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秦子楚接过了苏仁手里的独轮车。

苏仁笑呵呵地走在最前头，双手背在身后，浑身写满了舒坦二字。

孙小山好笑道：“瞧你们爹乐的。”

虽然嘴上吐槽，但他脸上挂的笑容和苏仁简直如出一辙。

苏小寒关切道：“阿爹，方才我瞧你和爹脸色不对，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刚才碰面的时候苏仁和孙小山脸色都不太好，虽然一见他们就高兴了，但苏小寒并没有漏掉。

孙小山有点无奈，“还不是文家的事，方才我们正好经过，看见小兴和文正在院里头拉扯便进去瞧了一眼。”

原来是文家的事，苏小寒表情也严肃了一些，“那小兴还好吧？”

孙小山摇头，“怕是不太好，他那个婆母实在太难缠，文正又立不起来，再加上文家老大媳妇儿要分家，家里头乱糟糟的，我看小兴瘦的都脱形了。”

“前阵子不是说不分家了么？”

“明面上是不分了，但老大媳妇儿现在不让老大把钱交给婆母，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和分家也没什么两样了。”

孙小山叹了口气，“这事儿还得文正自己立起来，他要是一直躲在娘和媳妇儿后头，那这日子决计是好不起来的。”

苏小寒点头，是这个理儿。

秦子楚笑眯眯道：“还是我好，爹和阿爹对我好，小寒也疼我。”

孙小山：“……”

他看了眼小脸通红的苏小寒，忍笑道：“还没问你们，这回去镇上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苏小寒摇头，小声道：“没有，我们还买了点油枯回来。”

“油枯？”孙小山愣了一下，“怎么买那个？”

秦子楚主动接过话茬解释道：“油枯肥力很不错，过两日翻田可以撒在地里，后面腐熟以后还能给小麦追肥。”

虽然不是每一个字都能听明白，但大体意思孙小山懂了。

“油枯还有这般用处？”

“是呀。”苏小寒道：“相公从书里看来的，阿爹，咱们试试，一定有用的。”

孙小山笑，“小秦说有用，那定然是有用的。”

前面的苏仁已经走出去挺远了，这会儿忍不住回头催他们，“走快些，小秦和小寒一大早赶回来指定饿了。”

“欸。”

四人加快脚步，没多久就到家了。

一推开院门就看见堆得小山一般高的油枯，孙小山把刚才秦子楚说的话告诉了苏仁，苏仁问都没问，直接动手开始往柴房里搬油枯。

苏家四人忙活的时候，秦子楚和苏小寒回来的消息也在村子里传开了。

“苏二家哥婿到底考上了没有？”

“不晓得，只听说四月里那场不用去了。”

“四月里还有啊？怎的要考这么多回？”

“那可不，哪能随随便便就叫你考上了啊。”

“你说的对，我看啊苏二家哥婿多半是没考上。”

“也不好说，听村口王家的说他俩是坐牛车回来的，难不成是官府的人？”

“戏文里说只有举人老爷才能让官府给送回来，苏二家哥婿这才哪到哪儿。”

“你啥时候看的戏文？”

话题讨论讨论着就歪了，到最后也没人能说得准。

最近苏二家在村子里风头比较盛，尤其是秦子楚这个哥婿，所以消息传得很快。

到下午的时候大里村的人都知道了。

秦子胜刚巧拎着书袋丧眉搭眼地往沈丰茂家走，看着跟去上刑似的。

秦庄站在院子门口没好气道：“中午的饭让狗吃了？走快着些。”

秦子胜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自顾自想，也不晓得哥哥回来了没。

正想到这儿，突然隔壁婶子探个头过来，“呦，胜儿又去读书啊？”

秦子胜点了下头，蔫哒哒的应了一声。

婶子看的好笑，先前秦家老大也是一样，虽然没有老二这般丧气，但瞧着也是一百个不乐意。

都不是读书的料。

想到这里，她更加坚信秦子楚今年又没考上。

“老秦，你家老大已经回来了。”

秦子胜刷的抬起脑袋，兴奋道：“真的吗婶子？”

“真的啊，洛边村都传遍了，晌午那会儿到的。”

“那我哥哥……”

秦子胜想问有没有考上，但问到一半就回头看了眼他爹，然后谨慎地把话给咽了回去。

还是别问了。

秦庄正在琢磨，这个时间回来说明起码五场都考完了。

“老秦啊，我听洛边村那头说你家老大四月里那个不用去了，这是怎么个说法啊？”

秦庄狠狠皱眉，四月那场是府试，不用去了不就是县试没过的意思？

和去年一模一样。

秦庄没回答，径直冷着脸回屋去了，还把门甩的震天响。

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年年考，年年不中，费那些银子做什么，还不如买几斤肉吃了还能长点力气。”

秦子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关上的门瞪了一眼。

甩什么甩，甩坏了不得花银子修啊。

到了沈家以后，秦子胜随手把书袋丢到桌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

哥哥真不容易。

沈丰茂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早说了你不是读书的料，整日弄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碍本夫子的眼。”

秦子胜没搭理他，从书袋里摸出一本书开始大声朗读，顺带着还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住了。

沈丰茂：“……”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不是发案的日子么，怎么，秦子楚还没回来？”

秦子胜读的更大声了。

沈丰茂轻嗤了一声，“又没考上吧？多稀罕啊，这都第五回了。”

他捋了捋胡须，得意道：“跟着本夫子念的时候都考不上，自己回去学还能考上？痴人说梦。”

秦子胜放下手，气愤道：“才不是呢。”

“不是什么？难不成秦子楚他考上了？”

沈丰茂语气轻蔑，对秦子楚考不上这件事笃定的很。

秦子胜瞪了他一眼，问：“四月那场是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四月那场是府试，只有通过了县试才能考，你们兄弟二人这辈子都不要想了。”

啪。

秦子胜仅剩的一丝丝期望也幻灭了。

看来哥哥真的没考上。

他越沮丧，沈丰茂就越高兴，嘴边的胡须都快翘起来了。

秦子胜课都没上完就跑了。

他担心哥哥想不开，想去小寒哥哥家看看哥哥。

为此他还特地先跑回家从篮子里摸了两颗鸡蛋，带去给哥哥补补身子。

沈丰茂也懒得管他，他巴不得多些秦子胜这样的学生呢，按时交束脩，还不来上课。

省心的很。

秦子胜没去过洛边村，但他聪明，知道沿路找人问。

再加上两条小短腿跑的溜快，没一会儿就寻到了苏小寒家的院门。

他把鸡蛋揣在怀里，然后认真地敲了两下院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苏小寒的声音，“来啦。”

秦子胜有点紧张，也不晓得小寒哥哥欢不欢迎他。

事实证明，苏小寒不但欢迎他，还觉得十分惊喜，“胜儿，你怎么来了，爹娘也来了吗？”

秦子胜摇头，“小寒哥哥好，我是一个人来的。”

苏小寒赶紧把他拉进去，然后大声朝屋里喊：“相公，胜儿来了。”

还没等秦子胜组织好安慰的话，秦子楚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胜儿？胜儿怎么来了？”

秦子胜一见哥哥就哭了，他哥哥实在太不容易了。

秦子楚：“……”

怎，怎么还哭上了？

“胜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爹？还是沈夫子？”

秦子胜哭着把鸡蛋塞到秦子楚手里，抽噎着道：“哥，哥哥，给你吃，以，以后胜儿的鸡蛋都给哥哥吃。”

秦子楚：“？？？”

他看了眼苏小寒，苏小寒摇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晓得。

“走，先进去说。”

秦子胜哭的满脸是泪被拉进屋里，苏仁和孙小山都被惊动了。

“这是怎么了？”

“小秦快哄哄胜儿，这么小的孩子哭成这样可让人心疼坏了。”

秦子楚接过秦子胜拼命往他手里塞的鸡蛋，好笑道：“谢谢胜儿，但你先告诉哥哥你为什么哭好不好？”

秦子胜一边努力鳖，一边道：“哥哥你太可怜了。”

秦子楚：“？？？”

他幸福着呢，哪里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