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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于实 于实很无奈,但是他还是得听恶夫……

倒也不是什么人都随便捡, 这人身份不同,也是戚山州前世无意间得知的,只是眼下他不能轻易说出口, 没想到随便寻的托词,却是叫季时玉瞧出来了。

戚山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 他总不能让季时玉漫无目的地相信他。

“说呀,给你机会骗我呢!”季时玉用脚尖轻轻踢他小腿,“你就跟我说, 他有什么用?我不信你是发善心。”

戚山州不想随便找理由搪塞他, 便模棱两可道:“眼下确实没办法立即跟你说,但他确实有用, 所以我得拉他一把。”

季时玉闻言神情严肃起来, 他点点头:“那我明白了,你既然觉得有用, 那就留着他,反正给他口饭吃就是。”

“好,辛苦你白日要多做些饭菜,无需捧着他,平时若有事也可指他做, 只当他是家中亲戚就好, 对外便说是远亲。”戚山州叮嘱着。

季时玉点头表示理解,添双筷子吃饭的书, 看戚山州的意思是不会让他住在现在的新房里,只是似乎也不用去里正家里。

都搬到新房来了,先前的旧屋倒是还能让他住,白日里就来家里做事也一样。

季时玉和他提了一句,戚山州这才想起之前的旧屋, 他看到于实后把什么都抛之脑后了,就想着先把人带到家里。

于实现在懵懵愣愣的,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做什么,当然也仅限于戚山州,毕竟在他的心里戚山州是恩人来的。

和他解释一番,于实便点着僵硬的脑袋同意了。

也是赶巧,今日分发野猪肉,季时玉怕他们吃不惯,就多做了些别的菜,比他们平时的分量要多,否则再多个汉子张嘴吃饭,怕是要尴尬了。

家里不需要帮忙盛饭,谁要吃多少都是自己盛,因此当季时玉把木铲子递给于实时,对方还愣了片刻,似乎是不明白他这是要自己做什么。

“盛饭,你吃多少,自己盛多少,不够就还来装碗。”季时玉边说着边给他做动作示意。

于实点点头,像是要给季时玉看一样,等他说完就立刻铲了一大铲子进自己碗里。

看他一个瘦弱的大高个子在自己眼前卖乖,季时玉神情有些微妙,只点头表示他做得对,便又坐回桌前了,于实也紧跟着坐下。

“野猪肉腥臊,我还特意去问过娘怎么做,你们尝尝,如果不好吃就吃其他的,我今儿特意多做了一些。”季时玉说。

他本身就不是做菜好手,成婚前也是各种学习,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最终倒是把家中常吃菜的步骤给记住了,他娘说了,只要步骤没错,做的就能吃。

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做的确实很不错。

戚山州和戚鱼都没挑过嘴,奈何季时玉忘记了,戚山州和戚鱼就没吃过好东西。

一个少年时就在外服役,外面艰苦,时常吃不饱饭还要自己进山打猎,就地烤着吃,味道不味道都是次要,填饱肚子就行;戚鱼就更难了,连肚子都没填饱过,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过了,眼下能吃到饱,自然堪比山珍海味了!

于是看到于实第一口就把野猪肉给吐了出来,季时玉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了了!

“难吃……”

一听他这话,季时玉时间就急眼了,他猛地扭头看向戚山州,“他这是什么意思!来我家里吃饭还要挑三拣四?!”

“别急,我来。”戚山州赶紧哄住他,转而又看向撂下碗筷的于实,“每日都要是他做饭,你是吃饱,还是饿着?”

于实原本木讷的脸上带上一丝震惊,似乎是受到了天大打击,也从戚山州的话里品出来,难吃就不吃,不吃就饿着,饿着就会死……

挣扎片刻后,他还是捧起饭碗,拿起筷子,再次夹了块肉,这次倒是没吐出来,只是那表情格外有趣,像是被逼着上断头台似的。

季时玉恍惚觉得,对方落魄前似乎也是富过的,否则养不出这样刁的舌头来。

“这野猪肉确实不好吃,瘦肉就更柴了,这野猪肉我吃,你吃菜吧。”戚山州对季时玉说着。

于实是爱吃肉的,听戚山州这样说,下意识就对菜的味道好奇起来,便趁季时玉不注意夹了一筷子,吃完依旧紧紧皱着眉。

在他看来,这菜的味道也很奇怪,寡寡淡淡的,但吃完没觉得不舒服,甚至觉得还想再吃一口。

于是于实又叨了一筷子。

季时玉眼睛瞬间就瞪起来了,“你吃肉还不够?”

“……好吃。”于实绞尽脑汁夸了一句,然后便忐忑着看着季时玉,生怕他不让自己继续吃,却不想这一句给他哄开心了。

季时玉立刻十分大度地摆摆手,“行吧,你都这样说,我若是不让你吃倒显得我小气,你吃吧!”

于实便没再多说,立刻开始扒拉饭菜。

一顿饭倒是吃得还算和谐,之后就把于实给送到旧屋那边,期间还被娘家看到了,好一番解释才解开误会。

于实看到旧屋就有些不愿意进去,他想住在大宅院里,像刚才那里就很好,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依稀觉得自己似乎不该住在破烂地方。

但他不敢反驳,因为这家的恶夫郎会甩脸子不许他吃饭!

“那我晚上在这里睡觉,白天就过去吃饭?我不用做其它事?”于实憨愣愣询问,像是确认一般。

“看把你美的!你得跟着我们洗衣浇田喂鸡!”季时玉轻哼一声,“要在家里吃饭,就要干活,明白吗?”

于实下意识看向戚山州,就见他疯狂朝他使眼色,于实顿悟了,这个家里根本就不是阿州说了算,而是这个凶悍夫郎!

他只能沉痛答应。

“那好,床褥都给你铺好了,暂时先睡着吧,你不要有负担,先在家里住着。”戚山州说,“记忆的事之后再说。”

“好。”于实轻轻点头。

把他安顿好,戚山州三人才返回家里。

季时玉虽然不满他突然带人回家,可眼下事情已然这样,就当是家里来了个帮工,他虽不会苛待对方,但也不会让他在家里当祖宗。

“他身上衣衫破旧,我本想着给他拿你先前的衣裳穿,可那身形似乎有点对不上,我明儿回家问问大哥。”季时玉说。

他总觉得于实古怪。

身形高挑和戚山州一般,却实在瘦弱,偏偏他走路和体态带着一丝很难察觉地刚毅,和从前他刚见戚山州时有点像……可服役回来的就没这样的吧?

更匪夷所思地是对方眼下虽然木讷,可偶尔也会透出一股矜贵感,季时玉也是贵过的,自然懂那种感觉。

不过戚山州不说,他就当看不出好了,何况保不齐就是他想多了。

“辛苦你照顾他,我捡到他时他似乎失去记忆了,整个人都很木讷,说话也很直白,所以在县城被丢进乞丐堆里了,他倒是聪明一直护着头。”戚山州有些无奈,虽说前世没交集,可今生突然遇到,再见到他那副落魄样,总归是感慨的。

季时玉轻轻摇头:“没关系哦,他是你的远亲,我该这样对他的。”

戚山州捏捏他脸颊,再没见过这般可爱的人了。

入夜照旧做完该做的事,季时玉便昏昏沉沉地歪着脑袋,时不时被把着胳膊和腿,期间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季时玉醒来时身侧已经没有人了,倒是屋檐下已经坐着人,还捧着饭碗,满脸的苦大仇深。

季时玉轻哼一声,现在总该知道他做饭多好吃了!

他声音很轻,可檐下的人还是听到了,并立刻扭头朝他看来,“阿州夫郎,你要吃饭吗?阿州做好饭走的。”

“要吃,你吃不下就去喂鸡。”季时玉故作冷淡地说着,“我夫君做饭还不错,看来你都吃撑了。”

于实表情更木了。

“不好吃。”于实说,“没有你做的好吃。”

季时玉呵笑一声:“不好吃也得吃,我们都是乡下人,粮食多么珍贵,不能浪费粮食。”

他说完就直接进厨房盛饭了。

戚山州做的他爱吃的面疙瘩汤,里面有荷包蛋还有青菜,只撒着盐巴和酱调味,就再没有其它味道了,吃起来很清口。

是他爱喝的,但是别人却是吃不惯。

于实确实很无奈,但是他还是听恶夫郎的话把面疙瘩汤喝完了,他用手背轻轻擦擦嘴巴,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我先回娘家一趟。”季时玉说,“一会我得去洗衣裳,你让小鱼带着你去田里翻地收菜,这几日该种其他的菜了。”

于实是半点都听不懂,但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只跟着点头,反正戚鱼肯定会教他,他只需要跟着走就是了。

季时玉快速回家里拿来了大哥之前的旧衣裳,稍微比划看看倒是很适合于实穿,他就直接拿回来了。

于实看着旧衣裳难得没有说不喜欢,他很顺从地进了耳房换衣裳,很快就拿着脏衣裳出来,他认真道:“我自己洗。”

“这自然是好事,只是河边都是姑娘妇人或小哥儿,你去不合适,你就去田里做事吧,省得我再去了。”季时玉说完看向戚鱼,“你教教他,这几日就得把种子种下了。”

而且鱼哥儿还小,他就算和于实同进同出也没人会说闲话,他就不同了。

三人立刻分头行动,季时玉很快就端着木盆离开了,戚鱼则是带着于实朝家里的田地去,哥哥昨日也有叮嘱他,所以他知道哪里的田地该种什么。

在村里猛地见到陌生人,还是跟在戚鱼身边,村民们不免惊讶起来,少不得要询问几句,偏偏高大的汉子不说话,他们就只能问戚鱼。

“是远亲。”

不管是谁问,戚鱼都会用这三个字回应,即便是戚有才家人问都这样说。

戚有才家气个半死,他咋不知道这俩崽子还有什么狗屁远亲!

这汉子虽然不说话,但一进田里就被戚鱼带着做事,开始翻地松土,时不时就要问问戚鱼自己做的有没有问题,任谁看都觉得戚山州家这是雇了个长工回来!

可不得了,他们也就在镇上那些老爷跟前见过奴仆,这戚山州还真是厉害!

于实看着瘦弱,做事倒是还算不错,季时玉光明正大过去,少不得要被村里人打趣几句,不过得知大家误会他是奴仆,反而松了口气。

忙活一上午翻了两块地,季时玉眼看他们要做完,就赶紧先回家做饭了。

经过一日的相处,季时玉觉得这位“奴仆”做事还不错,虽然偶尔说话很欠打,但看在他家戚山州的面子上,勉强能忍。

为此他还决定晌午做顿好的,至少多做点菜,不知道戚山州在县衙吃的好不好……

“衙门的饭菜当真不错,大人都跟着我们吃呢!”

“我长久不回,婆娘说家里都清净了,还嫌我没空带她和娃出来闲逛,净顾着赚白花花的银钱了,哪有那空啊!”

“话可不是这样说,该陪还得陪啊,下次休沐我就要带她们去吃酒楼,也得叫她们见识见识!”

“那咱们干脆回头一起?各自带上夫郎婆娘,只当是小聚了!戚先生和代先生怎么说?”

戚山州下意识和代今宵对视一眼,这倒是没什么,他犹豫片刻笑道:“我得回家和夫郎商议,若是他愿意,明日我告知大家一声。”

“戚先生,您瞧着是这个——”说话的三班班长竖起大拇指,紧接着又继续说,“没想到却是个惧内的,我家那婆娘,我说东她不敢往西!”

“嘿!那你刚刚还怕得要带婆娘进酒楼!”

一众人瞬间哈哈大笑起来,跟在县令身边做事,自然会耳濡目染,县令最是不喜欢狂妄粗俗的人,尤其是县令最疼妻室,连女儿都喜欢,如果他们做事让县令反感,自然不会一直被用。

他们倒是也没嘲笑戚山州,对他只是打趣更多,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没什么差别可言。

这事确实要和季时玉商议一番,只是这样一来家里就会只剩戚鱼和于实,到时候再好好安顿他们吧。

一日活计结束,戚山州便驾着马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想家里会不会被拆掉了,生怕季时玉和他打起来会吃亏。

好在他预想的事并没有发生,不仅没发生,季时玉使唤起他来还颇为得心应手。

听季时玉絮絮叨叨完,戚山州不由感慨着,只要没闹破天就好。

“阿州,你夫郎今日一直在使唤我做事,不过他中午有好好做饭。”于实呆愣愣地也和他说着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倒是都如实交代了。

“做得好。”戚山州拍拍他肩膀,“只要你好好做事,就能吃到好东西。”

于实似乎是不太理解,但还是故作明白地点头了,反正他在这里吃饱喝足就好,不让恶夫郎欺负他!

季时玉已经做好饭菜,眼看着就要到九月,再过两个月就要冷起来了,饭菜渐渐的都能放住了。

“田地暂时放放也没事,就等我没事的时候翻种也成,你别把自己累坏了,下个月秋收肯定要多休几日,到时候再种也一样的。”戚山州就怕他会累着自己,种田都是次要,病了真是要受罪。

“阿州,田地的活都是我在做。”于实对他觉得季时玉会累到这件事表示不理解,分明都是他在忙碌。

戚山州压根不理他,谁的夫郎谁心疼。

季时玉确实不愿做这些,只是他早已不是从前的季少爷了,这些都是家里的事,也都是他该做的分内之事,不能不好好做。

“我会看着办的,你不要想太多,今日县衙有有趣的事发生吗?”

“说起来倒是真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戚山州将大家想要相聚的事告知他,“我不知你愿不愿出门,就没一口答应,你若是想去,明儿我就告知他们。”

“当然要去,我也想见见你的同僚!”季时玉立刻激动地抓住他衣袖使劲晃着,“要去要去,一定要去!”

戚山州颇为受用,笑了起来:“那咱们到时候就去。”

于实沉默片刻询问:“我和戚鱼呢?”

戚鱼:没眼力见儿!

似乎是觉得丢下他们不太好,季时玉很大方道:“到时候你们中午随便对付一下,我们晚些时候回来时给你们带酒楼里的饭菜!”

“也好吧。”于实很不情愿的答应。

季时玉很少去县城,先前家就在镇上,那自然是日日都在镇上玩乐,后来回了村里,就连镇上都不常去了,眼下有机会去县城,他当然乐不可支了!

只是想到这事,他都欢喜的要笑出声了!

戚山州他们每月就休息一次,一次休息两日,下次休沐都要到下个月中旬了,很快就又是秋收,若是真能放两次,那就各种事情都不耽误了!

吃过饭便要趁着天色还未晚到外面转转,走到季家门前时刚好遇着季岩峰带着杨雪梅出来,虽然还不满三个月,但平时该走动还是要走的。

“哥,嫂嫂。”

“真是巧,诶——你把我旧衣裳给人家穿,你也好意思?”季岩峰没忍住戳戳季时玉脑门儿,“何时变得小气吧啦了?”

季时玉却是狐疑:“旧衣裳哥哥你都穿得,他为什么穿不得?我不觉得他比哥哥你高贵,他现在暂住我家,吃穿都是我给的,他得听我的!”

“蛮不讲理!”季岩峰拿他没办法,就没见过这般不讲理的,到底是客人,哪里能用这种旧衣裳,他还以为当时要旧衣裳是裁剪碎布。

“我能穿,阿州的穿不了。”于实却是开口说话了,说的是实话,听着反倒是像替季时玉开脱似的。

他们没在这些事上纠缠,说说笑笑地朝着街巷继续走,这时候晚风有些凉,反倒是叫人觉得舒爽。

两波一遇到,戚鱼和季时欢早就跑没影了,期间季时玉没张望到人,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出来散步啊?吃过没?”

“吃的啥啊?哎那家的好点没啊?伤咋样了?”

“还行,能下地走动了,幸好野猪已经解决掉了,多亏了你们!”

路上遇到零零散散的人都会寒暄两句,吃过没,吃什么……这些家常理短的话,当然更多是说野猪和野猪肉的事。

村里顺利把野猪给解决了,里正欢喜的很,村民百姓也都欢喜,这样就不会耽误秋收了。

散步回家,路上于实就回了旧屋,戚鱼回到家也识趣的躲进自己的屋里,戚山州和季时玉自然不会忍耐。

这种在别人看来是繁衍后代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只是夫夫间表示情感的途径。

他们的情感总是格外浓和重,浓到领间皂荚都失了香气,重到房屋都恨不得跟着地动山摇。

那些浓烈地情绪随着摇晃和碰撞重重宣泄,他们在热情互诉衷肠。

诉完,季时玉照旧平躺,任由汗液和其它东西流淌,戚山州被对方的“衷肠”抓挠的后背双臂都是痕迹,足见热情。

“我算是觉察到了,你在县城当真没事做……所以才有这番力气都用在我身上……”他边说着边被戚山州抬起腿,汗珠擦掉,肌肤瞬间变得清爽。

“别招我。”戚山州轻啧一声,照着他身后的白团拍了拍,“挪挪地儿,我换张单子。”

季时玉便被他放到窗前小榻上,没一会的功夫就换干净,再把季时玉搬回去,他却还不能睡,得趁着月色把脏掉的床单罩子给洗了,否则季时玉扔掉都不会拿到河边去洗!

瞧着这些琐事麻烦,戚山州做起来却很有干劲儿,左右是他精神抖擞,该他做这些!

季时玉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撵棉花,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却还是不舍得睡觉,擎等着戚山州回来夸他暖被窝暖的好呢!

“辛苦你了,很暖和,赶紧睡吧。”戚山州匆忙回来,赶紧开口夸他,若是不夸,就要闹一宿了。

季时玉心满意足了,往他怀里一钻就开始喊这疼、那疼……戚山州边给他揉捏着,都不需要哄,他就睡着了。

看着他沉沉睡去,戚山州也莫名十分欣慰,换做前世,别说是和他同塌而眠,便是说两句都不曾想过。

只是他突然想起件事,前世他记忆中,季时玉是嫁到镇上去了,最近又认得了崔智明,保不齐真就是嫁给他了?

那今生为何没有?

总不至于是因为他的重生导致许多事都脱离原本的轨迹了?

戚山州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前世他可没救到于实,今生反倒是让他得了这天大的好处了!

第62章 灯会 然后他就看到季时欢把手指到了……

很快到了八月尾巴尖儿, 本该顺顺利利结束这月,却不想还有个七夕缀在尾巴上,有七夕便会有灯会, 夜间的宵禁也就会推迟些。

只是这七夕灯会寻常百姓也不会去瞧,除非是想要去做生意的商贩, 逢年过节和灯会庙会,镇上县城都是颇为热闹的。

“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晚些时候早些回家, 我们直接在镇上吃。”

季时玉头一日晚上就对戚山州各种耳提面命, 恨不得跟着戚山州去县城做事,好监督他早些回来。

戚山州最是拿他没办法, 他如何说, 他就会如何做,只是许是县令也急着去灯会, 便真让他们都提前离开了。

一回到家里,戚山州连马车都没往里面栓,直接进屋里去拽人。

季时玉还在斟酌灯会穿什么衣裳,他最是爱美,颇为在意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 是否叫人觉得好看, 当然更多的是他自己件件都喜欢,便有些难以抉择了。

“夜晚人多, 少不得要被碰撞,还是不要穿白色衣裳,那件青绿色就很不错。”戚山州随便指了一件,反正季时玉的衣裳就是这些颜色,他虽瞧不出有什么不同, 却也不敢沉默。

这祖宗凶的很,若是不好好给出建议,便会觉得是在敷衍他,别说闹性子,怕是连屋都不许他进了。

听到他这样说,季时玉不仅没恼,反而有些诧异地捧住戚山州的脸,扒拉他的眼皮又吹又看的,“夫君,你的眼睛坏掉了吗?那分明就是浅蓝色啊?”

戚山州:“……”

戚山州顺手扣住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声音故作沉重道:“赶紧去换衣裳,什么浅青色淡蓝色都可以,不是衣裳好看,是人好看。”

“就算说好听的话,我也不会原谅你分不清我的衣裳,哼!”季时玉扁扁嘴,却还是拿起他指的衣裳朝里屋走去。

戚山州顿时有些头疼,不用想都知道回头他就得把这些衣裳颜色给认全了,不然又要闹。

“把于实和小鱼也带上吧?”季时玉边换衣裳边说着,“若是让他们两个留在家里,我总觉得不忍心,可若带到镇上去,再把他俩给丢了怎么办?”

从头至尾都没说过要和他们一起玩。

戚山州也难得沉思起来,若是同去镇上,少不得要带两个碍事的,可若是不带,未免有点太可怜了。

“让他们跟着吧,远远跟着,提前定好位置,若是彼此找不到了就去那里等着。”戚山州说。

“也好。”季时玉换好衣裳出来,浅蓝色看得人眼前一亮,明眸皓齿地小哥儿,看着就叫人格外欢喜。

尤其是戚山州惊讶发现,他根本没晒黑,一点不像他们,只要沾了日头就得黑几分,他倒是依旧俏丽明艳。

看他这样,更加坚定戚山州要拼命赚钱的心思,他就得要季时玉永远都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便是用银钱堆砌,他都愿意。

得知会带他们去,于实和戚鱼都很高兴,谁都想去热闹的地方玩,何况是七夕灯会这种场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美好的祝愿。

刚走到门前,就看到飞快奔来的季时欢,她边跑边喊着,“三哥,也带我去吧!我已经问过爹娘了!”

又要多一个人,季时玉和戚山州想单独散步就有些困难了,更何况是姑娘和小哥儿,虽说镇上这几年没出过拍花子的事,但保不齐也有浑水摸鱼的。

“哥哥和嫂嫂不去吗?”季时玉问她,兄嫂虽说是别人介绍认识,但两方都比较满意,所以感情也很不错。

“大哥说嫂嫂现在不方便,让我帮忙买盏灯回去就好,三哥我也要买灯~”季时欢腻腻乎乎地抱着他的腰撒娇。

季时玉也跟着笑弯眼睛,“给你买,年年都没亏过你,去了你带着小鱼一起挑,一人一盏。”

“三哥最好了!”季时欢立刻欢呼起来。

戚鱼没想到也有他的份,赶紧学着季时欢道谢,他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村里要去镇上灯会的人并不多,他们路上都没遇到几家,和他们一同到镇上的是里正家三兄弟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到镇上后打过招呼就分散了。

“小欢儿你看着点于实和小鱼,别走散了,若是有看到喜欢的花灯就告诉我。”季时玉叮嘱着,“若是被人群冲散,找不到对方就去飘满香酒楼,小鱼记得在哪吧?”

“记得呢嫂嫂。”戚鱼乖乖点头。

季时玉满意了,“很好,那就往前逛着走吧。”

话刚说完,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紧接着十指相扣,借着宽大的衣袖能稍稍遮掩。

季时玉翘着唇角偷偷看他一眼,却刚好和戚山州对上视线,他总是这样偷偷注视他,所以才会察觉到他的情绪和举动,是种隐秘又刺激的情愫。

于是,他拽拽戚山州的手,示意他低下头,而后在对方低头时旁若无人地吻过去。

这里热闹嘈杂,在灯会来往的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有情人,亦或者是带着孩子的一家几口,各自都在欢快闲聊,没有人会注意他们,就算有人注意到,也只为他的大胆所折服。

“你这样大胆?”戚山州恋恋不舍地轻咬他嘴唇,高大的糙汉竟是在各式花灯的映照下有些脸红。

“本少爷一直都很大胆!”季时玉轻哼一声,“啊,我也要买花灯,这可是我们成婚后头一次过七夕,当然要买盏漂亮的花灯!”

戚山州锋利的眉眼此刻格外温和,他附和点头,“都听少爷的。”

两人牵着手在人群间漫步,时不时就要在花灯摊主前驻足,仔细寻摸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花灯,往年他也总是艰难挑选,但总有满意的,今年大概是最困难的。

因为想挑选最最有意义的。

“往年你都买什么样的花灯?”戚山州突然想到什么,状似不经意般随口问着。

季时玉无所察觉,便仔细想了起来,“往年都是提前想,买过金元宝的、莲花的、鲤鱼、牡丹、凤凰……很多,都是很普通的,多数时候都是随意动念头便买了。”

戚山州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往年也都是自己来买?”

“这样的事当然是要自己来买,不过我都是和如蓝他们一起,今年不知道能不能碰到。”季时玉说着不免有些伤感,已然成婚,便再和之前不同了。

家里又发生那样的事,和旧友终究是不能时常见面了,否则也会像往年一样相聚同来。

季时玉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迟钝,他并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话打消了戚山州所有的疑虑,唇角上扬地弧度更大,眉眼也更柔和了。

“以后每年我们都逛灯会。”戚山州轻声说。

“没关系,我欢喜的又不是灯会,或许从前是,可在这之后就都是你了。”

戚山州愣愣看着他,他始终觉得季时玉很大胆,大胆到不像话。

会说这些让人意外的话,做些让他都觉得惊慌的事,但这竟然很符合他的性格,没有半点违和。

他本来就是张扬明媚的,即便是在破落乡村里,他都格外肆意,像阵风似的生长着,他所做都是为着自己的意愿。

这让戚山州觉得格外骄傲,因为他是被季时玉选中的,就算不是他,季时玉也会依旧好。

“你被我迷倒了吗?”季时玉没忍住笑了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很好。”

所以前世不是和崔智明过成这样,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对方的问题。

因为他始终都很不错。

可越是这样明白,对崔家的恨意就更多几分。

大概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继续往前走,迎面就和崔智明以及张春雨撞上了。

张春雨次次在酒楼闹事,次次都是崔智明出面打圆场,便是再迟钝的人都会觉得疑惑,看他们同出的样子,崔智明是不打算继续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毕竟,张春雨虽然蠢,但他模样确实不错,对富绅来说,养一个漂亮玩意儿也算有面子。

当初,崔智明就是这样看他的。

“好巧。”张春雨看了一眼崔智明颇为得意地看着季时玉,“玉哥儿你们也来逛灯会,若是有看到想要的花灯,千万不要和我们客气。”

他微微抬着下巴,眼眸流转,倒是真有一股矜傲味道。

季时玉轻轻皱眉,嘲讽的话便是张口就来,“哪里就用得着你出面了,你若是真心善至此,不如就多做做好事,也好为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积极阴德,免得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他自然有他倨傲的资本。

他纵然娇生惯养,矫情无比,却是会说人话的,哄着捧着别人自然也能做到,因此,他若是叫谁不舒心了,那自然是故意的。

哪疼往哪戳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

他更懂张春雨心虚,所以才要故意带着崔智明出来逛灯会,以此来宣示主权。

他的话无非是扯破张春雨的脸皮,纵然现在灯会热闹,无人会在意他们,可对张春雨来说,无异于他的秘密被当众暴露,因此他看向季时玉的眼神格外|阴鸷。

季时玉并不爱揭别人短,可前提是对方是人,不是吗?

“玉哥儿,数日不见,你的口舌愈发刻薄,就算你们之间有误会,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平白叫人觉得难过。”崔智明故作无奈地叹息着,像是在为季时玉着想一般。

却全然不顾及他的夫君还在身侧。

季时玉冷不丁笑了起来,“你是该难过,毕竟死的孩子是你的。”

嘴巴毒成这副模样,戚山州都怕下次亲小嘴儿自己被毒死……

偏他又爱极了对方这副毒舌模样,实在是可爱,像是从前见过的野豹子。

张春雨似乎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看向戚山州,“你身为他的夫君,竟是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夫郎这般无理取闹?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不等戚山州说话,季时玉就上前两步直面张春雨,“该被笑话的到底是谁?是还未成婚就与别人苟合暗结珠胎的你?还是与你无媒苟合暗结珠胎的他?”

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季时玉这张嘴发力,竟是让他们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两个人都阴沉着一张脸,虽然两人大相径庭,但小心眼的毛病倒是如出一辙。

“季时玉!我和明哥是两情相悦,你说话最好积德!免得日后拖家带口的下十八层地狱!”张春雨说这话时颇为心虚,见崔智明没有反驳自己,便骄傲地抬起下巴来,好像被崔智明喜欢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或许吧。

在外人眼里看来,崔家是这镇上最富庶的商户,若是能和崔家沾边儿,连狗都能吃得好一些,更别提人了。

只是内里情形,也只有他们自己和季时玉最清楚。

“你若是存心要跟我吵架,我倒是能勉为其难地指教你一番,只是你要考虑清楚,你能不能承担起惹我的后果,我只怕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季时玉边说边挑衅般打量着他。

张春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别看他常年在村里,可面对季时玉时他确实讨不到好,因此当初受伤有些严重,他用了很多药才把淤青给消除掉,还被崔智明斥责了好几日。

可眼下崔智明都带着他出来了,不可能依旧对此置之不理。

戚山州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家夫郎还会动手啊?

“三哥!”

“我有看中的花灯了!”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季时欢的声音穿过嘈杂人群进入他们的耳朵。

季时玉立刻挪开视线,满眼笑意地看着朝他们跑来的两个小孩儿,还有个傻大个……

“想买哪个?我们马上过去。”季时玉笑说,“你们就这样过来,花灯会被卖掉的。”

“不会的,商贩说不会有人买的,我们赶紧过去吧,不要在这里和不相干的人说话。”季时欢满脸写着焦急,一副看都不愿看崔智明他们的样子。

季时欢的脾性都是被季时玉给带起来的,会讨厌他讨厌的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就连说话做事都和他很像。

听到她这样说,季时玉眼睛弯弯的更厉害了,他宽慰道:“好了,我们这就过去。”

他说完看都没看眼前的两人,牵着戚山州就跟着过去了。

崔智明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嗓音格外沙哑道:“连他的走路姿势都要学会,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不再干净,我是不会留下你的,你得做好你该做的事。”

“我知道,那我们的事……”张春雨殷切地看着他,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成为崔智明的妻妾,而不是做个没名没分地外室。

“我会许你做妾室,但你得尽快生个儿子,否则我就会再找个比你还要合适的人选做妻子。”崔智明面带笑容低声说着。

张春雨被他的模样吓一跳,却还是强撑着笑意保证,丝毫不敢提及因为孩子而生育受损的事。

至于害他如此如履薄冰的,就是季时玉!

另一边。

季时玉和戚山州跟着过去,两人顺便把花灯都看了个遍,没几个很合眼缘的不说,倒是有几个格外丑的,尤其是一只野鸡花灯,长得尖嘴猴腮,尾部本该是细长漂亮的羽,不想竟然是一团卷曲的尾巴……

然后他就看到季时欢把手指到了他认为最丑的花灯上……

“三哥,我要这个!”季时欢拽着他的袖子央求,“买呀买呀!”

“我后悔了,你再重新挑选吧。”季时玉冷脸拒绝,这样的丑东西,他绝对不要是自己买的!

季时欢听到他的话心都碎了,她愤愤道:“三哥!你明明就答应过我的,你说要给我买!给我买!我不管!”

季时玉轻啧一声,低头看她,“季时欢,不要逼我收拾你,这样的丑东西有什么好要的,猫狗都比这只野鸡好看!”

“它才不是什么野鸡!它是鸭子!”季时欢双目通红的跑到戚山州跟前,“你说话不算数,明明说我想要就买,现在又这样,我让戚大哥买给我!”

戚山州失笑,你家戚大哥说了更不算啊……

“说话不算数,你们大人都这样!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了,你都不疼我了,我干脆也直接嫁出去算了,就不会碍你眼了……”

季时欢拽着戚山州的袖子啜泣不已,言语间都带着悲愤和痛苦,像是要把所有怨念都通通讲述出来。

戚山州飞快看了一眼季时玉的脸色,饶是他都有些慌,他赶紧哄道:“我买给你就是了,你三哥不会说话不算数。”

戚鱼也连连接话,颇为懂事地劝道:“嫂嫂我不要花灯了,给小欢姐姐买吧!”

季时玉长叹一声,昳丽的脸上写满无奈和尴,他冷眼威胁道:“季时欢,你再敢做戏,我就真不买给你了!”

“好的三哥,三哥最好了,我最喜欢三哥了!”季时欢立刻扬起小脸,满脸带笑的看着他,和方才的模样大相径庭,连半点泪痕都看不到!

戚山州等人:“……”

无言以对。

季时玉用力戳戳她脑门儿,最终还是把那盏丑得眼痛的花灯给买了,还给戚鱼买了一盏鲤鱼打挺的花灯,就连于实都有一盏灯笼花灯。

反倒是季时玉始终没有挑到喜欢的,他总想挑个最有意义的,兜来转去却像从前那样挑花眼了。

“随便买一盏吧。”戚山州突然说。

“你什么意思?”季时玉拧眉看他,不相信他是故意要在这时候惹他更心烦。

戚山州轻声道:“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买一盏,总会买到最喜欢的,也会年年期待着。”

“知道了。”季时玉想了想走到一处摊贩前,直接买了第一排第一盏,明年就买第二盏,之后就是第三盏、第四盏……

每一盏都代表他们度过的每一年。

这样想的话,花灯的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想开这些,季时玉再次挂起笑脸。

买好心心念念的花灯,季时玉才有心思继续闲逛,逛了一圈才觉得肚子饿,惊觉所有人还未吃晚饭,就被他给牵着鼻子走了。

为了弥补他们,季时玉赶紧邀请他们进酒楼。

照旧去的飘满香,因着宵禁推迟,再加上今日是七夕,酒楼的雅间已经没有位置,散座虽说都是成双成对,但也能区分出成婚与否。

他们只好坐在散座上,酒楼忙活着,于实内急问过小二就急匆匆去后院了,他刚走伙计就来伺候他们这一桌了。

各自点过菜,还给于实留了两道,便先让小二去传菜了。

“今儿真热闹,不知道县城的灯会是不是更热闹?”季时玉单手撑着下巴,言语间尽是好奇。

“明年七夕去就是了,无谓为还未发生的事提前预想。”戚山州说,在他看来,季时玉这些要求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何况,若是能花些银两就使得他开心,那便是值得的。

季时玉闻言笑了起来,“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些是什么人?是衙役吗?”

他边看着从酒楼门前进来的一群人,边曲起手臂碰碰戚山州,那些人瞧着都很凶悍的样子。

戚山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那些人不知问了些什么,掌柜的则是满脸疑惑,紧接着便摇头。

……那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当然不是衙差,倒像是哪家的家丁护院,保不齐就是自家的公子少爷走丢了。

“不是。”戚山州摇摇头,那些人已经无功而返了。

季时玉便再没好奇,转而喝起茶水。

于实很快回来,得知还有自己点菜的份,傻大个乐得憨笑几声,尽捡着贵的点了。

季少爷今儿高兴,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吃过饭就该离开了,虽说还没到宵禁时辰,但赶早不赶迟,早些回家便早休息,农家汉子们都是有活计要做的。

回到家里,各自都困倦无比,季时玉脑袋都快点成小鸡了,戚山州笑了好一会才把他往床上搬,还不忘把花灯给收起来,省的再坏掉。

“我还没沐浴……”季时玉不肯躺下,今儿玩闹一晚上,虽然不像往常热,但也是有汗水的,他可做不到直接睡。

戚山州轻声道:“我去打水给你擦擦,夜里渐渐凉起来,就别去耳房沐浴了。”

季时玉困倦不已地眨眨眼,含糊不清地说着,“那你快些,我感觉我都要坐着睡着了,你不知道我之前就有坐着尿……”

嘴巴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戚山州越听眼神越沉,若是他知晓自己说的这些话,怕是要羞得十天半月都捂着脸了。

坐着尿……

嗤。

戚山州没忍住笑了起来。

第63章 秋收 沉甸甸的稻子不能压弯他的腰,轻……

眨眼进了九月, 农田里的庄稼该收的便都能收了,还能再种一茬冬菜。

戚山州原本是没什么要紧事的,只是县城这两日发生了比较严重的案件, 所以他得在县城调查,莫说是收庄稼, 就连回家都变得格外奢侈。

季时玉念着他也心疼他,偶尔戚山州回家,不敢说让他不放心的话, 就只能自己带着人去田里收菜, 把收起来的菜全都放进地窖存放,至于粮食只等秋收到了再打。

即便如此也让季时玉疲累, 他都如此, 更别提戚鱼和于实,为了慰劳他们, 日日顿顿都得吃肉。

“嫂嫂,我们把菜都收好了,那我要和于实哥去下种了。”戚鱼抹了把汗,像个小大人一般说着,“你就在家里休息吧!不要累着自己!”

哥哥不在家, 他就要像个大人一样照顾好嫂嫂!

季时玉再如何娇气, 也做不来自己在家休息,小孩儿却去田里做事这种不像话的事来, 他笑道:“无妨,我眼下还不累,咱们就一起去,那些的很快就种完了,还要浇水, 你们两个忙不过来。”

“那好吧,嫂嫂想去就一起吧。”戚鱼说。

在他看来,季时玉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村里人原本是不信戚山州在县城做事的,可眼下都要到秋收了,家家都在准备收粮食种冬菜,他却几日几日不回,若是真做不好的事,按照季时玉的性子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在县城做事,那可是绝对不得了的,何况里正之前还明里暗里提醒过他们,说不定这戚山州就是在什么很厉害的老爷身边做事,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因此,在看到只有他们几个在田里忙活后,村里忙得过来的人家便帮他们搭把手,尤其是程家,都恨不得让程三秋住他们田里。

这也使得家里的粮食能收那么快,说起来也是要感谢他们的。

只是还是要等戚山州回来,毕竟大家都是看在他的面子才会对家里这样帮忙,自然是得他回来以作感谢才合适。

种田这事就不能再劳烦别人了,田地之前都翻过,只需要把种子放进土坑里再轻轻踩实就好,之后再浇水,就等着发芽了。

比起收菜,季时玉更喜欢播种,把种子撒进去,再踩两脚,比蹲在地上收菜要轻松很多,而且把菜撒进小坑里时,感觉像是在喂小鸡。

“好累……”季时玉甚至都没来得及垫张帕子,就直接坐到田埂上了,幸好今日穿的是灰扑扑的破旧衣裳。

“哥哥说可以多种些,地窖能存放,就算吃不完还能拿到镇上或县城去卖。”戚鱼说,“县城的老爷们连木柴都要买呢!”

季时玉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季家先前也是这样,虽然只是在镇上,但也有铺子和田产,一部分收粮食,一部分是还钱存放,都是让别人种,多数时候都是到集市去买。

县城自然也是这样的,保不齐会比镇上人买卖更多。

过几日去小聚,倒是可以去那边瞧瞧,若是有什么小营生,他也想做来试试!

“那就听你哥哥的。”季时玉说着长舒一口气,“等我稍缓缓,再去种那边的田,那头的田种起来费劲……”

那边的田挨着戚有才家,他家在田里劳作的只有女人,再就是戚大志这个汉子,因为他家没儿子,一直被戚有才夫妇瞧不上,自从他手臂断掉之后,即便是恢复好了,也不如之前能干了,时常听到他一家被骂。

先前不管是浇水锄草,只要是去那边的田就总会遇到王秀霞和戚大志媳妇贾小梅,王秀霞是有名的泼妇,谁挨着她都得被咬上两口,更别提季时玉了。

回回去那边的田都得和王秀霞拌嘴,偏她一个乡下妇人骂人专挑下三路,各种肮脏言辞层出不穷,害季时玉吃了好几次闷亏!

“玉哥儿,在这歇着呢?田种的怎么样了?”

正苦闷着,就听到了李秀荷的声音。

季时玉欣喜转过头,“娘!这边种好了,戚山州说让我们都种了,吃不完可以收一部分拿去卖,我们还剩一片地就种完了。”

李秀荷点点头,这些她当然都知道,她笑道:“多种点是好事,他曾服过役,他名下的田是不需要赋税的,那边的地我跟你们一起种,你嫂子这几日胃口不好,我才没能及时来帮你。”

“眼下嫂嫂最重要,我们也能种,娘你不用担心我。”季时玉心里暖流流淌,感动之余还觉得羞愧,他都出嫁这样久了,还没能让爹娘放心。

“无妨,她是害喜,吃点合胃口的东西会好很多。”李秀荷拍拍他肩膀,“好了,快起来,咱们一起把那边的田种了,之后就不需要再惦记着了。”

季时玉连连点头,他虽不愿娘帮他做这些,可能和娘挨着,他心里就暖乎乎,觉得踏实。

快走到田里时,季时玉远远就看到戚有才田里站着几个人,隐约瞧着不止王秀霞,似乎连戚有才婆娘田英也在,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这要是吵起来,娘也要跟着有气受了。

忐忑走到田里,就见田英正数落着贾小梅,王秀霞则是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反而没注意他们过来。

季时玉松了口气,李秀荷状似不解地看着他,“愣什么呢?来撒种子。”

“好!”

李秀荷刨坑,他就在里面撒种子,然后再盖上踩踩,戚鱼和于实也是互相协作着来,干活速度倒是很快。

“哟,山州家的你都嫁出去了,还让娘家人来帮忙做事啊?你这跟没断奶有啥两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季时玉正庆幸王秀霞没找事,却不想田英先开口了,果然是蛇鼠一窝!

李秀荷淡淡看她一眼,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有啥好笑话的?总比有些人没爹没娘要好啊!说回这帮忙,你家汉子们呢?戚大志手不利索,戚大明和戚大宝也断手断脚了?”

“你敢咒我家大明!”王秀霞立刻瞪眼,嗓门尖锐之大都比得上零星的知了了。

“大明家的,赶紧种田,没必要和这样的泼妇说话,她家也就是羡慕大明有个儿子,也不知道她家要生个什么东西出来!”田英到底比王秀霞多吃十几年的盐,也知道该怎么戳别人痛脚。

在他们看来人人都想有个儿子孙子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可李秀荷却对此很淡,若是儿孙不成器,有亦和没有一样。

她没忍住笑出声,“我家阿峰和梅姐儿都年轻,想要儿子有什么难的,不像你家,生三个儿子,也就得一个孙子,话说回来你家戚大宝也十八了,还没人瞧得上他,你家这坨子老肉也是要砸手里了,有心思惦记别人家生男生女,不如先处理你家的老腌肉,叫人提起就觉得呛得慌!”

一连串儿的话给田英和王秀霞怼的不知道该说啥,只能梗着脖子在那喘着粗气,像是恨不得抄起手里的斧头朝她们劈过来。

但她们可不敢,眼看着打嘴仗也打不过,就只能咒骂两句远离他们了。

季时玉一直知道他娘厉害,没想到还能把这两个泼妇给治的服服帖帖,他是闹不过这些妇人们的,总觉得她们可怕的很,唾沫都能淹死人!

“眼下已经在村里,娘没办法改变别人,就只能多教教你,面对这种不讲理的人泼辣货,你也无需太懂礼数。”李秀荷轻声提醒着,只是她也清楚,许多事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季时玉或许有一日能拿捏住她们,但绝对不是现在。

“我会适应的。”季时玉略有些无奈,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麻烦的人离开,播种的速度便更快了,四个人忙碌着,一个时辰就把最后这块地给种上了。

浇过水就离开了,之后只要等着庄稼长出来,再时不时来除除草就好。

回到家里,季时玉赶紧开始做饭,依旧是荤素搭配的饭菜,连他偶尔都会吃几口没有一星半点肥肉的瘦肉。

吃过饭,三人自发排队去耳房沐浴,季时玉自然是要先洗的,过后就要把戚鱼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木盆里,等傍晚时候再拿去洗。

至于于实的衣裳——大概是觉得比起让季时玉帮他洗衣还是扎在妇人堆里自己洗比较安心,因此总是单独抱着木盆跑到河边洗,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只是他从前莫约是没洗过,搓衣裳的动作很生疏,还是后来在其他妇人那里收了根木棍敲洗。

季时玉侧身躺在床榻上,腰间搭着被子,怀里抱着戚山州的枕头,对方几日不回家,枕头上皂荚的味道都淡没了。

也不知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另一边的县衙,县令愠怒万分地看着候在两侧的衙役们,县城书院发生那样的严重事,竟然几日过去都不曾查清楚!

戚山州和代今宵有心想帮他们解释两句,奈何县令在气头,当真是一句都听不进,只能等县令消消气再做打算。

近日来,县城的善德书院屡发事端,前几日一商户家的公子离奇失踪,派人遍寻无果,数日后竟在书院的井中找到,人都泡肿了!

此事一出,书院自然难辞其责,便是有心想要隐瞒都瞒不住,便直接闹到县令跟前了。

这几日,衙役们一直在书院里打问情况,平日里和那公子交好的其他公子,竟是谁都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僵持着,商户那里也不依不饶,县令自然心烦。

戚山州在心里叹息,也不知家里情况如何,他家少爷现下是否安好,他不在,事事都得季时玉扛着了。

“书院那么多学生,我便不信什么都问不出!戚山州、代今宵,我命你们二人带人去书院打问,其中的盘根错节,定然要问个清楚明白!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赵县令声音又沉又重,字句砸在他们身上宛若冰雹一般,他们不敢不听。

戚山州和代今宵对视一眼,点头应声。

善德书院发生这样的事,按理说该让学生们各自回家,暂时躲避,只是赵县令始终怀疑那公子的死不是意外,凶手必然还藏在书院里,或许就是书院的学生也未可知。

走出县衙,戚山州和代今宵长舒一口气,可紧接着另一口气就提起来了,他们还真不知该如何盘问那些学生,总不好直接问他们,谁是凶手。

“我看我们还是该先去找书院的夫子聊聊,先问清楚死者是否与人结怨,若真如此,寻仇的可能性极大。”代今宵率先开口,他在县令身边做事许久,对这些事已然有解决章程。

戚山州暂时没有其它办法,何况这还是他头次处理这样的事,自然要多听多看,当下便同意了代今宵的提议。

县衙与书院有段距离,若是平时定然要走着去,可眼下着实着急,两人便驾着马车去了。

书院的管事原先是不认得戚山州的,可最近几日也瞧见他在县令身侧忙前忙后,自然知道其身份与众不同,如今更是和代先生一起来查明此案,必然深受重用。

瞧见他们来,管事立刻放他们进去,“眼下书院还在授课,希望不要打扰他们。”

“我们找书院夫子聊聊。”代今宵赶紧解释,“无须担心,我们不会打扰学生们。”

管事便带着他们到后面的厢房寻夫子们了,眼下山长和几位夫子也都在商议这事饶是他们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未商议出什么章程,就得知县令再次派人来书院,心便重新吊了起来。

“快请进来!”

片刻后,戚山州和代今宵进了书房,衙役则是在外面守着。

里面山长和夫子们都严阵以待,生怕他们是来找麻烦的,但也料定不会闹得太难看,毕竟他们可都是有功名的。

山长沉声说道:“两位又来我们书院,想来是要继续查命案一事,奈何先前我们已将知晓的全部情况悉数告知,其余当真不知了。”

“既然如此,那是否方便让我们和他的夫子和学堂其他同窗聊聊?”代今宵对他的话表示理解,只好退而求其次。

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闻言,山长默然几息,而后点头答应。

管事便带着他们去了那位公子生前的学堂里,刚好授完课,学生们或是到屋外散心,或是在堂内继续研读,倒是方便他们两个认人了。

代今宵紧接着就要抬脚进去,戚山州却是拦住他了,他低声道:“你难道忘记了先前衙役们都不曾问出只言片语,我们若是直愣愣进去保不齐也和他们一样一无所获。”

“戚兄有何高见?”代今宵闻言赶紧讨教。

“诈他们。”戚山州说着给他使眼色,两人便立刻沉下脸,朝学堂屋走去。

戚山州本就是硬朗面庞,锋利的眉眼,刀削般下颔骨,高挺的鼻梁,组在一起便是最凶悍冷硬的。却不想代今宵看似文弱,冷下脸来也格外有震慑力,看起来强势很多。

两人进屋直面还在学堂屋的夫子,戚山州冷声道:“经调查问询,已经得知钱多易死亡真相,现怀疑高岩杨毅就是杀害其凶手,需要立刻将他们两个捉拿归案!”

主意是馊了些,但戚山州不相信平日里和钱多易关系交好的两人当真什么都不知,一定是在隐瞒什么!

所以只要拿捏住这两人便是突破口。

学堂内安静一瞬,紧接着就爆发出热闹的争讨声,似乎是难以置信,学堂内竟还有这样的杀人凶手,亦或是根本不信这两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一些人暗自叫好。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也彻底愣住,翻译过来的杨毅急声大喊:“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和钱兄是好朋友,怎么可能杀害他!你是哪里来的?竟敢这般污蔑于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代今宵也沉声呵斥,“你们平日里与他是交好,可见是私下起了冲突,致使你们杀害他!”

这样大的屎盆子就要扣到脑袋上,高岩忍无可忍地喊道:“你们有何人证物证!你们二人这般污蔑我们,我们要报官!”

戚山州可不怕他这种话,当即怒斥:“喊什么!嗓门大就能洗清罪孽吗?你们做了什么心知肚明!就算真有什么冤情,也留着上公堂和县令说吧!带走!”

话音落,早在外面准备着的两位衙役立刻冲进屋里将他们两人扣住,半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

学堂屋内所有人神色各异,有惊恐不安,有鄙夷不屑,还有舒心懈怠……可见平日里就已然对他们几人不满了,只是碍于他们的身份不敢多言。

起初高岩和杨毅还以为只是吓唬他们,可当他们被绑住手脚拎进县衙后,整个人都慌张起来,开始扯着喉咙喊冤叫屈,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晓他们是被冤枉的。

赵县令见他们把这两人带回来也深觉奇怪,但这戚山州和代今宵都不是会玩闹之人,将他们带回来自然有意义。

“高岩,杨毅,你们二人是否曾将钱多易杀害!本官曾听闻出事那日,你们曾相约一同去灯会,为何他未出现?”赵县令一拍醒木沉声发问,“你们必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否则莫说要影响科考,怕是连家中都要受牵连!”

钱多易家境殷实,高岩和杨毅两人虽也不错,但也是因为和钱家有生意往来,才走得近些,若是他们真被扣上杀害钱多易的帽子,那家中怕是也要不好!

“大人冤枉啊!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日我们是约好同去看花灯,可他并未出现!我们平日是厌恶他,却也不至于要他性命这般残忍!何况也不是只有我们讨厌他!”

“对对!还有周丰!他总是被钱多易污辱调戏,想必早已对他怀恨在心!”

啊?

公堂的人都一脸惊讶,谁对谁怎么了?

生死攸关时刻,杨毅大喊起来,“钱多易瞧上了周丰,明里暗里对他动手动脚,周丰自然不愿理会他,他便指使我们欺负他!周丰才是最恨他的,你们该找他啊!”

……

很快到了秋分,除去新播种的,田间种着的其它庄稼粮食都纷纷开始收,稻子、花生、玉米等等。

季时玉也收回来很多,秋收是力气活,田里那些粮食如果不尽快收回来,很可能就要被山林里的鸟群野物给叼走破坏,也都是要为即将到来的冬日做准备。

说是季时玉收,实际上都是于实和戚鱼在做,以及季家和里正家也多少会帮,季时玉则是在家里躲着,时不时就要红着眼眶转一圈,给他们送酒肉送饭。

季时玉是爱吃玉米的,只是他从不知玉米里竟是有虫的……初次掰玉米时直接掰出来一只大肉虫,他连叫都没叫,直接把玉米甩老远,躲屋里哭了半日……

“唉。”季时玉摸摸双臂,每每想到都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托着下巴缓了缓,很快把院子收拾好,方便他们把粮收回来时有地方放置,

这一个月戚山州都没怎么回家,原想着秋收有他能好些,不曾想这人竟是忙的连家都回不得了!

很快,季时玉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想着是他们收粮食回来了,便赶紧起身去迎接,却不想最先进家门的是一头熊瞎子……

大熊瞎子扛着他家田里的粮食,原本干净妥帖的衣裳也沾满灰尘和稻草,那样一堆稻子都没压弯他的腰。

“戚山州!”季时玉眼眶一红,顾不得什么稻草不稻草的就要往他怀里扑。

“别过来,站那!”戚山州边说着边赶紧把稻子小心放到地上,还不忘抽空看他一眼,刚松开稻子,就被季时玉扑了满怀。

稻草都沾到脑袋上了。

季时玉双手紧紧抱着他,先是发出痴痴笑声,很快笑声就变得短促怪异,啜泣声越来越明显,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利刃搅进了戚山州心口。

“哪有你这样撒娇的。”戚山州失笑,弯腰把他抱起来。

沉甸甸的稻子不能压弯他的腰,轻飘飘的哭泣却可以。

“我!我们去收菜、哎!还去播我、种!你都不知道多呃、多辛苦!我还要和王秀霞吵、嗷架!她老欺负我……娘帮我骂回去了,我本来也要收玉米,但是有那么那么大的虫吃我……花生叶上也有……我好怕!”

他哽咽着诉说自己近日的不容易,越说便越委屈,哭声饶是被房门挡着都挡不住。

戚山州默不作声地帮他擦着眼泪,锋利的眉宇紧皱,下面是因季时玉而泛红的眼睛。

第64章 县城 这哪里是照顾夫郎,分明就是伺候……

县城的案件已然告一段落, 经过查证,高岩和杨毅的话确实属实,后来县令把周丰带到县衙, 并未像对簿公堂那般公开处刑,而是问清楚事情原委。

和他们所想的差不多, 钱多易嘴上说要去灯会,实则是借此事躲开,他从山长那里拿到书院钥匙, 又以周丰的父母相逼, 逼迫他必须去书院。

钱多易先前只是动手动脚,那夜却发了狠要强硬动手, 周丰到底是男子, 夜黑风高,书院也没人, 他当然敢还手,否则今日还不如死在这里!

起初两人互相殴打,后来便是钱多易压着他打,周丰也不知是哪里涌来的力气,摸到了旁边的石块砸到他脑袋, 后又直接一把将其推搡开, 竟是直接把他推进了井里,他害怕极了, 连带着石头也扔进了井,就匆匆逃跑了。

“县令是如何判决的?”季时玉眉心紧皱,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那周丰的本意,可他失手杀人毕竟是事实。

“县令还并未对外公布此事,钱家暂时也不知真相, 只是一味的说不信钱多易会失足或自尽,屡屡施压给县令,但我看县令的意思,是要保下周丰了。”戚山州也不知究竟会如何。

若是按照常言,那便是一命换一命。

可周丰是在性命攸关时反击,杀人不是他的本意,之后更是痛哭流涕,求着县令将他推出去明哲保身,这样的人,若是不遇到钱多易,不该至此。

季时玉皱眉,“此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律法似乎从未言明这般案情该如何解决,可我觉得,遭受迫害时的反击是保命之举,若真要追究,也该追究迫害者为何要欺侮凌辱他人,造成今日种种,分明就是其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具体如何,终究还是要看县令的决断,咱们不说这些。”戚山州安抚他一番,若是从情面来讲周丰自然无错,可若从律法来说,便不能就此放过。

季时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只是平民百姓,这些到底不是他们说了算。

只是没想到戚山州刚有要事做,就是这样为难的事,怪不得这段时间总是不能回,自己方才还那样哭个不停,实在不好看。

戚山州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哭了这半天,眉毛眼睛鼻子还是红的,“当真是委屈坏了,也怪我这段时日忙,偶尔回来也无瑕顾及你,好在这事之后暂时能休息,这段时间都会在家里,县令若是有事便会来寻我。”

“真的呀?”季时玉扁扁嘴,眼睛又红了红,“那你去掰玉米吧,我连花生都不想揪,全都是土,叶上还有虫……”

“都我来做。”戚山州赶紧保证,他原本就没想着要季时玉做这些,只是这段时间确实繁忙,不得已才委屈他。

季时玉便嘿笑起来,“那我跟着你。”

戚山州痛痛快快地应了一声,他也喜欢身后缀着季时玉。

玉米棒子能吃能卖能磨面,稻谷也要脱壳收起来,家里多了身强体健做事利索的汉子,收起粮食来快很多,三五日的功夫,就把这些都收进麻袋里存放起来。

自从戚山州回来,季时玉便再没做过活计,虽说去田间更频繁些,却一直是坐在旁边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便是如此了。

众人都看得明白,先前都觉得季家是瘦死骆驼比马大,是戚山州攀上季家,还为季家揪心一番,如今再瞧,分明就是季家季时玉占了便宜去,再找不出哪家能什么活计都不做的夫郎了!

“村里人都说,我能遇着你娶是享福了。”季时玉站在厨房门口,看向正在做饭的戚山州,厨房里油烟很重,肉香浓郁,他是绝对不会进去的。

戚山州哼笑一声,“村里人说错了?”

季时玉赶紧摇摇头讨好般说道:“当然不是!我觉得他们说得对,换做别人都不会这样对我好,夫君我以后也要好好伺候你,等你老了,我也不离不弃!”

“季时玉,少拿你分内之事来讨好我?”戚山州再次冷哼一声,从头到尾都没往后看一眼。

使性子使成这样,就没见过哪家夫君这样小气的!

季时玉少不得哼哼两声,不情不愿地抬脚进了厨房,走到窗前的矮桌边坐下,如同之前那样。

“不在外面了?”戚山州冷不丁出声询问。

“不了,外面哪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看于实和小鱼逗小鸡,我要守着你~”季时玉乖乖坐在凳子上。

厨房窗前的矮桌是他之前要求放的,想着戚山州做饭时他还能坐这里陪他说说话,今儿没坐,看把他给恼的。

戚山州轻咳一声,再没做出冷哼的腔调来。

说起来戚山州做清淡的菜不好吃,但若是做浓油赤酱地肉菜,那确实是有几分滋味的,毕竟调料不少,还是肉,难吃不到哪去。

于实依旧挑嘴,只是这次没再露出纠结神色来,捧着碗大口扒饭,可见是觉得味道还不错。

吃过饭,戚山州就和季时玉带着好些肉和点心去串门了。

先前他不在家里,村里人确实帮过不少忙,最该着重谢的当然是里正一家和季家,就算季家是季时玉娘家,也不能不做表示。

给季家送的肉酒和孕妇爱吃的糖果点心,送这些是不会出错的,何况杨雪梅最近就是爱吃些零嘴,送礼便是要送进人家心坎里。

去里正家拿的也是这些,里正从前就对他多有帮助,现如今成婚了连带着帮衬他家里,叫戚山州如何不感恩?

当然他也知晓,里正这样做多半有因为他在县令身边做事的缘故,可君子论迹不论心,终究是他占了便宜。

将最近的人情一一对上,戚山州才稍稍松口气,但也不代表人情就这样还完了,因此才有那句,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秋分一过,便是无休止的热风,这场热风之后便会变冷。

季时玉最烦刮风,总会将他的头发吹乱,偏偏他们这几日还要去县城,再大的风都不能阻止。

天气转凉后,季时玉便抛弃了青蓝绿的衣裳,转而将红橙黄三色的衣裳摆进柜子里,方便他每日穿。

去县城赴约这日,他取出一件桃红色来,里面搭着月白,艳而不妖。

旁人都是要带家眷去,于实和戚鱼不便前往,便留他们二人在家,倒是刚巧碰上镇上集会,就让他们和季岩峰同去镇上了。

怕他们玩起来束手脚,季时玉还多留了些银钱给戚鱼。

季时玉鲜少进县城,遑论这次是要和夫君的同仁相聚,他不由得有些紧张,生怕自己给戚山州丢脸。

“都是普通人,不用紧张,以后咱们常来就是。”戚山州最是不愿看他着急,何况不就是来县城酒楼而已,吃饭的地方罢了。

“我明白。”季时玉深吸一口气,眉眼坚定许多,他可是季时玉!

进县城要盘问两句,戚山州早已和守城的侍卫熟悉起来,见他进城自然是放行的。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酒楼。

湖鲜楼。

这家酒楼主要做河鲜生意,季时玉最爱吃鱼虾,来这里便是最合适的。

季时玉抬眸看了一眼匾额,轻声询问:“你来过这里没有?”

“我怎会自己来这里,当然得带着你。”戚山州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好的都要紧着他。

季时玉闻言笑弯眼睛,红色衬他,显得他愈发白嫩,和身侧的戚山州是截然不同地肤色。

像少爷和长工。

门口的伙计瞧见季时玉眼睛都瞪大了,以为他是哪家的少爷,赶紧过来迎接。

“您请进,楼上雅间还有空的。”

季时玉下意识看向戚山州,后者立刻说道:“我们约了朋友,是代先生。”

代今宵在县令身边做事久,县城的人几乎都认得他,当时也是说只要以他的名义定雅间就好,否则怕其他人找不到。

一听是要见代今宵,伙计便更热情了几分,“原来您二位就是代师爷还未到的朋友,快些请进,我带二位上去!”

代今宵知道以他名义定,他就得来早一些,早早就带着夫郎来等他们了,大家都是住县城或城边,因此最后只剩戚山州夫夫了。

走到雅间前,伙计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应才推门请他们进去。

戚山州从头到尾都牵着季时玉,片刻都不肯松开,进屋就迎上众人的视线,各个都像哑巴一般没说话。

戚山州有些好笑,“怎么都不出声?这是我夫郎季时玉,平日里鲜少来县城。”

“戚先生!戚夫郎!请进请进!”

“快坐快坐!不要客气!”

“先前戚先生藏着掖着,我们便知晓他这位夫郎得是妙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季时玉自幼被捧惯,这样的话反而叫他觉得受用,更加放松些。

落座后,众人便也各自介绍着,也就还有代今宵也是娶夫郎,三位班长则是娶的女子,各自认得后,便也轻声聊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季时玉没想到会有这些人,言行举止便更稳重些,不要别人觉得他只有美貌,却毫无气质。

都是熟人,自然无需分开坐,季时玉身侧就是代今宵的夫郎柳清,衣着虽然清淡,但瞧着干净整洁,人也很老实温和。

季时玉只以为自己是头次来,却不想他们都是如此,才知道他们先前总在其他酒楼吃,今儿在这里,还是戚山州奋力争取的。

他悄悄拽拽戚山州的袖子,后者便立刻将左手垂到桌下,放到自己腿上,由着季时玉去触碰他。

他们雅间人多,小二也紧着他们这里点菜,人来齐后就开始点菜,这里的特色便是鱼虾,不管如何点都会有季时玉爱吃的,他便没多嘴,由着戚山州做主了。

来是就发现这里的生意还算不错,后厨上菜自然也就慢一些,他们倒是不急,趁着机会开始闲聊起来。

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最近书院的事,以及今年太平县的收成。

这里都是县令的心腹,了解的事情自然也多,说起周丰的事,他们不免都很惋惜,不禁为他说着话,毕竟哪个汉子能接受被其他汉子这般调戏侮辱!

戚山州不是木讷性子,他深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时候便一言不发,只顾着给季时玉剥瓜子核桃,时不时还要喂他喝水,这哪里是照顾夫郎,分明就是伺候主子。

“怎么了?”似乎是才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戚山州恍然抬头,“他平日里就爱吃点瓜子果仁,倒是叫你们见笑了。”

“哪的话!只是没想到戚先生这样疼爱夫郎,连这样的微么小事都亲力亲为。”一班长没忍住打趣起来。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就会嘴上说好听的话!”一班长媳妇似不满似的说着,但细看也能瞧出她眼底的笑意。

也是在提醒她丈夫不要再继续张着嘴说那些话了。

纵使这里的人都信得过,可到底隔墙有耳,若是他们所说都被旁人听取,岂非要大祸临头?

他们便不再谈论周丰的事,而是说起今年的收成,秋收刚过,衙役们很快就要挨家挨户的征收,这才是眼下他们该担心的事儿。

今夏热得厉害,沙河村有条几百年都不曾干涸的大河,滋养着周围数不清的沿河村落,自然没什么影响,但其它村庄就有些说不准了。

“今夏雨水少,庄稼虽然也有收成,但到底还是不够看,沿河村庄倒是好很多,我听说。近山的村庄几乎没什么收成了,年年征收都是一场硬仗。”

眼下县衙只有两位师爷,戚山州负责专门的刑事,但代今宵要操劳忙活的却是数不胜数,若是要细分师爷的职责,还能再分出许多来,但他一人包揽数年,可见事情做的不错。

往年也都是他派人去征收,聊起这些自然是他更有话要说。

“眼下还未正式征收,收成如何还有待分晓,只是我也曾听说有些村庄收成不好,可这是避无可避的事,县令也得往上报。”代今宵轻声说着。

“民以食为天,庄稼就是咱们老百姓的性命,只希望老天保佑,明年能丰收了。”

“是如此,戚先生在沙河村,想来庄稼收成还不错?”

戚山州闻言点点头:“尚可,也是每日都得浇水,最少要三次,即便如此,家里的田地也刚够我们过活。”

“这是为何?”

“说来都是怪我,我从前不曾做过这些事,在田地庄稼上便有些懈怠,因此不曾只照顾周到,惭愧。”季时玉闻言适当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众人倒是没太惊讶,毕竟任谁瞧着季时玉这副模样,都不会觉得他是能做脏活累活的人。

就没见过哪个乡下人家的夫郎这般好颜色,皮肉白嫩,举手投足都带着矜贵,说话时也有一股独特气质,不会种田也是常事。

戚山州笑笑:“也是怪我,家中亲缘淡薄,没人能帮衬他做事,虽有弟弟却也年幼,不能成事。”

“唉,家家有本难念经!不提这些也罢。”

“正是正是!”

季时玉抿了口茶水,倒不是他信不过这些人,只是言语上未免太不谨慎,还是叫他们觉得自己是只会拿戚山州出气的少爷,日后倒是也能省事。

不多时,饭菜陆续上桌。

季时玉看着桌面上的菜色,倒是难得期待起来,各式各样的鱼虾螺肉,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动。

“今儿到底是咱们头一回见,不如碰杯如何?”

“这倒是好,来来来!吃不得酒的便以茶代酒了!”

这便是说给他们这些夫郎和妻子听的,却不想戚山州也跟着端起茶杯,笑道:“回时还得驾马车,不好吃酒,今日以茶代酒,我便多喝两杯赔罪!”

瞧瞧这副惧内模样!

季时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他最是不喜戚山州在外吃酒,便是当着他的面都不可。

“都好都好!”

待所有饭菜上齐,伙计便把房门关上,屋内的人边吃边交谈着,闲聊着那些日常琐碎的事。

季时玉是没心思附和的,这家酒楼的饭菜着实不错,饶是清蒸鱼都格外有滋味,还有鱼头汤,浓白鲜美,喝上一口浑身都热乎了。

戚山州见他吃的喜欢,便忙不迭地给他挑着刺,叫他吃起来方便,就连田螺都得给他挑着吃。

“秋季田螺才最肥,回去我也要带着小鱼去河里摸。”季时玉吃着凑到他耳边笑说,“到时候给你做下酒菜,可好?”

“都好。”戚山州扬起唇角,这样惦记着他,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季时玉吃得差不多,却见身侧的柳清没怎么动筷子,只吃着一些清淡的菜,连鱼汤都没喝。

他轻声询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柳清没想到他会关心,微微一愣,紧接着摇头,“只是如今吃不惯这些。”

季时玉心头微跳,想到娘之前和他说嫂子怀孕时的事,也是闻不得一些味道,吃食上也格外挑拣,胃口大不如前。

眼下再看柳清这副模样,分明亦是如此。

“你丈夫可知晓?”季时玉想,若是代先生知晓,想来提议来这间酒楼时便不会这般顺利同意。

果然,柳清摇了摇头。

“那你待如何呢?”季时玉想了想帮着他把稍微清淡的菜都调到他跟前,这些汉子大口吃肉,全然不会注意这些。

倒是戚山州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片刻。

“你若是不舒服,我陪你出去走走如何?”季时玉问。

倒不是他要上赶着,只是通过方才的事,他也发现这位代师爷也算是有头脑的,与之交好自然不会有错。

他这般热情,柳清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同意了。

季时玉对戚山州低语几句,便带着柳清去外面了,期间问过酒楼的伙计,走到了后院一处空旷的地方,小院里种着些花草,闻着倒是舒服很多。

柳清长舒一口气,很是感激地看着他,“多谢你,刚认得就叫你看笑话了。”

“这算什么笑话?你如今身体不适,才是最该好好养着的,娇气些又有何妨?既是吃不惯,来前便该和代先生说一声的,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季时玉有些不解,但也算是说着宽慰的话。

他只觉得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不该委曲求全。

柳清看着他这般洒脱,他从未见过这般明艳张扬的小哥儿,却又生的这般正直开朗,他该是嫉妒的,却无法做到。

“我与你情况不同,家中还有婆母要照顾,哪里能让丈夫再劳累,我若是连分内之事都得他操心,还算什么夫郎!”柳清有些自嘲地笑笑。

“你婆母……待你不好?”季时玉也曾听戚山州说过两句,这位代师爷有位瘫痪在床的母亲,常年要吃着药续命,娶来的夫郎对他娘极好,日日守在榻前。

可婆母久病,心思怕是已然百转千回,自然不会如新婚时那样待他,定然要吃些苦头的,但柳清不敢告诉丈夫。

柳清骤然红了眼眶,“我们不过初见便叫你瞧出来了,当真是丢脸……”

“真会丢脸?人吃五谷杂粮,自然无法躲避,生老病痛,喜怒哀乐。”季时玉撇撇嘴,“何况此事你该告诉代先生与商议,若依旧怀着身孕劳累,别说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怕是连你自己都要不好。”

他实在不理解,这样困难的是怎么还要藏着掖着,不告诉自家夫君呢?

若换做是他被婆母刁难,少不得要闹起来,平常轻训也就罢,可要是没事找事,故意刁难,他恨不得把家给掀翻!

也幸好他没有婆母。

“当真是羡慕你。”柳清轻声说。

“我瞧着代先生也对你颇为上心,有事合该与之商议,夫夫本就该如此。”季时玉拍拍他肩膀,“你不要想太多,眼下你怀着身孕,他便是再生气也不敢对你如何,你不如大胆一些!”

季时玉边宽慰他,边四处张望着,本想找张椅子板凳坐,却始终没瞧见,倒是还碰着几个头戴帷帽的姑娘,腰肢细软,身形婀娜,格外有风韵。

“快别瞧了!”柳清突然拽过他,拉着他走到旁边。

“怎么了?”季时玉眨眨眼,他只觉得那几位姑娘格外好看。

柳清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瞧她们的身段步伐,那是青楼楚馆的做派,你说怎么了!”

季时玉也不由得惊讶起来,“她们身材保持的真好,身上也香香的。”

柳清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了,常人遇见这样的人都得躲着,生怕染上病,他倒是还夸起来了!

季时玉不觉得有什么,她们虽没做正经营生,可也不能耽误他欣赏不是?

何况她们身上香喷喷的,不知是什么脂粉,若是拿去卖定然能换个不错的价钱!

第65章 香膏 想和你一样香喷喷的。

走在前面的几位姑娘似乎是听到他们谈话, 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待柳清缓和些, 两人这才重新回到雅间里,季时玉坐下就瞧见自己面前的碟子里还放着几块鱼肉, 碗里也盛着鱼汤,只等着他回来吃喝。

鱼肉倒是不想再吃了,他将鱼汤喝完, 放着鱼肉的碟子自然而然推到戚山州面前, 后者自然接过,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其实亲近的人吃剩饭是常见事, 只是任谁亲眼目睹, 都会觉得惊讶,毕竟以戚山州的身形性格来说, 实在是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原以为是冷血冷情地糙汉,却不想是最疼爱夫郎且惧内的柔情汉子。

这顿饭吃得格外有滋味,酒楼的掌柜的看在他们都在县令跟前做事的面子,特意给便宜些,均摊下来倒是不显昂贵。

县城的商铺茶馆也比镇上多很多, 到处都热闹非凡, 每条街都有每条街的乐趣,琳琅满目地物件, 都快让季时玉看花眼了。

今日相聚本就是为着相熟一些,三班家里还有孩子老人要照顾,吃过饭便散伙离开了。

柳清想到家里的婆母,便也有些急着回去,代今宵却说道:“今日无妨, 我已经托邻居婶子照顾半日,银钱都给了,她会仔细照顾的,我带你去医馆瞧瞧。”

席间他也发现柳清似乎有些不适,只是他性情内敛,不像戚山州能做出那样旁若无人地举动来,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在意自己的夫郎。

“我——”

“去瞧瞧也好,方才他似乎有些不适,隐隐作呕,别是有其它隐疾,还是仔细瞧瞧才能放心些。”季时玉立刻接话。

这话按理不该他来说,可此刻他说了,倒也不觉得尴尬。

他本就是好意。

代今宵闻言愈发紧张,和他们告辞后就赶紧带着柳清离开了。

戚山州看他一眼,“好不容易就咱们,去逛逛如何?”

“县城有什么好玩的吗?”季时玉询问,“我和橙子他们在镇上时经常一起吃茶听曲打马吊,你可知道打马吊?只是寻常玩玩,便再没其他趣事了。”

“那就随便逛逛。”戚山州说,“添件衣裳首饰也可。”

“哦~”季时玉挑起眉梢,眉眼和唇角尽是笑意,“听夫君这意思……月钱给你了?”

戚山州也笑着点点头,月钱本该是月月给,没去的日子不该算银子,不想县令却是给他补足了,两月一起给,到手便有二十两了。

这些银两若是和季时玉从前比起来确实不算多,但普通农户一年都赚不了二十两,真说起来也不算少了。

季时玉倒是颇为满足,放眼瞧瞧,还有谁比他家夫君还会赚银子的!

“县令人很好,你日后做事要更上心些。”季时玉挽着他手臂轻声叮嘱着,“左右那些事我是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我明白。”戚山州垂眸盯着他侧脸,眼神格外缱眷。

县城的物价要比镇上贵许多,季时玉虽对县城不甚了解,但对首饰衣衫铺子还是颇为好奇的,卖得那样贵,总该是有道理的。

连着瞧了几家铺子,发现物件确实要比镇上精致很多,样式也层出不穷,价钱自然也格外好看。

戚山州不懂他看半天为何不买,“都不喜欢?我瞧着有几样是你喜欢的样式,店家也说卖得不错。”

“你说的样式家里都有,何必还要买和别人一样的放着?”季时玉笑了起来,“我真的只是瞧瞧,没合眼缘的自然不会买。”

两人继续朝前走着,可很快就发现前面的街道被人给堵着了,不知是哪家铺子排着长队,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季时玉不爱那种普罗大众的东西,可若是人人争抢到这种程度,他也得好好排排队瞧一瞧了。

他赶紧拽着戚山州去排队,他轻轻拽拽对方袖子,后者立刻低头将耳朵凑过去,季时玉道:“你快瞧瞧,前面都有什么!”

“只看见她们手里捧着盒子,瞧不见里面的东西。”戚山州仗着身高腿长,且前面都是姑娘或小哥儿,硬是看了个一览无余,“瞧着是卖什么瓶子罐子。”

季时玉便不再问他,反正在这熊瞎子眼里,怕是就没什么好东西。

他轻轻碰了碰排他前面的人,待那戴着面纱的婢女转过头,他问道:“打扰,你可知这是卖什么的?”

婢女笑道:“少爷不知,这里是卖香膏的,若是擦上一星半点儿,能香许久呢!”

听他这样说,季时玉冷不丁就想到了那会在那些姑娘身上闻到的香味,不知是不是一样的。

这里排队的几乎都戴着面纱,倒像是故意藏着不让人瞧出来似的,可这家铺子生意如火如荼,又何须在意这些?

可生意好自然也有坏处,还未等排到季时玉,店家便说今日售罄,要关铺子了!

“怎么这样……”季时玉扁扁嘴,他都还不知晓里面到底是在卖什么!

戚山州想了想,直接逆着人群带着他往前走,赶在店家关门前一刻拦住她们,“不知贵店卖的什么物件?闻起来很香,我想给我的夫郎也买一些。”

看到来者是男子,女伙计有些尴尬,“当真已经卖完,若是需要,还是明日再来吧。”

“夫君,咱们走吧。”季时玉抱着他手臂晃了晃,“日后有机会再来就是了,没关系的。”

戚山州也明白,何况他日日都在县城做事,若是早知晓县城还有卖这些的,自然早早就买回家讨季时玉欢心了。

却是不想这里生意这般好,刚到晌午,便是要关门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戚山州只好听季时玉的,两人准备离开。

“两位留步!”

一道轻柔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两人扭头看去,就见一位姑娘穿着浅紫色的衣裳,面颊上带着紫色面纱,露出的眉眼精致漂亮,却带有一定攻击性。

季时玉只看一眼,就认出这便是他和柳清当时在酒楼后院见过的姑娘,那时候他们以为对方的青楼楚馆的人,眼下看来,都能在这里开铺子,想来必然不是。

“这位夫郎,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姑娘柔声说着,“不如随我进来,我好告知你我这里卖的物件是什么,如何?”

季时玉闻言眉心轻蹙,笑了笑拒绝道:“不劳店家费心,我们改日再来买就是,便不耽误你们关门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姑娘愣了愣,将帕子抵在鼻尖笑了起来,“我倒是与夫郎一见如故,便送你一盒如何?这物件不易得,且越来越少,自然是早得早安心。”

“我们可以买。”季时玉说,“我并不爱欠人情。”

“也罢。”姑娘笑笑,示意伙计进屋去拿,转而继续看向季时玉。

她确实没想到对方有颗赤诚心。

因着从前某些经历,他和婢女的举止确实难以更改,虽不是旁人口中“青楼楚馆货色”,却也不得不承下这些,若有必要,还得躲着些旁人。

今日在酒楼匆匆一瞥,便是在不起眼的雅间用食,也得从后院离开,省的酒楼添麻烦。

却不想遇着了季时玉,这哥儿神色正经,言语间也并没有不屑与鄙夷之色,实属难得。

她不客气的想,便是那些在她这里买货的人家,平日里见到她都是绕路走,否则也不会差使自家婢女小厮来,生怕脏了她们名讳,对她避之不及。

季时玉特殊,她便也愿意特殊对待。

将那盒香膏拿到手,季时玉低头嗅了嗅,一股清甜的桃子香气扑面,叫人闻之欲醉。

“这是我偶然得的方子,制作成了香膏,涂抹于身,至少一日才会散去味道,这样的好东西,没有哪家姑娘少爷是不动心的。”姑娘笑说,“这味道你可喜欢?”

季时玉微微扬唇:“喜欢,如何卖的?”

紫衣姑娘笑道:“不收钱,只当交你个朋友如何?若是愿意,便可唤我一声阿紫。”

“阿紫姑娘。”季时玉便是应了她的好意。

阿紫便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纤长的睫毛如蒲扇一般,在面纱上投下些许影子。

之后阿紫没再拦他们,只说季时玉若是喜欢便随时都能过来挑选,只是每日都得早一些,否则便要抢不到喜欢的香膏了。

走出几步,季时玉下意识回头看,就见那铺子已经关门,铺子的匾额倒是格外有趣。

闻香识玉。

倒是有趣的名字。

戚山州看着他手里的香膏出神,前世似乎确实听说有一家铺子横空出世,生意格外红火,因着是做女人生意的,他便没多注意,毕竟他那时候和张春雨关系一般,也不会为他买这样的东西。

只是那时候依稀记得不是香膏,是什么香香的水一类。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运气,她长得真好,人也好。”季时玉捧着香膏痴痴笑了起来,他虽不甚爱吃桃子,但桃子气味当真是好闻的。

戚山州无奈,“方才你还防人跟防贼似的,转身送你盒香膏,就觉得她再好不过了?”

季时玉乜斜他一眼,轻哼道:“你懂什么?你话怎么这样多?你也想要这香膏?我可不给你,这是送我的!”

戚山州:“……”

戚山州:“真不给我用?”

“不给!”

“那我今夜便不沐浴了,直接进被窝!”

“你敢!我会直接把你赶出去的!”

“那你给我擦点这腻乎乎的东西。”

“戚山州,你要脸不要……”

最终还是季时玉拗不过他,答应晚上给他擦擦这香膏,真不知这样个汉子,偏要学人家擦香膏做什么!

两人逛得差不多,又回到湖鲜楼取他们临走时要酒楼做的饭菜,晚饭再热一回味道是一样的。

从县城到镇上时,集市已然散的差不多,他们到镇上转了一圈,没在季岩峰出摊的地方看到人,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已经先回家了,也不知四个人要如何坐装满东西的牛车。

马车动静响,他们刚到家门口,于实和小鱼就出来迎接了,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进了家门。

戚山州把马牵进棚子里,放好草便不再管了。

眨眼进入十月,随之而来的就是中秋,这可是最大的节日之一,面对象征团圆的中秋,总是要认真对待的。

天气越来越凉,戚山州不愿季时玉出门,需要什么东西便照旧让他记下来,自己回来前再去买,这样也不耽误功夫。

季时玉不爱吃五仁月饼,戚山州便又着意买了些其它馅儿的,光是月饼糕点,就花费不少银钱,但一年就这样过一次,自然该奢侈一些。

中秋将近,季时玉却平添许多愁思,虽说与娘家相隔不远,但如今戚山州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了。

“想什么呢?和我说说。”戚山州同他一起坐到屋檐的廊柱下,轻轻把他揽进怀里。

“没什么。”季时玉自然不能和他直说。

戚山州对他这样好,若是叫他知晓,自己并不曾全然把这里当做实实在在的家,定然要难过的,他这样的心思,说出来也是给别人添烦恼。

连他自己都烦恼至极,又何况是别人呢?

戚山州却是不信,他捧住季时玉脸颊,轻轻往里挤了挤,朝他唇边轻啄一口,笑道:“嘴巴都噘上天了,还说没什么呢?快跟我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你好烦……”季时玉撞撞他肩膀,明摆着就是不想和他说。

他本是好意,以为只要不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对方便是好事一桩,却忘记戚山州待他是如何珍重,他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对方的心情。

见他这样不愉快,戚山州只当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便赶紧保证道:“我以后都不会再偷偷用你的香膏了,能开心点吗?”

季时玉:“……”

季时玉瞪眼:“我就说阿紫送我的香膏怎的没的这样快,原是都被你给用掉了!你个糙汉子用我的香膏做什么!”

“想和你一样香喷喷的。”戚山州说着竟是笑了起来,这当真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说得更委婉些,他只是有些阴暗的想把对方融进骨血,但做不到那样凶残,只能通过一样的气味来迷惑阴暗的想法。

他很喜欢季时玉,连他坐着尿尿都喜欢。

季时玉撇撇嘴:“那我下次跟阿紫买适合你的,你浑身桃子香香,不怕叫人笑话。”

“我和夫郎情深意笃,谁会笑话我?”戚山州拥着他,下巴抵在他肩膀,嗅着他身上清香,格外满足。

季时玉默然片刻,轻声道:“我还是头次在别人家里过中秋,团圆的日子该和至亲一起的,但是二姐姐始终没回来,我也惦念她……”

他的话听得戚山州心口有些堵。

一句“别人家”能叫他成宿成宿睡不着。

但他明白季时玉的意思,这里是他的家,却也不是他的家。

家并不是空旷的房屋,而是至亲余留的暖意,季时玉不是嫌这里不好,只是有些想念被血亲庇护的温暖。

“这好办,明儿咱们就带着礼回娘家过中秋去,保管热热闹闹的,你想见谁就见谁,想跟谁撒娇就跟谁撒娇,三两步就到的地儿,这算什么事,哪就值得让你说讨厌我了?”戚山州轻声哄着,这都是顶好解决的问题。

人都活着呢,想见随时随地。

季时玉扁扁嘴询问:“真的可以吗?”

戚山州笑着捏捏他的脸,“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想回娘家,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当然理解季时玉,因为他也曾在每一个中秋思念着双亲。

既然是要团圆的中秋,那必然是每个店人都不能落下。

第二日一早,戚山州就把于实也找来,拿着他们之前买好的东西,不慌不急的去了季家。

见他们过来,季家倒是没吓到,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买了这么多东西准备过中秋。

李秀荷把季时玉拽进屋里,轻声数落着,“是不是你又闹性子了?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回家过中秋了?”

季时玉却是不甚在意道:“他也乐意陪我回来啊,娘你不想我回家吗?都不说问问我好不好,先来数落我一通!”

“季时玉!我真想一拳把给你打醒,我们昨儿才刚见过,你好不好,单看你脸上的肉就知道了!”李秀荷恨铁不成钢一般戳戳他脑袋,“你啊你!就会跟州小子闹,惯得你!”

季时玉撇撇嘴,那是戚山州乐意,他乐意着呢!

两个刚说完,戚山州就抬脚进来了,朝李秀荷笑道:“娘,我来厨房帮你吧,小鱼找玉哥儿呢。”

李秀荷万般无奈地看着他,她哪里看不出戚山州这是有心要护着自家的儿子,怕他受委屈,竟是连她这个当娘的都得防着点。

惯的!

“哪就用得着你帮,你把他带走,看着心烦,我自己做就成!”李秀荷说着转身进了厨房里。

家里这群祖宗,哪个是能进厨房做好饭菜的!

戚山州便顺理成章地把季时玉带走了,他就知道季时玉这臭脾气,得挨两句骂心里才舒坦。

“你来寻我做什么,我正被阿娘骂呢。”季时玉一扫昨日的阴霾,眉眼都带着笑意,仿佛是在受夸似的。

“欠的你,娘急着做饭呢,你不帮忙便也不要烦她了。”戚山州笑说,“趁这时候,咱们去捞田螺?”

“要去!”季时玉表情更加生动,“那日在湖鲜楼吃过还想着回来捞呢,没想到竟是忘记了,只是可惜你不早提醒我,今儿是吃不到了。”

“那咱们走?”戚山州笑说。

季时玉欢欢喜喜地去旧屋里拿自己的竹篓,还要带着他们都去,杨雪梅身体不方便就准备留在家里,虽说知晓婆母做饭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但她在,也好叫婆母不那么寂寞。

其余便都要去,季时玉是最欢喜的,他最是喜欢一家人都热热闹闹的,就在他们要出门时,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紧接着,赶马车的汉子先下来,随后去搀扶马车里的人,下来一个萝卜丁,再之后便是穿着厚实的女人,怀里还抱着襁褓婴孩。

一瞬间,什么田螺不田螺的,早就被季时玉抛诸脑后,丢下背篓就朝那人跑过去。

“姐姐!”

季时雪眉眼温和的看着他,如同从前。

“姐姐,姐夫。”小欢儿也跟着叫。

被叫到姐夫的杨烁笑起来,“许久不见,小欢儿都这样大了,连玉哥儿都嫁人了。”

“小舅舅,小姨姨。”站在他们腿边的小姑娘轻声声叫着人,仰着小脑袋看他们,头上的小揪揪也晃来晃去的。

季时玉一把抱起她往院子里走,“姐姐咱们进家里说,娘在屋里做饭呢,我们去叫她,小珠宝,一会得叫外婆,知道吗?”

“知道,娘教过。”小珠宝不认生,纵然没见过,但被季时玉抱起来后就一直贴着他,小叔叔长得好看,吸溜……

得知二女儿回来,饶是坚韧如李秀荷也不满落泪,女儿嫁出去这些年没回家,她是又气又急又担心,没有一日是怕她过得不好的,如今却是回来了。

看着精神尚可,时隔多年又有了个男孩子,也算是对他们家有交代了。

李秀荷拉着她的手打量着,眼里的泪擦都擦不完,“看着很好,你说你也不来个信,我和你爹担心的很,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你们回来,你那个婆婆说是不是又给你脸色瞧了?”

当初就不同意她嫁过去,无非的因为有个恶婆婆,受这么些年磋磨,遭罪的很!

季时雪沉默片刻,道:“他娘去年没了。”

所以今年才能回来。

李秀荷千言万语都憋在了心里,如果她那婆婆一直在,她儿就要一直不能回娘家,再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恶人,可如今再说什么也无用,总归人都没了。

“唉,在家多住一阵子吧,瞧着二娃是刚满月,你月子做的好不好?娘一会给你熬汤喝,你嫂子也怀孕了,你们俩多喝点。”哪怕是这时候李秀荷都没忘记杨雪梅这个儿媳妇。

杨雪梅眨了眨泛红的眼眶,笑着应了一声。

仅仅是多了几个人,家里就变得更热闹了。

季时玉田螺也不去抓了,就在屋里看着小娃娃,长得白白嫩嫩,像姐姐。

戚山州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这孩子们不都长一个样吗?

“戚山州,我们找大夫瞧瞧吧?”季时玉突然说道。

嫂嫂怀孕了,姐姐有孩子了,他还什么都没有呢。

“听你的。”戚山州说。

他虽不喜欢孩子,却也无谓为这样的小事让季时玉不高兴。

第66章 营生 嘴上说着别急的人,却是格外利索……

这是季家这些年来过得最热闹的中秋佳节, 家里的木桌都差点坐不下,桌面上摆放的菜色虽不算多,但却量大管够, 足以让回到家里的所有人都吃饱。

吃过饭,一群人便在堂屋里或坐或站着闲聊, 说起彼此这些年的近况,日子过得如何,再多叮嘱几句。

说起季岩峰出摊子这事, 杨烁之前就是到镇上做小买卖的摊主, 如今便和季岩峰有说不完的话了,“大哥生意如何?这卷饼倒是稀罕, 我从前做货郎时也没瞧见过, 还得是大哥见多识广。”

季岩峰笑笑:“生意尚可,如今天气愈发热起来, 就有人爱吃这口热乎的,我便想着每日再多做些汤带着,也是给自己行方便。”

在镇上出摊少不得又饿又渴,若是自己烧汤带着,除了卖, 自己还能喝。

杨烁想了想道:“这倒是不错, 只是回头天越来越冷,那汤怕是等不及道镇上就凉了。”

“这我也想过, 若真到那时候,就也支开锅子就地烧锅,还能烤火。”季岩峰笑说。

左右他们做小买卖的就是得考虑全面些,即便他要做汤,也不能只是一些清淡的菜汤, 否则谁会舍得花铜板去买呢?

两个做小买卖的聊的起劲,倒是显得一直沉默不语的戚山州有些不合群,毕竟是男人间的话茬子,他这样也不能亲近起来。

杨烁对这位弟婿也很好奇,媳妇儿的弟弟他是了解的,整个儿就是小霸王,谁都不能不听他的,闹起性子来是要拆家的,谁说话都不好使,没想到竟是真嫁给村里汉子了。

“弟婿眼下做什么活计?田里可忙的开?”杨烁问道。

“你们便不知了,山州如今跟着县令做事,事事都得格外小心,生怕叫县令有半点不满意,也是难着呢。”季岩峰赶紧说道。

他也不愿让其他人都把戚山州的活计想的简单,能跟在县令身边做事,肯定得是难事,厉害着呢!

得知戚山州跟着县令做事,倒是几让季时雪夫妇惊讶不已,没想到三弟的郎君这般厉害!

旁人能跟县令说着话都不错,他竟是能走到县令跟前了!

杨烁震惊不已,“弟婿当真是个人物!跟在县令身边做事一定要谨慎小心,可莫要得罪了。”

“我明白。”戚山州点头应声。

季时玉看他一眼,撒娇般朝他皱皱鼻子,扭头继续哄着小奶娃娃玩了。

唠家常时又得知于实是暂住在戚山州的旧房里,不由得对这位弟婿更高看一眼,寻常人怕是就会直接安顿在家里了,可见是何等在意季时玉那个作精!

屋里热闹,各说各的话,李秀荷则是默默去收拾屋子,闺女好不容易回来,当然得住得舒舒服服。

前几年翻新的时候季时雪还没嫁人,自然也有她的房间,不过还多着双儿女得照顾,就不得不占用季时玉的房间了。

“我的屋子空着也是空,姐姐她们睡就睡,我又没关系。”他和姐姐很亲近,当然十分愿意让她住。

“那是你的屋子,当然要问过你,你愿意我就直接去收拾了。”李秀荷说着笑了起来,“得多铺几床被褥,免得被尿湿了。”

季时玉后知后觉笑起来,“那我跟着一起收拾!”

如今的午后早就不像之前那样灼热,令人无法呼吸,散步消食倒是也舒服很多。

晚食依旧是在季家吃的,期间还因为季多林的劝,连季时玉都吃了几杯酒。

季多林收着的藏酒都是烈酒,几杯酒下肚,季时玉就醉得眼睛都睁不开,倚靠着戚山州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李秀荷气的捶了季多林两拳,让戚山州带他们回去休息了。

收拾醉鬼是件麻烦事,幸好季时玉人品不错,倒是没在地上撒泼打滚耍酒疯,他轻轻一抗,就把人给带回家了。

于实吃饱喝足和他们分开回了旧房,戚鱼则是乖巧的倒了热茶给季时玉喝,之后的事便不需要他再操心了。

起初季时玉还乖乖躺在床上,没一会就觉得燥热的很,不等戚山州给他脱衣裳,自己就先毫无章法地乱扒乱扯起来。

连盖到腰间的被子都被他踢到地上了,戚山州只好捡起来,紧接着就又被季时玉踢到地上,如此反复三五回。

戚山州当即扬手照着他屁股一巴掌,“季时玉,再尥蹶子我就要收拾你。”

季时玉被他拍的呜咽一声,又要闹性子想把枕头也丢出去,丝毫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威胁,胳膊腿都在使劲儿。

戚山州轻啧一声,倾身按住他手脚,紧紧箍在怀中,将自己的枕头解救出来放到旁边,才去帮他脱衣裳。

“怪不得娘要生气,原来你酒量这样差,早知如此,合卺酒时就该准备烈酒。”戚山州说着笑了起来,情难自持地捏住他下巴轻轻吻上去。

浅尝即止。

季时玉却睁开迷蒙双目,眼底似乎闪着细碎的光,眼尾的两片绯|红让他看起来饱富诱惑,甚至更……戚山州没说不出来,他只知晓,与他对视的瞬间,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季时玉,你还清醒吗……”

“夫君……我感觉有扭扭虫在身上爬……”

他带着哭腔,不住往戚山州身上蹭,像是沾满粘液的鳝鱼,恨不得钻进他皮肉里,腻歪歪的哼唧着。

戚山州声音沙哑,“没有扭扭虫,你是现在擦洗,还是一会?”

“有扭扭虫在咬我……”他哼唧哭着,使劲推搡他,还要继续扒身上的衣裳,“快帮我把扭扭虫抓走呀~”

“抓。”戚山州叹息一声,怕他在床上乱翻滚,只好用衣裳绑住他手腕,固定在床前的柱子上。

他立刻去厨房打来热水,想着尽快把季时玉所谓的“扭扭虫”都给擦掉,想让人帮他擦拭身子都说得这样委婉。

只是他却不知,是他想岔了。

扭扭虫或许并不是他以为的想擦洗。

而是更隐晦复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