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在对裴焕臣向来说到做到,答应要叫钟艾来玩,过几天就真的请来了钟艾和沈鹜年。
裴焕臣从几天前就开始期待这位挚友的到来,人一下车,便迫不及待将人领到了自己的树屋参观。
高耸的树屋里,裴焕臣向钟艾介绍远处开阔的城市风景,钟艾欣赏了会儿,忽然略带烦恼地问他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裴焕臣认真地想了想,随后报了一大串人名,包括家里的保镖、厨子、管家,还有梁在。
钟艾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不是,不是这种!”
他进一步解释,他口中“喜欢的人”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会看到心跳加速,会想要飞奔过去,会不自觉冲他笑的对象。
“你有吗?”钟艾再一次问。
看到会心跳加速,会想要飞奔过去,会不自觉冲他笑……裴焕臣摸了摸心口,脑海里几乎立刻浮现出梁在的面孔。
可梁在并不是他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只是梁在买来的药,他如果死了,梁在会有新的Mimic;而梁在死了,他应该也会被送往下一位Redvein的身边,继续Mimic的使命。他们谁也不是谁的“独一无二”。
“没有。”他歪着脑袋回道。
钟艾惊讶道:“你对梁先生也不是这种感觉吗?”
“梁先生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对我不是,我对他也不是。”
裴焕臣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虽说十七岁了,却比外头的七岁小儿都不如,有些认知已经根深蒂固,但更多的认知还是空白一片。这些年,梁在靠着耐心一点点填补了一些空白,家教们也教授了他足够的书面知识,然而这里面并不包括对“爱”的认知。
他并不能理解钟艾口中“独一无二的喜欢”和世俗口中的“爱情”其实是一样东西。所谓独一无二更像是一种情感上的“唯一”,而非身份上的。
他也不理解爱是复杂的,不存在唯一解,它可以有许多种呈现形式,有许多个排列组合,它说不清道不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悟。它可以微小如芥草,也可以宏大如天崩;它是永恒不变,也是瞬息万变。
那是对他来说太过复杂高深的人类情感,才入世五年的他,连做人都磕磕绊绊,又怎能参透这爱的迷局。
“哎,就知道你帮不了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钟艾长叹一口气,躺倒在裴焕臣身后的地毯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裴焕臣认真思考着尹妈妈能不能算一种独一无二的存在,每次对方做他喜欢吃的苹果派自己都会心跳加速,飞奔过去,然后对尹妈妈笑个不停……
“我有……”他兴冲冲回过头去,话音戛然而止,只见钟艾蜷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已经熟睡过去了。
裴焕臣没有吵醒他,独自一人盘着腿又看起远处的风景。看到太阳西斜,过去一个多小时,钟艾还是没有醒。觉得对方可能不会这么快醒来,裴焕臣决定留他一个人在这睡,自己先回主屋。
停到书房门口,不用推门确认,只看门口站着的两个保镖,裴焕臣就知道梁在与沈鹜年应该还在里面谈话。
他走上前握住门把,试着开门,保镖们看到了,并没有拦他。
“……梁汇云让你结婚?”
门无声无息地泄开一道缝,书房里的声音流淌而出,落进裴焕臣的耳朵里。
“最近股价跌得厉害,他希望我能与凌耀集团的三小姐订婚,这样也算利好消息,能拉一下股票。”梁在的声音淡淡道,“豪门联姻本来就是一种商业手段,当年他没在梁炜仁身上达到目的,如今人都快不行了,还想着最后再利用一下我的婚姻。我这个父亲,真是将自己的事业视如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你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梁在突兀地顿了下,厉声喝道,“谁?”
裴焕臣回过神,忙推门进去:“是我,梁先生。”
他脸上挂着与平日无异的甜美笑容,梁在没有多想,神情瞬间柔和下来,招手让他过去:“钟艾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裴焕臣坐到他身旁:“小艾在温室里睡着了,我等了他好久他都没醒,就自己先回来了。”
梁在还没说什么,坐在他们对面的沈鹜年将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轻轻一放,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去把我家小朋友叫醒吧。”说完,大步离开书房。
双开的大门重新合拢,书房只剩梁在与裴焕臣两人,短暂的寂静后,裴焕臣率先打破沉默。
“梁先生,你们在聊很重要的事吗?”他的唇角依然泛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通过观察他发现,乖巧爱笑的孩子更能得到研究人员的善待,父亲也会更耐心一点对他,从那天开始,他就总是强迫自己微笑。就像变色龙会改变颜色保护自己,笑容也只是他的“保护色”,很多时候都并不代表他的真实情绪。
“一些工作上的事。”梁在端起茶几上一小碟巧克力曲奇饼干递给裴焕臣,“吃吗?”
“吃。”裴焕臣盯着盘子,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不能告诉我吗?”
梁在自然地捻起盘子里的一块曲奇,送到裴焕臣嘴边,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不需要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