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一眼接一眼,三眼之后,半小时过去了,谢鸢终于耐心告罄一样起身,拉开休息室的门。

腿刚迈出去,谢鸢就看见了眼前的楼明岚,随之还有随风飘散的独属于他身上的草木香味儿,不管不顾地侵袭扑面。

而对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在短暂的愣然之后就笑开来,温柔得像春风一样问他:“等很久了吗?”

谢鸢呼吸一滞,喉结滚动。

好几秒后收回腿,开口讲:“没有很久。”

楼明岚笑了一下,说:“那份保险计划书,我之前看过电子版了,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谢鸢点点头:“那签个字就差不多了。”

“不着急,”楼明岚没有进会客室,而是往自己办公室走,垂眸看了一眼腕表,问他,“今晚你有安排吗?”

谢鸢没跟上,也没讲话。

楼明岚回头:“没有安排的话,一起吃个饭?”

谢鸢看了他两秒说:“我请你吧,餐厅你来挑。”

“嗯?”楼明岚转过身,挑眉道,“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啊,真把我当女孩儿看?所以总要抢着请客。”

谢鸢没想到他这么讲,愣了一会儿失笑:“当然没有,虽然你留长头发,但身高腿长的怎么看都是男人。”顿了顿,他又强调,“我很清楚这一点。请客只是为了谢谢你对朋友的照拂,不然我哪有机会接运河项目。”

他这话语气很平静,带着点玩笑意味,可楼明岚却觉得这话听起来并不是很舒服,眼皮微垂,脸上笑意淡了一点:“我没做什么,这不能算是我的功劳,我请你吃饭,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顿了顿,他又抬起眼,露出一个含蓄而温柔的笑,“只有你能帮我。”

谢鸢心脏猛地一动,旋即眨了下眼睛,很惊讶地扬起眉梢:“真的假的啊,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楼明岚没回答,朝着办公室方向歪了下头:“跟我走就告诉你,走吗?”

可能是楼明岚歪头时的样子又帅又酷,下颌线的弧度也漂亮得要命,谢鸢色迷心窍,茫茫然地跟着走了。

两人没去餐厅吃晚餐,而是去了津北最大的运动俱乐部越界。津北既然被称作富人区,休闲玩乐的地方自然不少,越界能拔得头筹,除了因为这里占地广,还因为这里是全津市最大的综合会所,能想到的消遣项目,这里都有,甚至还包括一个马术场和赛车场。

楼明岚没让人跟着,坐上了谢鸢的车。

谢鸢最开始拉开的时候驾驶位后座的车门,楼明岚笑笑:“干吗,请你帮忙,我还让你给我当司机啊。”说完他便走向了副驾驶。

上车之后没多久,楼明岚就坦白,他所说的需要帮助是什么事。

“泰国的收购案。”谢鸢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是冷淡无波的,“所以你说只有我能帮你,不会是因为你只认识我一个泰国人吧?”

“你只混了四分之一泰,算泰国人吗?”楼明岚笑着问。

谢鸢听出他在开玩笑,笑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可楼明岚忽然又说:“我能信任的人不多,能办好这件事儿的人也不多,兼具这两者的,只有你。”

谢鸢倏然一怔,侧眸看向楼明岚。

楼明岚冲他笑笑。谢鸢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他很想说楼明岚其实不必如此,不用大费周章帮他拿下运河项目,也不用说这些让他心动的话,甚至不用开口。

只要他需要,谢鸢总是会去做的。

“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啊,万一我失败了岂不是辜负你的信任。”谢鸢收敛情绪,故作自然地说。

楼明岚:“你答应帮我就没有辜负这一说,是成是败,都是我该承担的事,你只管放手去做就行。”

红灯亮起,沃尔沃停在斑马线前,谢鸢没忍住再次侧眸看向楼明岚。

对方正微微侧眸看着窗外的街景,夕阳穿过玻璃落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间,让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深邃利落,锋芒微显,像一尊无欲无情的雕塑,可眼神是平静温润的,毫无丝毫冰冷,与傲慢。

他开始明白,楼明岚能坐稳嘉逸董事长的位置,并不只是因为他是楼老爷子推上去的继承人,也因为他他从来站在高处,却嫌少俯视低洼,他是天生的领导者,对所有人应如是,也都如此。

在红灯变绿的时候,楼明岚接到了盛宁的电话,邀他出去玩,想着泰国收购案还有些细节需要盛宁配合,楼明岚便让谢鸢改道,一起去了越界俱乐部。

盛宁不是一个人,还有徐泽,两个人在一间独立包厢里玩桌球。

不过谢鸢和楼明岚到的时候,里面只有盛宁一个人,正坐在那里玩手机。

“这是谢鸢。”楼明岚分别向两人介绍彼此,“盛宁,我发小。”

盛宁听说过谢鸢,所以见到人只是诧异地扬了下眉稍,随后又听见发小这差别对待的介绍,瞥了一眼楼明岚,然后神色自然地起身和谢鸢握手。

楼明岚:“徐泽呢?”

“谁知道,掉马桶去了吧。”盛宁说。

谢鸢:“……”

楼明岚:“粗俗。”

盛宁无语。

楼明岚径自在盛宁对面的长沙发坐下,偏头示意谢鸢坐下。

谢鸢坐了,不过是长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离楼明岚不远,也不近。

盛宁拿了两支新酒杯过来,问谢鸢:“喝什么?”

谢鸢开车了不想喝酒,不过没等他开口说话,楼明岚说:“他不喝酒。”

盛宁挑眉,似笑非笑:“过敏?”

“他在吃感冒药。”楼明岚解释。

这回轮到谢鸢诧异了。楼明岚见他看自己,便说:“在你车上看到了。”

谢鸢记起自己车里确实有这玩意儿,不过是一个月之前放的。

他没有解释这个误会,默认了不喝酒。

盛宁已经起身走到酒柜说:“正好他们新上了一种无酒精威士忌,试试。”

谢鸢从前和盛宁也在一些商业场合上见过面,不过没说过话,今天是头一遭,倒也不拘谨,盛宁很自来熟,问他会不会打桌球,陪他玩完桌上没结束的那局。

谢鸢看了一眼楼明岚,盛宁说:“不和他玩,他菜鸡一个。”

楼明岚翻了个白眼,扭头对谢鸢说:“别信他,是他菜,我放水他都赢不了。”

谢鸢没见过楼明岚露出这种有点稚气的表情,觉得有点新奇,又觉得有点心酸。

这样放松和朋友相处的楼明岚,真是久违了。

谢鸢笑笑起身,提着球杆加入。而楼明岚则坐在沙发上看戏,随着谢鸢一次次弯腰击球,桌上情势如何他一无所知,眼前只有谢鸢绷紧的长腿和翘臀。

两杯威士忌下肚,楼明岚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锁在磨犬齿的唇边,一直控制得很好的绮思开始随着酒精翻涌,那双平静如湖水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幽沉不可测,浮出些许不为人知的欲念之色。

直到徐泽回来,龙卷风一样卷到楼明岚身边,楼明岚才恢复如初。

徐二少指责楼明岚太不给面子,为了旁人鸽了他的欢迎晚会也就算了,后来竟然还好意思打电话来让他提前放烟花,因为岚董在对岸想看。

楼明岚淡然一笑:“谢谢你的烟花,所以我今天不是来了嘛。”

徐泽呵呵两声:“那我还要谢谢你?”

楼明岚:“不客气。”

徐泽嘁了一声,起身去骚扰盛宁。正好桌上球局结束,谢鸢赢了。

徐泽钦佩地拍了一下谢鸢的肩膀,对着盛宁嘲讽:“盛宁你怎么还是个彩笔,不等我就是怕又输给我吧。”

盛宁没理他,鄙视溢于言表。徐泽磨着牙,直接拿起谢鸢放下的球杆,挑衅道:“不服是吧,那就再来一局。”

谢鸢见状便让贤,回到沙发坐下。

“你桌球也玩得很好啊。”长沙发上,楼明岚上身微斜,半靠着沙发的扶手,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两条长腿交叠放着,西裤提起一截,露出黑袜包裹的脚踝,离谢鸢很近。

谢鸢不着痕迹地掠过,挑了下眉:“还行吧,你说得对,盛总确实挺菜的。”

楼明岚笑了笑,目光仍然注视着谢鸢。

可能是喝了酒,又或者是室内水晶灯灯光的原因,楼明岚的脸不复平日的冷白,而是有温度的暖白,黑色长发柔顺地落在脸侧,让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可以亵渎的柔和,可他眉眼又是凌厉的,审视地目光直射过来,又让人不敢生出多余妄念。

谢鸢让自己忽略他的目光,重新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无酒精的威士忌口感和真正的酒差不多,辛辣的同时还带有橡木的涩,冷冽地流入喉管,进入胃部,凉意便扩散到五脏六腑,很快又控制不住地热起来,谢鸢只好又喝了一口。

喉结滑动,楼明岚忽然说:“谢鸢,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谢鸢怔了一瞬,旋即侧眸看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是吗?”楼明岚放下交叠的长腿,站起身,目光仍然落在谢鸢脸上,少顷,他弯下腰逼近。

谢鸢反应很大地往后躲了一下。

楼明岚眸光一闪,重新归于晦暗,随后他直起身,重新拿起离他较远的酒瓶,给自己添了半杯酒,语气随意地问:“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谢鸢说,“我只是在想你说的收购案,如果要秘密进行,不暴露你的话,要用哪个公司去操作。”

楼明岚笑了笑:“不着急,这些盛宁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找个牵线人搭上那边的线就好了。”

谢鸢闻言看了一眼盛宁,明白楼明岚会和会忽然带他到这种局了。

喝完酒杯里的酒,谢鸢有电话进来,隧起身出去接电话。

盛宁打出了一颗奇妙切球的赢下了徐泽,在徐泽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潇洒下台,回到楼明岚身边坐下。

徐泽则把球摆回去,不死心地尝试。

盛宁没理他,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楼明岚的杯沿:“刚听你们在聊工作,泰国那边你真确定让谢鸢去做?”

“嗯。”楼明岚点头,露出微笑,“他答应了。”

盛宁侧眸盯着他嘴角,审视片刻“啧”了一声:“你让他来做不单单是因为他的混血,还有点能力吧。”

楼明岚抿唇笑了一下,没回答。

盛宁有了答案:“要追?”

楼明岚不置可否。盛宁皱了皱眉又问:“你确定他对男的感兴趣?我怎么听说他追过小姑娘。”

酒杯贴上唇时顿了一瞬,楼明岚薄唇轻启,喉结滚动,咽下了满口辛辣。

是追过小姑娘,还为了小姑娘打架得罪了人。

喉管的刺激让楼明岚眼睛眯起,他想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在生日出现的洋桔梗;又想到很久之前在高尔夫球场,突然冲到他面前的身影;还有不久之前,在绿洲大厅回头看见的那个眼神。

24岁的谢鸢没了年少时的张扬轻佻,只有收敛的宁静疏远,可那双亮棕色的眼睛又是明亮的,像阳光下的清澈湖面,波澜起伏间泄漏出一些没能藏住的着迷,和猝然对视带来的慌乱。

那样的眼神,楼明岚在面对异性时见过,也在面对同性时见过。

他该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可他很快又想到在去往半山别墅的车里,谢鸢反应极大地甩开他的手;在很多次偶然的肢体接触中,谢鸢近乎本能的闪让;以及刚才,谢鸢拧着眉心,直白的抗拒和后退。

“不确定。”楼明岚轻声道。

盛宁一听又要“啧”,想说你不确定你搞个鸡毛,还没开口,就见楼明岚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可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