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2 / 2)

娑婆 诗无茶 2218 字 22天前

白断雨叹了口气:“那就这么算了?伥不烧了,山鬼神影也不封印了?”

“不。”谢九楼猝然抬头,“伥鬼要烧,山鬼神影也要杀。我要救提灯。”

“你在笼子里,怎么救?”

“你给我点时间。”谢九楼道,“我会找天子说个清楚。若是在不行……”

他把白断雨拉到嘴边:“金袈魔尼身上,不出意外,有第二滴观音血。她既也要杀第达尔,想办法叫她拿出来,当不是难事。”

白断雨眯了眯眼:“你这是把后事交代好了啊……等等,过来点。”

谢九楼一愣:“怎么了?”

白断雨快把脸凑到栏杆里头,视线在谢九楼脸上逡巡:“你中伥毒了?”

“伥毒?”谢九楼极快否认道,“没有。”

“没有?”白断雨把脸沉下去,拉过他的手把了脉,再一翻,觑见他指尖发黑处,厉声低问,“那这是哪来的?!”

谢九楼顺着看过去,几日前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黑斑已覆盖了整个指腹,皮肤下的筋脉呈网状凸起,眼下完全硬化,呈青紫颜色,正往下一个指节蔓延。

他有一刹那难以回神。

七日前那晚,他从墓地被押解出来,见着地上小蛇消失,以为是前来的漠堑大军把那一块土地收拾了个干净,如今想想,人家哪有这等闲工夫。

该是那群小蛇在伥鬼墓地待得太久,早不知吃了多少尸虫,已经完全异化成活死物,变作伥蛇罢了。

谢九楼怔忡着,想起自己以前就问过老头子,说这伥毒是否有药能有解。

那时老头子哼了一声:“要是有药,老子把那堆伥鬼挨个挨个解了再烧死不就得了,费那么大气力封在底下做什么?”

他指尖微蜷,用另一只手悄悄捂住提灯耳朵,望着笼子外的白断雨道:“还有多久?”

“什么多久?”

白断雨话问出口,才恍然反应过来,这是谢九楼在问他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怒其不争瞪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以你的功力,我再帮你想法子拖一拖……半年吧,不,你老祖宗做的这伥毒……三个月,顶多三个月。”

“你说什么?”楚空遥在后头扳过白断雨的肩,“三个月?”

“三个月很长了!”白断雨一把打下他的手,叉着腰原地徘徊几步,“这东西,寻常人染上那也就一两天的时间,身子弱的半个时辰就化尸!他能撑三个月,还得看造化!”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因着白断雨情绪激动,还是惊醒了提灯。

他转身坐起,望着谢九楼。

“没事,”谢九楼下意识把左手握紧,对提灯低声道,“我方才拜托楚二去旁边竹林替我折只竹子,老头子笑我罢了。”

提灯说:“竹子?”

白断雨扭过头,拿鼻子出气,不吭声。

楚空遥翻身上马,一字不言,真往旁边竹林去了。

谢九楼戴着提灯给他做的翡翠扳指,在入天子府的最后一天给提灯用竹枝削了个灯杆。

他把宫灯挂在竹枝末端那个钩子上,举着灯杆试了试,勉强趁手,便在天子府门口交给提灯:“日后不要总是拿手去勾钩子,灯杆方便许多,免得受伤。”

提灯接过去,还是把灯抱在怀里。

“提灯,”谢九楼叫他,“你该下车了。”

提灯不应。

“要听话。”谢九楼把他脑袋抬起来,面向自己,“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叫阿嬷给你蒸你最喜欢的酥酪,让老头子看看你的伤,换了药再睡一觉。一觉醒来,我就回家了。”

提灯摇头,只把灯团在怀里:“衣裳凉了,你没回来。”

“这次不一样,”谢九楼示意宴光把笼子打开,摸着提灯发顶说,“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我不。”

“楚二!”谢九楼声线绷直,冷冷道,“带他回家。”

提灯蜷在笼子角,发着倔瞪他。

谢九楼不为所动:“听话,下车。”

提灯随楚空遥下了车。

他回到家,乖乖让白断雨看了伤,吃了阿嬷做的酥酪,换了衣裳,躺上床,在掌灯时分,所有人离开之后的深夜,拿着灯笼爬上屋顶,赤脚跑去了天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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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栏玉砌,天子府邸。

宴光在殿外,接过上头人扔下来的令牌:“去天牢,接你弟弟回家吧。”

殿中,谢九楼手脚仍束着镣铐,垂首跪立,唯脊背打得笔直。

天子发髻半散,华袍拖地,高居堂前。

“伥,你非烧不可?”

“此乃大祁百年之患,若不灭反用,十年之内,必将为祸整个人族。”

谢九楼听见一声冷笑。

“阿九,孤不问,你真当孤不知。你烧伥是为大义,取出楚氏剑却是私情!”天子步伐停在他身前,“那个小蝣人,就值得你为他这样豁出命去?”

谢九楼眼睫颤了颤:“是。”

“若孤不准呢?”

“陛下准臣焚伥,解蝣族血咒,待臣功成,自当卸甲,不做将军,只做陛下的人。”

殿中陷入寂静。

一息过后,忽听天子开怀大笑。

“你还真是为了他自甘下贱了,”他俯下身,逼近谢九楼面容,猛然攥住谢九楼的左手,举到二人跟前,“你中的伥毒,只剩三月时间给你苟活。届时回来的,是孤的人,还是鬼?”

“陛下的耳报神果然神通广大。”谢九楼面不改色,甚至一眼不抬,“臣赠陛下驱伥之术,此为谢氏百年密宗。待臣捣墓归来,天下伥鬼,独臣一人,献与陛下任用。”

他缓缓对上天子的眼睛:“一个活死人谢九楼,不比现在听话?”

“那孤的伥鬼大军呢?你拿什么来补?”

“臣生生不死,自当为大祁抛头拆骨,足以一人抵万军。”

殿前刮过一阵无名风。

“孤给你三个月。你最好全须全尾地死了,再全须全尾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