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疆摘下眼镜, 擦了下镜片。视线在模糊中投射到谢钰京的身上。

空气里的信号开始变味。

平静，但波涛汹涌，空气中起伏着不甘沉晦的气味。

在谢钰京看不到的时候, 对峙视线几乎扎穿秦峥的脸。

谢钰京和秦峥在他们没有人能看到、能阻止的时候接过吻。

秦峥看起来这么粗鲁，会怎么对待谢钰京？

他的手那么大，谢钰京在他掌下就算蜷缩起来也会被抚平、袒露出来。

谢钰京会露出什么表情, 说什么话？会恶狠狠地瞪着人叫骂不许他继续；还是昏昏沉沉地发出点模糊含糊的哼笑声，发着抖，一个劲儿把自己往别人粗糙的手心底下送？

沈文疆微微皱眉。

谢钰京有时候会对别人的亲密触碰有一点依赖性。

但是……

他有没有察觉到，这是非常不健康的、会变相无穷放大饲养别人欲望的方式？

他瞥向秦峥。

秦峥没敢看谢钰京。他怕自己的眼神太露骨, 始终紧攥着手克制着。

时钟“咔哒咔哒”地转动。

时间的流逝像是填满一个卡槽, 再流动到下一个沉默的卡槽。

谢白洲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看着手里的照片。

谢钰京就这样皱眉黑着脸看镜头, 看着镜头外的他。

弟弟以后会交男朋友吗。

还会回家吗。

偶尔回家的时候，会用这幅样子对着他吗？

他感觉到难言的冰冷的惊悚的恐惧。

谢钰京滑溜溜地从景煜后背上滑下来。景煜托了他一把, 让他站好。

谢白洲把照片扔回池纵的手里, 抬头，一张几乎看不到什么情绪的脸上依然一片冰冷。他抿唇，深呼吸, 道：“没错。”

池纵：“嗯？什么？”

谢钰京正想从旁边路过。

谢白洲单手抓着弟弟的肩膀把他拐到自己怀里，捏着他的脸抬起来看看。谢钰京睁大眼抓他的手试图后缩——但谢白洲很快就放松了力度。

没有破皮。

只有一点点肿。

他的手攥紧一秒，又松懈开。细密的恐怖的冰冷电流在经脉中乱窜。谢白洲视线凝固在弟弟的嘴唇, 和挤开一点唇缝看到的红肿舌尖, 面部表情有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他很快收回手。

“是我之前看错了。”谢白洲面无表情道, “他的嘴一直都是这么红的。”

寂静。

“咔哒——”

秒针转了一格。

池纵扯了下唇, 打破寂静，“确实，这么一看确实差别不大。”

谢钰京：“是吧？冤枉我了。”

他说这种话也完全没心虚。

【？？谢白洲你？】

【大舅哥你浓眉大眼的我相信你！咪这么纯洁怎么会背对我们做那种事情？】

【请大家相信坏咪, 坏咪有多坏大家难道还能不清楚吗？！他就是要在镜头面前嘬别人的嘴、把别人搞得昏头昏脑才甘心啊！】

【再相信纯洁咪一次好吗】

【笑得我，隔着屏幕都听到了世界各地破防的声音。咪的男友粉是真的好多，非要嘴硬有意思吗，他都已经明显成这样了！说不定昨晚都不只是亲嘴了[大舌头舔舔]】

【听不懂，你看秦峥嘴巴红了没？他的又没红！只有咪一个人的红了，那就是上火】

【黑皮哥这个肤色，要红到谢钰京这个程度恐怕也很困难吧。。】

【。。】

【不管，反正咪没亲】

【亲了又咋了，咪就应该想亲谁就亲谁，一天亲一个，一年亲三百六十五个！咪的嘴巴就是毒药！勤勤恳恳地啵嘴杀人，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到比咪更勤奋的杀手】

【等等，如果是凶狠杀手咪的话……！我有一个不妙的预感，比如凶手总会回到鲨人现场什么的】

【……？】

【不可能吧，你的意思是说他还会找机会亲人吗？】

【恐怖如斯！！@谢白洲@谢白洲，不要让咪危害四方（？）啊！！】

*

谢钰京还想亲。

亲亲真的好舒服，会上瘾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好像以前没有这么上瘾过吧？

谢钰京都不太能确定。

他观察过。

除了露台、阳台、浴室这些地方之外。拐角玩偶背后，以及厨房的一角，都是监控的盲区。

他坐在椅子上，视线默不作声抬起。秦峥正在厨房做沙拉。

他的余光往后一撇。

傅檀、沈文疆、谢白洲在办公。

黎舟言带着水壶出门浇花，池纵挂着头戴式在翘着腿打游戏。

景煜撑着脸在盯着他。

很好，大家都各干各的，对谢钰京没有威胁。

谢钰京站起身，端起手里的小碗，走进厨房把剩下的一点氧化的水果扔掉。

一不小心碰倒了筷子筒。几只勺子掉到地上，吵杂的碰撞声响起。

“哗啦——”

“啊。”谢钰京慢吞吞地说，“掉了。”

秦峥看了一眼谢钰京明显故意而为的恶劣表情，沉默着蹲下身。

谢钰京也跟着低下头，撑着地面扶住秦峥的肩膀。

【！！看不见了！】

【只是捡个东西而已你们别这样。。】

【好了，这下真的是他们的一环了，咪你会更开心吗，开心的话那我愿意（泪流】

【就这样心甘情愿成为无能的丈夫】

“再亲一下好不好？”谢钰京的眼睛黑黢黢，直直地靠近过来，话说得很小声，语速也快，“悄悄的，就亲一下。他们都不会知道。”

秦峥能清晰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对他来说，那些呼吸、脚步、谈话声，就近在耳边。

他深蓝色的眼眸和谢钰京对视，心跳声渐渐大了起来，甚至遮盖过了绝佳的听力。

和这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总会莫名心慌。也许正因为秦峥给人的感觉太坚毅平静，像厚重的盾牌。

谢钰京觉得秦峥是会拒绝他的，像昨晚一样。所以已经理所当然地开始进入威胁环节，“你反抗我的话下场会很惨。你也看到了，景煜完全和我是一边——”

话音未落——

秦峥识趣地屈服，手碰到他的后腰。

一点炙热的坚固的感受侵袭过来。

他的手收紧，把谢钰京压近，喉结滚动，被汗湿的头发落在深邃粗粝的眉眼。

一双眼睛看着谢钰京的眼睛，又目的明确地垂下看他的嘴唇。

如同某种野兽般闪烁微光。

谢钰京被他看得发懵，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比起患有皮肤饥渴症的谢钰京，秦峥才是那个更渴望亲吻的人。

呼吸已经渐渐靠近。

他身上滚烫的气息也在靠近。带着清爽的皂香。

在厨房的角落，在摄像头的旁边，在所谓“灯下黑”的地方。

谢钰京感觉到一点刺激。

“咚——！”

碗底敲在桌面的声音蓦地响起。

池纵的声音渗透进来。“捡个东西，需要这么久吗？”

谢钰京猛地回神推了一把秦峥，差点就要碰到一起的嘴唇瞬间分开。秦峥侧脸紧绷了下，抬起眼看向池纵。

“……”

池纵和他对视，手臂搭在岛台的大理石台面，耳机挂在脖子上。一头银发下是闪亮的银色耳钉。

他蓦地勾起嘴角冷笑，眼眸和秦峥对视。

“小鱼，”他说，“底下有脏东西，还是快点起来。”

谢钰京站起来，把手里的勺子捡起来，随手扔在台面上，发出“砰”的巨响，气闷地皱眉瞥一眼他。

这么坏他的好事。

谢钰京掀着眼皮看他。

那待会儿就不要怪谢钰京用他来做替补了。

池纵看秦峥就烦，立刻抓住机会把他赶走。

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恋综一开始，池纵就注意到他对谢钰京非同寻常的关注。

他厌烦的视线刚收回来，就瞥了一眼镜头，身体往旁边懒懒一靠，把离得最近的镜头挡住，才看向谢钰京。

谢钰京乌黑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你们……”他像是觉得很难说出口，“你们在一起了？”

他说得很小声。

谢钰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呢！？”

怎么可能！

谢钰京就算要谈恋爱也轮不到他。

他的声音有点太大，客厅里的人本就在隐晦关注，这下更有理所当然的理由看过来。

“怎么了？”谢白洲问。

谢钰京：“没事。”

池纵仔细观察谢钰京的表情，猛地松了口气，嘴角刚刚勾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放在台边的勺子又在谢钰京的手腕旁摇摇欲坠。

故意的吗？

这个想法刚刚一闪而逝，眼前一道银光。

池纵迅速蹲下身，接住勺子。

但下一秒。

谢钰京抬起腿，鞋底踩在他的膝盖上。

不轻不重的力度，踩得池纵脑袋里都骤然嗡了一声，抬起头。

谢钰京居高临下定定看着他，发丝散落下，目光总是很安静。因为色泽过于浓郁，带一点不详不净的恶意。

被他看得心口发毛也是常事。

谢钰京收回腿，靠近他，“你是我的朋友，应该站在我这边。”

池纵一张桀骜帅哥脸，完全被谢钰京这点小动作小表情搞得晕头转向，“嗯，对，没错。”

“你刚刚坏了我的好事。”谢钰京不满，“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池纵喉结滚动了下，“……”

“我刚刚吃了一颗糖。”

谢钰京嘴角弯起一点，说。

池纵被他扑面而来的气味搞得人都昏沉了，确实捕捉到一点清爽的甜香。直勾勾地看着谢钰京嘴唇，心脏狂跳着，干涩的声音道，“嗯……”

谢钰京又靠近一点，泞黑的眸子几乎要往下滴水。手撑在他的肩膀，宽宏大量地宣布，“你要是能尝出来是什么味道，下次我就不找你了。”

他对朋友是很好的。

刚刚谢钰京吃的糖果是哈密瓜味。很好猜。只要他能猜出来，谢钰京就会真的履行承诺放他一马。

池纵喉咙里火烧火燎，说话的声音压低再压低，几乎像破风箱，话音里透出一种明显的急切，“真的吗？”

那他一定不会好好感受体会的。

不是因为他本身想舔，而是他不想他的好朋友再让别人遭殃。

他整个人都空掉了。

灵魂被挤得飘出去，□□也融化，只剩骨架坚硬地被谢钰京支撑着。这种幸福感难以言喻，也让他越发憎恨秦峥。

他昨晚就是得到的这种待遇吗？

还是更过分？

池纵的手抱着谢钰京的腰部，就在谢钰京准备亲过来的那一瞬间，池纵已经把浑身的感官都调动集中在了脸上唇上。

他朦胧中仿佛已经看到天堂圣光，心脏狂跳眼皮狂跳，虔诚等待这前所未有的优厚恩赐——

“谢钰京。”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池纵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飘忽的灵魂瞬间被掼倒在地。池纵猛地睁眼，看到傅檀站在高处，冷冷看着他们，声音打断了他们继续的行为。

傅檀和他对视，厌恶地压低了眉梢。

池纵：“……”

他算是知道刚刚秦峥的心情了。

他冷笑了声。

第二次了。

第二次差一点就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