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一把抓住一个刚从里头挤出来的壮汉，客气道：“后生，和你打听一下，可有在榜上瞧见秦子楚和庄学礼这两个人名儿？”

壮汉愣了一下，“什么？”

翟谷秋又重复了一遍，他甚至还把秦子楚和庄学礼这两个名字给拆开说了一遍。

壮汉一拍大腿，“没瞧见，人太多，我只瞧了后头一半，这俩名儿一个都没有。”

翟谷秋无奈地把人送走了。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学生，无奈地开始撸袖子，“还得本夫子亲自来。”

但他刚要往里挤就被两个学生一人拎住了一边的胳膊。

翟谷秋：“？”

“做什么，手放开。”

秦子楚摇头，“夫子，不必进去了。”

庄学礼也道：“夫子歇会儿吧。”

“歇什么歇？”翟谷秋一瞪眼，刚要骂就听见秦子楚又道：“我已经听见我的名儿了。”

“我也听见了。”

庄学礼说完又补充道：“我也听见了我的名儿。”

翟谷秋：“？”

安静下来后，他也听见前面一排议论的几人。

“解元叫什么？”

“好像叫秦子楚，谁认识？”

“不认识，那亚元呢？”

“庄什么礼的，中间一个字没看清。”

“这下可完了，一个也没押中，这把赔大了。”

“这两个人到底哪儿冒出来的，不是说孙夫子手底下那几个最厉害么，我全买的他们。”

“我也买的他们。”

后头的孙英悟沉默了。

所有的夫子都沉默了。

唯独翟谷秋眉飞色舞，上一刻还在嫌弃两个学生偷懒，这一刻就开始夸，“我说你们方才怎么不动弹，原来是胸有成竹啊，不错，有本夫子当年的风范。”

秦子楚&庄学礼：“……”

夫子您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好游万也挤了出来，本来穿戴斯文的人这会儿已经身形狼狈，衣袍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

但他脸上的兴奋一览无余。

翟谷秋立刻问道：“如何，你上榜了吗？”

游万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夫子会先问秦子楚和庄学礼呢，毕竟他是半道转过去的，情分上肯定要差一截。

没想到夫子居然第一个关心他。

然而还没感动多久就听翟谷秋再次开口：“他俩我们已经晓得了，一个解元一个亚元，就差你了。”

游万：“……”

好吧。

“我也中了，就是名次有些靠后。”

翟谷秋激动坏了，他三个学生居然全中，这实在要惊喜了。

“不要紧，后头就后头，中了就成，你在第几个？”

“……倒数第一。”

翟谷秋：“……”

“中，中了就成。”

等秦子胜好不容易挤出来想向哥哥们汇报好消息的时候，却发现哥哥们表情毫无波动。

“你们都晓得了啊？”

“是啊，听人家说的。”

秦子胜闷闷地哦了一声。

秦子楚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辛苦了。”

不过这点小郁闷在哥哥的好成绩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秦子胜马上又高兴起来，“恭喜哥哥考中第一名！”

他说的有点大声，周围旁观的人迅速看过来。

“这位就是秦解元？”

“真是年少有为啊。”

有几人笑呵呵地走过来问好，秦子楚礼貌地应对了几句，然后就听最前头富绅模样的男子问道：“不知秦解元今年几何，是否婚配？”

秦子楚拉过身边的苏小寒，笑道：“这是我夫人苏小寒。”

富绅用审视的眼神看了苏小寒片刻，然后意味深长道：“秦解元如今已算踏入官场，家宅必然会扩大，想必需要多一位夫人帮忙打理？”

秦子楚笑着去看苏小寒，“小寒，咱家事情多吗，你一个人打理累不累啊？”

富绅以为他在征求大房的同意，所以面色虽有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

苏小寒摇头，“不累啊，不是有相公帮忙吗？”

秦子楚笑了一声，“你要是累，咱就雇几个佣人好不好？”

“都听相公的。”

富绅越听越不对劲，这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秦解元？”

秦子楚看了他一眼，客气而疏离道：“对不住，只能辜负您一番好意了，在下这辈子只会有小寒一位夫人，他也只会有我一个相公，是不是小寒？”

苏小寒红着脸点头，“是。”

榜下捉婿这种事实在是稀松平常，所以翟谷秋在边上并未干涉，这会儿见学生拒绝便出来打圆场把人劝走了。

庄学礼也差不多，尤其那些人在听说他还没娶妻之后便愈加热情，他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

三人一块儿走到孙英悟面前，朝他鞠躬道了谢。

要不是他考前透露的信息，三人怕是也考不出这么好的成绩。

尤其是游万，他可是倒数第一，差点就落榜了。

孙英悟虽然失望，但也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一点小事不算什么，你们后头还要再加把劲。”

“知道了，孙夫子。”

“好了快回去吧，喜差快出来了。”

喜差一出来头一家就是秦子楚家，所以众人也没耽搁，赶紧各自回去等着了。

秦子胜一溜小跑赶着先回去报告好消息。

“师父师母，考中啦！”

家里院门都没关，苏仁和孙小山就在门口等着呢，一听秦子胜这声高喊马上就出来了。

“真的呀，考中啦？！”

“不光考中了，哥哥还是解元呢。”

“解元？”

“解元就是第一名的意思。”

苏仁和孙小山对视一眼，都惊喜的不行，“第一名啊！”

“是啊是啊，庄哥哥第二名，游哥哥也考中啦。”

苏仁和孙小山更高兴了，“都考中了就好。”

这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两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秦子楚和苏小寒也到家了。

“爹，阿爹，快把家里收拾收拾，一会儿喜差就要来啦。”

孙小山一听如梦初醒，“对对对，瞧我高兴的都忘了，快快快，当家的，把你那些个家伙事儿收拾收拾，乱糟糟堆在一块儿难看的很。”

苏仁二话不说转头就去了。

秦子胜赶紧跟上，“师父我帮你。”

孙小山拿起扫把，“小寒，你去备些茶水，把上回小庄送的茶叶拿出来。小秦，小秦你坐着歇会儿吧，一会儿喜差来了你还得招待呢。”

秦子楚摇头，“不用阿爹，我来扫院子吧。”

“也行，那我去屋里换身衣裳，当家的，你弄好也进来换一身。”

苏仁哭笑不得，“还要换啊，这不是一早穿的新衣裳么？”

“叫你换你就换，哪来这么多话？”

妻子瞪人了，苏仁便老老实实地点了头，“知道了，马上就来。”

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等全家人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喜差吹吹打打的声音便逐渐近了。

附近住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争前恐后地出来瞧热闹。

巧娘站在门口，不太自然地和苏小寒搭话，“寒哥儿，是不是你家相公考中啦？”

苏小寒点头，高兴道：“是啊，我相公中了解元哦。”

巧娘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前几日对苏小寒摆脸色。

这几日大娘二娘要来苏家玩她也没让。

现在想想，一个小小的滑板有什么好计较的，如今人家可是解元了呢。

知许将来可是要读书的，人家随便给个一张纸那都是有用的。

想到这里，巧娘脸上便带上了讨好的笑，“寒哥儿，秦解元，恭喜啊。”

苏小寒根本没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越来越近的喜差们身上。

这种流程苏家先前就经历过一回，今日不过是更热闹些，喜差的态度更加热情些，苏仁和孙小山都还算镇定。

给红封的时候两人格外大方，几个喜差一人一两银子，喜差们拿到红封一摸，顿时眉开眼笑的，吉利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喜差们在苏家足足逗留了一刻多钟才离开，要知道他们今日可忙着呢，后头还有不少人家等着他们。

喜差离开后，周边邻居们又道了喜，苏家院子里热闹了一整日都没消停，还有好些人舍不得走。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天儿已经彻底黑了。

苏家一家人就着月色打扫整理时，院子门又被敲响了。

孙小山离得最近，顺手就过去开了门。

“巧娘？”

巧娘知道苏小寒对大娘二娘不错，便特地拉着两个女儿，儿子都被丢到了身后，看起来很不乐意的模样。

后头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以及两个年纪大一些的男女。

应该是巧娘的男人和公婆。

“孙大哥，白日里人多我们没过来凑热闹，眼下没人了我们就来道声贺。”

孙小山侧了侧身，“快进来，对不住啊，我们在打扫呢。”

巧娘忙道：“哪里，孙大哥爱干净，不然家里怎么打理的这么好呢。”

孙小山笑笑，“小秦，小寒，你俩过来招待一下。”

人家毕竟是来道贺的，自然得让小秦和小寒过来。

大娘和二娘把手里拎着的贺礼放在桌上，仰着头高兴道：“恭喜秦解元，恭喜解元夫人。”

很明显是家里人教她们这么说的。

苏小寒挨个摸摸她们的脑袋，把糕点盘子往她们面前推了推，“不必如此客气，坐下吃些点心吧。”

两个姑娘和苏小寒混熟了也没客气，乖乖地坐下开始吃东西。

巧娘冲她们使了个颜色，二娘假装没瞧见，大娘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小小声道：“小寒哥哥，我娘说，说……”

年轻男子催促，“大娘你别慌，好好说。”

大娘看了自己爹一眼，有点委屈道：“小寒哥哥，我爹娘说让我和二娘读书，能不能和……和秦解元要一些写过的字。”

她越说越小声，后面几个字都听不见了。

年轻男子不满地咳了一声。

大娘吓得都快把头埋到胸口了。

二娘看了眼姐姐，干脆大声道：“小寒哥哥，我爹娘想让我们和秦解元要一些书给弟弟，弟弟将来读书要用。”

这话一出，她爹娘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小寒再次摸了下大娘二娘的脑袋，脸色有些难看。

秦子楚笑了一声，“知许才五岁吧，我的东西他瞧不懂，不如这样，我把先前给我家小寒做的认字本送给你们，等上面的字都认全了再说后面的。”

其实这几日的观察下来，他觉得巧娘家的儿子可能并不是读书的料，他完全坐不住。

要是在现代还好说，有老师能管管，可现在这个时代读书几乎全靠自觉，像知许这样性子很难读出来。

倒是大娘二娘还挺适合。

可惜……

男子一听就不太高兴，“秦解元，他如今读不懂，但将来会懂的。”

说着他就推了推儿子，让他说在家里就教好的几句话，但知许根本不愿意说。

男子推的狠了他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哭了起来。

男子尴尬的不行。

秦子楚笑笑，“还是从识字开始吧，读书这种事急不来的。”

说着他就转身回屋里去了。

苏小寒赶紧跟上。

“相公，你要把我的识字本送知许吗？”

“怎么了小寒？”

苏小寒有点不好意思，“拿我写的好不好，我抄了好几本呢，你写的那个我舍不得。”

秦子楚笑，“好啊，那你拿给我。”

除了识字本以外，秦子楚还是找了几本自己当初手抄的书，这些书秦子胜都用不上了，干脆一块儿送了。

不然照今日这个情形，二娘回去怕是要挨揍。

等巧娘他们拿到书以后果然很高兴，连声道着谢走了。

苏小寒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