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纵有一种崩裂的破碎感，心跳声渐渐疯狂起来。
而谢钰京对这个只是外表温柔的人心里的阴暗一无所知。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把自己摊开变成软溻溻、尾巴都不甩一下的小鱼仔。
他面无表情攥着手机的手收紧，呼吸困难，恶心窒息感一阵阵地推涌上来。他甚至神智昏聩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和谢钰京的房间。
直播弹幕。
【啊啊、你要不回去吧哥，再不去的话二房哥要偷家了！！】
【啊啊啊啊你看直播录屏破防只是过去式，但现在又有新的破防时刻了！！】
【简直是吃苹果，从吃烂苹果开始就会一直吃烂苹果。。永无止境啊天呢。。】
池纵当然无法意识到楼上有谁进去过，他又低下头继续看。
这十分钟的黑屏镜头也是网友的热议环节。
超话里围绕这十分钟展开讨论。
【其实你们都想得太不单纯了，我觉得谢钰京只是心里苦，需要和朋友倾诉，他们就是纯友谊】
【那怎么不和池纵说？池纵不配吗】
池纵：“。。”
【朋友哥的称号可以让位给二房哥了】
【据我观察，他们可能在里面做了一点很坏的事情[截图]谢钰京的脸红红的、视线好空。池纵有这样的待遇吗】
【坏咪已被惩治。。】
池纵呼吸愈发不顺畅。他竭力隐忍，调整了倍速加快进度看下去。
之后就是在餐厅约会吃饭，去街边的游乐小摊上玩套圈、捞金鱼，射击，玩偶大作战一类的小游戏。
谢钰京对玩这些很有经验，几乎百发百中。整条小街玩下来，店主都要躲着他走。
然而游荡的幽灵能黑黢黢地跟在人家后面一路，搞得人家只好心软松口说好吧好吧。
谢钰京很可爱，黎舟言也算是个东西。
忽视黎舟言或者把他代入自己的脸，池纵才能看得下去。
他们聊了很久。因为今天正好是愚人节，黎舟言用愚人节做话题。
谢钰京：“要不是因为今天要出来约会，你们就要倒大霉了。”
谢钰京就是那种愚人节会故意假装对别人好，但本质上是为了整蛊他们的人。
年年不重样。
前前年，厨艺稀烂的谢钰京亲自动手做饭包，在里面塞了足量芥末，薄荷，辣椒和跳跳糖。从爸妈到哥哥到朋友，谢钰京毫无例外地得逞！
【咪做饭，咪好，吃干净不浪费咪的好心是美德。】
前年是伪造凶案现场吐血装死。谢钰京甚至考虑到躺在地上死会很冷，于是倒在沙发上撞死。胸口插刀子在哥哥想拔的时候还反扑过去捅了他一刀。
【咪哥：已死，但被萌死[爱心]】
去年是愚人节告白，谢钰京广撒网发了一百个人。
【第二天咪将被一百个人求婚】
【咪这个玩笑真的不能乱开，会很恐怖！】
黎舟言安静听谢钰京细数，侧眸认真地看着他。
夜晚的光亮落在谢钰京的侧脸，流淌着浸染着。他哼哼笑的样子很坏又很灵动。黎舟言又想到了废弃游乐园的雾气里，隔着栏杆静静看他的谢钰京，红润的嘴唇会吐露多少神奇邪恶的咒语，让这么多人俯首称臣乖乖听话。
他很喜欢自己的生活。很得意，很开心，说起这些的时候，能看出身边的人都好配合他。好喜欢他。
黎舟言只是看他，一直看着。轮廓深邃混血感明显，光亮切分在他的侧脸，他微微低眸注视谢钰京，轻声说：“真好。”
谢钰京：“……嗯？”
屏幕里两个人看起来会让人觉得登对。
池纵从屏幕反光里看到自己有些狰狞扭曲的脸孔，他面无表情，眼皮狂跳。没办法不感到疯狂扭曲的危机感。
【哇这幅表情、好破防。。比我想象中还要。。】
【我早说池纵是占有欲很强的类型】
【他回去撞到谢钰京和黎舟言会怎样，岂不是更破防】
他们如果只是在一起玩，池纵会嫉妒，但也仅仅只是嫉妒。
但约会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会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无形中有更紧密距离。
在谢钰京的回忆里，这段记忆将只属于黎舟言，池纵没有办法参与。
约会结束已到黄昏时刻，谢钰京打开车门，就看到黎舟言放在座椅上的新鲜花束。
他有点意外地回头。
黎舟言站在他后面两三步的位置，身上挂着谢钰京买回来又不再有兴趣的玩具和零食，微笑看着他。
“希望今天对你来说，是不那么坏的体验。”
池纵额角的青筋都弹动起来。
他讨厌黎舟言，但依然会无法控制地、不自觉地去想——
池纵之后和谢钰京约会的时候，在这样简单寻常的环境下，引导话题、附赠礼物，能否做得像黎舟言这样不动声色、从善如流。
池纵抱着头缓了好一会儿，红血丝漫进眼球，粗重喘息如同野兽怪物。
隔了好久。
他才能挪动千斤重的手指去点开谢钰京和秦峥的约会视频。
随后——精神上又蒙受了另一层打击。
谢钰京和秦峥约会的目的地是主题公园。
池纵原本觉得秦峥这种性格，约会一定会扣不少分。至少能够缓解他看完黎舟言视频时候慌乱惶恐烦躁不安的情绪……
但忘了谢钰京是这么善良的人。
他为了给秦峥参与感，不冷落他，会主动要求亲密接触。讨厌亲密距离的人，会伸出手要秦峥把他抱起来去摸大猫雕像，会看到秦峥落寞的时候分给他两只猫，还会答应秦峥的无礼要求跨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是池纵被谢钰京这样对待，他会找人合照，然后把照片在小屋挂起来作为他们钻石一般闪耀的友谊的见证，让路过的每个人感慨他们的感情。
但秦峥不是池纵，他对谢钰京有肮脏的糟糕的想法。
秦峥根本就是看谢钰京性格温柔又善解人意，仗着谢钰京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
池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峥那时候回到小屋，会是那样的表情。
和谢钰京约过会的人，的确有高傲的资本。
他开始痛苦。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你已经彻彻底底栽了朋友哥。。】
【你照照镜子再说你是朋友这种话吧好吗】
【……等等！他上楼了！！】
【黎舟言还没走啊！！！】
【……我靠。[震撼语气]】
*
“——咚咚。”
房门被闷闷敲响。
谢钰京已经不太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被黎舟言抱在怀里，垂着头发丝凌乱靠在枕头上，脸颊的热意腾腾往耳旁脑海里冲，幸福舒服到仰头有些飘飘然。像一只醉倒在蜜浆里触角和翅膀都乱颤的蝴蝶。
是黎舟言提醒他。
“钰京。”
他的手稳定温柔地覆着谢钰京的小腹。
“有人在敲门。”
谢钰京才能费力地睁开一点眼睛，散成雾的目光勉强凝聚。
“谢钰京。”
池纵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带着怪异的闷沉冷静。
“我可以进来吗？”
谢钰京思考的能力像火后灰烬一样湮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嘎吱——”
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神经才猛地弹动一下。
谢钰京迅速把黎舟言塞在被子里埋起来，故作镇定。
还好床上很多垒起来的玩偶抱枕，到处都是鼓包，应该看起来没这么明显。
池纵靠近。
他肩膀宽阔体型高大，在赛车手里也是顶顶帅的那个。现在在窗外模糊月光下靠近，表情几乎无法窥见。
谢钰京的心跳加速。
“有什么事？”他带点驱逐意味询问。
池纵很难受。
黎舟言会替代池纵变成谢钰京唯一的朋友吗。
黎舟言没有攻击性，没有掠夺感，擅长交际。池纵的父母、养父母、对他很好的祖母，老师，身边的朋友，都会对他有很好的评价。
谢钰京也要这样吗。
也要离开他吗？
他的眼球有些发红，眼皮浅覆，站在原地身影被阴影压低。
谢钰京无法共情他的痛苦。
他完全处于另一种奇妙温情又畸形的舒服感受里。
黎舟言很安分，并没有乱动。但光是贴贴产生的快感就已经让谢钰京的脑袋变地乱糟糟了。他忍不住蹭了蹭。
池纵轻声说，“我刚刚看了你和秦峥黎舟言的约会直播。”
谢钰京的脸有点乏力地砸在枕头上。拳头收紧。闷热湿意反扑到他的脸上，紧贴的部位被黎舟言的手掌静静撑扶着。他喘着气，睫毛濡湿的水意都浸下去。
“你不舒服吗？”
池纵察觉不对。他靠近，谢钰京：“别——”
滚烫手掌轻轻贴了下谢钰京的侧脸，谢钰京打了个寒颤，喉咙里挤出一点微弱的闷哼。
池纵：“脸好烫。”
谢钰京小口喘气，“没事，就是、就是比较热。”
“是不是黎舟言今天给你吃冰淇淋的问题。”他说，“然后又受凉了？”
他嫉妒的、指责的人就躲在谢钰京的被窝里，被谢钰京抓着手贴着蹭着。
荒诞感在空气中蔓延。
池纵觉得空气里有一种奇异朦胧丝丝缕缕的气息漂浮着，让他有一点怪异的口干舌燥，以及发热，以及冲动。
尤其是在看着谢钰京贴靠枕头，清瘦的手指抓着被单攥紧忍耐的时候。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种冲动是什么。
就听到谢钰京的声音。
“不是。”
谢钰京的声音里几乎有些轻闷发抖的气音，他本来想说“没错都是黎舟言的错”，又怕池纵觉得太有共鸣非要留下来和他彻夜长谈。
谢钰京只想让池纵快点离开这里。
“不是他的问题。”
黎舟言不动，也安静。没有给谢钰京制造任何麻烦。却酝酿了对谢钰京来说非常难熬的折磨，胸腔里的热意痒意钻透了皮肉骨头，难受到谢钰京瞳孔里都有了模糊的一层薄薄水光。
谢钰京说：“真的、只是有点热而已。”
池纵却因为他的回答而沉默。视线静而深重，在黑暗中带着无法忽视的炽烈感看着他。
谢钰京有气无力，潮湿虹膜被眼皮覆着一点。黑发蛛丝般渗透下去。苍白的脸孔愈发显得昏涩无神。
“他们凭什么能让你那样？”
他忽然问。
谢钰京哆哆嗦嗦夹着黎舟言大腿的腿都绷紧了下：“谁？”
“他们两个。”
池纵说。
“谢钰京……钰京，小鱼。”池纵笑了声，像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爱，重复了一遍，“小鱼。”
他嗓音微哑音调降低，低声喃喃，“我们两个才是朋友。”
无论是秦峥还是黎舟言都让他酸得冒泡。黎舟言不是什么好东西，秦峥更不是。
镜头黯下的十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峥被谢钰京夹着脑袋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丑陋的厌恶和鄙夷。以及旺盛到喉咙发干的热意，是嫉妒、愤怒、占有欲。
他往前靠近两步，靠近了床沿。
谢钰京失去了反应能力，只是看着他走近。
身后的人静谧不动。
眼前的人还在逼近。
本来该是私密谈话的场合，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银发青年倾身，银质项链从脖颈滑下晃动，谢钰京就像是会被催眠的猫，愈发混沌不清醒了。
男生手心滚烫，熨着谢钰京侧躺的时候支出被褥的膝盖。烫意浸入骨头。池纵面无表情，垂落的银发下视线暗沉地和谢钰京模糊的眼眸对视。
他不知道房间里第三个人的存在。
不知道谢钰京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这么费力难受的原因，是还有别人在抱他。
“小鱼。”
高大的青年轻轻请求。
用沙哑的声音；古怪的，卑微的，含着急切酸涩意味的语气。
“我也要你那样骑我。森*晚*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