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结束，谢钰京看着全员黑脸的阴森表情，深感自己的计划已经圆满成功。

回去小屋后，谢钰京在一楼洗了把脸休息。

他低头，看着盥洗台的水珠往下哒哒地砸。眼皮睫毛上的水珠模糊他的视野再往下流淌。

楼上搬换寝室的动静明显又清晰，谢钰京甩了下脑袋浑浑噩噩地往外走。他扶着岛台冰冷的大理石板，就想探头往上看他的室友会是谁。

一个人挡住他。

傅檀直直看着他，露出的胳膊上带着被谢钰京掐出来的印子。

谢钰京警惕：“干什么？”

黎舟言的脚步从另一方靠近。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身上一股阳光草木的气息。一张脸带着些淡而冷的阴影，但望向谢钰京的时候下意识微笑了下。

“别担心。”

“只是傅檀和我说了一些你对我们的误解，”他皱眉，“我们都觉得有必要对你进行一次正式的澄清。”

……

露台外。

夕阳的金光洒落进来，树影摇曳。

谢钰京靠在墙上，头发被风吹起。两道阴影像小山一样笼在他的身上，他们交替絮絮叨叨，从头到尾解释联姻的事情。

用很烦躁冰冷的表情。

好像光是提到，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一种折磨。

“我不知道是谁对你挑拨离间。”黎舟言说，“他明知道我们的关系已经终结，甚至彼此厌恶，却还要误导你，他的想法恐怕并不单纯。”

谢钰京看着他。

“是池纵吗？”黎舟言轻声问，“别相信他，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不是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谢钰京觉得类似的话池纵好像也和他说过。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们有什么矛盾。

被黎舟言和傅檀当面否定之后，谢钰京只觉得不满不开心。他今天这么费力欺负他们，他们不应该背地里声讨他，然后萌生共同语言，引彼此为知己吗。

做反派好难啊。

谢钰京郁郁寡欢。

他只关心黎舟言就作为恋综小说世界的主角，到底要和谁在一起。

这是他通关回家的重点。

别的谢钰京其实不是很在乎。

他倏然抬头，打断他们的话，“可是。”

色泽稠黑的发丝在风里飞散，阴影湿黏落在他的脸上。狰狞昳丽的美丽幽灵一双眼带点亮光，用郁郁的口吻慢吞吞道：“你们就不能在一起吗，就当是为了我。”

谢钰京其实很好奇，如果真的“通关”，谢钰京和景煜会不会直接当场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但话音刚落的瞬间，黎舟言脸上的微笑瞬间冷了下来。

寂静瞬间划破了空气，渗透出极致的冰冷。

深入骨髓的阴暗感从他眼角眉梢流渗出来。只一瞬间，他又轻笑起来，声音很轻，“你在说什么？钰京。”

傅檀的表情则更是直白，胸口起伏，气得不轻。

厌恶感波涛汹涌，他很少有过这么生气的时候。下颚微微抬起，有一瞬间的怒极反笑，简直凶神恶煞。

谢钰京偶尔会体现出恶劣天真的残忍感，他把他们当做npc摆弄着。明知道别人有自己的思想却不会在乎。

然而这里并不是游戏。

他们不是可以被随手摆布的两枚棋子。

他们朝谢钰京靠近。两股影子，两样味道，两种感觉。

谢钰京愣了下，立刻翻身想去打开露台的拉门。然而手刚刚触碰到把手握住，就立刻有一只微微发冷的手，轻按住谢钰京的手腕。

谢钰京哆嗦了下，“你——！”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有常年握笔画画磨出来的茧子，握紧的瞬间手背绷出明显的筋骨。

往下一扣。

掌心是热的，手指是冷的，从谢钰京的指缝里穿过。温柔平静但半强迫式地把谢钰京的手打开。

“钰京。”黎舟言垂眸看他，“我们应该谈谈。”

谢钰京正想说话，另一边，傅檀的手就捂住他的嘴唇。

他的手滚烫很多，捂着谢钰京的脸往后一按，谢钰京的头颅后仰，半边肩膀靠进他怀里。

黎舟言就站在一旁。垂眸看着他们。手还和谢钰京十指相扣。

面前是透明的玻璃。白色的窗帘拉过来，室内的人看不到他们，谢钰京却能在玻璃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阴影热度夹挤着他。

接触带来的模糊快感和并行的紧张一起袭来，他的手一人一只，力气被分散，导致他任何一个人都拉不开。

傅檀声音沙哑，有一股很淡的嘲讽意味，“怎么了？”

“不是你想要我们一起吗。”

谢钰京被拥抱搞得浑身发软几乎想往下滑，强烈的焦躁感一浪跟着一浪涌起，他抓着不知道谁的手，指腹发软发抖，被反握在手心。

好像不太对。

不是这种在一起……

傅檀的肩膀和胸膛宽厚，着黎舟言的面，用宽厚炙烫的手掌微微掰过了谢钰京的脸。

谢钰京看着他。

傅檀想起他在池纵怀里被亲得神情恍惚的样子。

睫毛湿哒哒地努力睁开，虹膜带着晕乎乎的湿润感。惊心动魄的漂亮。属于谢钰京的另一面。

傅檀冷静看着他，喉结滚动。黑眸半眯起，心口一簇火在他这样的眼神中猝然烧起。

他道：“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谢钰京在他的手心里闷闷开口，“什么？”

气流呼出在他的手心里。湿濡的感受像是蚂蚁在爬。

“你说过，我也可以。”傅檀说着，靠近，气息冷冽，长直睫毛扫下的阴翳让眼神显得极其晦暗，“现在正好。”

什么正好？

谢钰京没反应过来。

傅檀却忽然又岔开了话题。

“……我还是初吻。”他哑声说，像在强调。告诉谢钰京他很保守很干净。

挺拔微冷的坚硬鼻梁碰到谢钰京的脸颊，更深更清晰地嗅到谢钰京的味道。

黎舟言没有阻止。

目光带着一股冷意看着傅檀，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靠近贴在谢钰京的脸上。

令他厌烦恶心的味道，和谢钰京身上湿润好闻的奇异香气浑噩地混在一起。让他有一种想撕开他们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动，视线半阖，暖棕色的眼眸注视傅檀的吻落在谢钰京脸颊，到唇角。

谢钰京像是被亲得很舒服，下意识的抬起头让他亲。行为和理智在拉扯，他细白的手指抓着傅檀的手腕，在含糊的轻吻里道：“还有人……”

黎舟言几乎被荒谬得笑出声了。

他道：“当然有人。”

风起伏吹动他的头发，他的阴影也在晃动。微冷的手拨开谢钰京黏在脸上的头发。

“我正在看呢，钰京。”

“你不是说希望我们在一起？那我就不会走。”

他的话语十足温柔，脸上却罕见的没有半点表情。

谢钰京如果抬头一定会吓一跳。连一点笑意都欠奉的时候，脾气很好的黎舟言的表情是这样恐怖。

当着原本已经关系破裂到无可挽救的联姻对象的面亲吻谢钰京，是一种极端的证明法。

证明给谢钰京看，让他看清局面，别再开让人难以接受的玩笑。

——尤其是在他的联姻对象和他喜欢的是同一个人的时候。

杀伤力可以翻倍。

黎舟言静静垂眸，握着谢钰京的手摩挲，同步感受到谢钰京的脉搏。

“我在做你希望的事情。不好吗？”

谢钰京似乎想说什么回答他，但傅檀亲了谢钰京一下。

谢钰京的睫毛哆嗦了下，好像有些诧异。

他哆嗦的这下，在傅檀的感官里，更像是微微合唇轻抿了他一口。

“……”

微妙的柔软感。

带着些微从唇缝中溢出的奇异香气。

颅脑瞬间被难以言喻的强劲电流击穿，傅檀在这一瞬间感到危险、不安、恐怖感。他的理智在报警，然后全部被包围、异化、下坠。

电流细细密密地刺激着，从颅顶一路窜到尾椎骨。傅檀几乎整个人僵硬在谢钰京的面前，脑袋涨热皮肤发麻，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他僵硬地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下来。

但谢钰京的气味、呼吸以及温热的感触，几乎要完全渗透进他的骨髓里。

傅檀更平复不下来。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这是回吻是默许，暗示他可以在黎舟言面前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情。

把谢钰京亲得像那个晚上一样，只能无助又兴奋地靠在他的身上喘气。

傅檀理智尚存。强行克制住这种冲动，喉结上下攒动，冷静地抬起头，耳廓都红得滴血。“谢——”

话音未落。

他顿住，感觉到起身有一种微妙的阻力，呼吸瞬间止住。

低下头，看到谢钰京拉着他的领口。再抬眼，看到谢钰京黑黢黢深不见底的眼眸。

下垂眼总是显得可怜又无辜。

放在谢钰京的脸上，却会因为他过于昳丽漂亮到诡异的容貌，而形成一种令人心惊不安的反差。

古旧城堡或者森林深处的某种奇异生灵。洁白和污浊的结合，天真和恶劣的共融体。

“不亲了吗？”

他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