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散尽残阳 尽诛宵小 1746 字 3天前

直到再次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才终于浅尝到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人要是经历过真正的幸福,那就是无论如何都再也吃不了苦的了。

这短短几个月,天上人间。

这种天地之间,终于有他一方屋檐的感觉,只要体会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回到一个人漂泊的日子了。

还好明天醒来,闻确还会在他身边。

他就还在这天上人间。

北风依旧一刻不停地刮着,雪依旧一刻不停地下着。

一切重新归为宁静,心也踏踏实实地放下。

应忻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醒来时不知几点,天还没亮,但雪已经停了,风也不刮了。

房间比零点时更冷了,屋里所有的棉被都盖在了他的身上,看似狭小的床也并不拥挤——

不对。

怎么不挤?

应忻下意识伸手往身旁摸了摸,然后“腾”地一下坐起来。

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

应忻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都开始发昏,手指下意识攥紧被单,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处。

可每扫过一处,心就更沉一分。

那一刻,和无数次醒来就要失去他的噩梦一样,心脏肺腑都像是被人挖空,两只脚飘飘然都不知道何时落地。

他松开已经攥得发麻的手指,哆嗦着双手给闻确打电话。

几秒后,来电铃声从层层的棉被底下传来——

闻确没拿着手机走。

应忻看着闪了又闪的屏幕,慢慢冷静下来。

残存的理智开始占据主导,脑子终于逐渐清醒———

谁离家出走不带手机……

应忻双手搓了把脸,干巴巴地苦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喉头却哽住了,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患得患失到这个地步,光是看不见人就要急成这样,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和闻确之间,并不似铁索粗链般联得如此紧密,闻确的病,他的私心,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悬在他们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那根线上。

又或许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小时候他妈一个人拉扯他,两个人的家,流离于一个又一个破旧肮脏的日租房。

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

饭也是,今天赚得多,就吃好一点,赚得少就没得吃。

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也整日笼罩在他妈“哪天有人出个好价,我就把你买了”的恐吓之中。

那时的他,每天放学都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出现在校门口,如果没有出现的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应忻曾经听说,去孤儿院的志愿者,是不可以抱孤儿院里的小孩的,如果这些小孩从来没体验过被人抱在怀里的滋味,那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强烈的渴望。

但是一旦他们品尝过拥抱的滋味,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拥有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依靠,那他们就再也承受不了一个人长大的痛苦了。

从前他没觉得自己这样长大有什么难熬的,活着无非喝水吃饭,有一天活头,就过一天的日子。

直到真正体会过被爱的感觉,才会发现原来活着可以不只是喝水吃饭,原来那些人所说,希望能活很久很久,是真的肺腑之言。

应忻掀开被子,走下床。

铁架床吱吱呀呀地一顿怪叫,他随手披上一件大衣,打开了房门。

老旧的筒子楼没有单元门,一楼推开门就出了楼。

眼前一片白茫茫大地,雪被路灯照得亮晶晶,鼻间是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烟味冷空气,北风一吹过来,人避不及,冷气就顺着喉管走下去。

应忻走出门外,看见了正倚在门口墙砖上的闻确。

刚下过雪的天红得吓人,屋里往外看的时候觉得挺亮,真到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比平时的夜晚亮堂多少。

筒子楼前只有一个路灯,和这栋筒子楼一样破。

暖黄色的光照下来,照在闻确身上,像是给他加了一层暖黄色的罩。

闻确后背顶着冰凉的砖墙,只用一条腿借力,另一条懒散地伸出去。

指尖夹着猩红燃烧的烟头,刚才应忻推开门时,闻确刚皱着眉,深深吸了一大口。

“多冷啊外面,怎么不进去?”

直到应忻开口讲话,闻确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他立刻掐灭了烟头,“回屋,外面冷,听话。”

应忻看着他那身薄单衣,心说真是命都不要了,拉着人的胳膊就要往里扯。

虽然闻确这么多年都没锻炼过,但曾经好歹是个运动员,还是个那么优秀的运动员,身上比一般人有劲多了。

平日里应忻偶尔也会这么拉闻确,但是就算闻确不特意用力,他也扯不动。

但是今天,应忻手刚刚拉到闻确的胳膊,闻确就受力不稳,一下子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