?做其他的事情。

这一声后,耳边又安静了?下来?。

最后一个蛛人冲入了?雾团,苏烬站在卫生院门口,低头望着染血的桃木剑,唇边牵起了?莫大的嘲讽笑容。

他无声笑着,几滴水光滑过下颌,没入地面。

苏烬转头望向双层小楼,深深看了?一眼后,笔直走?出了?卫生院

江迟迟身前堆满了?干瘪人皮,隆起的形状如同小山。

加持了?雷诀的青铜剑悍然挥下,地面顿时?又多了?几张人皮。

她反手抽出灵符甩出,灵符撞上从人皮冲破出的红蛛,在空中燃烧起来?。

浓雾中时?明时?暗,地上的人皮越来?越多。

劈、挑、刺、避一招一式翩若游龙,丝毫不拖泥带水。江迟迟做到了?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

她在躲避间后撤一步,险些踏空。

身后是楼梯。

干瘦手臂越过高高堆起的人皮,朝她抓来?。

江迟迟神情冰冷,指腹狠狠按在剑刃上,鲜血瞬间涌出。

蛛人们像是闻到肉骨头的狗,更加热切涌来?。

鲜血凝滞在半空,随着洁白纤长的手指迅速结成了?太?一雷咒。

这是燕无歇刚教她的雷咒之一。他曾说,不到不得已时?不可用。

只因这道?符必须用鲜血绘成,对施咒者损耗极大。

“太?一夭冲,火光万里?,符到奉行,不得留停!”

黑如墨渊的夜色中隐隐响起几声闷雷,刹那?间几条银色火龙劈下,电光雷声大作。

尘嚣蔓延,眼前雾气稍稍淡去,满地焦黑触目惊心。

江迟迟死死抓住楼梯扶手,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稳。

这道?雷咒劈光了?聚在她身边的蛛人,但稍远的地方无法顾及。她利用这争取来?的片刻时?间,一脚踢开资料室大门。

如江迟迟所料,失踪居民的体?检单根本没有给回?本人,而是封存在资料室的绝密档案中,单独放在了?一个蓝色铁皮柜。

她将档案袋往黄布包里?一揣,飞快冲出了?资料室。

几步之外?,已经有憧憧人影再次逼近。

舌尖咬破,淡淡血腥气在口中弥散,江迟迟强行提起神来?,微颤的手紧紧握住了?青铜剑。

在她提剑要挥出的前一刻,一道?剑影比她更快从雾中劈出!

这一剑极其霸道?漂亮,与剑挥出的还有洋洋洒洒的灵符。

绚烂灵光炸开,晃得人眼睛发晕。

一只手不由分说搂住了?江迟迟的腰,连拖带抱冲向走?廊最近的一扇窗户。

“砰!”玻璃碎裂炸开。

两人双双滚落到小楼外?的花坛,消耗过度的江迟迟眼前阵阵发黑,这一摔让她险些当场吐出来?。

“上来?!”高挑清瘦的身影半蹲在江迟迟面前,语气冷冰冰的。

江迟迟唇角弯弯,勉力笑了?笑,伸手搂住了?江千雪的脖子。

血腥味飘散在雾气中,似某种极具吸引力的信号。

“你怎么会隐门秘传的太?一雷咒?”江千雪冷冰冰问。

“朋友教的。”江迟迟伏在她背上稍微喘了?口气,声音沙哑,“你把所有灵符都烧了??”

“要你管。”江千雪盯着不远处聚集过来?的人影,脚步一转跑向另一个方向。

江迟迟:“我包里?有体?检单和灵符,你拿走?,把我放下来?。”

“闭嘴!”江千雪声音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江迟迟语气平静:“我身上有血腥气,会招来?更多这种东西,你带上我等于?找死。”

“我们是竞争关?系,不是吗?”

江千雪没有答话,她避开右侧涌来?的蛛人,冲入了?前方的小巷。

忽然,她脚步刹住,定定盯着巷子末尾。

前后夹击,她们无路可退了?。

江千雪终于?把江迟迟放下来?,她握着剑站在她面前,如同霜雪雕刻的漂亮五官依然高傲。

她说:“竞争暂停。”

江迟迟笑起来?,握剑与她背靠背站立,似合作多年的队友。

“江千雪,其实我一直很想问。”江迟迟狠狠贯穿了?一个蛛人,猛地拔出剑,“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第48章桃溪雾行5

江千雪没有回答,能活活憋死江迟迟,她很乐意。

小巷狭长,剑影之下满地残肢。

汗珠摇摇欲坠,砸落在地。两人背靠背,都能感受到对方沉重的喘息。

江迟迟抬起愈发沉重的手,抵抗着数条扭曲的手臂。

蛛人从墙壁跃下,悄无声息抓向江迟迟的肩头。

雪白的灵师袍上,暗金色的云纹缓缓流动。

那只手臂蓦地燃起火焰,瞬间将?它吞噬。

江千雪踹开?扑来?的东西,看见她身?上的灵师袍越发狐疑,这?不是学院发的灵师袍,是隐门旧时的形制,上面有许多隐门的符篆,还有小部分似乎是已经失传的。

“你”江千雪正要张嘴问。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从翻涌的黑夜落下。

一片雪花擦着苏烬的手背飘过。

肌肤瞬间腐蚀溃烂。

虞念慈和苏烬一左一右搀着他冲进了卫生院。

雾团不知?何时已经挪走,整个卫生院静悄悄的。

残肢、人皮堆砌在二楼幽长的走廊,一道道剑气撕裂墙面地面,还有许多天雷劈下的痕迹。

“人呢!!”虞念慈松开?扶着苏烬的手,在幽长的走廊奔走翻找,“迟迟!”

“你们是在卫生院雾团走散的?”游宋再次向苏烬确认。

苏烬的唇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他低声说?:“对,这?里的空间似乎是混乱的,离开?雾团后我出?现在镇子北边,就遇到你们了。”

虞念慈从走廊尽头奔来?,眼睛微亮,“资料室的门是开?的,有个柜子被打开?了,迟迟拿走了里面的资料。”

游宋仔细辨认地面天雷的痕迹,“隐门的雷咒,迟迟应该和江千雪遇上了。”

这?说?明?,江迟迟在卫生院时至少是活着的。两人都稍微松了口气。

苏烬的脸被黑暗遮蔽,神色不明?。

“等等——”虞念慈怔怔看着窗外的天,“这?是什么?”

漫天雪花落下,扭曲的怪物们哀嚎着融化、消解。

梵音在天边响起,洗涤着这?茫茫的大?地。

周围的一切像是褪色的水墨画,边缘渐渐模糊晕开?。

夜空被划分成?两半,一半漆黑如夜,闪烁点点红星;一半温和如白昼,中心如同漩涡交织……碰撞

鬼蜮南北之外,有大?片无管辖之地,称为幽都。

幽都的天永远悬挂一轮血月,大?小城池林立,奉玄鬼为尊。

阿琳靠在墙边,细烟夹在涂红色甲油的雪白手指间,她眯着眼睛吞云吐雾,望向远处的山。

身?后,一只女鬼正“嘎吱嘎吱”咀嚼自己的情人,也是她今夜的食物。

“在看小情郎?”女鬼嚼着男人的断手,冲阿琳妩媚一笑。

指甲染红的手指悠悠一指,阿琳说?:“你看。”

远处的山忽然震了几震,满山草木瞬间被削去一半。

隐藏在山中的飞檐画廊尽数倒塌,碎了一半的王座上靠着位白衣男子,他捂着胸口闷闷笑起来?。

他慢条斯理拨开?散落的乌发,露出?一张丰姿如玉的脸,桃花眼中噙着笑,满眼戏谑。

“燕城主,燕灵师。”他笑,“许久不见,听说?你夙愿得偿,本君是否该道一声恭喜?”

幽蓝冥火冲天燃起,与漆黑阴气悍然相撞,无数砖石簌簌落下。

“你、找、死。”苍白的手从冥火中探出?,蓦然扼住玄鬼的脖子。

玄鬼唇角翘起,看着眼前的青年。

幽蓝的光映着他鬼气森森的脸,黑发如缎,眸似漆墨,金冠束发,眉心一道半指长的殷红竖痕。

因?他动怒,殷红外袍上暗金色的诡秘符文流动变幻。

玄鬼:“你这?幅样?子,敢让心上人看见么??”

“砰!”

地面裂开?深坑,玄鬼被掼着狠狠砸入,冥火猎猎燃烧。

燕无歇满脸阴戾盯着玄鬼因?冥火而?微微扭曲的面容。

雪白衣袍被冥火舔舐,焦黑一片,玄鬼面上的笑终于消失,他森森看向燕无歇。

下一刻,两道身?影如鬼魅缠斗。

阴气蔓延覆盖,山间植物精怪尽数死去。

华美的宫殿岿然倒塌,彻底化为废墟。

冥火骤然打向玄鬼腰间的一只雪白细颈小瓶,血红的符篆覆盖瓶身?。

他毫不犹豫侧过身?,亲自挡了这?朵冥火。

幽冥之火结结实实落在魂体上,饶是玄鬼也忍不住绷紧了下颌。

苍白的手燃起幽蓝色,再次倏地打来?!

两掌相接,恐怖的阴气与冥火寸步不让角逐,整座山林不断坍塌下陷。

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忽然泛起,燕无歇的脸色瞬间阴沉至极。

鬼玉有损,江迟迟在桃溪遇险了。

玄鬼微微挑眉,腾出?另一只手清脆打了个响指。

血月覆盖山林,陆续走出?红衣、紫衣怨鬼。

“燕城主,本君的大?礼可?还满意?”玄鬼脸上的笑恶意森森,“不妨多留几日,再去收尸啊。”

顷刻间,幽都震动。

远在主城的阿琳愣愣看着以那座山头为中心,无边燃烧的幽蓝冥火,手中的烟蓦然掉在地上

江迟迟忽然睁开?眼。

窗外透进阴天特有的朦胧天光,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疼,太疼了。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就好像昨晚大?战了三百怨鬼似的。

江迟迟慢吞吞爬起床,发现自己竟是穿着灵师袍睡的。她顺手裹上外套,在床边伸展了许久才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她将?所有法器灵符装进小背包,背上出?门。

这?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江迟迟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出?门还要带齐家伙,但直觉告诉她,最好带上。

推开?门,便遇到江千雪与张见山、吴道成?。

江千雪目不斜视从她房门前经过,满脸高傲。

吴道成?一如既往宽和友好:“早上好。”

张见山则很热情:“早啊迟迟,一起吃早餐去?”

江迟迟默默对江千雪的背影撇了撇嘴,这?大?小姐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高傲。

“不了谢谢,我等念慈他们。”江迟迟礼貌拒绝。

“磨蹭什么??”江千雪含着怒气的声音从楼道传上来?。

两人无奈对视,只得加快脚步跟上。

下楼时,老板红姐坐在桌子后面对账本,看见他们还笑眯眯打了招呼。

江迟迟等齐三位队友,找了家招待所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饭。和她一样?,虞念慈等人也浑身?酸疼,特别是苏烬,脸色唇色都一样?苍白。

“难道昨晚睡觉撞鬼了?”江迟迟搅着碗里的三鲜粥,勺子与碗沿叮当碰撞,“我看江千雪他们也是这?样?。”

昨晚勺子忽然停下,江迟迟发现自己似乎不太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在升仙观礼后,许莹不见了,他们帮忙找了一会。

然后——

江迟迟努力回想,才想起来?镇子起了夜雾,他们很早就回招待所休息了。只是这?段记忆如同泛黄照片,模糊不清。

“你们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江迟迟问。

“昨晚我们去观礼了,还有个小姑娘跑丢了,然后我们就——”虞念慈的声音一滞,“然后就”

不止是她,游宋和苏烬的记忆都在寻找许莹之后变得模糊不清。

“不对劲,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我们都忘记了。”江迟迟的表情凝重得可?怕。

她迅速检查身?上携带的灵师物品。

灵符消耗数目惊人,燕无歇赠她的灵师袍有几点灼烧痕迹,最可?怕的是——

鬼玉裂开?了一条缝隙。

以及,她上万块买来?的罗盘彻底坏了!

一道身?影逆光而?立,停在早餐店门口。

是江千雪,她抿着唇,表情很是不好看,大?约是也发现了异样?。

七人找到一个僻静处,互相交流了昨晚的情况。发现无一例外,记忆都从升仙观礼,许莹走丢后开?始变得模糊。

张见山:“我找红姐打听了,许莹还没被找到。”

游宋咬着一根草,“这?镇子上失踪的人,都会在第二天莫名其妙回来?,这?小姑娘是个例外。”

“她说?,在梦里经常听见姐姐哭着喊她,声音是从桃树里传出?来?的。”江迟迟冷静分析,“许莹的气很纯粹,根骨适合做灵师,这?样?的孩子往往能看见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江千雪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她看见了不该看的,所以失踪了?”

江迟迟点头,是否如她所想,去许莹家里看看就知?道。

许莹家居民区中,单层平房,自带一个小院。许母满脸憔悴打开?门,看见七个年轻的外地人,警惕地拉着门。

张见山笑得露出?尖尖虎牙,指间夹着灵符,瞬间燃起,又随他操纵熄灭,“您别担心,我们是来?帮忙找许莹的。”

许母有些吃惊,连忙将?人迎进家门。

江迟迟不动声色扫过客厅,桌椅都是用旧的,墙上挂满了笔触稚嫩的画与奖状。她的视线凝在客厅靠南的角落,那设了个小神龛,香炉中的三炷香还未燃尽。

是今早刚点上的。

征得许母同意后,她靠近仔细查看。

神龛被打理的格外光洁、细致,几乎是一尘不染,里头供奉着一尊小小的、陈旧却色彩鲜艳的神像。

神像双眼慈悲低垂,手捧桃枝,看着让人心生圣洁、亲近之意。

江迟迟闭眼感受,也未曾在神像上感受到不详的气息。

客厅那边,队友们已经和许母交谈起来?。

虞念慈问得委婉:“冒昧问一下,您的女儿身?体哪方面有不适?”

“自从她姐姐升仙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她开?始胡言乱语,经常做噩梦,在学校上课会忽然尖叫。医生说?她是因?为收到刺激精神出?问题了。”

江千雪:“请问是什么?噩梦?”

许母无意识抹了把眼泪:“这?孩子,总是说?梦见流月在桃树附近喊她。她说?……流月在哭,在让她走,不要再回来?。”

江迟迟仰头看墙上的画,每一张都色彩鲜明?,要么?画一家三口,要么?画落英缤纷的桃树。

游宋:“小姑娘有没有说?过什么?比较古怪的话?或者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经常说?天上有很多小红点,也总说?娘娘没从前好看了。”许母苦笑,“都是些孩子的胡话,我都没往心里去。”

张道成?问:“许阿姨,能为我们讲讲桃仙娘娘的由来?吗?”

“说?来?话长,你们要听,那这?得从先祖说?起”许母虽然不解,但依然仔细说?来?。

六百年前战火纷飞,一群村民从中原南下迁徙。途中偶遇一破落庙宇,庙旁有一棵枯死桃树。庙中神像面容悲悯,衣袂飘飘却颜色灰败。名叫马贯东的小孩掏出?一颗皱巴桃子供奉在神台前,虔诚一拜。

当夜,土匪来?袭,庙前却起了大?雾,村民毫发无损。马贯东在父母怀中睡得正熟,梦中神女身?影模糊,目光却是悲悯柔和。

翌日醒,得知?梦境的村民纷纷跪拜神女像,发愿供奉神女,立祠开?庙。庙外,枯死桃树生出?一簇花枝,众人皆听到仙音:“既如此?,便将?桃枝带走,吾自会庇佑汝等安平。既已发愿,誓不可?违!”

村民捧起桃枝,再次启程离去,此?行屡遭劫难时总是忽起大?雾,轮番化险为夷。

一路南下,村民选择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扎根,将?此?处名为——桃溪。

镇民谨记誓言,在镇子南边建了一座桃仙庙,将?桃枝栽种在庙外。不过数日,桃枝便长成?参天桃树,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许母讲完,补充道:“都是镇子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说?法,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江迟迟听完这?段历史,和队友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狐疑。

若历史不假,这?桃仙娘娘是个桃树化形的精怪,哪来?将?人点化成?仙的本事?

而?且,从许母的讲述中,这?位桃仙娘娘心存慈善,并不像谋人性命的邪神。

是这?历史本身?就虚假,还是这?位桃仙娘娘发生了什么?变故?

江迟迟忽然开?口:“许阿姨,墙上的画都是许莹画的吗?”

“是,这?孩子喜欢画画,她姐姐升仙之后每天都要画很久,画的东西我都看不明?白。”

一个或许能通灵还喜欢画画的小姑娘,想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全都在画里。

江迟迟微微一笑:“能劳烦您把许莹的画都找出?来?给我们看看吗?”

第49章桃溪雾行6

许莹的画作铺满桌子,江迟迟一张张翻阅,表情逐渐凝肃,

小姑娘眼中的镇子,果?然与旁人眼里的不同。

她画了好几副镇子俯瞰图,用白色的水彩笔涂了厚厚一层,镇子的颜色和白色水彩混合渲染,显得雾蒙蒙。

“这是?线?”游宋指着画中很不起眼的灰白细细线条。

这些用细笔勾勒的灰白线条与大片白色水彩融合在一起。

“不,是?网。”江迟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镇子如此?潮湿、闷热。

蜘蛛喜欢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结网。

再往后翻,纯黑的纸张中画了一棵巨大的树,这棵树枝丫横生,水彩点?缀的粉色花朵只有零星几朵。

一条棕色的直线将画一分?为二,直线上是?这棵凋零巨树,直线下是?许多上下颠倒的房屋,如同镜面效果?。

古怪的是?,这些房屋都?是?一个样子——如棺材般,窄窄的四?四?方方。

江千雪说:“许莹想表达的意思是?,桃树下别有洞天。”

江迟迟见许母去厨房烧水,压低声音说:“可以这样理解,你们还记得神女从哪出来吗?”

众人一愣,昨天升仙仪式,神女是?从大雾中走出,细究方向,大约就?是?从桃树出来的。

“我怀疑那些升仙的人,都?被送到树下的‘房子’里去了。”

“甚至许莹,也有可能在里面。”

虞念慈点?点?头:“有道理,但要怎么进去?”

“我想,雾是?关键。”江迟迟想起神女出现前?那一场大雾,“只有大雾弥漫的时候,才有可能找到进去的路。”

江迟迟说完,一抬头就?对上张见山生动的笑脸,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迟迟,脑袋真好使。”

刚说完,他就?捂着脚倒在沙发上,连连抽气叫唤。

江千雪面无表情收回脚。

“合作结束,接下来各凭本事。”她冷淡甩下这句话,揪着张见山的后衣领,和吴道成?一起离开了许母家。

游宋叼着草轻轻“啧”了一声,“她这性子,你是?怎么惹上的?”

江迟迟摊手,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惹了这位如此?记仇的大小姐。

他们安抚了许母的情绪,并告诉她已经知道了许莹的下落,让她安心在家等?待消息。

离开许母家后,江迟迟不动声色看了苏烬一眼,他今天格外?沉默,从吃早餐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

俊秀温润的脸似蒙着一层阴翳。

她可以放缓了脚步,落后在游宋和虞念慈身后,伸手一拍苏烬的肩膀。

苏烬恍然抬起头,对上那张一如既往秀丽明媚的脸,她在问:“你有心事?”

“我”苏烬直直看着江迟迟,紧盯她每一处的表情变化,“我在担心我妈,她有基础病,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这句话撞入江迟迟耳朵,似乎在脑内产生了回响。

奇怪,怎么似乎听过这句话。

“——那是?什么?”虞念慈的声音打?断江迟迟的思索。

小镇居民?区旁,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背阳荒地,几场秋雨冲刷了表面的泥土,露出些色彩鲜艳的碎瓷片。

看起来有点?眼熟。

游宋戴着手套挖出了几块,竟然是?桃仙娘娘的神像碎片。

拼起来的大小与许莹家中供奉的大小一致。

“砸碎神像埋在背阳山阴处,这是?多大仇怨。”游宋放下碎瓷片,这泥土掩埋之下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被砸碎的神像。

可桃溪镇看起来都?十分?敬重?这位桃仙娘娘,怎么会做出弑神的愚蠢举动。

砸毁神像埋至背阳处,等?同于断绝香火供奉,对野神来说是?慢性死亡。

虞念慈说:“普通人哪懂这种阴毒法子,去问问就?知道是?谁教的了。”

荒地旁不远处是?桃溪镇的菜市场,四?人随便找居民?稍微打?听,便有了结果?。

大约是?二十年前?,镇长?与镇民?合资请了一尊开过光的新神像回桃仙庙,准备将旧神像便砸碎埋在背阳荒地,称这样才能体现出对桃仙娘娘的诚心。于是?镇民?纷纷效仿,把?自家神龛供奉的小神像也砸了,请了新的。

虞念慈对他们的愚蠢感到震惊,问:“所有旧神像都?砸了?”

镇民?挠挠头:“那倒没有,准备砸桃仙庙旧神像的时候,老哑死活不让,和镇长?打?起来了,镇长?没办法,就?让她用板车运走了。”

“镇子上也有几家人不想换,留了旧的。”

她举了几个自己熟知的例子,比如许莹家、美好便利店的老板等?。

江迟迟询问大婶老哑是?谁,大婶说是?守镇子墓地的,生来就?是?个哑巴,从小没了爹娘,吃镇子百家饭长?大,上一任镇长?可怜她,给了一份守墓的工作。

“二十年前?是?失踪案开始出现的时候。”江迟迟抽丝剥茧分?析,“差不多的时间,镇长?鼓动全镇居民?换新神像,砸毁旧神像。”

信息过多让虞念慈有些暴躁,她骂:“这龟儿图什么?镇子上有位好野神庇佑不舒服吗,搞些幺蛾子出来!”

江迟迟也想知道镇长?在图谋什么,于是?分?配了任务,游宋和苏烬去桃仙庙看新神像有无异常,她和虞念慈去墓地找那位神秘的哑巴。

墓地在桃溪镇往西,位于矮山的山脚下。所见之处尽是?荒芜与土包。墓地入口附近,有间简易平房。几只乌鸦停在树上,发出嘶哑的叫声。

一个沉默丑陋的女人正在扫墓地中的枯叶,她看起来三十来岁,但气质异常沧桑沉郁。

“哑姨,你好。”江迟迟冲她露出善意微笑,开门见山,“我们是?参拜桃仙娘娘的。”

她们被老哑请入房里,甫一进门江迟迟便感受到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

浅浅的、带着一丝温柔。

平房靠墙摆放着一尊一米多高的神像,看起来历经风霜,衣袂飘带的颜色褪去,沉淀出一种受香火供奉的祥和。

神女竟然和这尊神像有五六分?相似。

江迟迟注意到神像手中的桃枝,一朵桃花孤寂点?缀在枝头,艳丽颓靡。

她和虞念慈对视了一眼,确定了桃仙娘娘还在,但异常虚弱。

江迟迟奉上了三柱贡香后,神像的颜色似乎较之前?鲜亮了一些,那道似有似无的视线也凝实了不少。

江迟迟从黄布包中取出一对乌木筊杯,跪在神像前?,贡香袅袅模糊了桃仙像,她说:“晚辈江迟迟,若您在,请给予指示。”

老哑看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生出几分?担忧,连比带划朝虞念慈询问。

虞念慈轻轻比了个噤声手势,压着声音说:“这是?在问神。”

乌木筊杯清脆落在地面。一阴一阳,为圣杯,视为神明应允此?事。

“娘娘,我们是?否遗忘了昨晚的记忆?”乌木筊杯再次掷出。

两面皆反,为阴杯,桃仙娘娘否认了此?事。

“怎么可能?”虞念慈忍不住出声。

江迟迟捡起筊杯,沉默了一会后,再次开口:“娘娘,我们七人之间是?否有人不曾遗忘昨晚的记忆?”

筊杯再次掷出,为圣杯。

江迟迟和虞念慈的表情瞬间难看极了。

他们之中出了内鬼!要么被替换了,要么是?背叛了灵协!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娘娘,您是?否知道是?谁?”

筊杯掷出,为阴杯,桃仙娘娘也不确定或者不能说是?谁。

“神女与您是?对立关系?”

圣杯。

“娘娘,许莹在桃树下吗?”

圣杯。

“娘娘,镇子里的失踪案是?神女造成?的吗?”

这一次,江迟迟掷出了两面皆正,这种为笑杯,意思为所问之事不够清晰或机缘未至,又或此?事已有定数。

接下来江迟迟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都?是?笑杯。

大抵是?桃仙娘娘太?过虚弱,难以长?时间与人沟通。

江迟迟收起筊杯起身,忽然被老哑扑过来拽住手腕,她满眼含泪,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嘶哑喊声。

老哑指了指神像,又指了指江迟迟和虞念慈,又飞快比划了一连串的手势,配合她那激动的表情,虞念慈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要我们救娘娘?”

老哑呜呜哭着,握着虞念慈的手,像个孩子一样点?头。

“等?等?!你是?不是?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江迟迟突然捉住老哑的手问。

老哑用力点?头。

“为什么她一个普通人反而记得?”虞念慈懵了。

江迟迟转身看神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和神像有关?这尊旧神像长?时间接受香火供奉,法力最强,也许拥有让人保持清醒的能力。”

得知老哑记得晚上的事,两人开始询问她晚上发生了什么。

但老哑没有接受过教育,只会写几个字,画画也十分?抽象,三人牛头不对马嘴交流了半天,才勉强弄明白一件事——

起雾之后的镇子很危险,要到有神像的地方去。

四?人汇合,江迟迟告知了在墓地调查到的所有线索,她和虞念慈默契地没有提起七人里有内鬼这件事。

游宋简单描述了自己所看见的桃仙庙神像。

那是?一尊华美慈悲的神像,衣袂飘飘恍如神仙妃子,工匠绘制得异常精细,将衣裙上代表祥瑞的纹样都?一一描绘出来。

“但是?,”游宋话锋一转,“神像的衣裙里绘制了一道不起眼的符文,看着很眼生。”

苏烬拿出一张纸,三两下绘制出那道符文递给江迟迟和虞念慈看。

江迟迟盯着看了半响,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眼熟,这与送他们来桃溪镇的那个司机车上的平安符中的符文有些相似。

只是?,这些符文是?反写的。

符文反写乃大忌,都?是?些谋人害命的邪门歪道。

原本的符文是?庇佑祝福,如今反写,便是?——窃运。

所以,镇子上的人气都?如此?灰败,都?是?被偷走。

而罪魁祸首便是?提出要请新神像的镇长?,想必那些被居民?请回家中的神像,也有这样的窃运符文。

“他这样做能捞到什么好处?”江迟迟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起床时那种浑身不适感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越来越厉害。

不仅是?她,三个队友同样如此?,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一照,恍如鬼魂。

但他们没有时间休息,江迟迟已经感受到了潜藏在黑暗处的死亡威胁。

七人之间,有一个背叛者。

四?人四?散离开,去寻找镇子上残余的旧神像。

这些有旧神像的地方,也许能在夜晚派上用场。

暮色渐渐笼罩桃溪,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雾气渐渐蔓延。

调查完后,江迟迟回到招待所,找上了江千雪,将“起雾后有神像的地方才是?安全的”这条信息告诉了她。

江千雪拧着眉头,沉思了很久,将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抛向江迟迟。

“等?价交换,不欠你的。”她冷淡说。

江迟迟抿唇一笑,不客气接下。江千雪带的法器可是?好东西,哪怕用不上,倒个二手出去都?能赚上一笔。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等?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身看见倚在门口的游宋,仍是?那副清俊不羁的模样。

“你今天有话没讲完。”他直觉向来敏锐。

江迟迟笑:“游宋,等?出去我请你吃香菜牛肉面吧?”

游宋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着江迟迟,手中玄铁剑出鞘半寸,锋芒毕露。

这个是?真的,江迟迟松了一口气,对他说了内鬼的事情。

“除了你和念慈,我都?怀疑。”江迟迟压低声音,“今晚行动的时候,小心身边的人。”

“你也小心,我觉得这次也是?冲你来的。”游宋的表情无比认真。

他离开时帮江迟迟带上了门。

江迟迟无意识摩挲着鬼玉,忽然想知道燕无歇这时候在哪,又在做些什么。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游宋?”江迟迟下意识喊。

“是?我,刚刚落了件东西。”游宋在门外?说。

江迟迟在地面扫视了一眼,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他落了个鬼在这吧。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起,雾气已经笼罩了整个镇子,比起昨天时间再次提前?。

江迟迟后背爬起一阵冷意,她缓缓握住青铜剑,悄无声息靠近了房门,轻轻贴近了猫眼。

“叩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贴在了猫眼上。

许多眨动的,滴溜溜的小红眼看向了猫眼内的江迟迟。

“迟迟,我看见你了。”门外?的“游宋”如此?说。

第50章桃溪雾行7

江迟迟一点点往窗口退去。

敲门声急促起来,门?板剧烈震动着,墙皮簌簌落下。

这?扇老旧的门看起来撑不住太久。

她?不?再犹豫,翻身从二楼跃下,就地一滚落在马路上。

“嘶——”江迟迟手心火辣辣地疼。

白皙的手掌有一道剑伤,覆盖着薄痂,看起来受伤有段时间了。

她?迅速检查身体,果然发现?了许多打?斗过的痕迹。

都是昨晚受的伤,在雾气中重新显形了。

腰间忽然有东西咯了她?一下,江迟迟伸手一摸,在黄布包里摸到了草草塞进去的档案袋,还未开封。

除此外,还摸到一张叠起来的告示。

她?一目十行飞速浏览,瞬间明白这?是自己昨晚得到的线索。

在雾中拿到的物品无法存在于雾气消失后。

体检报告中,消失又回来的居民数值一切正?常,除了体内白细胞值远超常人,且体温偏低,都维持在35℃左右。

“砰!”二楼的玻璃忽然碎裂。

江迟迟飞快扭头看了一眼,八只手的蛛人壁虎般从窗户爬到外墙,硕大的复眼滴溜溜转动,锁定了她?。

他顶着游宋的脸,清俊的面容骤然裂开,狰狞口器重喷射出一团雪白丝线。

驱祟符甩出,与丝线在空中相撞迅速燃烧。

江迟迟头也不?回冲向镇子西边,墓地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雾团里会有什么,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进去了没好事?。一路上她?都尽力避开这?些雾团,可渐渐发现?了一件不?妙事?情——

没有雾团覆盖的地方,雾气也在渐渐变得浓郁。

前?方有重重人影走来,江迟迟收敛气息,两三下爬上了路边的树。

“救命,救命啊!这?雾要吃人!”他们惊慌失措在街道上奔跑、呼喊。

江迟迟冷眼看着,刚刚那怪物已经让她?明白,雾中遇到的“人”不?一定是人。

他们从江迟迟所在的树下经过,其中一个忽然抬起头来。

他脸上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口中还在不?断呼喊,但点点红光在一双眼中溜溜转动。

树上只有浓密的树梢。

呼喊声渐渐远去,江迟迟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悄无声息落在地面,再次往墓地方向奔去。

越靠近墓地,雾气便越稀薄。

莹莹的淡绿色光芒笼罩着墓地,从平房为中心如浪潮铺散,彻底隔绝了那些翻涌的雾团。

“啊啊啊!”老哑守在平房前?,看见江迟迟来了,焦急地发出喊声,把?她?拽到了神像前?。

江迟迟浑身一震。

陈旧的神像不?断逸散淡绿色光芒,但江迟迟感受到了不?可挽回的衰败气息。

神像的面容依然温柔慈悲,只是手中的桃枝,那仅剩的一朵桃花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明明白天时还能通过筊杯沟通,短短时间竟然衰败至此。

江迟迟将身上所有的贡香拿出,一齐点燃插入香炉中。

老哑跪倒在地,她?泪流满面,口中发出嘶哑的呜咽声,一下又一下深深磕在地面上。

如同绝望的信徒,想要挽留一位即将消亡的神明。

“我明白了”江迟迟猛地攥紧了青铜剑。

是有人在砸碎剩余的旧神像,所以桃仙娘娘才会短时间内衰败至此!

她?头也不?回冲出门?外。

身后响起了一声温柔至极的叹息。

江迟迟一脚踏空,栽入了无边无际的芳草地中。

茫茫白雾笼罩天地,唯有一棵参天桃树屹立。

“桃仙娘娘?”

“不?必去了,已经来不?及了。”如花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这?小?小?的天地间,祂轻声叹息,“最后一尊已被打?碎。”

江迟迟脸上的血色褪尽,失去旧神像庇佑的普通居民在夜里

似乎看破她?心中所想,桃仙娘娘说:“虽然神像已碎,但我还能暂且庇佑他们这?一夜。”

江迟迟明白,也只有这?一夜了,今夜之后桃仙将要不?复存在。

她?声音滞涩:“我该怎么做,才能帮您?”

簌簌桃花落下,温柔抚过江迟迟,祂笑?:“万物有常,我已注定消亡。只是镇子上依然有活着的人,他们视我为神明,我却不?能庇佑他们平安了。”

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桃仙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为祂奉上一颗桃的小?孩,衰败沉睡的祂被从此被唤醒。

祂跟着那群淳朴的人来到此地,人们供奉祂,祂庇佑镇子平安,默默绞杀了无数于黑夜中窥探的恶鬼。

在这?个风景秀丽的镇子,祂渡过了数百年岁月。

可人心总是难测。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变了。

“小?灵师。”祂温柔恳求:“请你?与同伴破了那蛛妖迷雾,让他们平安离开此处。”

“那蛛妖巢穴就在桃树下,通往地下的路在树中。”

一朵桃花落在江迟迟眉心。

昨晚丢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恢复。

“我们一定会的。”江迟迟承诺道。

祂轻柔开口:“蛛妖法力高深,你?们难以对抗。可我本?体虚弱,无法直接降临雾中,若遇危险可以请我上身。”

请神上身,江迟迟从未试过,对施术者要求极高,稍有不?慎或许会横死当?场。

她?迟疑了,却不?是因为其中风险,“您如此虚弱,若应了我的请神咒”

漫天桃花落下,眼前?的景色坍塌消散,桃仙娘娘的浅笑?还萦绕在江迟迟耳边。

“既然受人香火,自然要履行职责。”

江迟迟将得到的信息写在纸上,并说明自己要去神女?老巢,然后将纸留在了平房里。

所有的旧神像都被砸毁,她?的队友和江千雪他们最终会在墓地汇合。

江迟迟回头望了一眼跪俯在神像面前?的老哑,沉默走出了墓地。

游宋和虞念慈不?是内鬼,江千雪也不?可能是,如果江千雪是昨天晚上就不?会来救她?。

那么,只剩下苏烬、张见山、吴道成。

她?眼前?掠过昨晚在医院的那一幕,苏烬将她?推入雾团中,孤身站在张牙舞爪的蛛人前?,肩膀被黑刺贯穿。

江迟迟捏紧了青铜剑,由衷希望背叛者不?是自己的队友

吴道成顺着路灯杆缓缓滑下来,飞快擦掉额头的汗珠。

满地都是八只手的怪物,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最恐怖的是,这?些玩意还能模仿队友,防不?胜防。

吴道成谨慎观察附近,确定暂时没动静后,压着脚步走出了小?巷。

傍晚时江千雪要求他们起雾后到墓地汇合。

只是,从招待所到墓地的路上未免也太凶险了点!

吴道成的脚步忽然一顿,他猛地转向身后。

他听见了脚步声。

温润俊秀的青年从雾气中走出,他背着桃木剑,朝他微微一笑?,打?招呼:“吴道成?”

吴道成敏锐感觉到一丝违和感。

他从雾里走出来,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他在雾团外面的被赶得像条狗一样。

桃木剑笔直指着苏烬,吴道成沉声道:“站住。”

苏烬点燃了一张灵符,周围浅淡的雾气缓缓蠕动散开少许,他说:“我不?是假冒的。”

桃木剑放下,吴道成松了一口气,与苏烬同行,“那就好。我要去墓地和队友汇合,你?也一起去吧,这?地方太诡异了。”

苏烬落后吴道成半步,凝视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之色。

“动手。”神女?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否则你?死。”

这?是第二次催促,她?的耐心快要耗尽。

“嗯?”得不?到回答,吴道成略带疑惑转头。

寒光一闪而过,他腹部?一凉,下意识低头看去——

匕首插入了他的腹部?,抽出时带出一簇血花,几滴溅在苏烬脸上。

看着满脸阴翳的青年,吴道成瞪大双眼,嘴唇吃力蠕动:“为什么?”

一记手刀砍在吴道成脖子上,他干脆利落昏死过去。

苏烬缓缓擦去脸上的液体,满手血红。

“很好,下一个。”神女?冷漠指示。

“呵。”苏烬忽然笑?了起来,他兀自笑?了一会,反手将桃木剑掷在生死不?知的吴道成面前?。

桃木剑嗡鸣着,笔直插入地面。

他不?配再用这?把?剑了

雪白的雾团将桃树周围浓浓包裹,江迟迟毫不?犹豫踏入了翻涌的雾气中。

刺骨的阴冷瞬间围绕。

周围的空气变得黏腻异常,难以呼吸。

江迟迟瞬间烧了三张驱祟符,灵符猎猎燃烧,几乎是一转眼就燃烧殆尽。

她?咬牙续上,一步步往前?走。

浓稠的雾气有如实质,每一步重如千斤。

一只枯瘦手臂无声无息游到江迟迟身后,尖利黑刺猛地刺下!

断臂落下,江迟迟喘着气收回青铜剑,脸因为缺氧泛起薄红。

这?样下去,她?没走过石桥就要被活活耗死了。

她?腾出一只手,在黄布包中翻找,希望能找出点有用的东西。

淡淡的白光从黄布包中逸散出来。

是在荷花镇时,水荷娘娘彻底消散前?赠予她?的一颗莲子。如玉莲子在她?手中颤动,滚落在地。

莲子落地,转眼间生根抽条,一朵白莲幽幽盛开。脚下翻涌的雾气逐渐化为粼粼水波,荷叶、荷花铺了一路。

原本?的石桥化为了一条由荷花与荷叶铺成的路。

翻涌的白雾被坚定阻隔在两侧。

江迟迟在心中道谢,飞快踏过水波,顺利来到桃树前?。

桃树与桃仙庙附近没有一丝的雾气,一片凋零桃花落在江迟迟肩头。

她?仰头去看,参天桃树没了白日落英缤纷的美景,变得枯枝横生,丝线缠绕在它的躯干上,零星的花在枝头摇摇欲坠。

江迟迟绕着粗壮的树干一寸寸寻找,手下忽然摸了个空,踉跄着跌入——

诡谲的气味扑面而来,腥甜腐臭间夹杂着淡淡幽香。

江迟迟反应极快用青铜剑往旁边一插,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眼前?是一个巨大深坑,蜿蜒交错的楼梯悬空架在深坑之中,路线错综复杂,深坑的地步幽幽泛起绿光。

江迟迟脚下就是一道通向深处的悬空楼梯。

她?抽回剑,压着脚步往下走。

深坑之下幽幽吹来温暖潮湿的风,将那股怪异的幽香带上来,江迟迟行走在狭窄的楼梯上,仿佛在悬崖峭壁间。

她?谨慎打?量着周围,视线定在深坑的坑壁上。

坑壁之中,挖出了无数四?四?方方的坑洞,如同一个一个棺材嵌入其中。

许多“棺材”里都有一枚半人高的“茧”。

有些“茧”已经破了一个口子,剩下空空的壳子。

江迟迟忽然想起那些长?了八只手的怪物,难不?成就是从这?些“茧”里出来的?

幽微冷风从身后扫过——

江迟迟下意识转身挥出青铜剑。

当?寒光湛湛的剑身映出那双温润隽秀的眼睛时,哪怕江迟迟已经有所猜测,手中的剑依然稍稍一滞。

“苏、烬。”江迟迟一字一句叫出了他的名字。

锋利匕首丝毫不?拖泥带水冲她?面门?扫来。

青铜剑撤回抵挡,剑身传来的冲力让江迟迟迫不?得已后撤一步。

失重感骤然袭来。

呼啸的暖风从耳边吹过,江迟迟仰面跌入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