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1 / 2)

沾洲叹 诗无茶 2021 字 21天前

贺兰破亲够了,伏在祝神耳朵边,拿鼻尖蹭他。

祝神得以喘息,仰头长长舒了口气,方抚摸着贺兰破的头发问:“还生气?”

贺兰破不说话。

祝神拍拍他的背,把他当八岁时的小鱼那样哄:“进去睡觉。”

贺兰破似乎一喝醉就变得很听话,虽不吭声,又在祝神颈窝蹭了两下,随后便自个儿慢腾腾睡进了床里。

祝神理了理被抓乱的衣襟和腰带,也翻身回到枕上,见贺兰破对着自己不闹了,遂闭上眼,安然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寂寂黑暗中,早该熟睡的贺兰破缓缓睁眼,平静地盯着祝神的侧颜。

——祝神不正常。

贺兰破在今晚终于确定了这个想法。

跟十七岁的祝双衣不一样——他缺了些什么,寻常人该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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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在祝神头一天劳累,容珲二早特意晚些去敲祝神的房门。

才扣上门板,听里头淡淡道:“进来。”

容珲眉毛一跳:是贺兰破的声音。

他低下眼睛推门,避免又出现上一回的尴尬局面。

岂知贺兰破早已穿戴规整,连衣裳也换了身新做的,这会儿才戴好发冠站在架子前洗脸,因不想搅扰祝神睡觉,才叫下人送了衣服热水就关门出去。

容珲看向床榻,帷幔垂闭间,依稀见背对大门侧躺的一个瘦削背影。祝神竟还窝在被子里沉睡。

他暗暗皱眉,以前也不见祝神如此嗜睡。

许是这片刻钟的动静大了些,祝神被吵醒,翻过身揉揉鼻梁,无精打采靠坐在床头。

容珲正要去掀帘子,贺兰破已先他一步过去,挨着床沿坐下,像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只轻声问:“没睡醒?”

祝神蹙眉,按了按眉心:“做了一夜的梦。”

容珲赶紧道:“可是又梦见那蛇了?”

祝神这许多年,总来来回回重复做着一场梦。

梦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皑皑风雪,天地皆白,一条两人粗的青色巨蟒在吞吃一个人。

那人衣冠胜雪,眉发乌黑,气度阔同山河,静若生死不惊。在被拦腰吞灭的前一瞬,他回头看向祝神,满目慈悲。

他开口,声音亦如风雪般飘渺:

“祝神。”

“去人间。”

祝神总在梦醒前听见自己叫他:“师父。”

此时祝神只是叹了口气,摇头。

睡了一夜,倒像更疲倦了些。

他放下手,低声道:“有点饿了。”

容珲忙从外头人手里接过端盘:“我给您带了些吃的。”

贺兰破扫了一眼,起身道:“这些他不喜欢。”

又转头问祝神:“想吃什么?”

祝神两眼放空,随便点道:“蟹黄粥,黄要少,粥要稠。”

“好。”

“桂花糖糕,花要加馅儿里,皮不要太薄。”

“好。”

“再拌个肚丝,多要醋,不要油。”

贺兰破应下,大步流星往小厨房去亲自吩咐。

趁他离开的当儿,容珲扶了祝神下床洗脸吃药,悻悻道:“我自然知道那些东西您吃不惯,可客居他乡,哪能挑三拣四呢。也就小公子有这权力,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祝神笑笑:“他又没怪你。”

吃了药祝神神色便缓和了些,容珲便道:“昨儿去枕霄阁,可是贺兰明棋认出那根鸽羽了?”

两年多以前,贺兰明棋攻打曲氏所辖的冼阳州。冼阳州是曲氏边界,也是曲氏最大的一座城池,曲式疆域西临飞绝城,背靠经度海,冼阳州一旦被攻破,那曲家麾下八座城池都将逐一被灭。贺兰明棋从正面攻打时,曲氏竟弃城不守,孤注一掷选择了集中兵力偷袭当时正渡海北上的贺兰破。

贺兰军不擅水战,当贺兰明棋得到消息,权衡之下决定退兵支援贺兰破时,收到一只血斑鸽送来的传书。

书上只写:攻者不退,天黑之后曲兵自有骨涡相抗。

——沾洲是一片水陆。有水,也有陆地。

地上天灾人祸战火横生,水里亦有妖魔作祟。

相传几十年前,乱世硝烟四起,民不聊生,世间多兴匪娼。男人下海为盗之气蔚然成风。海盗之众,比土匪窃贼更为狠辣可恶,凡不幸遇上的,不仅被抢劫钱财,无论男女,都难逃被奸淫掠夺的命运。海盗下手,从来都是赶尽杀绝,每一个在水为盗的人身上背着无数的冤魂与业报。

直到传说中天赋异禀的两个法师中的其中一位出现,他哀愤于海盗刀下惨绝人寰的命案,用自己的念力对沾洲整片海域下了诅咒:凡是在海上行杀人越货之事者,肉身都将化作白骨,灵魂永远禁锢在海底,生生世世以白骨之姿漂泊在水中。

化作白骨堆的海盗在海里凝成了移动的旋涡,经年的饥饿使他们开始吞噬海面来往的船只。像暗礁一般,船队一旦遇上,就是尸骨无存。

越是吃,他们的罪孽就越深重,越难以得到解脱,就越痛苦饥饿。

贺兰氏这许多年也曾有几次栽在骨涡上。行商的船队带着香料和金银珠宝穿行经度河,碰到骨涡,即便是贺兰家,也只有认栽的份。

可诡异的是,自打贺兰破八岁认祖归宗回了贺兰府,凡他随行的船只,在海上来去都安然无恙。

久而久之,从贺兰破十二岁学着经营贺兰家的产业起,有关渡海的事,便都由他掌舵了。

那次那只血斑鸽的传书来得恰到好处却没有预兆,贺兰明棋看到骨涡二字,起先以为是贺兰破送来的消息,便按兵不动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中午果真有探子来报,曲氏下海偷袭的军队连夜遇上骨涡,全军覆没。

后来她一连攻下曲家八座城池凯旋,回府后几次试探,贺兰破对那封飞书都毫不知情。

一年多前,贺兰明棋正为古家城墙久攻不破而烦闷在家,那只血斑鸽再次携书飞来。

信里告诉她,去红花沼泽请月桑人,古氏城墙之谜或有机可解。

贺兰明棋拿着信思索了三天,与贺兰破密谋半日后,派出魏影仇同行,最后一箭三雕:请了月桑人,杀了魏影仇,栽赃秋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