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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第 101 章

姚淑兰左手紧紧攥着红木椅的把手,右掌已经拍在和帝王间的矮几上,“啪”的一声,极其响亮。

“哀家还在这呢,皇帝如此目中无人,还有将哀家这个母后放在眼里吗?”

听令走过来预备动手的内侍监,也顿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带走宁王。

萧承基眼中满是错愕,数月前在菊园的事他一直记恨着,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再次重蹈覆辙。

本想仗着自己心智恢复,在言语上呛声几句,也好快意些,待登上皇位,势必要一雪前耻。

萧衍之眼皮微抬,冷冷扫了眼已经靠近萧承基的太监。

几人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动作麻利的将宁王反绞着双手往戏台上拖。

萧承基执拗转身,但多年病着,身体较虚,争不过内侍监的手劲儿,只侧身了一半,满身怒气。

口中喊着自己是先帝长子,即便是萧衍之,也不能让他这般丢了皇室颜面。

姚淑兰气急起身:“哀家不是说过,让你别和皇帝起冲突吗?刚好没几日,怎就这般冲动!”

晕死过去的瞬间,仿如回光返照一般,眼前闪过一缕白光。

看见面前匆匆行走的人群,她动了动唇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来人,公主坠马了!”

“快来人呀!”她逃不掉了!圣诞日。

宫中的侍女太监早早的便在宫门处接迎贵客。

朝中的大臣倒是不需要这些,这些多是给外邦贵客准备的。

给贵客带路,顺便将宫中的禁忌讲于贵客听。

桑晚来的算是早的,底下的大臣们还没有到齐,突厥和周国的使臣更是一个都还没到。

虽然还未正式开席,但该有的茶水果子一样不少,桑晚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吃的上面,对于底下投来的目光一概忽视。

这时,太子也来了,今日宴席隆重,桑晟穿的乃是太子冠服,上面金线绣制的图腾更是活灵活现。

见到阿弟来了,桑晚难得的抬眼看了看。

桑晟此时也正好甩开恭维的朝臣,向阿姐走来。“是。”

国师府距离公主府不算远,但等桑晚赶到的时候,那偌大的国师府已经变成一片焦土。

滚烫的热浪朝着来人喷涌,四周被惊醒的百姓也在门前看热闹道:“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呢?”

“这谁知道呀,这么晚了,但凡早半个时辰大伙们还没睡,也能搭把手,现如今燎火台的人来了也无济于事。”

怎么会,桑晚踉跄的看着面前被烧的焦黑的府门。

明明今日她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就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

一早赶到的京兆府衙役,抬着担架将府中殒命的人一一抬了出来。

这时,桑晚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清淮哥哥,清淮哥哥怎么样了?

不对,清淮哥哥身边有青海在,不会出事的。

半夜紧急赶来的京兆府尹见到这幅惨状,也是心生唏嘘。

这时,衙役们又从府中抬出一具尸身道:“大人,这是在书房发现的一具尸身,根据……应该是国师大人。”

“不可能!”桑晚眼神悲恸,大声反驳着。

清淮哥哥不可能死!他们一定是胡说。桑晚回府不过半个时辰,门口处便有一辆马车紧接着也停在公主府门口。

守在门口的管家早被吩咐过,因此见到马车便上前迎接道:“灼棠公子,殿下特意让老奴在此处候着你来。”

还未走进便看见阿姐桌上空了的碟子,“阿姐怎么一个人吃独食,也不等等弟弟。”

桑晚吃的有些腻了,饮了口茶道:“怎么能是我吃独食呢,是阿弟你来的太晚了,阿姐等不住所以吃点东西解解乏。”

桑晟笑笑,“那阿弟让手下人再拿几盘过来。”

桌上都吃的差不多了,是该重新拿几盘过来,不然一会儿开宴的时候不成体统。

桑晟唇角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这时忽然传来一道尖利透亮的声音道:“周国使臣到,突厥使臣到。”

瞬间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转移到即将进门的使者身上。

先踏进门的突厥使者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动作大开大合,大步走到宫人所指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一双眼恶狠狠的瞪了在场的人一眼。

拿起桌上的餐食就开始吃。自从上次阿弟来国师府见过她一面,后面虽也来了几次,但也是略坐坐便走了,好似外面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在等他处理一般。

这几日她连清淮哥哥的面也很少见到。

所以也没能从任何人口中问出她想要的答案。

萧衍之,不会真的……眼睫微垂,纤长的睫羽宛如轻颤的雨蝶,遮住氤氲的一双眼眸,周身飞雪还在不断落下。

落在她乌发上,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雾气和湿润的触感。

桑晚就这样在这儿呆坐了好一会儿。

半晌,桑晚突然感觉头顶多了一片阴影落下。

抬起双眸往上看去,只见长指如玉握住了一把油纸伞,将要落在她头顶上的雪花尽数挡去。

再往上看便是那副神姿高砌的清冷面容,看着蹲在地上的她薄唇微抿。

“公主为何在此?”

桑晚没想到心血来潮的一次外出竟会碰见萧衍之,面露惊讶。

“先生怎么也在这儿?”

萧衍之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清冷的嗓音说道:“睡不着,出来走走,公主为何在此?据我所知,这处地方距离公主的院子应该有些距离。“

桑晚清媚的小脸低垂,柔荑拨弄着地上的雪花,默不作声。

柔白的指尖受到寒冷泛起绯红,在积雪上显得尤为明显。

良久,底下才传来微弱的声音道:“他们都说我不详,离我远远的,先生也不来找我了。”

桑晚边说边悄悄抬头看萧衍之的神色,岂料一抬头便撞入对方眼中。

他淡漠的站在身前,垂眸看着她,轻轻拨动着手腕上的沉香水珠,一声轻响仿佛在桑晚耳边响起一般,让她怔怔不敢言语。

再次将头垂了下去,柔嫩的手心被指尖紧攥,发出细微的痛感。

却也让她更加清醒,方才他的眼神就好像能看穿她一般。

心口猛烈的跳动,让桑晚怀疑这心都要蹦出来似的。

“殿下,殿下……”

清荷气喘吁吁的从外跑进来道:“殿下,萧大人回京了!”

时隔一个半月终于回来了。

“真的?”

清荷猛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殿下。奴婢听说外面好多人都在说萧大人在江南时的丰功伟绩,现如今城门处百姓都夹道欢迎呢。”

桑晚在府中闷了好些日子,听见这话,自然心痒。

从秋千上站起来道:“这么热闹,那我们也去瞧瞧。”

清荷脸上的笑意一僵,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外面的流言却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若是殿下外出听见了那些不着调的话可怎么好。

闪烁其词道:“殿下,外面人群拥挤,殿下若是相见萧大人不如稍等一等?”

她才不是想要去见萧衍之,只是许久没出门在府中有些憋的慌。

“我只是想要去看看热闹,又不是去看萧衍之,别啰嗦,快走了。”

大腹便便的郡守坐在上位,一舞完毕,桑晚抬眼向上方看去,果不其然,那色欲熏心的郡守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忍着心中喷涌而出的恨意,似有若无的朝其看了一眼便退下了。

不足一刻钟,郡守身边便有人来请她过去。

乌木做成的门框从外被打开,又很快合上。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向她走来,桑晚按下微微颤抖的右手。

面上仍是不变的笑意,站起身恭迎对方。

“见过大人。” 女子馨香柔软的身躯靠在他身侧,细腻的柔荑也轻轻搭在他手臂上,让他轻易不敢动弹。

嘴边本要说出的话也被堵在喉间。

清荷一脸焦急的看着公主,想要搀扶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恳求的看向萧衍之道:“麻烦萧大人送公主回厢房,奴婢去找大夫诊治。”

话音刚落,清荷便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桑晚嗅着怀中的冷檀香,额角渗透出细汗,湿.润.的红唇也在小声的嘶气。

湿热灼烫的呼吸从萧衍之耳边略过,掀起一阵热潮。

坐在一旁的余白见此突然开口说道:“若是萧大人有事在身,在下愿送公主回房。”

此言一出,翟蓝感觉自家大人身上的气势低沉了些,眉目间愈发冷峻,清冷的双眸审视般看向余白。

桑晚感受到身前的灼热,一心只有自己的伤势,毕竟她可不愿意身上多出一块疤痕。

见身前萧衍之迟迟不动,心中有些低落,立起身子缓缓从萧衍之身上站起来,正准备开口麻烦余白送她回去时。

萧衍之突然开口道:“不劳费心,臣这便送公主回房。”

话音刚落,桑晚便被萧衍之带离凉亭。

余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手指微动,突然开口说道:“公主殿下别忘了您朋友之事。”

桑晚原本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萧衍之身上,听到这话后,忽然想起方才所言。

站直了身子,只让萧衍之搀扶着她行走。

转过头对着余白轻点了点头道:“多萧郎君解惑,改日再来答萧郎君。”

身侧萧衍之道神色再一次沉了下去,冷声开口道:“公主再不走,这伤就要耽搁了。”

旁边的小沙弥明显不知道此事,听到此事瞪大了双眼,“那,那师兄咱们还是离那灾星远些吧。”

说完闲话两人便准备向住处走去,不巧的是两人走到转角处时却碰见站在门后的萧衍之。

桑晚步履匆匆的赶回房中,清荷在门口带着大夫急忙迎了上来。

“美人,你说你要是早服软跟了我多好,也不至于你父亲在路上早早病逝无人医治,也是可怜了我桑老弟,至死也葬不回故乡,也是唏嘘!”

桑晚走到桌前倒了茶奉上,低垂下头,淡淡的说道:“是父亲没有福分。”

一盏茶下肚,灯下看美人,朦胧秾华。

“美人,夜色也晚了,不如就先安置了吧。”

桑晚抬起头来,脸上早已失去了笑意,一双桃花眼里淬满了冷气,看着对方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好呀,只怕这一回郡守大人便要一睡不起了。”

郡守瞬间变了脸色,慌乱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站稳便软弱脱力的摔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发出声响。

“你,你做了什么?”

桑晚看着倒在地上的郡守,眼里闪过一丝痛快,但这还不够!

乌发上的金簪被取下,褪去金簪外表,内里竟是一片细小的刀刃。

她一步步走到对方身侧,锋利的刀刃沿着手臂开始滑动,上好的绫罗衣衫就这样被划成碎片。

郡守蹒跚的在房中爬行,并不灵活的身躯在房中乱动,打碎了一地的碎瓷片。

“你,你别过来,我,我可是朝廷大员,你,你要是杀了我,是会被诛九族的!”

金簪上有细微的血迹流下,滴落在地上,似是红烛泣泪。

“可惜,我已经没有九族了。”

干脆利落地起身福礼:“儿臣告退。”

转身离开时也不拖泥带水,身后的婢女打着伞,在身后小跑着跟上,于纷飞的雪中模糊了背影。

萧琼斓早就闷得慌,秦臻儿被帝王赐死后,她就知道自己被母后放弃了。

公主和亲,再正常不过……

过去的那些年,是她在姚淑兰身边,弥补了萧承基不能给予的爱。

而现在,她同样能感到母后的爱,在一点点转移,抽离。

闹剧落幕,宁王被送到梅园,外头天寒地冻,姚淑兰借口乏了,也随着离开。

桑晚心中有点难以言说的乱,本以为梵音阁的戏也该落幕,不曾想帝王坐着分毫未动,还吩咐戏班子继续唱。

他是专门陪桑晚来听戏的,帝王不走,后面坐着的人也不敢走。

桑晚不解:“陛下真让小豫王去奉先殿守岁?”

萧衍之拍了拍她的手:“他若连这点事都化解不了,还如何守好北凉封地?”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上次萧然面圣,句句皆是有备而来,帝王此番做法,也是想看看小豫王真实的谋略。

桑晚缓缓点头,看向殿外纷飞的大雪。

太后也已上轿,回宫的方向和宁王相背而行。

气氛纵然倏变,但圣命难违,戏台上继续热热闹闹地唱了起来。

帝王的手还攥着桑晚,眼中阴霾散了少许,就好像,真的是带桑晚来梵音阁看这些名角儿唱戏的。

萧衍之左侧空了的位子也无人敢坐过去。

桑晚收回心绪,小心将金簪放在袖中。此时手心才传来刺痛感。

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她白皙的掌心中渗出血丝,青红一片,已然发肿了。

冬夜霜寒,她逃出教坊时,来不及更换衣衫,身上还只穿着轻薄的衣衫,冻得她瑟瑟发抖。

突然,桑晚眼前闪过一抹暖光,行走的步伐倏地止住了。

冷风中传来官差粗哑的嗓音:“这儿有血迹,那贱人想必就在这附近!”

“兄弟们,围着这,给我搜!”“哐当”一声,门被从外打开,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率先迈了进来。

桑晚小心的躲藏在床上,透过床幔悄悄打量着屋中的情形。

胸腔还在不停的扑通乱跳,如同鼓点一般喧闹,卷翘的睫羽扑簌轻颤,遮盖住眼中的慌乱。

进门之人应当并未发现有人进来过,静坐在桌前与人谈论着事情。

桑晚隐约间听见“回京”,“刘侍郎府”等细碎的字眼,还不等她再去细听,房中便无了声响。

桑晚握紧了手中的被褥,一颗心几乎要冲破胸腔而出,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些许。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声响再次传来,终究受不住这煎熬,悄悄从被褥中伸出小脸,向床幔外看去。

却不想视线被一道黑影阻挡住,一道冰冷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公主半夜三更出现在臣房中,意欲为何?”

桑晚僵住了身形,视线顺着黑影向上看去,只见萧衍之一身白衣清冷出尘的站在床边看着她。

桑晚跟顾清牧用完膳后,她还是觉得顾清牧今日怪怪的。

跟往日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但她左看右看依然没发现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便归结到是她从前与顾清牧不相熟的原因上。

用完膳,按照惯例顾清牧该去当值了才是。

但见顾清牧在家中坐了许久也没有动身要走的意思。

桑晚见状看了看顾清牧,疑惑的问道:“顾大人,你午后不需要当值吗?”

顾清牧闻言笑着看了看桑晚道:“无事,左右午后也没什么事了,我听闻京郊处今日在举办活动,殿下可想去看看?”

看热闹,桑晚有些心动。 城墙之上,萧衍之身穿戎装骑着烈马在最前方,身后的大军亦穿戴整齐的站在身后,只等主帅一声令下。

这时天边才出现一抹鱼肚白,有些许光亮透了出来。

桑晚站在城墙上,看着领头意气风发的萧衍之。桑晚百无聊赖的在轻舟上等了好一会儿。

忽地,一童子急急忙忙的走到管家面前,耳语了一番。

也不知是不是桑晚的错觉,她总觉得那童子好似有意无意的看了她几眼。

不等桑晚想些什么,那管家笑意盈盈的走到桑晚乘坐的轻舟面前。

笑着道:“我家公子请娘子上船一叙。”

在岸边观看的人们,自然看不清楚是何人上了船,

但是坐在酒楼的江森青站的高看得远,倒是将船上的情境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那道红色的窈窕身影,当即便反应过来那便是桑晚。

不可置信的说道:“鹤眠你快来看,这是不是公主殿下?”

虽然昨夜也听清荷讲了一些萧衍之之前的英勇事迹,但终究已经过了好几年了,谁知道这几年下来突厥与周国又出了什么能人。

萧衍之坐在马上,号角吹响时,忽然回头看了看,桑晚毫不避讳的迎着他的目光。

唇角蠕动说了句什么,也不知萧衍之看清楚没有,桑晚最后也只看见萧衍之唇角的一抹笑。

随后号角声响起,大军动身,浩浩荡荡的离开京都。

但是人太多了岂不是会有暴露的风险,都怪之前太过招摇,每次出门都很少遮面。

导致如今她在京中的闻名度只高不低。

见桑晚有些犹豫,顾清牧眼中闪过一丝幽暗,接着开口道:“殿下若是怕暴露于人前,可以戴上面具,恰好那活动入场者也需要戴上面具才可进入。”

“如此,殿下便不需要担心了。”没有宾客自然也就无需招待,礼成之后,萧衍之便抱着桑晚又回了内室。

甫一回到房间,萧衍之便将方才解开的锁链给桑晚戴上。

锁链冰冷的触感贴上她的肌肤,如同滑腻的蛇身在她的脚踝处盘旋,桑晚见状忍不住挣扎道:“萧衍之,我不要戴这个。”

她方才不是睡在榻上的吗?怎么一觉睡醒,她腰侧隐隐有些酸痛感?

萧衍之听见声音侧过头道:“棠棠怎么了?”

桑晚不疑有他,小声说道:“没事,可能是睡前吹多了寒风,唇角有些干裂了。”

说完,桑晚伸手向唇角探去,果然触摸到一道小伤口。

萧衍之看着那微微泛红的细小伤口,不免有些遗憾,他的棠棠还是太粗心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道喧闹声。

桑晚听见声音,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车门外带着面具的人相继出现。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还有他们脸上新奇的面具,桑晚本就好奇的心瞬间更加强烈起来。

一下子忘记了开裂的唇角,朝着萧衍之说道:“鹤眠,你快看这些人脸上的面具都好特别呀。”

说完才察觉到唇角的疼痛,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唇角。

好疼。

萧衍之从桑晚醒了之后便戴上了面具,见状递给桑晚一个白色面具道:“棠棠,要下车了先戴上面具吧。”

桑晚捂着唇角接过面具,只见面具上雕刻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兔子,做的惟妙惟肖。

桑晚见状,戴上面具整理了一番便朝着萧衍之道:“我好了,鹤眠,我们下去吧。”

今日这一顿便是她这一月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看她用得香,就连身旁的皇上也不自觉的多用了一些。

待用到五六分,皇上忽然放下玉著,脸色严肃的说道:“晚儿,朕已经知道你在途中遇伏一事,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谈及此事,桑晚方才还有些欢快的心情瞬间下落了几分。

那些人听萧衍之说是死士,身手极好,若是那日萧衍之未与她同行,那后果会是什么,她不敢想。

但她来到此处也不足三月,又是从何处招惹到这样一人。

桑晚唇角微抿,蛾眉微蹙,眉宇间有些困惑。

桑晚听见顾清牧的这一番话,本就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倒向一旁。

站起身兴高采烈的说道:“那顾大人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衫。”

“自然,殿下随意。”

桑晚换了身水红色暗纹衣衫,许是想着要戴面具,桑晚面上并未怎么用妆。

只是略施胭脂。

桑晚在原地转了一圈,水红色衣衫上用丝线绣着的花纹便随着转动而隐约浮现。

“顾大人,这一身好看吗?”这锁链如此结实,若是没有钥匙她根本打不开,不行,不能戴上。

“先生,我听话,不戴这个好不好?”

桑晚眼中水光闪烁,眼睑微红,看着好不可怜。

萧衍之手拿锁链在原地思索了一瞬道:“既然如此,臣在时殿下便可不用佩戴。”

听见不用戴了,桑晚一下子将那散发着森森寒意的锁链踢到远处。

房中一时只剩下她与萧衍之两人,如今她处于弱势,自然不能跟萧衍之硬来。

想起那还在等着她的余清,桑晚心中又有些焦灼。

若是错过了时间,那可怎么是好?

但是现如今别说出这个府邸了,她如今就是出这个门都困难。

拜了堂之后的萧衍之又好似恢复到之前的模样,甚至与比之前还多了几分温柔。

贴心的将她头上繁琐的钗环取下一些,又给她换下了宽松舒适的衣物。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萧衍之的指尖总会若有若无的扫过她月匈前与腰间,带来一阵让人战/栗的触感。

终于在萧衍之又一次不下心触碰到她月匈前时,桑晚忍不住挡住他的双手道:“萧大人若是不懂如何换衣,就麻烦叫个侍女来帮我。”

萧衍之面上的神情不变,只是眼眸间有细碎的笑意泄出道:“殿下原来是嫌弃臣手脚粗笨。”

“不过,如今殿下与臣已然拜过天地,这些事便是臣的分内之事,就算殿下嫌弃也只能麻烦殿下担待了。”

桑晚额间青筋直跳,胡说八道,换衣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亲自动手,明明都是侍女来服侍就好了。

桑晚心下一惊,脚下猛地后退几步,下意识将袖中的的金簪握紧。

风中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桑晚额间渗出冷汗。

不可以,她不可以在这里被抓,她还未寻回父亲的尸骨,还没有让父亲魂归故土。

左右打量后,仗着身量娇小,藏身在高大的柏树后。

但这终究不是安全之地。

现如今天色已有熹光透出,只怕再过一个时辰,天便亮了。

待到天亮,她将无地躲藏。

一定……一定不能被抓住!

萧梓轩哪里会乐意,他一向在心中把姚淑兰叫着老妖婆,对付她自有一手。

半醉状态下,纨绔的模样活灵活现,“母后就不怕儿臣大闹奉先殿,连累大哥跟我一同受罚……儿臣还要早些回去,好见见芸心呢。”

桑晚忍俊不禁。

“梓轩。”萧衍之故意压着声儿:“虽是醉话,也不可这般无礼。”

萧梓轩撇撇嘴,冲姚淑兰摇晃着勉强躬身:“儿臣知错,母后还是别让儿臣扰了祖宗安宁的好。”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明和殿内鸦雀无声,萧梓轩躬身未起,萧然还趴在身前的案几上,口中好似混沌不清地嘟囔着“守岁”二字。

在分外安静的大殿中,便显得有些突兀。

姚淑兰面色不虞,挂不住笑,深深看了眼小豫王,又扫过萧衍之唇角噙笑的脸。

“子时已到,都回去守岁吧。”

语罢,拂袖离开。

萧琼斓也起身,跟在姚淑兰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

“——恭送太后。”桑晚抱着红梅回到房中,清荷从屋里找出一个琉璃花樽,清洗干净后将摘下来的红梅尽数放了进去。

一时之间,屋内暗香浮动。

桑晚饶有兴致的拨弄着枝头的红梅,轻轻将枝头破损的花瓣摘下,小心修剪着。

修剪得差不多了,这才将花樽搁置在窗台。

屋内温度适宜,桑晚只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衫,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清荷晃眼一看只觉得欺霜赛雪,莫名有些口渴。

忙垂下头将手里煮好的桑茶端给公主道:“公主,外面天寒,喝口桑茶暖暖身子吧。”

桑茶一上桌,桑晚便感觉周围的暗香开始消散,四周开始弥漫桑茶的辛辣味。

她看了看桌上还散发着热气的桑茶,有些不想喝。

再说了就只出去了一小会儿,应该没事,于是讨好的朝清荷笑笑,“有些烫,我待会儿再喝。”

清荷伺候公主这些日子,不说了解多深,只这句话说出口那这桑茶多半是喝不了了。

想着今日天也不是太冷,不喝就不喝吧。

用过午食后,原本还算不错的天突然飘起雪花,轻飘飘的从空中滑落,降临到地上。

很快便化作一团水雾,消融在地上。

不一会儿,这雪便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积起一层薄薄的积雪。

青翠的松柏也挂上一层白雪,时不时传来雪花簌簌掉落的声音。

桑晚看着地上的积雪,有些心痒痒,她好久都没堆过雪人了。

“清荷,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清荷给公主掖了掖被角,“公主,现在雪还小呢,堆不了雪人。若是想堆雪人,不如明日起来积雪深一些,堆起来就容易多了。”

“好吧。”桑晚眼带遗憾的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手伸出窗外感受着泠冽的寒风,轻薄的衣衫被寒风吹起,露出藕白的手臂,莹润细腻。

柔荑上有飞雪落入手中,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但不过瞬间手心便只剩一片濡湿的水气。

夜半,窗外的雪花还在不停飞坠,松柏上纤细的树干像是承受不起这雪花的重量,不时传来“簌簌”雪花落地的声音。

桑晚躺在床上,耳边传来窗外细微的响动,雪已经下了许久了,积雪想必已经很深了,要是堆雪人已经够了。

想到这儿,她便有些睡不着,悄悄从被衾中坐起来,掀开帷幔。

今日她让清荷不必守夜,如今屋中便只有她一人。

从屏风处取下衣衫穿好,轻手轻脚的从院中溜出去。

早晨她与清荷去看花的时候,她便发现此处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宽阔又偏僻。

用来堆雪人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了地方,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满院子都是雪,脚踩下去还有些松软。

女子穿着水红色衣衫,外罩一件大红色狐裘,未施粉黛,乌发垂于脑后,有些单纯懵懂,但一双上挑的桃花眸又露出几分清媚来。

像是雪夜里化型的精魅,秾艳清丽。

桑晚先是伸手搓了一个小圆球,又将它放在地上滚了几圈,看它渐渐变大了,又依法炮制的做了雪人的上半身。

很快两个一大一小的雪人便做好了,桑晚将两个雪人挨得很近。

小雪人站在大雪人身旁,莫名有种依赖感。

桑晚蹲坐在雪人面前,看着两个相互依偎的雪人,神色突然低沉了下来。

以前每到冬日,爹爹都会陪她堆雪人,但是她总会嫌弃爹爹堆得丑,不让两个雪人站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想要爹爹堆的那个丑雪人,也看不见了。

众人起身,目送姚淑兰离开,外头大雪已停,衣着华贵的妇人消失在宫灯夜色中。

奉先殿最终只有宁王一人,跪着同先祖牌位一同守岁。

身上还带着未经处理的鞭伤,却分外倔强,从始至终都未曾求饶,姚淑兰也没有说句软话,让帝王松口。

她心中清楚,萧衍之恨极了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更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契蒙和东陵逸同为使臣,席位都在高台下的首位,将太后神情看得清楚。

东夷也在中原,也有守岁的习俗。

桑晚是从一阵颠簸中苏醒过来的,醒来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燥热。

睁开的桃花眸里泛着一层氤氲水光,盈盈惹人怜。

湿.软的小舌舔舐过唇瓣,润泽的光晕从她艳红的唇瓣上泛开。

药劲渐起,桑晚四肢无力,浑身使不上劲,眼前也变得雾蒙蒙的,看人都是朦胧的一片。

察觉到身体异样,桑晚不需多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缠月绕,教坊司专门用来调教姑娘的药物。

若是有谁不听话,只需引发缠月绕,便能尝到万蚁噬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此毒在她认知中尚无药可解,只能通过靠自己硬熬过去。

仿佛有细小的蚂蚁在她的体内乱转,白皙柔荑忍不住上手想要抓挠。

却始终不得要领,如同隔靴搔痒一般,越来越痒,也越来越疼。

萧衍之看着在马上胡来,险些摔下马的桑晚,漆眸微凛,面色微寒看着她。

“勿动。”

桑晚听出其语气中的不善,眨着一双清眸向上看去。

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濡.湿勾挑在眼尾,洇红一片。

倏地,身下骏马疾驰,坐在马上的桑晚瞬间向后倾倒。

燥热的肌肤在贴上对方的瞬间,静了下来。

她心里闪过惊奇,但来不及深究,缠月绕的药性又再一次涌上来。

这回她看见了男子的轮廓,原来是他。

他身上泛着馥郁的冷檀香,带着勾子一般直往她口鼻钻去,桑晚紧攥着他的衣角,本就昏沉的意识在药效的侵蚀下更加薄弱。

细白的柔荑攀上了对方有劲的蜂腰。

才贴上去的瞬间,体内那股燥热异动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去意识的桑晚一心只想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将自己一股脑的拱进对方怀里。

娇软的嗓音仿佛掺了蜜糖一般,“公子,我的腰好不舒服,能帮我揉揉吗?”

桑晚宽大的袖衫之下,是被玉带束起不足一握的纤细腰肢,仿佛一用力便能轻易将其折断一般。

娇软的柔荑搭上他握着缰绳的修长手掌,指腹间隐有薄茧在其中。

拉着他的大掌就要往细腰探去。

这时被桑晚拉住的手掌转换方向,顺着女子的脊背往上。

桑晚感受到对方手心在她背上游走,心中微喜,身子前倾,企图靠他更近。

“公子,我的腰好疼……”

话还未说完,桑晚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剧痛,两眼一翻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女子柔软的身子就这样倾倒在他怀里。

跟在身后的翟蓝看到这一幕,先向四周张望了一瞬,确定无人看见。

这才凑上前小声说道:“大人,即使这公主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大人也不该将公主当场打晕,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些御史又要上书了。”

女子柔软的身段倚靠在他身前,传来似有若无的女子浅香。

随着马匹晃动,女子青丝缠绕上了他的脖颈,被青丝划过的地方传来一丝痒意。

想起方才桑晚的举止,萧衍之心中闪过疑虑。

但终究没有多想,骏马飞驰,带起一地细碎的雪花。

萧衍之将桑晚交给她的贴身女官便转身离去,随后赶来的太医慌忙忙的上前诊脉。

只是这脉象,太医眉间沟壑又起,良久才写了药方退了下去。

赶忙写了密信飞鸽传给在外祭祀的圣上。本想着直接去找先生,但随即想到什么,突然调转了方向,向房中走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几经折腾,等桑晚到萧衍之院中时,天上的繁星都已亮起。

桑晚盯着缠满纱布的手,心下一沉,今日成败可就在它身上了。

刚想抬步进去,恰逢碰见萧衍之就在庭院处。

挺拔修长的身姿立于院中,月光如水,勾勒出他清贵的轮廓,俊美不似真人。

看向她的眼底一片幽深,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回公主怕是因祸得福,彻底痊愈了。

桑晚和索尔丹不知小声说着什么,唇角还挂着笑,就和安王对视,随后点了点头。

“殿下的确聪明,不用去奉先殿走一遭,更让太后无言。”

安王嘿嘿笑了下,“多谢皇嫂,臣弟做了多年纨绔,也是顺势而为,得心应手罢了,但也是有长进的……”

说完,又悄悄看了眼帝王,小声对桑晚说:“芸心不嫌弃就好。”

桑晚轻笑着摇头:“怎会?二姐姐对殿下也心存挂念,殿下看不出来吗?”

萧梓轩这次倒是点头干脆,笑得一脸不值钱:“这个臣弟晓得。”

正说笑着,安顺弓腰进来。

“启禀陛下,宁王在奉先殿突发高热,已然昏厥,太后收到信儿派人去接,被金鳞卫挡在殿外,只好来请旨接宁王回去,眼下已侯在雍华宫外。”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在奉先殿守岁,膝下还有软垫,堂堂王爷,竟这般娇弱?”

萧衍之哼笑,“再说,守岁哪有中途离开的道理,藐视先祖的罪责,他承受不起。”

萧梓轩:“总不能真让他在奉先殿昏到天明?”

“太后哪里舍得。”

萧然笑言:“我虽在北凉长大,但也听父王说过,宁王的痴傻是儿时发热,烧傻的。若真如此,太后定会连夜请太医去奉先殿,万一再烧出问题了呢?”

听萧然说到北凉,索尔丹下意识看了眼他。

小豫王是他们几人中年岁最小的,纵然心有谋略,但遮不住浑身少年气,朝气蓬勃。

殿中沉默些许,见萧衍之点了下头,安顺才躬身称是,退下传话。

这是默认了小豫王的话,宁王人不能离开奉先殿,但若不允太医入内,难免会在此事上被大做文章。

萧衍之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想着,让萧承基昏厥一夜就算守岁了,哪能这么简单?

帝王眼中没有温度,桑晚想到他膝头那些陈年旧伤,哪个不是在姚淑兰的刁难下跪出来的?

听太后这样念着宁王,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安王神情似有低落。

“也不知母妃今年在法华寺独自守岁,还习不习惯……”

“委屈梓轩,背了这么多年的纨绔之名。”

帝王目光柔和下来,“就凭你这份孝心,待事后朕会下旨,让阮太妃回安王府颐养天年。”

已至冬日,天也越发冷起来,寒气凝结成冰锥结在檐下。

素白的指尖推开窗柩,迎面而来的冷风打在桑晚娇嫩却失了血色的面上。

窗外的景象透露着无不精致的装饰,冬日里,走廊竟还有开得正好的花枝。

坐在窗前,桑晚看着柔嫩没有一丝伤痕的手掌,就连她九岁那年因为贪玩从秋千上摔下来留下的一小块疤痕也不见了。

指腹用力摩挲过那片肌肤,白嫩的肌肤上瞬间泛起红印来。

微小的痛感从手腕传至脑海,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真的。

她又活过来了!桑晚见萧衍之望着自己久久不曾言语,心中微喜。

石榴红的衣摆在空中翻转一瞬又落下,柔白的小脸带着娇矜的凑到萧衍之面前。

头上戴着的蝴蝶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鬓间摇晃。

眼眸微微上挑道:“先生这样看我,是不是觉得学生说的很有道理?”

萧衍之轻抬眼角,露出清冷的眉眼,墨黑的睫羽落在冷白的眼下,似是画卷上的水墨。

但眼角的那处红痣又无端为他增添了几抹艳色。

桑晚蠢蠢欲动伸出指尖,握住桌上尚未沾墨的狼毫,紫檀做成的笔杆细腻冰凉。

桑晚举着微硬的笔尖顺着萧衍之修长的手指掠过滑至手背。

酥麻的触感从手背蔓延,但桑晚犹嫌不够,手持笔杆在他手背上打转摩挲道:“先生怎么不说话?”

桑晚见萧衍之迟迟不开口,便想再凑近一步,没想到萧衍之突然站起。

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了她的身影,桑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脚步微微后移时,桑晚突然抬头看见萧衍之的眼神,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桑晚瞬间止住步伐,站在原地。

萧衍之眼眸低垂,薄唇轻启道:“教学之事,急不得,公主这般浑水摸鱼更是不可取。”

桑晚心头一颤,疑心萧衍之知道她做的事。

但萧衍之不可能知道才是。

“公主怎么不继续说了?”

桑晚看着萧衍之幽深的眼眸,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下来。

一双上挑的桃花眸低垂下来,带着几分委屈的瞪了萧衍之一眼。

随即低声嘟囔道:“先生的意思就是说学生笨,是块朽木,学生岂敢说话。”

萧衍之实在没想到桑晚竟还能编出这套话来,哑然失笑。能将这错处不留痕迹的推到他身上,可见是煞费苦心了。

剑眉微挑,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浪费了对方这一番心意。

宽大的衣袖掠过桑晚石榴红的衣裙,高大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

桑晚面上虽然还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但看见萧衍之略过她直直的向书架走去,心中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萧衍之修长的手指在书架上翻找,很快便找出一本书放在桌面上。

书本落桌的声音并不响,但落在桑晚耳里却是犹如惊雷一般。

无他,只因萧衍之找出的书封面上写着策论二字。

萧衍之把这本书翻找出来什么意思,桑晚在这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再说了这书桌上不是有一本吗,怎么还特意去找了新的一本。

想到此处,桑晚不自觉的抬手揉了揉鼻尖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公主对这书很感兴趣,俗话说书读三遍自解其意,公主即这般有兴趣,那就将这书抄上三遍好好理解这书中的意思。”

桑晚听完这话,眉间拧成一团,又抄书!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桌上这本书比她平时里看到的要厚些。

足有她一个指节高,这要是抄三遍下来,她手怕是要废了。

纤长卷翘的睫羽翻飞,一双桃花眸泛着水汽的看着萧衍之道:“先生,学生手疼能不能不抄了。”

说着,手上石榴红的衣衫恰到好处的滑落,露出白嫩手腕上的一圈红痕。

皓腕间的红痕不见消退反而更加鲜明起来。

桑晚观察着萧衍之,但对方面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没有丝毫波动。

半晌,萧衍之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慢道:“一点红痕,未伤及筋骨不影响公主抄书。”

桑晚咬了咬唇瓣,今日他还让人给她送药怎得没过多久他就变了一副模样。

见事无转圜余地,桑晚只得磨磨蹭蹭拿起书,装模作样的翻开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便让她发现不对,这书上怎得还有这么多的批注?

柳眉微蹙道:“先生,这些批注?”

“都要一一抄写下来。”

桑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歇,将书本翻得哗哗作响。

好不容易翻完,桑晚才发现这本书有将近一半的批注,怪不得比她平日看到的厚这么多。

心中泛苦,这怕是要抄到回京都不一定能抄写完。

一想到这,桑晚的手腕便开始发软。

拿起书本,红唇微抿,“那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还不等她转身离开,萧衍之突然开口道:“公主就在此处抄写,若是有不懂的开口询问便是,毕竟我还是公主的先生,教导之责不可废。”

桑晚此时只觉得今日来此,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别说一举两得了,这简直是损失惨重。

她还想着回去抄写,还能找人帮她抄抄,这要是在萧衍之眼皮子底下抄,那就半点做不得假了。

转过身,娇美的小脸上强撑着一抹笑意道:“先生日理万机,学生在此处,怕是多有不便,学生还是回去抄写好了。”

桑晚不死心的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手里拿着的书都要被她揉皱了。

萧衍之清冷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不妨事,现下时间尚早,公主快些动笔吧。”

说完,撇向桌前的一方矮凳与书桌。

桑晚只得不情不愿的坐下,翻开书本开始抄写。

心中带着怨气,在抄写时红唇微微翘起,露出不自知的憨态。

萧衍之侧目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书上。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书本翻开的窸窣声和笔尖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

许是抄写到不解之处,桑晚的眉宇间不自觉的皱起,手中抄写的动作都停顿了两分。

还不等她多思考一瞬,身后便传来萧衍之的声音。

“有何不解?”

萧衍之突然出声,吓了桑晚一跳,笔尖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纸张上晕开一大片墨渍。

方才抄写好的一页就这样被毁掉了。

桑晚捏着笔杆的手都微微用力了几分,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萧衍之咬牙切齿的说道:“先生都是这般神出鬼没的吗?”

“在下只是见公主愁眉不展以为公主遇见难题,这才上前,倒是公主这般心虚。”

听见此言,桑晚手上拿着的笔杆又再次捏紧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不减,从齿缝中挤出字道:“这么说来是学生小题大做了。”

萧衍之站在一旁道:“公主知道就好。”

话落,看着面前桑晚落笔顿住的地方,挑了挑眉,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地方停下。

泠泠开口道:“公主可是对着府衙所做的事情困惑?”

桑晚顿住的地方正是五年前在江南发生的一场疫病。她都低头了他气应该也会消一些吧。

在心里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抬头直视面前的萧衍之,开口说道:“先生,学生知道错了,求先生原谅。”

萧衍之站在原地并未言语,一袭青白的衣衫宛如冬日的青竹。

挺拔直立,带着一股傲然之气。

桑晚见对方睨了她一眼,好似并未生气,连忙走上前讨好的笑道:“先生不生气了吧?”

萧衍之站在原地看着不断上前的桑晚,手腕上的沉香水珠不停的在拨动。

对方虽然嘴上说着认错,但眼里却毫无悔过之意。

估计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看着靠近自己的桑晚,冷声道:“看来公主还有力气行走,那就快些赶路吧,否则再晚些晚上就只能睡在这树林里了。”

桑晚还没碰上他的衣角,萧衍之便施施然抽身往前走去了。

收回在空中虚虚握住的手,看了看沾满泥土的靴子,这靴子沾带了泥土比一开始重了不知多少。

便是抬脚都有些困难。

眼看着萧衍之的身影越走越远,无奈只能提起脚步艰难的向前走去。

日光已然到了头顶,走了一上午,身上也有了些暖意。

萧衍之早就在溪水边歇坐着了,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枯树枝生了火,旁边热着早上石头阿婶拿给她们的炊饼。

到了地方,桑晚额间满是汗珠,低头擦拭着汗珠道:“先生也不说走慢些,害得学生追得好辛苦。”

萧衍之坐在原地并不开口,等到火上的炊饼好了,取下分给桑晚。

桑晚伸手接过滚烫的炊饼,有些烫,于是只能双手互换的拿着,即使是这样,白嫩的指尖也被烫得通红。

旁边的萧衍之也许是看不下去她的举动,修长的手指从她手中拿过炊饼,取过旁边洗净的叶片包住又递给她。

动作自然又流畅。

泛着热气的炊饼被冷玉指尖拿着,桑晚心思一转,并未伸手接过,反而悄悄移动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在萧衍之举的失去耐心的时候,就着萧衍之的手咬了一口炊饼。

微小的拉扯感从萧衍之手心传来,他拿着炊饼的手指微颤了几分。

深眸微沉,看着面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桑晚,突然想起她方才好似并未咬下多少,怎么就能鼓得这般厉害。

桑晚好似看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一般,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像是在问,怎么不继续举着了。

“先生,我还饿着呢。”

语气娇矜,葱尖似的手指藏在宽大的衣袖中,半分也未露出来。

显然是想继续方才的举动。

“我瞧公主还是不饿。”

说着,那热乎乎的炊饼便被萧衍之收了起来。

桑晚瞬间便傻眼了,只吃了一口,就这样被收走了,这也太不划算了些!

再说了,今日还要赶一天的路,饿着肚子她才走不动。

萧衍之也太小气了些!

眼看着那炊饼就要被搁置起来,桑晚在一旁偷偷看着,摩拳擦掌准备扑上去抢回来。

但才刚起身便出师不利,毛绒的靴子勾住了堆积在脚边的柴块。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柴块瞬间便落入身前的火堆中,逐渐暗沉的火焰一跃而起。

桑晚将萧衍之扑倒压在身下,清亮的桃花眸就这样亮晶晶的看着对方。

伸手抢走了对方手中的炊饼还不够,还得意洋洋的压在他身上,摇头晃脑的说道:“先生,我抢到了!”

女子清浅的香味近在咫尺,耳垂上的白玉耳坠摇摇晃晃似是在彰显主人的得意。

萧衍之被压在身下,思绪却想到了别处,这几日她并未用熏香,为何她身上还有这浅浅香气。

逶迤垂下的乌发落在他身前,带起一阵瘙痒。

手下是萧衍之结实有力的胸膛,抢炊饼的动作逐渐变了味道。

指腹下的触感让桑晚心生荡漾,往日里连手都不曾碰过半分。

今日却被她压在身下,光是这般想想,桑晚的心思便活泛起来。

水葱似的指尖似有若无的拂过男子的腰侧,指腹下传来有力的触感,似是血管的跳动。

蓬勃,鲜活。

清苦的冷檀香与浅淡的甜香混在一起,冷檀中参杂着雨后的海棠,朦朦胧胧。

桑晚与他之间仍保留着一丝缝隙,她能看见萧衍之颤动的纤长眼睫,微微抿起的薄唇。

她此刻才发现,萧衍之的唇极红,都说薄唇的男子多半薄情,也不知先生是否也是如此。

落在萧衍之腰侧的手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他的肩胛处。

靠在胸膛上的小脸也微微上扬,眸中水光潋滟,湿.红的唇瓣微动。

“先生,我的脚好像崴了。”

桑晚的语气自带一股柔媚,檀口波动的气韵荡漾了萧衍之的碎发。

桑晚见身下人不动亦不言语,手上动作更是大胆。

冷檀香幽幽入鼻,见他眼眸幽深,桑晚猛地凑近他耳边,湿.红的唇瓣贴上了他白玉般的耳垂。

力道轻缓,湿润的呼吸若即若离。

像是心尖被轻盈的羽毛拂了一瞬,心池瞬间泛起阵阵涟漪。

萧衍之的双臂紧紧依靠在身侧,眉间紧缩,下颌紧绷。

他的脖颈也因为她的呼吸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桑晚眼睁睁看着白玉耳垂慢慢变得绯红,唇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终于藏不住笑意。

“先生,学生以为先生没听清,这才离得近了些,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萧衍之闻言将头猛地转了过去,只留下一个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能让桑晚看见。

远远看去,两人就像紧挨在一处,但只有桑晚与萧衍之知道她们之间还隔着薄薄的一道缝隙。

似有若无,时而有光线从中透出来,时而又被幽闭起来,变得昏暗。

桑晚撩起耳下的一缕乌发绕着圈的在萧衍之胸前打转,似嗔似娇的开口道:“先生,你怎么还不扶学生起来,莫非……”

话音未落,前方一阵惊呼传来。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那是江南经过大旱后又迎来水涝,民众苦不堪言,但天不随民愿。

好容易水涝过去,又发生了时疫。

时疫才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风寒,但随着病症越来越严重,得此病的人越来越多,官府的人这才发现。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时疫扩散性强,那时整个村庄十有七八都被感染上了。

无奈之下县衙便封锁了整个村子,在夜里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村子活活烧死,七百余人无一生还。

当时报上京的时候,圣山虽然对此震怒,但仍有百官为其辩护。

那官员最后也只是被罢官了事。

桑晚看着书上寥寥几句,便书写了村庄里几百口人的性命,有些难以理解,“这村庄里尚还有未染病的百姓,那官员此举未免太过激进。”

书中一旁的朱红小字批注:虽不义,但亦可取。

桑晚看着这行批注嘟囔道:“什么批注,简直误人子弟。”

“公主觉得县官不对?”

桑晚转头看着萧衍之道:“当然不对,为官者本来就是为百姓做事,自古以来大灾之后便会出现疫病,那官员根本就没有好好了解这些,一味的等到村里人多半都得了此病,才慌了。”

“况且发现也不过一日,郎中都没开始医治,他便在夜里放火烧毁村庄,根本就是想逃避罪责。“

桑晚一脸愤愤的说完,看着萧衍之寻求认同。

却见萧衍之避开她的眼神,“公主可知时疫的扩散性有多强,那官员舍一个村庄的人便能保住全国百姓……”

桑晚听见此言,双眉微蹙,站起身打断道:“先生这话便是觉得这桩买卖划算是吗?”

“那若是有一天让先生杀49人换51人存活,先生可愿意?”

“中间不过两人的差距,先生想必能轻易做出决定,那若是100换101,1000换1001呢?先生也会觉得做的对?”

桑晚讽刺的说着,猛地起身逼近萧衍之势要问出一个答案。

萧衍之薄唇微抿,转身想走,却被对方抓住手掌,温热的指尖贴上他的掌心,带起热意和不知名的战栗,让他站立在原地。

桑晚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抓住对方的手面对着他道:“先生不是要传道授业解惑吗?学生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萧衍之看着对方紧紧牵住他掌心的指尖,白玉般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了绯红。

一双清亮的桃花眸一眼不错的盯着他,势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萧衍之退开一步,不容拒绝的拂开对方的白玉指尖,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汪冷泉,“公主殿下,上位者从来只看结果。”

桑晚看着落空的手,有些失神。

只看结果。

桑晚看着面前萧衍之清冷的面容有些气不过,但她又知道萧衍之说的确实如此。

否则那官员又怎可能只是一个罢官而已。

但是桑晚莫名就觉得萧衍之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方才也不会下意识的向他寻求认同。

桑晚站在萧衍之面前半晌,看着他淡漠无波的面容一股怒火突然就席卷而来。

向前一步逼问道:“先生说只看结果是吗?”

桑晚眼角极快的向后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突然握住萧衍之的手放在她心口之上。

手下传来绵软的触感,还不等萧衍之反应过来,桑晚突然惊叫出声道:“先生,你……”

失去了桑晚的支撑,萧衍之宽大的手掌从她绵软之处滑落下来,白玉般的耳垂微微泛红,一双幽静无波的眼眸掀起巨浪。

萧衍之才要出口斥责,身后突然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往后一看,只见翟蓝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前,鞋履都被茶水打湿了还不自知。

桑晚站在他家大人身前,一脸绯红,潋滟的眼中泛着水光,似羞似怒的看着他家大人。

“公主,该喝药了。”

清荷端着药从门外走进,苦涩的药味瞬间充斥在屋中。

走近瞧见公主坐在窗前,窗柩大开。

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走上前将窗柩合上,“公主,您病还未好,受不得风,奴婢还是扶您去床上歇着吧。”

桑晚被扶回床边,心里有万千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

嘴里涩苦的药味,也让她难以下咽。

秾丽的眉眼微蹙,已经好久都没喝过这些苦药了。

清荷接过药碗,见公主将药都喝了个干净,笑着说道:“公主这次得真神庇佑,恢复神智,公主您不知道娘娘有多高兴,就连陛下都已下旨减免赋税,以示庆贺呢。”

她眼中微微晃神,公主……

桑晚梳理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记得昏迷之前,她隐约见到一人。

“清荷,那日送我回来的人是谁?”

清荷站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回公主,那日送公主回来的,乃是中书令萧衍之,萧大人。”

萧衍之。

桑晚眼尾婆娑泛着水光的眸子被睫羽覆盖,掩下里头的思量,“萧大人,我怎的感觉如此眼熟?清荷你给我讲讲这位萧大人。”

“萧大人乃是萧府嫡长子,十七岁入朝为官,短短三年时间便已官至三品,做到了中书令!谁人见上了不夸一句萧大人有本事。”

“而且萧大人洁身自好,到如今也不曾听说身边有人,实属长安城中女子最为青睐的郎君。”

听到此处,桑晚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喃喃自语道:“果然如此。”

清荷睁着眼眸,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公主,“公主,什么果然如此?”

桑晚打哈哈遮掩道:“我是说,这般清风朗月的郎君果然如我猜想的一般。”

说完桑晚唇瓣绽放一抹笑意,桃花眸盈盈水光,如明珠生晕。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凌乱急促。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

“母后的晚儿,你可算醒过来了。”

桑晚还没见着来人什么模样,就被来人抱在怀中。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她脖颈处,引起一阵灼热的痛感。

微微颤抖的身躯泄露出她的紧张与后怕。

桑晚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来人心疼的话语。”晚儿,你要是真出什么事,母后也不活了。“

脊背处传来轻微的拍打,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勾起她尘封久远的记忆。

……幼时也曾有人这般哄过自己。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缩在桑晚身侧,又不吭声了。

殿内有说有笑,气氛再度活泛起来。

又过了些时候,安顺在外请示:“陛下,奉先殿有动静。”

萧衍之:“进来传话。”

安顺低声称是,推开半扇门进来:“禀陛下,太后不仅传了一直照看她身子的康太医,连前南国的巫医也一并去了奉先殿。”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索尔丹想到桑晚提醒过她,太后宫里有位江湖游医,暗暗猜测这就是安顺口中的巫医。

“巫”这个字在北狄本就是不好的,难怪桑晚让她小心那人。

萧衍之冷声发问:“巫医可进殿了?”

“进去了。”

安顺回的谨慎:“内侍将宁王送去偏殿,康太医简单处理了殿下后背的鞭伤,又喂了些药,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宁王烧退清醒,又被金鳞卫押去奉先殿跪着,巫医只跟在一旁,并未做什么。”

帝王哂笑:“他哪里敢上手医治?自己还没离宫,宁王若死了,太后不得扒了他的皮。”

话及此,殿中除了萧衍之和桑晚,都有些不太明白。

安顺收到帝王眼神,侧身对东陵逸和萧然解释:

“母后……”

这一句话像是拉开了桑晚的泪闸一般,珍珠似的泪珠不断从她眼眶中滚落,滑过她柔嫩的面颊,落在皇后浅紫的外衫上。

这一哭,桑晚像是要将来到这里的惶恐,无助和积压已久的酸楚都要在其怀里,宣泄个干净。

哭到最后,已没有泪珠能从眼中滴落,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也泛起晕红。

嗓音接近嘶哑。桑晚迷离的眼底晃荡着氤氲的水波,盈盈月色也流入眼眸。

两颊酡红,绵软的腮帮像一团面团,在他冷白的面上揉蹭。

她失了力气,全身都栽到男子怀中,急促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

萧衍之指尖微动,心中像有轻羽划过,带起一点发痒的涟漪。

“先生,我难受。”桑晚喃喃出声。

说完又贴近萧衍之几分,用滚烫的额头蹭了蹭对方冷白的下颌,鼻尖嗅着他身上的冷檀香,心尖隐隐发颤。

萧衍之将埋在他颈间的桑晚扶了起来,骤然离开了让她舒服的清凉之地,桑晚试图睁大眼睛看看怎么回事。

挺直了身子想要往前凑去,但眼前看见的景象都变得摇晃起来,身子也显得不稳当。

像是个不倒翁一般。

萧衍之看着桑晚,本就不聪明,再这么烧下去,只怕又要烧傻了。

“先生,热。”

说完,她又一股脑的想要蹭上去。

只是这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滚烫的额间被一根冷白的手指抵住,整个身子都被滞停在半路上。

“勿动。”

桑晚眨巴眨巴双眼,听不懂面前男子说的什么,抿了抿唇,先生是不是嫌弃她了。

如果现在惹先生烦,先生会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不行,她要跟着先生!

带着这样的想法,桑晚猛地发力将额间抵着的冷白指尖挥开来。

萧衍之微蹙眉间,还未来得及开口,怀里就突然挤进来一物。

桑晚双手紧紧抱住男人的蜂腰,细腰一扭,娇软的身子便强硬的挤入他怀中。

隔着单薄的衣衫与他身躯贴近,温香软玉入怀,她死死的抱住她,犹如柔弱的菟丝缠住高大的乔木。

就连她的发丝也张牙舞爪的与他垂下的发尾纠缠。

滚烫的身躯碰上冰山,清浅的海棠花香也被冷檀香侵染,从怀中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试图将平静的海面翻起波涛。

她倚靠在他怀中,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红唇微张,檀口中溢出一声声细弱的言语:“先,先生,不要,不要丢下我。”

桑晚的嗓音如同勾子一般,现如今生病之下添了几分沙哑,更是惹人怜惜。

半晌,萧衍之才终于有所动作。

抬手将桑晚从地上扶起来,让其倚靠在宽大的柏树上。

转身蹲下,轻声道:“上来。”

桑晚指腹下是粗糙的柏树树皮,膈得她手疼。

听见萧衍之的话语,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歪了歪头。

一头乌黑的发丝也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身前。

“上来,背你下山。”

这一回她总算是听清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迫不及待的便倾身压在他背上。

很轻,还不如一筐玉石重。

萧衍之就这样背着桑晚向山下村庄走去,男子身形高大,步履稳健。

他的肩背宽阔,桑晚将小脸靠在他肩上,男子身上清苦的冷檀香似有若无的传来。

只是冷檀香中好似还沾染了别的香味,清苦中又带着一抹甜香。

夜已深了,繁星从夜幕中露出面容,明亮璀璨。

突然,一个拖着长长彗尾的流星从夜空划过。

“先生快看,有流星!”

桑晚抬头看见流星激动起来,拍了拍身下人的肩膀,指着天边流星滑落的轨迹。

“先生,我听说看见流星的时候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先生,你许愿了吗?”

流星滑落的很快,萧衍之抬头的时候只看见长长的彗尾。

白色的彗尾拖拽过黑夜,灿烂明亮却也只是瞬间。

“没有。”

若是许愿就能实现,天下众人还斗什么?

还不如找座风景秀丽的山,日夜祷告流星降落。

与其寄希望于缥缈无踪的东西,不如出手争夺来得实在。

“那先生有什么愿望吗?”

话落,桑晚感受到脚下的步伐一顿,随后又恢复如常。

见她兴致勃勃,萧衍之随口敷衍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但背上的女子好似并未听出这是敷衍,拍手赞叹道:“先生不愧是国之栋梁,时时刻刻都想着天下百姓,不像我。”

说着,桑晚突然凑近他耳畔,热烫的呼吸落在他耳垂上,烫出一道道红痕。

小声呢喃,“先生知道我方才许了什么愿望吗?”

萧衍之被她抱的身形微晃,正想出口让她安分一些。

还未说出口,身后女子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先生永远都要开开心心。”

从前,自她记事起便没有母亲,父亲怕再娶她会被继母苛待,直至身死身边也无一人。

虽然父亲从小疼爱她,但父亲终日还有公事要忙,留给他的时间少之又少。

小时候,见大家都有母亲相伴,心中更是艳羡不已。

没想到,重活一次,她也有母亲了。

如此算来,是上天眷顾于她,不仅给了她艳羡的母亲还有尊荣的身份。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秦嬷嬷站出来劝道:“娘娘,公主快别哭了,仔细明日起来眼睛疼。”

这才让两人止住,桑晚躺在皇后怀里,微微抬头看着她。

身为一国之后,皇后容貌自不必说,是一等一的出挑,不然也生不出桑晚这般绝色。

明明是已过三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

若是忽略其眼底微红,便是端庄得宜。

皇后接过绢帕,将桑晚面上的泪痕一一拭去,动作轻柔又带着珍惜。

搞得桑晚心中又涌起一股酸楚,不知为何,见到皇后,她这几日来的惶恐好似都褪去了一般。

对着她莫名有着一种亲近感,就像是她们本该是母女一般。

想到此,桑晚默默调整了位置,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其腹部。

温热的触感从腹部传来,皇后摸了摸桑晚乌黑的发丝,宠溺的笑了笑。

嗅皇后身上浅淡的熏香,桑晚心中更安定了。

皇后又与桑晚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说到最后,看着面前恢复神智,眼眸清明的女儿。

又是一阵泪上心头,“母后的晚儿,这次你得神仙眷顾醒了过来,母后定护你安康,我的女儿日后想如何便如何!”

“皇后说到是,朕的女儿即便是将天都捅破了,也有朕给担着!”门口处传来一阵声音符附和道。

见着来人,屋中人瞬间齐齐下跪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抬手称起,走至床边,很快就有下人搬了绣墩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