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宁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无声地沉默中,沈闻致也察觉出了太后的不对劲。
太后比起他的表态,更想要嵇临奚的表态。
“嵇大人。”公冶宁再度开口,嗓音温和,“你有救驾之功,亦有辅佐之功,如今朝中仍旧有一些世家老臣不愿真的臣服于圣上,倘若他们的女儿入了宫,利益牵扯,他们也就会真心效忠陛下,一两年后,后宫中有了新生的皇子皇女,陇朝江山也后继有人,哀家知道,你在圣上心中地位非同小可,倘若明日上朝,你提出后宫大选,圣上便不会拒绝。”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于面前全心全意为兰青的人是一种残忍,她亦心中有所歉疚,若嵇临奚是一个女人,这般的情深义重,她定会助对方一臂之力,让对方成为宫中皇后,只嵇临奚偏偏是一个男子,还是手段狡诈的朝堂官员,还是堂堂工部尚书的身份,这样的事……她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够继续放纵下去呢?
为了兰青,为了陇朝,她只能如此去做。
眼前的女人是殿下的母妃,是殿下最在乎的亲人,殿下甚至为她流过泪,他深爱殿下,于是也无法憎恨殿下在乎的人,只能一退再退。
“下官……下官听太后娘娘的。”他嗓音麻木艰涩地说。
公冶宁长舒一口气。
“能得嵇大人这句话,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叫来容窈,要给嵇临奚大笔封赏以作补偿。“明日朝堂上的选秀之事,就拜托两位大人了。”
嵇临奚没要赏赐,只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地跪地谢恩,便借工部有事要忙请辞了,沈闻致也一同请辞,两人谁也不看谁的离开慈宁宫,待到无人之处,一直未曾动作过的嵇临奚骤然出手,将沈闻致猛抵在宫墙上,神色如蛇一般阴狠:“是你对不对!沈闻致!!是你告诉了太后娘娘我与殿下之间的事!太后娘娘才会如此!!”
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太后是在逼着他做出这个选择,逼他甘愿接受殿下广开后宫的事。
心中恨意难当,他一脚将沈闻致踢倒在地上,将沈闻致衣领拎起来,表情扭曲得和恶鬼没什么区别,“我嵇临奚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若是记恨我当日刺杀你,陷害你兄长,后来我将我的功都给你,你与燕淮害我我也未曾报复回去!!王相一事亦分功给你兄长!这些难道还不够还清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多管闲事!千方百计的阻碍我——”
沈闻致咳嗽出声,血丝从嘴角渗出,毫无畏惧凝望他道:“或许你不信,我并未告诉过太后娘娘,嵇临奚,若我真的告诉太后娘娘,告诉太后娘娘你在酒楼里说过的那些话,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亵渎天子,放言要混淆皇室血脉,祸乱后宫。
哪一条安在嵇临奚头上都是死罪。
“是你自己太过肆意不知收敛,为一己私欲频繁进入玉清殿勤政殿,才叫太后娘娘察觉,知道此事的也远不止太后娘娘,你以为太后娘娘为何现在就要选秀,只是想你打消心思吗?”
那日他与嵇临奚互殴到后面,总有耳聪目明之人听到只言片语,传了出去,只多数人都把这当成市井笑谈,没有多少人真的当真,但朝臣百官心中更清楚是真是假,只不敢坏天子威严,不曾明面上表露出来,私底下讨论却不绝于耳。
他效忠的是陛下,又如何能看着身为天子的陛下坠入尘网中的悠悠之口里。他尚且如此,太后娘娘更是不愿,只有让嵇临奚开口提出选秀一事,这场背后的风波才能平息。
嵇临奚本阴鸷得恨不得想杀了他的表情变得呆怔住。
沈闻致拨开他的手,踉跄站了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迹。
“我说了,嵇临奚,你死死对殿下纠缠,对殿下没有好结果,对你也是。”
“殿下为你的私欲承担了太多,你若真的心悦殿下,爱他如命,便该放开殿下,让他永远高坐云端,而不是拉着他和你坠入尘中,让他在史册上留下和朝臣纠缠不清的秽乱名声。”
……
楚郁忍着疲惫与刑部、兵部、户部商议完政事,知道眼下各方的具体进展,就让他们都离开了,他批阅奏折文件,看各方私密信件,直到快入夜了,嵇临奚也未曾出现,他揉了揉酸痛的眉眼,心中略有疑惑,叫来暗卫询问。
暗卫答了。
楚郁放下手,眉头皱起,“母后早朝后把他和沈闻致叫去慈宁宫了?”
“是的,陛下,在这之后嵇大人就出宫了,还打了小沈大人一顿,不知道小沈大人与他说了什么,嵇大人看起来……神色失魂落魄地离宫了。”
楚郁心思何其敏锐,已经从这番变化里推测出了什么,他沉默了许久,说:“摆驾去慈宁宫罢。”
他总是该与母后说清楚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一口吞下,没有小剧场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