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尽管这样的事情年年上演……谢钰京依然死性不改。
他觉得,既然他这么聪明,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学懂,为什么还要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写作业呢?
简直是浪费时间。
谢钰京盯着手里空白的信纸磨牙,可恨!可憎!可恶!他恨不得把纸咬得全是窟窿。
最后愁苦到把脸按在桌板上滚了两圈,喉咙里发出点细小的烦躁的闷闷声响。
一旁的秦峥笔尖一顿,平静地投来视线。
【啊啊啊萌萌宝宝你是一只宝宝!】
【我已经完了,我看着谢钰京觉得他做什么都好有意思,他待着发呆能有一千个小动作,我能一直看。。】
【秦峥:盯——】
【我发现其他嘉宾其实也很喜欢盯着谢钰京看。。】
【人之常情】
【男妈妈,珍惜你的好日子,你马上要被开除室友籍了】
节目组的信纸有点劣质,一股闷苦发臭的纸张味道。
谢钰京好嫌弃,他又把脸抬起把纸挪开点。
然后将半张脸埋在胳膊上,眼皮耷拉歪着脸,停顿了不知道多久,开始涣散着视线乱涂乱画。
等涂满一整张后,才回过神。
木已成舟,谢钰京欣赏自己的作品,觉得乱麻线似的线条也是艺术品,遂封存在信封里准备给秦峥。
【最让我看不懂的一封信来了】
【因为是谢钰京所以做什么都不奇怪!】
【我完全懂了,宝说的是和秦峥在柜子里躲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不,我觉得他说的是秦峥可憎让他很烦。需要趁早滚开他不需要这个室友】
【不不不,你们看画面中间,有一件看起来很像衣服的图案。鱼咪是想感谢室友帮他洗衣服、又不好意思表达,所以用这样含蓄的方式传递心意。】
【果然是面坏心软的好咪一只。。】
【秦峥能看懂吗?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样子】
【够了,真的够了,明明就是发呆乱写的。。】
*
晚上在客厅一起收取信件的时候,谢钰京罕见地动手拆了一封信。
其他人的视线有些愕然,集中在谢钰京的身上。
——这完全是一时兴起。
谢钰京拆掉的是秦峥的信。
他只是有点好奇。
秦峥在被他强制贴贴之后还给他写信会是什么心态,以及会对他说些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
谢钰京看着秦峥的信。
前面太长,略;中间太长,也略;结尾写的是——
【特别的体验。感谢。晚安、好梦。】
【特别的体验??】
【所以衣柜里果然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求你们不要躲镜头让我多看看!!】
【虽然超话同人产出了各种坏坏的play,但是果然比起那些我还是更想自己亲眼看看啊,真的抓心挠肝的程度可恶。】
特别的体验?
谢钰京想。
秦峥好像对此不是很排斥。
不。准确地说,他没有意识到谢钰京的可怖之处。
谢钰京根本是吃不饱喂不熟的贪吃怪物……只是长得好看一点点。
何况,现在他的症状还是进阶版。
这意味着,比起过去,他更加不懂节制。
谢钰京看向秦峥。
他姿态严正,身高、体型,都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只要谢钰京不说,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其他人的视线依然紧紧盯着他,似乎想知道谢钰京还会不会再拆开下一封信 。
但没有。
谢钰京把秦峥的信重新塞回去,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仅此一次的特别。
上次特别的是池纵,池纵收到了谢钰京的信。
这次特别的是秦峥,只有秦峥的信被谢钰京拆开。
池纵看向秦峥。
秦峥低着头,粗犷的肤色和大手,把在谢钰京手里很大一张的信纸衬得小小一张。
他慎重地打开了谢钰京的信件。
轻柔的,单薄的味道,雨雾一般渐缓地沁出。
紊乱漆黑的线条撞入眼帘,纸张上还因为过度用力戳出数个窟窿。
其实谢钰京在桌子上眼神虚散写写画画的时候,秦峥就对此有所预料。
他看起来非常苦恼,不知道是因为更衣室里的拥抱,还是因为自己的室友即将更换掉。
从谢钰京偶尔瞥向他的眼神里,秦峥保持无所谓的心态冷静感受,然后觉得……他其实不希望他离开。
从游泳馆回来的路上,秦峥就一直在思考:谢钰京是出于什么心态拥抱他的?
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做这种事。
起码需要一个理由。
好感?依赖?
这很不妙。
秦峥暗色眼眸垂敛。
他注视手里的信纸,深邃轮廓铺陈阴影。他脑海中闪现出谢钰京依覆在他被褥上的样子,餐桌旁抬起眼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的样子。
“……”
他手指微微收紧,筋骨凸显。胸膛不自然地剧烈起伏了一瞬。
【我打赌,室友哥又在脑补】
【室友哥:他好爱我。】
【自我攻略是很有一手的。。】
池纵觉得很烦。
这种烦躁,不在于朋友把信投给了别人。
而在于,他觉得谢钰京太过天真好心肠,觉得世界上只有好人;看不穿黎舟言的阴暗面,也不知道秦峥对他心怀不轨。
他眉头深拧,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动,挂在脖子上的耳机轻微露出朋克摇滚的动静。
“喂,秦峥。”他说,“你可以上去搬东西了。一件都不要留下来,我今晚就要住进去。”
池纵需要一个机会和谢钰京促膝长谈。
谢钰京今晚写信肯定也很累,他可以好好帮他按摩,从头按摩到脚。
谢钰京使唤他多久都可以,哪怕叫他一整晚都不停也没问题。
秦峥在他的急躁逼视下无动于衷。他把信纸按照之前的折痕轻轻合上,没有抬眼,厚重的声音平稳。
“太晚了,我需要休息。明天再搬。”
这倒的确是个理由。
但池纵不想拖延。他眼尾痉挛了下,咬牙道:“我来帮你。”
“不需要。”秦峥抬起眼,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明天早上,我会搬走。”
池纵:“你非要多住一晚?”
秦峥言简意赅,“是。”
池纵:“你——”
沈文疆后靠在沙发垫子上,指腹轻敲着膝盖,“现在已经很晚了,池纵。”
池纵似乎还有什么想说,但又只好暴躁地闭嘴。
傅檀的视线冷冷转移过来,两手交握,姿态漠然注视着秦峥的脸孔。
室友难道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贵礼物么。
如果是傅檀一开始和谢钰京住在一起,现在就会忙不迭离开。
他对照顾麻烦精没有兴趣。
秦峥径直站起身,往楼上走。
推开门后,室内空无一人。谢钰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谢钰京很安静。
没有在床上滚来滚去,没有发出哼哼的动静,没有叫他的名字,没有把他赶走。
安静到让人觉得奇怪。
秦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
十一点半到六点半,是节目组设定的卧室镜头的定时关闭与打开的时间。
十一点三十一。
秦峥忽然听到很轻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小心推开的声响。
他黑暗中的双眼倏然睁开,锋利双眼直直看向紧闭的门。
门缝外一道朦胧乌黑的影子,裹挟着单薄的、隐秘的香气,像孢子菌丝,软融融地要渗进来。
谢钰京。
站在他的门外。
秦峥忘了自己有没有锁门。
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