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元旦晚会一过, 姜栀这场艳惊四座的表演在论坛里激起了无数讨论帖,好在没有像运动会那样出现围堵校门的情况。
临近期末考试,天越来越冷。
最后一场结束时, 外面阴沉沉的。
考完试就可以直接回去, 等明天上午再来学校半天, 各科老师布置好寒假作业, 这一学期就算过了。
收拾好书包, 姜栀从教室后门出去。
在座位上磨蹭的程杭越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跟了上去。
姜栀坐了公交回去, 一路上都在回想考卷试题。
对她来说,这些题都不难,但不知道边野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几天都没见过,也不晓得他复习得怎么样。
下了公交往边家还有一段路要走,这条路很少有车流,姜栀没走几步, 忽然停下。
她回头看了眼, 空无一人。
好奇怪的感觉。
姜栀蹙眉,难道是她想多了?
回了边家,院子大门关上。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墙侧出来。
偌大奢华的别墅映入眼底,程杭越定定地盯着。
透过大门,他看见中央的喷泉,假山树石林立,再往前是客厅正门。
离得远, 姜栀的背影小小一只。
正在那换鞋。
程杭越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后背, 直到她进去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来,落在院子大门的门牌号上。
摸出捡垃圾换来的手机, 他对准们门牌号拍下。
屏幕破裂模糊,但数字依旧可以看见。
宿城寸土寸金,这么大又贵气的别墅,不是几个钱就能买下的,她父母双亡,不可能有钱住在这里。
如果是家财万贯的边野,似乎就说得通了。
程杭越沉着脸,手指用力收紧。
在学校收尽追捧,一副清纯善良的模样,私下里却这么堕落。
她不该这样。
也不可以。
她该跟他一样,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阴冷着眼最后看了眼这座奢豪的别墅,程杭越默不作声地离开。
别墅二楼。
姜栀坐在桌前,用手机买好了后天的车票。
明天放了寒假,后天她就可以回孟城看爷爷奶奶了。
上辈子,她只回去了几天就被奶奶赶回了宿城,等到她打算暑假再回去看时,爷爷奶奶纷纷离世,连遗体都没看见。
她问过姑姑,可姑姑什么都不肯说,还抱怨她是灾星,口口声声说她和妈妈害死了爸爸和爷爷奶奶。
不配做姜家人。
她那时伤心过度,姑姑说的话尖锐又难听,根本没有去细想爷爷奶奶的死因。
重生回来,心智成熟了很多。
爷爷奶奶虽年迈,但也没什么基础病,身体还算硬朗,不该双双过世,还那么突然。
这一次,她一定要看好爷爷奶奶。
明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天,学生们都很兴奋。
姜栀照常去的时候,班里热热闹闹。
池念侧过来贴着她,笑眯眯问:“知知,下午就放寒假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呀?”
“打算?”姜栀眨巴着眼,“写寒假作业算吗?”
池念:“……”
“这算什么打算呀。”她眼观鼻鼻观心,“寒假时间长着呢,要不我们去开轰趴吧,放假之前好好玩一玩!”
“轰趴?”姜栀眉头微动,“是边野让你问的吗?”
“……学霸都这么聪明的吗?”池念感觉根本藏不住嘛,“算也不算吧,是宋言旭,他组的局,想给你和边野一个惊喜。”
“他想让我瞒住你的,可惜我没本事。”她一脸伤心。
姜栀被她逗笑,“戏瘾上来了?”
池念哈了口气挠她,“要你嘲笑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往后直躲,“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
程杭越冷漠着脸盯着干干净净的桌子。
边野。
又是边野。
除了出身比他好,还有什么比得过他。
如果他有那样的家世,他会比边野优秀千万倍。
他搭在桌上的双手捏成拳。
上课铃打响后,各科老师过来布置作业,杜曼蓉作为班主任收尾,再三叮嘱大家不要玩物丧志后,就让大家散了。
班里同学们兴奋不已,像出了囚笼的鸟,呼啦啦地飞出去。
池念原本也是要拉着姜栀跑的,但有东西落在家里,就让她先去,还把地址写给了她。
姜栀没那么急,是最后几个出校门的。
公交还要十来分钟才到,她裹紧了衣服,搓了搓凉冰冰的手。
眼看公交就要过来,她却意外看见被人围堵欺负的程杭越。
程杭越腿硌在石头上,五官揪着疼,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在干什么!”都是同班同学,她不能见死不救。
那些欺负人的少年认得她,都知道有边野罩着,也不敢再杵在这儿说什么,纷纷骑车走了。
姜栀走过去才看见他连手也擦破了。
“你还好吗?”她温声问。
程杭越抬起头,很狼狈,却并没躲闪她的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离姜栀这么近,那双透亮清澈的眸子可真是好看啊。
“程杭越?”她叫他名字。
“嗯。”柔软的气息散落下来,他感觉到血液里的因子都在疯狂跳跃四窜,“腿压到石头了,起不来了,可能得去医院。”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下?”
姜栀因为时间有点犹豫,但在他恳求之下还是亲自把人送到了医院。
一番折腾完,等她去往轰趴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冬天这个点,又冷又黑。
姜栀到了地方,远远看见灯火通明的别墅。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什么人也没有,那些喝完的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躺着,烧烤铁签散乱地待在桌上。
看得出来,这里之前一片热闹。
那股愧疚感控制不住地升起来。
她在别墅里走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想到大家也许已经散了各回各家,姜栀轻叹了口气,垂着眼睫往外走。
远远的,一道黑影在光线不及的地方坐着。
昏昧中,身形孤寂,看不清五官,唯有指间夹杂着一点猩红。
姜栀站在明黄灯光里,定定看他,“边野?”
那身影没动,也没回应她。
她轻着脚步走过去,还没近身,听到低沉的嗓音:“别过来。”
姜栀顿住,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些个烟头上。
虽没有离得很近,但能闻到那股烟味。
边野从昏暗里抬头,灭了手里的烟才偏眸看她,声音平淡:“怎么现在才过来?”
“我……”姜栀下意识想说,脑海里却响起程杭越的乞求。
——可不可以别告诉别人这件事,很丢脸。
“连我也不能说?”他嗓音幽沉。
她摇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一个小时前。”他眼眸本就黑,在昏暗里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姜栀心底的愧疚越发浓重。
夜里有风出来,凉飕飕的。
他就穿了件单衣和外套,很薄,寒意无孔不入。
她靠近,探了下他的手,冰得吓人。
边野就任由她靠近,也不说话。
姜栀摸了摸书包,拿出纸巾,包裹着那些烟头扔进垃圾箱。
刚转头,就见他已经起身。
“跟我过来。”丢下这句,边野先她一步走进别墅。
姜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乖乖跟在他身后。
小小一只,像个软兔子。
进了厨房,他把水开热,又把冰冷的手冲暖,才握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姜栀疑惑。
“不脏吗?”
边野淡淡看她一眼,把她的手带到水龙头下冲洗。
他挤了洗手液,洗得很细致。
姜栀偷摸瞥他一眼,脸色好冷淡。
“要不我自己来吧,我可以……”她刚开口,就接收到边野没什么温度的眼神,顿时闭了嘴。
是她今天迟到了,还是别惹他不高兴了。
少年低眸不语,动作温柔地给她清洗双手。
几分钟后,她擦拭干水渍,看着已经走到客厅里的边野,安安静静跟过去。
他身形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很疲倦。
“边野。”她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我有给你准备礼物,你不打算理我一下吗?”
气氛沉寂两秒,边野掀起眼皮,看见她手里的黑色盒子。
“所以?”他挑眉。
随随便便就想哄他开心,他可不是什么好哄的人。
姜栀递过去,“你拆开看看。”
他眼皮微垂,到底接过。
盒盖一开,里面是份卷起来的白纸。
他拿出来打开,黑色大字落入眼底,“寒假学习计划……?”
边野声音迟疑,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就是你的礼物?”
姜栀一脸无辜,乖巧点头,“我本来是想着,如果学校在放假前通知成绩,我可以给你整理一下知识点,但学校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我就想出来这个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想个别的。”
边野被她气笑,低眸扫了眼这份计划表,很详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心底升起一丝暖意,他面上依旧淡淡,“今天宋言旭临时组局,我让学校临时出了成绩,没想到你没来。”
“出来了?可以给我看看吗?”姜栀切心他成绩,下意识问。
边野被她这副模样自嘲到,“你眼里,它们这么重要?”
“这些东西我每看一次就头疼地要死,无数次想要扔出去,但最后都忍住了。”他眸色幽冷,“姜栀,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愿意学?”
她眼睫微颤,才意识到刚刚那句话的重点。
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又答应了程杭越要保密,听到成绩的问话怎么会没有情绪。
“对不起呀。”姜栀神色愧疚,声音低软。
明明是在道歉,却因为清纯乖巧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今天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双琥珀色瞳眸温柔莹润。
心口一软。
边野错开视线。
“要是你还是不高兴,那就——”她声音轻轻,说到这里止住了话茬。
“怎么?”他眉梢微挑。
姜栀抿了抿嘴,“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才能高兴。”
边野低眸,动作散漫地把计划表卷起来放进盒子里,“就没别的礼物?”
“没……”她摇头,但很快改口,“我可以重新给你准备一份,但需要一点时间。”
“就今天。”他抬起眼皮,懒懒看她。
“可是……”姜栀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只剩两个小时,今天就要过去了。
边野神色淡淡,“听我的安排,也算礼物。”
她点点头,转而不解,“那……?”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行。”边野从沙发上起身,临走时不忘拿上那份计划表。
出了别墅,冷意阵阵。
姜栀加快步子跟上他。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手工工作室。
里面灯光明亮,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陈设着各式各样的手工制品,中央的长桌上摆着许多原材料。
边野推门进去。
里面暖意融融,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工作室里只有一个中年大叔,蓄着络腮胡,眼窝深陷,有点混血儿的感觉,正在拉胚,看见他们进来,笑着瞥了眼。
“这么晚来,也就只有你能让我等这么久。”
边野散漫勾唇,“嗯,想喝什么酒我下次给你带来。”
“好小子,那可就说好了。”中年大叔爽朗一笑,“那边有拉胚机和泥,你们自己操作吧,我忙着,有问题再叫我。”
“成。”他带着姜栀往干净的拉胚机过去。
“衣服脱了。”边野从侧边架子上拿下两个围裙,递给她一个。
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前也没做过手工制品,慢吞吞接过,“一定要脱吗?”
“你要是衣服不要了,我没意见。”
“哦。”姜栀乖乖脱下外套,里面穿着件单薄的针织毛衣,衬得脖颈雪白柔软。
边野错开眼神,给自己系上。
在拉胚机前坐下,他拿过陶泥递给她,“陪我一起做个杯子,就当礼物。”
姜栀迟疑,有些无从下手,“我没做过这个,不太会……”
他低垂着眼眸开始捏泥,“跟上我的步骤。”
“哦……好。”她赶紧拿起一把陶泥,边看他怎么做边跟着学。
姜栀学习能力一贯很强,很快就已经可以自己上手。
“什么时候回去?”边野状若无意地问。
“孟城吗?”
“嗯。”
姜栀温声回他:“明天回去,买的十点的车票。”
“把手机带着。”他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好。”她应下,思索了会问:“除夕你要去奶奶家过吗?”
他眼皮轻撩,见她做得有模有样,“不然?”
“那替我跟奶奶说声新年快乐。”
“要说自己说,我很闲?”
姜栀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淡淡。
算啦,他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为她。
那等过完年再去看望奶奶好了。
施完釉后,两个陶泥坯子都被大叔送进窑炉。
姜栀清洗完双手,一边欣赏工作室里的陶瓷制品一边等。
边野姿态懒散的靠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眸色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小子这回认真的?”沈时军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调侃着问。
“嗯。”
沈时军抬眼看了这姑娘,长得清纯明媚,却又乖巧糯人,“你连大学都没上,就确定是她了?还是姑娘见少了。”
边野眉梢微扬,毫不客气地反击:“你见得多,怎么不见你有女朋友?”
“嗐,臭小子。”他低声笑了笑,话头一转,“可惜啊,这姑娘对你没意思,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巴巴地贴着别人的样子,难得,难得啊。”
他眉眼温和,没反驳。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感谢黎女士的想法。
杯子烧制好以后,姜栀看到自己做的大肚杯,色彩明亮又可爱,忍不住直直盯着看。
还没欣赏完,手中一空,另一个杯子被赛到手里。杯口歪歪扭扭不平整,颜色也像进了混色染缸似的,又蓝又红的,实在算不上好看。
“以后就用这个杯子喝水。”边野眉头微挑,“算作你补偿我的礼物,记住了吗?”
看着这个丑丑的陶瓷杯,她眨巴着眼睛,“我保存起来不可以吗?”
他迎着她的视线,“可以啊,那计划表我就看心情做。”
姜栀心底叹口气,低声嘟囔:“好幼稚哦。”
“嗯,你第一天认识我?”
她没接话,指了指他手里那个自己做的,“那这个呢?”
边野淡淡:“明知故问。”
他转身拿过她的外套,“张手。”
姜栀愣了下,瞥了眼大叔,有点尴尬,“我自己穿就行。”说着伸手去拿,却被他躲开。
没办法,她只好照做,垂着眼睫也不敢看别人。
边野细致地给她穿好拉上拉链,又拿了粉色围巾放在她脖子上。
光线明亮如昼,少女微微仰着脑袋,眼底似有细碎盈光。
他起了挑逗心思,给她围了满脸。
“唔……边野。”她抬手去扯,头发都扯乱了。
“你干嘛呀。”姜栀轻蹙着眉,两颊微鼓。
边野被她这模样可爱到,忍不住弯唇。
她今晚第一次见他笑,都来不及等他回来,双眼亮晶晶地问:“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嗯。”他没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他怎么会舍得生她气,只是在别墅里没见到她,失落罢了。
姜栀反应过来时,边野已经走出了工作室。
走得倒是快。
腹诽了几句,她赶紧跟上。
上了车,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少年脸上半明半昧。
姜栀没再计较这事儿。
边野没有再情绪不好,明天也可以回去见到爷爷奶奶,她现在很开心。
“边野。”她声音很柔,像轻水一样流淌。
“嗯?”他偏眸看她。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今年明年都要开心。”姜栀眉眼弯弯,像一轮皎月,眼底在昏昧的光影里起伏着波澜,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心口像麦芽糖似的一点一点化开,他喉结微滚,回过头踩下油门,“太早了,不接受。”
第32章 第 32 章
姜栀买了最早回孟城的车票, 前一晚一回来就收拾东西上床睡觉,并没注意到抽屉里震动了几下的手机。
第二天一早提着行李箱下楼时,乍一看到靠在客厅沙发上的边野惊了一跳。
少年身形懒散地靠着, 环着双臂闭着眼。
眼下有些许青黑。
听到动静, 他精准睁眼。
漆黑的眼里透着倦意, 明显没睡醒。
看到她手里的箱子, 边野利落起身, 朝她过去, 自然地拿从她手里拿过箱子。
姜栀跟在他后面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其实可以自己去车站的,不用送我的。”
“老子高兴,不行?”他声音懒懒。
走到客厅门口,边野回头看她,“手机带了吗?”
“啊?”
姜栀有一秒钟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理解, 她摇头,“没。”
“带上。”
她迟疑:“感觉好像用不上,还是放家里吧。”
边野气笑,“一破手机你当神供着吗?”
“去拿,不然寒假怎么联系你?”
姜栀没再反驳,乖乖去拿。
碰到手机,她才看见边野昨晚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她几点的票, 最后一句在凌晨4点。
所以是这么早就来了吗。
她关了手机静音后, 才下楼。
原本是打算坐公交去车站,时间算的很准, 现在边野送她,节省出一大半时间。
到车站离检票还有四十分钟。
现在才七点半。
这个点大厅里人不多,她站在门口温声道:“好啦,你快回去吧,回去记得好好睡觉。”
“嗯。”边野淡淡应她一声,“在这儿等我。”
话落,转身就走。
姜栀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就进去先取票。
准备进候车室安检时,她听到边野叫她。
“拿着。”
温热的早餐被强行塞在手里,“进去慢慢吃,别空着肚子。”
他低垂着眼叮嘱。
包子和豆浆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进血液里,她真诚地微微仰头看他,唇角弯弯,“好,我知道啦。”
想起今天预报有雪,她软声道:“快回去吧。”
“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嗯?”边野低声,视线凝在她身上。
“会的。”姜栀温软一笑,眼里像是有细碎的光浮动,“我进去啦。”
她拿着早餐推着行李箱往里走,刚要进安检,身后有快速的脚步声跟过来。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被一股不讲理的力道往后一拉。
她结实地撞进少年有力的胸膛,隔着衣服,她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很清晰。
好在手里的豆浆拿得稳,没掉下去,姜栀松口气,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但很快意识到他们挨得太近了。
她试图往后撤,被边野用力按住后脑勺,“先别动。”
姜栀脑袋毛茸茸的,他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说好了要克制的。
边野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意味。
后面有人推着箱子过来,姜栀瞥见,耳根一红,用手戳了戳他,“有人来了,我们把路堵着了。”
边野轻哼一声,“真没良心。”
话落松了手,在后面人靠近之前把她推了进去,“快进去吧。”
姜栀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边野懒散地站在门口看那道身影进去,越来越远,最后看不见。
他走出去,湿冷的冬风迎面吹来,灌进领口和衣袖,他脸色淡淡,生出一股躁意。摸了下口袋,拿出一盒烟敲了一根。
天阴沉沉的,叫人不爽。
边野咬着烟,舌尖抵了下牙关,几秒后丢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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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栀到孟城正好中午。
孟城没有雪,云层里透出细微的阳光。
爷爷奶奶住在老小区,设施都很老旧,但胜在有人气。
小区边的小饭馆老板看到她回来又惊又喜,“知知,你回来啦?这可有半年没回来了吧,过得还好吗?”
爸妈车祸去世的事邻里们都知道,她本就讨人喜欢,家里又出了这么大事儿,更叫人怜爱了。
姜栀温软一笑,“嗯,回来看爷爷奶奶。”
十足的烟火气终于让她有种真实的感觉,好像什么都和从前一样。
“有空来吃面,叔叔请你。”老板笑得慈爱。
“嗯,一定。”她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老小区年久失修,有些楼墙皮都开始剥落。
没有电梯,姜栀搬着行李箱上了五楼。
门口绿色的防盗铁门生着些斑斑点点的锈迹,上次和爸妈一起来的时候,还贴着红福,现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酸涩与难过一瞬间涌上来,像汹涌的波涛怎么都压不住。
姜栀眼眶泛红,差一点掉下泪来。
吸了吸鼻子,她深缓了口气。
压下心绪,姜栀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浑沉的声音,很熟悉。
这里隔音不算好,她听见走近的脚步声。
门打开,姜栀看见爷爷的面庞。
比上一次苍老了不少,头发白了大半,双眼浑浊,像失了精气神,老态龙钟。
“爷爷。”她声音轻颤。
老头子看见她,愣了几秒后,眼底有泪光闪动,赶紧把铁门打开,“孩子,快进来,外面冷。”
“哎。”姜栀应他一声,拎起箱子进去。
“老婆子,你快看谁来了!”
屋里家具虽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一进来姜栀就闻到一股菜香味,铁铲划拉炒锅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
“谁啊?”
她闻声回头,看见姜栀的瞬间,神色凝固。
老太太年纪虽大,满头白发,但头发梳地齐整利落,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却仍可以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奶奶。”
她到底没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奶奶……”
眼泪啪嗒啪嗒掉。
姜栀喉咙哽得厉害。
老太太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抚她脑袋,“好孩子,不哭啊。不哭。”
她满是褶皱老茧的手慈爱地擦拭姜栀脸上的泪,“是不是在那边受委屈了?”
那场车祸后,老两口默认边家人把她接走。
他们年纪大了,也给不了孙女好的教育环境,半年来也只通过几通电话,他们担心经常打给孙女会影响她的处境,即便想念也是深深压抑着。
更没想过她会回来。
“没有。”她摇头,“没有奶奶,他们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浑浊的眼眶泛红。
老两口的精神都不如爸妈还在时那样矍铄,即便他们不说,家里似乎也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还没吃饭吧,等会儿奶奶,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姜栀软软点头,“好。”
老太太不让她插手帮厨,她就陪着爷爷下棋。
爷爷是个棋痴,饭后也要拉着她继续。
直到下午电话响起,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才猛然意识到忘记给边野报平安。
“爷爷,我接个电话。”
老头子和蔼笑笑,摆手让她去。
到阳台上,姜栀才接通,“喂。”
她声音轻轻软软,像羽毛扫在人心上。
边野那点子躁意一瞬间烟消云散,低下声来:“嗯,到家了吧。”
听到他没生气,她轻轻道:“到啦。”
“对不起呀,我陪爷爷下棋,忘记给你说了。”
边野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遥控器,“我有那么小气?”
“嗯——”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她赶紧摇头,“没,不小气的。”
他气笑,“姜栀,才回去第一天,胆子就这么肥了?”
抿了抿嘴,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安静了几秒,边野嗓音低低,“爷爷奶奶怎么样?”
她回头看了眼,嘴角微微弯起,“还好,只是年纪大了。”
“嗯,代我问好。”
“好。”
“天气冷,多穿点衣服知不知道,我可不想你感冒了回来传染给我。”
姜栀点头,“放心吧,不会的。”
空气安静。
她举着手机半分钟后,听到对面低磁的嗓音,“那什么……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姜栀疑惑,说什么?
眨巴了下眼,她想了想,“放假也要好好学习,别偷懒。”
像个小老师。
边野好气又好笑,轻嗤笑一声,“就这?”
“那……还要说点什么?”姜栀不解。
笨死了。
他低垂着眼,“就说点这些浪费我电话费?谁要听。”
姜栀透过玻璃窗看见楼下你追我跑的小朋友们,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板正了。
放假了应该要说点跟学习没关的。
“那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放松点,不过记得早点睡觉,别熬夜太晚。”
“嗯。”他顺着应下,嘴角不自觉勾起。
见他没有挂断的意思,姜栀迟疑着接了一句:“少抽点烟,不好。”
“嗯。”
“不要忘记吃早饭。”
“嗯。”
“要开心一点,不要生气,不好。”
“嗯。”
“……”
几个来回后,姜栀感觉自己像榨干的橙子,一滴不剩了。
她默了两秒,“……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
边野嗤笑一声,兜兜转转还是好好学习,“学校不给你颁发个好好学生奖都不对不起你这么认真。”
姜栀耳根蹿红,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不逗你了。”他敛起几分笑意,“挂了。”
电话掐断,姜栀把手机从耳边拿下。
三十六分钟。
居然讲了这么久。
握着手机回头,客厅里已经没爷爷的身影了。
老太太在看报,见她走过来,从报纸上探出脑袋,温和地笑着道:“你爷爷他去睡觉了,说晚点继续跟你比。”
“好呀。”她软软在奶奶身边坐下,拿出寒假作业,就这么陪着奶奶。
写完一张卷子,姜栀想起来回来的目的,“奶奶——”
老太太将报纸放下一点,“怎么啦知知?”
她握着笔,尽量让自己显得松快一点,“奶奶,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济仁医院有给老人免费体检的活动,反正不收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老太太的视线逡巡在她脸上,欣慰一笑,“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喜欢医院那种地方,你别担心我们,我们身体都好着,真生病了会去医院,不会拖着的。”
一下被看穿,姜栀眼睫轻微垂了垂,有失落的情绪漫上来,没再说话。
目光落在卷子上,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看来要想别的办法了。
老两口都是很固执的人,姜栀劝不动就只好默默关注他们的身体。
日子一晃就到了除夕。
老太太包了很多饺子,分出一大份,“老头子,你把这些送去给老安。”
姜栀知道安爷爷,他无儿无女的,腿脚一直不好,每年过年,奶奶都会送点东西过去。
“我去吧奶奶,我认识路。”她刚要揽过就被老头子推开,“你就陪着你奶奶包饺子,我送点东西过去,正好跟老安唠唠嗑,你可不许拦着。”
姜栀拗不过,认真叮嘱:“那爷爷,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几步路的工夫,不碍事的。”他摆摆手,换了鞋出去。
直到门关上,她还有点忧心。
老太太笑道:“你爷爷他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真没事,没多远的。”
“好。”她收回视线,陪着奶奶继续包饺子。
冬天的天一下子就黑了。
老太太看了眼时间,有点奇怪,“怎么这个点儿还没回。”
姜栀心里害怕,立马洗手擦水,“我去安爷爷家看看。”
她急急跑出门,想到什么又赶紧跑回来,跑向爷爷奶奶的房间。
“怎么又回来了知知?”老太太不解。
姜栀边进去边应:“外面风大,我给爷爷带个围巾。”
她去柜子里拿,意外看见压在里面的一张白纸,折得很整齐。
姜栀没有翻别人东西的习惯,可莫名的,她取了出来。
打开。
是张病历单。
应激性心肌病。
突发性胸痛、呼吸困难、晕厥。
左心室运动异常。
患者写的是爷爷。
姜栀安安静静地看这些字,好陌生。
视线寻找入院日期。
10月21日。
三个月前。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拿着病历的手开始不稳。
前世她根本没发现爷爷突发心脏问题的事。
怎么会。
是因为什么。
“知知,还没拿好吗?”外面传来奶奶的声音,她顿时回神,赶紧把病历塞回去,“来了!”
迅速收敛心绪,姜栀拿着围巾快步出去。
“奶奶我走了!”怕老太太看出什么,她赶紧跑向门口。
想到病历,姜栀一路往安爷爷家冲,心急如焚。
千万。
千万不要出事。
天黑黢黢一片。
老头子停在小路边,脸色难看至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怒吼:“没有钱,没有!”
他气地胸口起伏,手都在抖,“……那是你哥的死赔的钱,那些钱都是要留给知知的,那是她父母拿命换来的,那是她的东西,不是你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疯了似的歇斯底里:“要不是她这个扫把星,我哥能死吗!”
“那是我哥的,也有我的份!你们想看着我被要债的逼死吗?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来抢,只要我还活着,那就是我的!”
“你、你……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孝女!咳咳……”
老头子被激地五官都在抽搐,心脏急速跳动,手机“啪”一声掉地上。
“嗬嗬——”
他直喘气,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姜栀刚看见人影,就发现这一幕,“爷爷!”
她脸色惨白,疯了似的冲过去。
“爷爷!爷爷你别睡,别睡!”姜栀怕得浑身发抖,眼泪直往下掉。
她没带手机,急得四处喊人,可除夕这个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爷爷……”
她心口抽疼不已,慌乱中看到地上的翻盖手机,无措地抓过赶紧打120,“喂,是医院吗……”
“来不及的,直接上车。”
头顶上方忽然落下一道低沉的男声,姜栀一愣,抬头间满眼泪水,脸色苍白紧张。
“边野……”她来不及反应他为什么在这儿,只呆呆地喊他名字。
“搭把手,把后车门打开。”边野抱起爷爷,姜栀急忙起身去把车门打开。
老人家被安放在后座,她在旁边扶着,眼尾红得厉害。
边野透过中央后视镜看了眼,肃着脸踩下油门,一路疾驰,直奔最近的医院。
爷爷被迅速送进急救室,姜栀被拦在门外。
她呆呆地望着急救室的门,手止不住地发颤,那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像爬虫一样密密麻麻滚上来,堵住喉咙鼻腔,逐渐让人喘不过气来。
“姜栀,姜栀?”
边野凝着脸色喊她,她迟钝地反应一下,迟缓回头。
她脸色惨白到快没有血色,眼眶很红,眼底却没有泪。
像干涸的水井。
边野握住她的手,拧眉,“怎么这么凉?”
他拉开衣服拉链,把她双手放在怀里捂。
姜栀像个玩偶似的,任由他摆弄。
“你爷爷会没事的,别担心。”边野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除了黎女士去世那次,他没见过她哭,也没见过她这样失了神的模样。
她被他带着在长椅上坐下,一声不吭。
“姜栀。”
他声音温沉,“看着我姜栀。”
她眼睫轻颤一下,缓缓掀起眼皮看他。
“没事的,我开得很快,很及时,爷爷会醒过来的,信我一次好不好?”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她脸颊,动作极为温柔。
姜栀唇瓣微动,仍旧没说话,双手已经被逐渐捂暖。
边野心脏揪紧,像被绳子勒的难受。
他抬手把人搂进怀里。
“知知,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像浮萍有了依靠,姜栀搭着他肩膀,终于缓慢又后怕地缓过来神来,喉咙里的干涩一瞬间翻涌。
空洞的眼里不断掉下泪来,一滴接一滴。
细碎的刺痛在心脏里蔓延,扎着她每一寸皮肤。
姜栀缓缓颤抖起来,哽咽声压抑不住。
听得人心都碎了。
边野拧着眉,动作温柔地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她后背。
前世爷爷奶奶的结局和刚刚的突发状况终于压垮了她。
姜栀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哭起来。
边野轻轻拍着她的背,牙关收紧,如果他来得再早点……
片刻后,她哭声渐小。
垂眸看着他衣服上的泪渍,姜栀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睛仍旧红红的。
“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满脸歉意,把手从他怀里收回来,伸手用袖子给他擦,却被抓回来。
“干什么?”他声音温温,“弄脏一个人的就够了。”
她脸上好多泪,在医院炽亮的光线下很明显。
边野抬手,用指腹轻柔地给她擦,“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举动过于亲昵,姜栀原本想躲,却又觉得躲了好像很白眼狼。
“谢谢你啊。”她认真地看他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一点也不冷,热得像火炉。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他,爷爷会到怎样危险的境地。
边野把她脸颊旁一缕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什么关系。”
姜栀下意识轻轻蹙了下眉,没回应。
“你怎么会来孟城。”她眨着眼问,琥珀色眼眸刚被泪水洗过,清澈透亮得像玻璃。
“来找你。”
姜栀一愣,“来……找我?”
“嗯。”边野眼底映着她清纯乖巧的模样,他没告诉她,她离开的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里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可每次梦醒,身边都空空荡荡。
偌大的房子,没有她的影子。
他想她想得发疯。
“我已经一天没睡觉了,还开了五个小时的车来找你,”他眼不眨心不跳地蒙她,“如果你赶我走,我就只能再开回去,路上车多,说不准明年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不许瞎说!”姜栀心急地捂住他嘴。
爷爷的事让她心悸不已,她可怜又生气地看他,“以后不准说了,快呸。”
边野勾唇,定定望着她,并不出声。
“快呸。”姜栀急切地催他,眼底都是担心和害怕。
“嗯。”他轻应下来,一只手握住她腕骨挪开,“呸,呸呸。”
姜栀这才松了口气,“以后都不许说这种话了,类似的也不要说,要好好活着知不知道,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看她这么严肃,边野敛起嘴边懒散的笑意,郑重应道:“嗯,我答应你。”
“现在可以放心了?”
姜栀点头,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很紧,“怎么了?”
边野目光眷恋地流转在她脸上,最后温温一笑松了手,“没事。”
不久,急救室的门打开,有医生叫患者名字,姜栀听见赶紧应了一声跑过去。
“他已经没事了,以后不要刺激他,老人经不起刺激的,多来几次神仙也救不了。”医生郑重叮嘱。
“等一会他就能醒了。”
“好。”姜栀一一应下,“谢谢医生。”
老人家被推入普通病房,她站在病床前,看着爷爷,心里平静很多。
只是。
爷爷不过去了趟安爷爷家,安爷爷是个很好的人,从来不跟人起冲突。
不是安爷爷,那会是谁。
病房外,边野站在门口看了眼,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走出去。
姜栀在病床前守了会儿,老人家终于醒过来。
“爷爷。”她声音很轻,握住他苍老的手,眼眶一酸。
“吓到你了吧。”姜爷爷反握住,笑得慈祥温和。
她摇摇头,“爷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栀陪着爷爷待了会儿,才想起来没跟奶奶说这事,奶奶一定很着急。
她拿过爷爷的手机赶紧出去报平安。
老太太知道后吓得声音都不平稳了,听到说没事狠狠松了口气,“那今晚还回来吃饭吗,要住院的话我带个保温桶来,你们爷俩都还没吃饭。”
“回来的奶奶,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等爷爷没事了就回来的。”姜栀应了老太太几声,最后挂断了电话。
往病房回来的路上,没看到边野,她不由疑惑。
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难道真开车回去了?
怕他有什么危险,姜栀跟爷爷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去找人。
她着急地四处看,直到在医院大门外看到车旁的边野,旁边还有个警察,正在跟他交涉着什么。
姜栀没过去打扰,直到警察准备离开,她才过去。
“以后开车不要闯红灯了,很危险。”
警察临走前的叮嘱她恰好听见。
在警车离开的这十几秒里,她意识到他闯红灯是为什么。
心里的愧疚像灌满了瓶子的水,快要漫出来。
“对不起啊。”她很抱歉地看他,“罚款了吗,我把钱给你。”
边野嗤笑一声,“这么点钱,当老子是乞丐吗,还要问你一个女生要。”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你爷爷出什么事,我才悔恨终生。”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沉,“知道吗。”
姜栀唇瓣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心脏一跳一跳。
她看着那双炽热的眼,声音温软清甜,“跟我回家吧。”
有冷风吹过,边野听到风声。
并不遮掩她的声音,他却觉得自己没听清楚,微微弯身看她,视线与她齐平。
他看见她眼底的自己,喉结滚动,声音低宠,“什么?”
“今天是除夕夜,照例是要吃团圆饭的,奶奶准备了很多菜,跟我一起回家吧。”她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成。”边野眼底的笑意都快压不住,“拉钩。”
姜栀呆了下,“这也要拉钩吗?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让你拉就拉,哪那么多废话。”他故作凶巴巴地蹙眉。
“哦。”她抬手。
姜栀的手很小巧,但白皙纤长,秀气好看。
边野伸出小拇指勾住她手。
“好幼稚哦,现在三岁小孩都不拉钩了。”她嘟嘟囔囔。
“嘶。”他挑眉,捏住她脸颊,细腻柔软带着点肉感,手感很好,“翅膀硬了,都敢当着我面说了?”
“唔——”姜栀皱眉,一脸乖萌,“痛。”
“知道痛就好。”边野放轻了力度,“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说。”
清冽的气息散落在脸上,姜栀静静地看着他。
空气安静。
数秒后,她拍掉他手,莫名紧张地错开视线,“我、我去看爷爷了。”
说完,转身就跑。
泛红的耳尖落在边野眼里,他后知后觉地低笑一声。
这是害羞吗。
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也有点好感?
第33章 第 33 章
从医院回去已经快九点, 姜栀提前给奶奶打了通电话。
老太太没心思吃饭,一直等到消息才安下心来,把桌上的饭菜重新热了一遍。
下了车, 老人家要自己走, 姜栀不放心, 想去扶却被挥开, “没事的知知, 医生都说我没问题了。”
“爷爷……”她心底揪住, 声音轻轻颤了下。
边野锁了车, 把钥匙丢给姜栀,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您上次。”
“哎呀真不用,我腿脚好着呢。”
边野回头看他,“但是知知很担心您, 她难得回来。”
气氛沉寂两秒。
姜爷爷心里叹口气, 没再拒绝。
知知这孩子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她这么担心自己了。
“麻烦你了好孩子。”姜爷爷伏趴到他背后,任由边野背自己走。
姜栀手里握着他的车钥匙,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
少年身高腿长,上起楼梯来并没有她想象中费力。
到家门口,老太太一听到敲门声就赶紧起身去开门。
看到陌生脸孔先是愣了一下,连忙让人进门,扶着姜爷爷下来。
老太太又气又急, 心疼地拍打在他胳膊上不, “我不是就让你送趟饺子吗,你怎么还把自己搞到医院去了!”
姜爷爷顾及到姜栀, 囫囵敷衍过去,“就不小心摔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太太瞬间听懂,瞥了眼姜栀,没再问,絮絮叨叨地嗔怪了几句。
姜栀给边野拿了双拖鞋,听到奶奶问:“这位是……?”
“他、他是黎……”
她迟疑了下刚开口就被边野懒散打断,“奶奶好,我是姜栀的同学,正好路过这里,顺手送爷爷去了医院。”
姜栀愣了下。
怎么不让她说实话?
老太太看他长得俊俏又礼貌,慈爱地笑起来,“小伙子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在我们家吃吧。”
“没。”边野温和勾唇,睨了眼姜栀,“但不知道知知欢不欢迎。”
姜栀:“……?”
有人为她发声吗,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吧。
要不是爷爷奶奶在,她真想给他一个白眼。
老两口同时看向她。
姜栀尬了一秒,轻软笑起来,“怎么会不欢迎爷爷的救命恩人。”
她拉开椅子,“请坐。”
边野忍住没笑,顺势坐下,没再逗她。
老太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几次,不由一笑,拿了碗筷给边野后坐下。
“小伙子,都是一些家常菜,你别介意啊。”
边野:“挺好的。”
老太太冲姜栀努努嘴,“知知,你多给人夹点菜,别让客人这么干着呀。”
姜栀嘴里还咬着个油炸圆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啊?”
边野也不客气,把碗往前推了推,“我想吃鱼。”
“哦……好。”她含糊不清地应,拿了把公筷给他夹了一大块鱼头。
嘶。
报复心倒是强。
边野勾着唇。
“知知,你怎么给人夹鱼头,鱼头没肉,夹点鱼肚子。”姜爷爷嗔了她一句。
姜栀咕咚咽下嘴里的圆子,眨巴着眼道:“不都说吃鱼头会让人聪明吗?”说着偏头看他,“你不喜欢吗?”
边野被她的小把戏逗得胸口溢满了愉悦。
“喜欢。”他声音低磁,“你夹什么我都喜欢。”
老两口相视一眼后都慈祥一笑。
他们不是那么古板的人,而且也相信自己孙女心有分寸。
姜栀耳朵一瞬间烧红,暗戳戳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拿起公筷又给他夹了好多菜,“快吃吧。”
“嗯。”他低宠一笑。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老太太笑着问。
边野迟疑一秒,“宿城。”
“宿城……”姜爷爷念着看了眼老太太,“离这儿可是有四百多公里,怎么会在这边过年?”
孟城不比宿城繁华,这块不少年轻人都去一线城市打工了。
边野偏头看姜栀一眼,“来找人。”
老太太见状,慈祥地笑起来,“什么人这么重要,除夕这天都是要在家和家人吃饭的。”
“除了奶奶,我没有家人。”
姜栀夹菜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地看他。
又跟边叔叔吵架了吗。
“你们吃饭,不用在意,我习惯了。”边野声色温沉,自己就打圆场过去了,“我要找的人确实很重要。”
“如果今天见不到她,这个年都过不好。”
姜栀怔忪。
像有什么在脑子里咚了一声,发出轻灵的声音。
老太太看了眼姜栀,“那现在见到了吗?”
他勾唇浅笑,“嗯,见到了。”
这是七岁以后他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这顿饭热热闹闹吃完已经九点半了。
姜栀帮着奶奶一起收拾碗筷,却被推出了厨房,“你来帮我,他怎么办,把人晾在那儿吗?”
她回头看着擦桌子的边野,眨巴着眼。
“好啦知知,这儿有我跟你爷爷就行了,你送送人家。”
“嗯。”姜栀乖巧答应,洗了手出来。
这个点外面温度很低,凉飕飕的。
她围了围巾,想了想又拿了条爷爷的围巾走出去。
出了门,她喊住边野,“把这个戴上吧,家里……没有新的了,外面很冷的。”
少年高出她许多,楼道里灯光昏暗,他轻笑,“不用,我身体好。”
姜栀递在半空的手没收回。
“会感冒的。”她眼神执着。
边野眸色微动,勾唇一笑,“那你帮我。”
见她不动,他故意道:“救命恩人这么点小要求也不愿意满足吗?”
姜栀有点不好意思。
她捏着围巾轻声道:“那……你低头。”
边野照做,但他低下头也还是有点高。
她走近踮起脚尖,把围巾越过他脑袋,落在后脖颈上。围巾有点长,她拿着准备再环绕一圈时,边野忽然站直了身体。
姜栀没来得及反应,被他往前一带,跌进他怀里。
“投怀送抱,这么主动?”边野眉梢微挑,声音含笑。
她面颊泛起红晕,迅速往后一退,却被他扣住了腰,动弹不得,“边野……你、你松开。”
“爷爷奶奶还在里面呢。”她伸手去推。
边野瞥了眼后面紧闭的铁门,轻笑,“这么怕?”
“你再这样,我……”
他低下头,离她很近,气息落在她脸上,“你就怎样?”
姜栀无可奈何,抿着嘴,“我会生气的。”
“成。”他松手,眼底笑意浮上来,“你倒是知道怎么拿捏我。”
姜栀立马退开几步,脸颊还红着,“你自己围吧。”
话落先他一步下楼。
边野哭笑不得,“哎,我才是客人,你走这么快,是让我送你吗?”
她步子一顿,有点幽怨地看他,“那你快点。”
下到一楼,姜栀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轻声问他:“你晚上住哪里的酒店?”
“没。”
她没懂,“啊?”
边野勾唇轻笑,“酒店都订满了,我没地方去。”
她一愣。
孟城不是什么繁华地界,居然一间房都没了吗?
“那……”姜栀迟疑,“你晚上在哪休息?”
“车里呗,还能去哪?”他嗓音散漫,无所谓似的。
姜栀怔忪。
已经一天没睡觉了,车里休息怎么会舒服呢。
“关心我?”边野凑近挑眉。
她点头,“你救了爷爷,是恩人。要不然……你住我家吧,跟爷爷睡一张床,可以吗?”
边野哼笑一声,“要是这么勉强就算了。”
“不勉强。”姜栀神色认真,“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回去给爷爷说一声吧,爷爷肯定不会拒绝的。”
见她真要回去,边野拉住她手臂,“跟你开玩笑的。”
姜栀没信,“你是不是怕给我家里添麻烦,没事的……”
“真的跟你开玩笑。”边野捏了捏她脸颊,“我就想看看,你对我是不是真的没良心。”
她眉头轻蹙,“一点也不好笑。”
“嗯。”他心口很软,“想玩烟花吗?”
“我们这里没的卖。”
边野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肉,“想吗?”
她迟疑了一下,冲他点头,“嗯。”
边野带她到车边,打开后备箱。
里面有一把烟花,还有仙女棒。
姜栀诧异了一下,被他塞进两个仙女棒。
“拿好。”
他拿出打火机,把人带到空地上点燃,明亮绚丽的火光燃起,滋出漂亮的火花。
“好漂亮啊边野。”她拿在手里画了几个圈,浅色瞳眸被映照出细碎的光,莹莹流动,好看得令人心动。
“嗯。”他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瞬不错,“很漂亮。”
手里的仙女棒烧尽,边野又给她点了两支。
姜栀眨着眼睛看他,“你不玩吗?”
“一起呀。”
她分一支给他,他没接,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新的,就着她手里的火光点燃。
她笑,他也笑。
“边野,你今天开心吗?”她还记得他餐桌上说的那句话。
——除了奶奶,没有家人。
黑寂的深夜里,少年眼里是源源不断的烟火光。
“嗯。”
他偏眸看她,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这个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姜栀双眼晶亮,声音轻快温软。
手里烟花棒烧完,他挑眉,“有啊。”
“什么呀?”她眨着眼,在火光里漂亮得不真实。
“我说了你就给我实现吗?”
姜栀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要不是太贵重的东西,我买得起就可以。”
“老子才不花女孩子钱。”他模样懒散,低笑:“我就一个愿望。”
他凝着少女清透迷人的眼睛,“做我女朋友,成不?”
姜栀愣了下,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耳朵,“不行。”
“这个不行,你换一个吧。”她有点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边野意料之中,并没觉得失望,甚至还有工夫逗她:“那怎么办,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你别要了,反正这个不行。”
边野低笑一声,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封递过来。
“干嘛?”
“红包呀。”她拉过他的手,塞进他手里,“就让这个红包开启你新一年的好运吧。”
好运……
他垂着眼捷,目光落在红封上。
如果她可以喜欢他,就算这一辈子都没有好运,他也值了。
“姜栀。”他掀起眼皮。
“嗯?”少女模样乖巧地微微仰头,眼底浮着疑惑。
路灯昏黄,光线微弱。
边野漆黑的眼底映着她的面孔,心脏在胸腔里鼓鼓跳动,猛地凑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软好香。
速度太快,等姜栀反应过来,他已经撤开了。
“你、你干什么!”她一瞬间羞红了脸,耳尖红得不像样,像突然炸毛的小猫。
边野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似的,“亲你啊,不明显吗?”
他凑近挑眉,“那再亲一个?”
“不行!”姜栀迅速捂住脸颊,气鼓鼓的,“你这是耍流氓!”
“嗯,”他坦荡承认,“只对你。”
姜栀更气了,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他被逗笑,笑声克制不住地从胸腔里震颤出来,“这么可爱啊你。”
姜栀:“……”
手机响起。
边野收敛几分,从口袋里拿出来。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他眼底的笑意瞬间散去大半,面色冷下来,直接掐断。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
十几通电话,坚持不懈地打。
姜栀明显能感觉到他情绪波动,温声劝道:“要不还是接一下?”
他拧眉,最终接通。
“有事就说。”边野声音低冷。
“除夕夜你不在家又跑去哪了?”老边总气地声音都不稳了,脸色铁青,“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他冷嗤一声,目露讥讽,“你觉得呢?”
“你马上给我回来!”老边总沉声下令。
“那是你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回不回去是我的事,少来烦我。”他阴着脸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姜栀离他很近,多少听到了一些。
原来边叔叔并不知道他来了这里。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边野淡淡开口。
她摇摇头,“我就是来送你的,你再送我,岂不是没完没了啦。”
“成。”他也没拒绝,“那你回吧,我看你上去再走。”
“嗯。”姜栀应下,临走前看了他一眼。
边野靠在车边,身形散漫。
脖子上围巾磨刀下巴,他伸手就想扯了,迟疑了下还是松了手。
冷风吹来,他沉着脸,心底躁意不止。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他下意识想要敲出一根,脑子里不期然响起那句甜甜软软的声音。
——少抽点烟,不好。
他低嗤一声,把烟收了回去。
姜栀回到家里,老太太看见她笑道:“那小伙子走啦?”
“嗯……”应该吧。
她走进卧室准备收拾东西,却蓦然想到刚刚那通电话,思索片刻还是走到了窗边。
窗帘拉开一角,她看见熟悉的车。
边野就在旁边倚靠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好像变大了。
吹得楼下老旧的横幅猎猎。
这么不开心吗?
为什么不进车里呢,很冷的。
想到什么,姜栀在柜子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去年带来的热水袋,小小一只,只有巴掌大。
她拿出来拍了拍,走去客厅装上热水。
爷爷奶奶都已经回房了,她放轻了步子走到门边,悄悄出去。
冷风吹得人耳朵疼。
边野呼出一口白雾,站直身子去拉主驾的门。
“边野!”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软的声音。
他动作止住,回头。
昏暗的光线里,他看见小小一只的少女一路朝他跑过来。
越来越近。
像石子砸进湖里,溅起一片水花。
“喏。”姜栀跑得太急,轻喘着气把热水袋塞进他手里。
碰到他手的一瞬间被惊了下,“好冰,你快捂捂!”
热乎的温度隔着皮肤传来,他眼睫微动,低垂几分。
视线里,是个很粉嫩的热水袋。
“跑这么急就为了送我这个?”边野声音低低。
“嗯。”姜栀认真叮嘱他:“快回去休息,别在这儿吹风了,会感冒的。”说完,她挥挥手,转身小跑回去。
马尾在身后一摆一摆。
他握住热水袋,轻促地低笑一声,指腹缓缓摩挲。
姜栀刚回到房间就听到手机震动,是边野打来的语音电话。
以为他有什么事,她立即接通,“怎么了?”
对面半天没吭声。
姜栀眨着眼疑惑喊他:“边野?”
“嗯,”他声音缱绻低磁:“晚安。”
第34章 第 34 章
大年初一。
姜栀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已经快九点。
她挠了挠头发下床,从房间里出来,奶奶正在厨房洗菜, 看见她笑得很是和蔼, “知知醒啦, 锅里有甜粥和蒸的包子, 赶紧吃了, 别把胃饿坏了。”
“好。”她眉眼弯弯, 眼底一片柔软。
安静吃完早饭, 姜栀回房间准备做寒假作业时,手机忽的震动。
她点开愣了下。
边野发了十来条消息。
从早上四点开始,给她拍没亮的天,初升的太阳,满是烟火气的街巷……
地点都是她家附近。
姜栀起身往窗户边探头,果然发现楼下停了辆车。
是他昨天开的那辆。
在这待了一晚吗?
她放下手机, 跟奶奶说了声就跑下楼。
还没靠近, 边野已经降下车窗。
“睡醒了?”他声音温慈,嘴角勾起。
“嗯。”姜栀点头,在他主驾车门边停下,眼里浮出几分担忧和疑惑,“你昨晚一直在这吗?”
“没。”他目光温和,“早上来的。”
听到这,姜栀忍不住松了口气。
“看来我在心里也不是一点份量没有,消息都来不及回就跑下来关心我。”边野神色调侃, “姜栀同学, 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她耳尖一瞬羞红,“既然你没事, 那就赶紧回去吧。”
她转身就走,手臂被边野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小气包。”他轻笑一声,“好了,说正事,我来一趟不容易,尽个地主之谊,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她一脸茫然。
边野勾唇:“上车我就告诉你,不然你反悔怎么办。”
姜栀:“……”
出了小区,边野把手机递给她。
屏幕上是个溜冰点。
姜栀划拉着看了几眼,“你想去滑冰吗,但是我不没接触过这个,不太会。”
“我会不就成了。”
一小时后。
偌大的溜冰场馆里,很多年轻人在这儿滑,看起来又帅又酷。
姜栀惊叹了会儿,有些羡慕。
看到边野拿着溜冰鞋过来,她有点儿局促,“要不还是你滑吧,我可以在外边陪你。我不会这个,带着我的话很累赘。”
玩也玩不好。
边野恍若未闻。
拿着鞋子在她面前蹲下,要去脱她脚上的。
“你要干嘛……”她一紧张往后一缩,边野的手就空着杵在那。
“帮你换鞋。”他一只腿跪在她跟前,一只腿撑着,微微仰头,漆黑的瞳孔被灯光映照得雪亮。
“我、我自己来吧。”边野万里挑一的长相,自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姜栀咬着唇瓣,余光能扫到那些视线,耳根烧起来。
他轻笑,没容她拒绝。
姜栀坐在椅子上,面颊上的红晕像堆积起来的粉末。
她低垂着眉眼,看他仔细给她穿戴,忽然就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渗人骨髓的冷漠,以及扑面而来的恶意。
明明就在半年前,却好像已经隔开了很远。
这是她第一次滑冰,穿了鞋子刚站起来脚下就开始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后晃动。
姜栀惊得立马去抓栏杆,却被边野快一步拦住。
“抓紧我。”他示意了下自己的胳膊。
“……哦。”姜栀握上去,力度却很松。
边野挑眉,“没吃饭?用点力,不然等会儿摔了我可来不及拉你。”
进了溜冰场内,姜栀才知道有多滑。
她两手都紧紧抓着边野胳膊,窘迫不已,“要不然……我还是出去吧,我有点害怕。”
边野本来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没想到她这么紧张,放轻了声音:“我带着你,不会摔的,信我好吗?”
他眼里像蕴着一汪水,姜栀像是被吸住一般点点头,“好。”
边野面对着她,“伸手。”
她乖乖松了,朝他伸过去,被他稳稳握在手心里。
姜栀的手小小软软,像她这个人一样。
边野缓步往后退,慢慢带着她往前滑。
虽然龟速前进,但一圈下来,她精神松懈许多,眉眼弯弯:“好有意思啊。”
“那现在我松开一只手,你一步一步慢慢抬脚往前,另一只手跟我借力。”
“好。”姜栀搭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往前。
“这不是滑得很稳很好吗?”边野声音戏谑,“学霸学东西就是快啊。”
她被说得害羞,脸颊更红。
像个柔软的水蜜桃,让人想啃。
边野喉结滚了下,“带你上点难度。”
“啊?”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带着快速滑动,她瞬间紧绷,但跟着他绕过两圈,发现也没有那么难,渐渐放松。
见她能稳住,边野缓慢松了手。
任由她在前面滑出去,跟在后面保持着短短的距离。
轻盈地身形落在眼里,边野拿出手机,想要给她拍照。
摄像视野里,一个年轻男生忽然闯进来。
速度太快,眨眼间冲过姜栀。
突如其来的猛撞,姜栀没有丝毫反应时间。
她眼前一眩,控制不住地撞向栏杆。
“姜栀!”他神色一紧,低吼着冲过去。
场内无数视线瞬间聚焦过去。
她刹不住,撞进了挡在她面前栏杆处的边野身上。
速度很冲。
少年闷哼一声,眉头紧皱,顾不上痛一把将她拉住。
手机“啪”的掉在冰面上,清脆响亮。
姜栀惊恐地看着他,懵了几秒后,赶紧问:“你、你怎么样?”
那一瞬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冲力有多大。
“还行。”边野轻喘了下,扶着栏杆站好,“暂时死不了。”
她眼底浮着无措,“我们不滑了,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边野低笑一声,胸口被撞的地方稍微缓解一些,“我身体很好,去什么医院。”
他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一抬头就见她眼眶都红了,慌了手脚,“怎么了,吓到了?”
姜栀摇头,声音有点哽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滑的。”
“跟你没关系。”他温声安慰,瞥了眼斜后方撞她的男生,眼底狠意一闪而过,“我真的没事,不用怕,知不知道?”
“嗯……”姜栀眼睫低垂。
他心底无奈叹息,凑近几分,“别这么担心我,不然我真的会以为我有机会跟你在一起。”
姜栀瞳孔轻轻颤了下,对上他的视线又错开,声音闷闷的,“我们回去吧,或者我在外面等你。”
见她没直接反驳,边野愣了下,眼角缓缓溢开笑意。
“好,回家。”
到小区里已经临近中午。
下车前,姜栀神色担忧,“还疼吗?”
他轻笑勾唇,“你按按不就知道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真没事了。
姜栀解了安全带,刚要开车门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他,“你下次如果要找我,发消息我没回的话,就打电话吧,我会接的。不要再在这里等这么久了,好傻的。”
话落,她下车小跑着回去。
边野反应了会儿,低低笑起来,胸口有点隐隐作痛,但比在溜冰场已经好很多了。
这顿挨得真值。
姜栀安安静静上楼,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面色一紧,赶紧插钥匙开门。
屋内地板上一片狼藉,爷爷奶奶一脸怒意。
“是你们逼着我来抢的,我给你打过招呼,谁让你油盐不进!”背着她的中年女人把墙上挂的全家福相框往地上重重一摔。
“今天不给我钱,别想完!”
“你、你这个不孝女!”姜爷爷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上去推她,“你给我滚出去!”
女人一把甩开,“做梦!”
姜爷爷没站稳,往后一跌,姜栀心脏一紧,冲过去扶住,“爷爷!”
“造孽,造孽啊!”老太太红着眼眶,浑身发抖。
“知知,你进屋,别在这儿待着,快进屋……”老两口把她往房间里推,姜栀却不肯,执意挡在他们面前。
在家里砸东砸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姑姑姜若瑜。
“哟,你还敢回来?”她神色恶毒,“扫把星,姜家的罪人,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
“你跟你妈两个贱人,害死我亲哥,就应该去死!”
像扎心窝子的尖刀,在姜栀身上来回剜,鲜血淋漓。
她攥紧掌心,强忍着痛意让自己冷静,“走,不然我报警。”
姜若瑜冷笑,“报警?你报啊!你看看警察会不会听你的,我是他们的亲女儿,谁也别想赶我走!”
“知知,这事我们来解决,你快进屋。”老太太在后面拉她。
姜栀眼神里带着安抚意味,“没事的奶奶。”
她拿出手机,目光坚定冷硬地盯着姜若瑜,“爷爷有心肌病,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凶手!你看警察是不是真的会不管。”
按下110,她还没拨出去就被姜若瑜打翻了手机,“啪”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少来威胁我!”姜若瑜瞪着眼吼出声,她看着这三人,环视着被自己砸得乱七八糟的家,冷哼一声,“今天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下次——”
她盯着老两口,恶狠狠道:“下次再不把钱给我,就一起死!”
话落,她摔门而出。
“嗬嗬——”
姜爷爷怒得两眼往上翻,气息紊乱急切。
“爷爷!”姜栀配合着奶奶赶紧把人放倒在沙发上,眼眶酸涩泛红。
“知知快!”老太太赶紧催她,“快去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拿药!”
给爷爷喂下速效救心丸后,姜栀不断地抚拍着他后背。
“爷爷,你好点没有……”她哽咽出哭腔。
他摇摇头,努力让气息平稳下来,“没事,没事的……知知别担心……”
姜栀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
“奶奶,”她忽然想起来那张病历单,有什么在脑子里呼之欲出,“姑姑是不是来了好几次,爷爷的病也不只这一次对不对?”
老太太握着姜爷爷的手,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
“三个月前就开始闹,在外面输了很多钱,自己没钱了就问我们要,我们的养老金每个月也不算多,但还是拿出了一大半给她。”
老太太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可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啊,她觉得我们给得不够多,我们藏着掖着,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你爸妈当时车祸赔了一笔钱,就盯上了这笔钱。”
姜爷爷一拳锤在沙发上,“她现在不达目的不罢休,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女!咳咳……”
“爷爷——”姜栀连忙安抚,“我们搬走吧,用理赔给爸妈的那笔钱,一定能躲开的。”说完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摇头,“没用的,她知道你在哪儿,已经拿你来威胁我们了,就算我们躲得开,那你呢,你怎么办?”
“况且,”她眼底慈爱,“那笔钱是你的,等你长大了,我们就会交给你。”
姜栀不愿意,“钱我还可以再赚的,但是你们……”
“好啦。”爷爷拍拍她的手,满是老茧和褶皱,“我和你奶奶落叶归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走不了了。”
老太太牵着她,把她推进了房间,“别担心了,我和你爷爷会好好的。你现在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奶奶……”她忍不住哽咽。
“快进去吧。”老太太慈爱地摸摸她的脸,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背上,赶紧打开手机,输入姜若瑜的号码。
一通、两通……
十几通下来,全是拒接。
偌大的无力感像爬虫似的密密麻麻铺满血液,她握着手机蹲下来,视线盯着那十几通打不出去的电话记录。
啪嗒——
一滴泪掉下来,砸在屏幕上,花了字样。
姜栀默不作声地擦掉,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她根本擦不干净。
爷爷奶奶平时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执冲突。
可如果是姜若瑜呢。
她记得前世他们说的,说她爷爷是从高楼上摔下来的,抢救也不及时,就死了。
先前一直想不通爷爷奶奶为什么会那么快过世,可今天见到姜若瑜这般疯狂的模样,真相几乎不言而喻。
爷爷奶奶一走,那所有的钱都会属于她。
姜栀捏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最没有能力的时候,为什么要让她重生一次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最亲最爱的人离开。
她这样的人,是不是注定就该孤独。
姜若瑜有一句话也许说得没错,她是个灾星。
如果不是她那天想去外滩吃新开的餐厅,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出车祸了,爷爷奶奶也不会因为这笔理赔金出事。
是她,都是她的错……
姜栀无力地坐在地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紧咬着牙关不敢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手脚冰凉。
手机忽然响起,她缓慢抬头,哭得太久眼前缺氧发昏,脑袋也很疼。
擦去眼边的泪,边野二字落在视线里。
她迟疑地挂断,点开了微信,可刚打了一行字电话就再度打过来。
姜栀愣了下,呼了几口气,努力平稳气息和状态,缓了缓才接通。
“怎么现在才接?”他声音温和,含着笑,漫不经心的。
她扯了扯嘴角,说得很慢,“没……”
边野靠在主驾座椅上,把玩着摆件的手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她压抑的情绪,“姜栀……”他停了一秒,转移话题道:“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给你讲个笑话,听不听?”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略带一些鼻音。
他拿了手机现场搜索。
“从前有个人偷了个苹果被警察抓了,警察要关他一个月,他非常生气,说自己就偷了一车苹果,至于吗?警察白他一眼,看傻子似的说:以前有只猴子偷了一只桃子就被关了五百年。”
话落,对面沉默着没出声。
他皱了皱眉,有点笨拙地咳嗽了声,“好像是有点不好笑。”
姜栀低垂着眼睫,看着鞋尖,“嗯,好冷。”
“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吧。”他迅速划拉着屏幕,试图找到个好笑的,但一个没看见。
算了。
他没好气地退出去,靠在椅背上,“我小时候很喜欢玩滑滑梯,但有一次裤子划破了我不知道,底下一群小朋友在那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自己滑滑梯的技术很好,晚上得意得多吃了一碗饭。”
数秒后,没听到她声音,边野轻吸一口气,“还是不好笑吗?”
他抓了把头发,准备再讲,一声轻笑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她嗓音软软,带着很浅的鼻音。
“老子从来都不可爱。”感受到她情绪似乎好转,边野挑眉。
他透过车窗去看那栋老旧的楼,眉眼又沉了下来,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哭。
“边野。”
姜栀靠在门背上,脸上泪渍干得差不多了,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你还没回去吗?”
他淡淡:“一会儿。”
“要是这么想我,我也不介意你下来看看。”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个冷笑话说出来的原因,回他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你人真好。”
“给我发好人卡?”边野低笑,“收回去,以后也别给我发。”
“……哦。”她乖乖应下。
“那——”姜栀见他不说话,沉默了几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先写寒假作业了。”
“嗯。”
挂了电话,边野指腹摩挲着手机侧沿,沉思了片刻后拨了个电话出去,“帮我查点东西,具体的我发给你。”
随后发送了个定位过去,连带着小区名。
做完这些,他向五楼看了眼。
驱车离开。
姜栀对着寒假作业看了半天,怎么也没写进去。
重新打开手机,电话打不过去,她就给姜若瑜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麻将馆里乌烟瘴气,姜若瑜收到短信时,不屑地瞥了眼,连手机都没开锁,摸了把牌丢出去,“二筒。”
“哟,胡了!”
牌友笑眯眯地把手里牌一推,招呼着:“给钱给钱!”
姜若瑜一脸不爽地把钱丢过去,“晦气死了,都输一下午了!”
“再来再来!”
晚上九点多,她拎着个劣质包从麻将馆里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不就是运气好连胡了吗,老娘要不是钱不够,打到你认输哦——”
姜若瑜踩着高跟鞋下台阶,一辆车“唰”地一下窜到她面前,差点给她吓得魂飞魄散,输了牌的火气一瞬间冲起来。
“你怎么开车的啊,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
“姜若瑜?”
边野降下车窗,脸色冷淡地睨着她。
“你谁啊?”她警惕地往后退。
他沉着脸下车,漆黑的瞳眸像不透气的沼泽,一步一步逼近过去。
“你谁啊?”姜若瑜皱紧眉,转身就要走。
他拿出一张支票,“你不是缺钱吗,一百万。”
她步子一顿,狐疑地伸手去拿。
边野手一松,支票就轻飘飘地落地,她赶紧蹲下身捡起来。
对着票面看了许久,姜若瑜才发现这是真的,立马收进包里,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他,“你还是个学生吧?看着跟我侄女差不多大。”
她看了眼他的车,“啧啧,这是豪车吧,看着就贵。”
“说吧,有什么事儿求我,我考虑考虑能不能答应你。”
边野冷眼盯着她,声音没半点温度,“一百万,买断你跟姜家的关系。”
“什么?”她拧眉。
“听不懂人话?”他眼底透着躁意。
姜若瑜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阔绰呢,你喜欢我侄女姜栀对吧?可惜了,一百万就想打发我,你这车都不止一百万吧?”
“所以?”边野面色阴沉。
她轻咳一声,“至……至少五百万!”
“要没这个数,别想我答应你。”
他脸色淡淡,拿起来手机,当着她的面关闭录音,“敲诈知道判几年吗?这么多钱都够你牢底坐穿了。”
姜若瑜脸色大变,“你少炸我,我又没拿你的钱!”
“是吗?如果我报警丢了一百万呢,你觉得警察是会信你,还是信我?”他慢条斯理地质问,“以你的家底突然多出一百万,你觉得你能守住?”
姜若瑜紧捂住包,又觉得烫手又不想这么大笔钱就这么还回去,“是你给我的!我可没有威胁你。”
他哼笑,眸色阴冷,“这话你跟警察说。”
“还有,如果那些追债的知道你有这么多钱,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你到底想怎样!”姜若瑜咬牙切齿。
“我说了,”他睨着她,“再也不去找姜栀和她爷爷奶奶,见好就收。”
他拿出份合同丢给她,“我这人脾气不好,我不爽,谁也别想快活。字签了,永远离开这个城市,钱就是你的,否则——”
“我签!”
姜若瑜气得青筋都在跳,签名的笔尖都快要戳破纸张。
“行了吧!”她把东西往他车上一摔。
边野撇了眼,淡淡吩咐:“还没完。”
“给姜栀打电话。”
姜若瑜咬牙,只能乖乖拨通,照着他的意思说:“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们,你们也别来烦我!”
随后迅速掐了电话。
姜栀一脸莫名其妙,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好奇怪。
姜栀放下手机。
算了,明天去姑姑家当面问吧。
拍拍脑袋,她拿出一张新的卷子开始做。
一个多小时后,边野的电话打过来。
姜栀接起,“喂?”
“下楼。”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怎么来了?
姜栀透过窗户往下看了眼,果然看到深夜里那抹炽亮的车灯。
迟疑了两秒,她还是换上外套和围巾,轻手轻脚出门。
外面温度很低,呵气成雾。
姜栀一路小跑过去,毛茸茸的像个小兔子。
他车窗降下来让她上车。
姜栀乖乖坐到副驾上。
“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车里温度适宜,温暖如春,她被冷意侵袭的手和脸舒服多了。
“别动。”
“啊?”她愣住,但乖乖的没动。
边野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双眼很明显肿了,整个人好像都很憔悴,少了精气神。
所以那会儿哭是因为姜若瑜那个女人吗?
如果白天他送她上楼,应该就不会那么无助受欺负了。
想到这,他心口沉了沉,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边野瞥见她握在手里的手机,
虽然只有一个角,但他看到了碎裂的屏幕。
边野拧眉,沉了口气。
“没。”
“那你怎么一直……”
她话没说完,被边野一把拉进怀里,怔忪在那儿,两手僵着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边野,你怎么了?”她试图挣扎,却被他抱得很紧。
姜栀以为他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就没问,也没再挣扎。
她犹豫了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片刻后,边野松了手。
问她:“手机怎么坏了?”
“啊?”她低头看了眼碎了屏幕的手机,局促地往后藏了藏,“我……我没拿稳摔地上了。”
“对不起啊,把你送我的东西摔坏了。”
边野低眉轻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不会撒谎?”
姜栀愣住,耳根和脸颊迅速蹿红,烫得厉害,“我……”她错开视线,脑袋低下来。
他从后面拿出个小盒子,四面透明。
“拿着。”
她抬头,看到里面小巧精致的巴掌大小蛋糕愣了下。
“让你拿着就拿着,愣着干什么,把我当免费小工?”他眉梢微扬。
姜栀赶紧接过,弱弱说了句:“我已经吃过了。”
“那就放冰箱,明天吃。”
她乖乖点头,“哦。”
边野看着她觉得可爱得要命,忍不住凑近。
“你、你干什么?”她拿起蛋糕盒子挡在脸前,眨巴着眼,亮晶晶的。
“如果遇到搞不定的事,就来找我,知道吗?”他声音温和,眸色认真,“姜栀,我一直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姜栀细长的眼睫轻颤了下,握着蛋糕盒子的手微微收紧。
那股平静了许久的酸涩好像又卷土重来,在胸口回荡。
“记住了吗?”他轻声问。
她迎着边野的眼神,脑袋空白了一瞬,“……嗯。”
“上去吧。”边野坐直了身体,将距离拉开。
“那,你早点回去。”
“知道。”
她拎着小蛋糕下车,关上车门后,冲他挥了挥手。
少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毛茸茸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朦朦胧胧。
边野靠在驾驶座里,勾了勾唇,漆黑的眼底溢出微漾的波澜。
回到家里,姜栀轻轻关上门。
她走到冰箱前,准备把蛋糕放进去时,脑子里忽然响起那道低磁的声音。
——“我一直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知知,你怎么待在冰箱门口?是饿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奶奶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啊……没、没有……”姜栀尴尬地把小蛋糕塞了进去,“我睡了奶奶,晚安。”
跑回房间,她靠在门背上,感受到逐渐烧热的脸颊和耳朵。
还有。
怦怦直跳的心脏。
第35章 第 35 章
次日一早, 姜栀吃完早饭,找了个借口就下楼了。
她要去找姜若瑜。
如果要钱,她会想办法兼职给, 但绝对不可以再来找爷爷奶奶。
走出单元楼, 一道喇叭声响起。
姜栀抬头, 看见不远处边野的车。
昨天回去那么晚,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吗。
怎么好像来了这里后, 他就一直在围着自己转。
但今天是特例。
姜栀稳步走过去, 声音温软:“我今天有事要出门, 就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去哪?”他淡淡挑眉。
“去……”她顿了顿,“去一个亲戚家,很无聊的。”
边野低笑,“还没去怎么就知道无聊,上车。”他往外倾了点身, “你要不上来, 我就跟你一路,影响到别人我可不管。”
姜栀:“……”
好不讲道理的人。
她拗不过边野,只好上车。
“早饭吃了吗?”边野踩下油门,温声问她。
“嗯,奶奶煮了粥。”
“可我没吃。”他瞥了她一眼,把车开到小区外的小餐馆前。
边野下车,看她还待在车里,挑眉:“下来陪我吃个早饭。”
她抿了抿唇, 有点犹豫。
“真这么狠心啊?”他懒散地倚靠着车门, 眉眼间含着浅淡的笑。
“……没。”姜栀乖乖下车。
见他往那家面馆走,她硬着头皮跟上去。
这些都是熟人, 难免要问点什么。
“老板,来碗面。”
边野回头看了眼小跟班,勾唇道:“再来碗豆浆。”
早上人多,只剩一个角落里的位置。
姜栀眼尖,刚要招呼他过去,就见他眉头蹙了下。
“要不……换个地方?”她试探问。
边野抽了纸巾擦拭桌椅,又给她也擦了擦,“坐吧。”
姜栀坐在那儿,有点局促。
等老板把面和豆浆送过来时,看见她惊讶一瞬,“知知?”随后目光又落在她对面的少年身上,来回游移两秒才笑着道:“还是第一次见知知带人回来,这位是?”
“男朋友。”他漫不经心瞎扯。
“啊?”老板一愣,看向姜栀,又很开放地笑了笑,“知知交男朋友——”
“不是!”姜栀及时打断,她暗戳戳瞪了眼幸灾乐祸的始作俑者,红着脸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这人就是很爱开玩笑,陈叔您别放心上。”
陈老板会意一笑,“你们小年轻我都懂,都懂。”
“慢慢吃,有需要叫我。”
陈老板一走,边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边野。”她不满地皱眉。
“嗯?”他噙着笑。
“不许笑了!”姜栀脸颊红得厉害,耳根也烧得滴血。
“嗯,不笑。”他把豆浆推到她面前,“多少喝点,就当陪我。”
她捧着碗,咬了咬唇,“你以后别当着别人面乱说了,这地方都是邻居,互相都认识。”
“你这么说,爷爷奶奶万一知道了——”
“嗯,我就是想拐走他们孙女。”边野笑得坦然,“你爷爷奶奶要是不高兴,就让他们来打断我的腿。”
姜栀:“……”
“打死你好了。”她拧眉没好气瞪他一眼,埋头小口喝豆浆。
“这么害羞可不行。”边野低笑一声,拿过筷子开始吃面。
“什么?”她没听清楚,茫然抬头。
边野没应她,问她:“想好哪天回去了吗?”
她咽下嘴里的豆浆,“大概会在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吧。”
“这么晚?”他蹙眉。
“我回去的话也没什么事,在这里陪着爷爷奶奶也挺好的。”
“就不管我死活了?”边野气笑。
“啊?”她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边野拿她没办法,“嗯,你想待多久都行。”
见他不再说,姜栀垂眸看着手里豆浆。
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碗壁。
如果姜若瑜这事儿能解决的话,她或许可以早点回去吧。
到姜若瑜家楼下时,已经是一小时后。
也是老破小的格局,楼下围着好几个老太太,在那儿摘菜晒太阳。
姜栀正想上去,被一个老太太看见,喊了一声。
“知知是哇,来找你姑姑哇?”
她点点头。
“你不知道哇,你姑姑昨儿夜里就搬走了,走得着急忙慌,跟见了鬼似的。”老太太说着摇摇头,“叫了个大货车嘞,都快把家底搬空了。”
“问她去哪儿,她也不说,瞧着跟躲瘟神似的。”
另个老太太“啧啧”出声,“谁知道呢,一天到晚就泡在麻将馆里赌牌,还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到家里,我都见过好几个了,谁知道是不是得罪人了。”
姜栀愣住。
“知知啊,你是个好孩子,但你这个姑姑真不是个东西,离她远点吧,搞不好哪天就被她坑了。”老太太一边摘菜一边吐槽,“按理说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该多嘴的,但她这人真是烂到底了。”
她看了眼楼上,面色凝重,“那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老太太摇头,“那我怎么知道,她跟我们这群人都处不来的哇,谁知道跑去哪个鬼地方了,你最好也别去找她了。”
“哎,造孽啊……”
姜栀呆在原地,回头看他。
“别着急,先给她打个电话。”
“好。”
她摸出手机,给姜若瑜打电话。
一个、两个……
直到第十通没打通后,那种恐慌惧怕和无力再度涌上来。
“怎么办,找不到她,怎么办……”
她还在坚持打过去,可声音却已经开始哽咽。
“姜栀?”他拧眉。
“边野,我是不是找不到她了?”她眼眶忍不住泛红。
找不到姜若瑜,那爷爷奶奶怎么办,是不是下一次回来就是他们的葬礼了。
不。
不可以。
她眼前开始模糊,吸了吸鼻子。
爷爷奶奶不可以被姜若瑜害死。
边野握住她手腕,“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
她眼睫颤动,“如果找不到,万一……万一她再来找爷爷奶奶,我不在的话……”
“不会的。”他冷静迅速地打断。
“姜栀,你听我说。”边野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脸色肃穆,“我会帮你看着的,你别怕。”
“如果她敢对你爷爷奶奶动手,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姜栀愣住,眼底泪光盈盈。
“可是……”她害怕,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就这么一次机会。
她没法接受再一次失去爷爷奶奶。
边野忽然有点后悔。
他解决的方法太粗暴了,是很好的解决了姜若瑜,可是没有安抚到她,还害她这么胆战心惊,这么恐惧。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她一百万的事……如果她知道,只会有更重的负担。
“知知。”他声音低下来,指腹轻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
“我会保护好爷爷奶奶,他们是你很重要的人,而你——”边野低磁开口:“你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难言的酸涩从心底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一点塌陷的心口。
“谢谢……谢谢你边野。”
她声音里还带着点轻微的颤意。
也许,她可以试着信任他。
她微微仰头,泪盈盈的样子像极了被欺负的毛兔子。
可爱又令人心软。
“我会报答你的。”她眉眼间铺满认真。
边野缓慢勾唇,“真要报答的话,不如以身相——”
她及时捂住他嘴,红着耳道:“快别说了。”
他轻笑一声,“嗯,不说了。”话落,就着她的手亲了下。
姜栀眼睫一颤,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少年,五味杂陈,脑子里乱得跟毛线团一样,扯都扯不开。
“……我们走吧。”
她错开视线,先一步走在他前面。
今天难得有太阳,温温软软地落在身上。
无风,很暖。
姜栀走在前面,缓缓慢慢地弯起唇角。
这天后,一直缠着她的少年忽然就从生活中消失了。
她透过窗户不时往楼下看,原来那个位置上总停着边野的车,但现在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明明,从一开始就是空着的。
姜栀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点开了边野的微信,却停在对话框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数秒后,还是掐灭了屏幕放了回去。
寒假一转眼就过了一大半。
姜栀很早就把作业做完了,已经开始复习下学期的知识。
午饭过后,她忽然接到边野的电话。
握着手机小跑进房间里,关上了门她才接通,“喂?”
“小没良心的,我回来十来天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姜栀有点尴尬,“对不起,我……”
“道什么歉,”他径直打断,“以后不许动不动就道歉。”
“嗯。”她低垂着眼睫,声音轻轻。
“那……你现在怎么样?”
边野叹了口气,脸上漫不经心的,嘴上却故作低迷,“也没怎么样吧,就是摔断了手,还好,没死,现在在医院躺着。”
姜栀顿了下,紧张又担心,“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要回来看我吗?”
见她没第一时间说话,边野也习惯了,“开玩笑的,你就在家好好陪爷爷奶奶,假期结束后跟我说,到时候我来车站接你。”
“好……”她低声应下。
挂断电话后,姜栀在床边坐了会儿,开始收拾东西、买车票。
老两口看到,不由惊讶。
“知知,这就要回去了吗?不在家多待会儿了吗?”老太太正在打扫卫生,看她拎箱子出来,忍不住问。
姜栀点点头,“嗯。有点事要先回去。”
“爷爷奶奶,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她脸色认真,“不然我事后知道会很担心的。”
“好好好。”老太太笑着答应。
“放心吧知知,我和你奶奶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姜爷爷面色慈祥。
再三叮嘱后,姜栀拉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宿城的路。
回来之前她没想过会这么早回去,以至于看到宿城熟悉的路标时仍有一瞬的怔忪。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姜栀把行李寄存在楼下,背着书包去了住院部。
按照护士的指引,她一路往16楼VIP病房过去,确定病房号,她轻轻敲门。
“进。”
里面传来懒散熟悉的声音,她推门进去。
看到靠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右手打着石膏,包扎得很厚实。
姜栀一惊。
没听到靠近的动静,边野从平板上抬头。
看见姜栀的瞬间,他震惊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对,什么时候出发的?”
她轻轻关门,“接到你电话没多久。”
走到床边坐下,她看着他的手,面色有些凝重,“你的手……怎么回事?”
边野低眸撇了一眼,没在意,“就是被车擦了摔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很痛吧。”她紧着眉头问。
他刚想否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故意叹了口气,“疼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倒霉呢。”
她低眸看着他打石膏的手,一脸忧心。
“逗你的,这么紧张干什么。”边野低笑一声,“男人流血不流泪,伤口是男人勋章懂不懂?”
姜栀:“……”
“好中二。”
她低声嘀咕。
“说我什么坏话呢。”边野挑眉看她,“我饿了,想吃苹果。”
“哦。”她放下书包,乖乖从柜子上拿过苹果,慢吞吞削,“你晚上一个人在这吗?”
“那不然?”他勾唇,“你觉得还有谁会陪我在这儿浪费一晚上。”
姜栀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
“可怜我?”他低笑,“可怜我晚上就在这陪我。”
姜栀没说话,把正好削完的苹果递给他,“吃吧。”
他示意了下自己手,“疼死了拿不动。”
“那还有另个手。”
边野把手往边上一撇,“也不行,没力气,一点都没。”
“喂我呗,就当喂狗了。”
姜栀愣了下,这什么形容?
她拿着小刀挖下一块,用刀尖扎着递到他嘴边。
边野见状,舌尖抵了抵牙关,气笑,“真有你的。”
随后一口咬下。
她扎了第二块递过去的时候,他淡淡扬眉,“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小聪明。”
“什么?”
“没什么。”他噙着笑,真是单纯得可爱。
护士推着车进来换药。
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打趣:“边少的小女朋友真是体贴,长得还这么漂亮,边少好福气呀。”
姜栀立马缩回了手,边野张嘴咬了个空。
“没有,我们只是……”
同学二字还没说出声,她就听到边野懒淡的声音:“可不是呢。”
护士换好药,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姜栀,忍不住笑起来,“边少,你小女朋友真可爱。”
说着,推着小车走出去。
“第二次了边野。”她鼓了鼓腮帮,有点不满。
边野眼底笑意散去一些,“嗯,事不过三。我知道。”
她把余下的果肉切成块放进盘子里,“用刀扎着吃不费力气。”姜栀说完起身要往外走,被他眼疾手快一拉。
“真生气了?”边野声音低下来,“真要把我这个病人丢在这里吗?”
“疼。”
姜栀回头看他,少年眉眼里带着些可怜意味。
“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明明是准备回边家的,“我行李在楼下,总不能一直放在下面。”
“我去拿上来。”
“真的?”他试探,“不是骗我?”
姜栀:“……嗯,没骗你。”
边野低笑一声,松了手放她出去。
漆黑的瞳眸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从病房里出去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宋言旭的视频紧接着打来。
他形容懒散地靠在床头接了。
“哟,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宋言旭挑眉调侃。
边野也不藏着掖着,“是啊,想见的人回来了呗。”
“啧啧啧。”宋言旭摇头晃脑,“你说你有今天,当初就不该那么对人家,说不准这会儿都追到手了。”
“少提。”他拧眉。
“行行行。”宋言旭顺着他道:“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不行,太慢了,就野哥你这速度,姜妹妹要是被别人抢先了怎么办。”
“我得给你想想办法。”
边野挑眉,“成啊,你要是给我出个好主意,结婚你坐我头上都很成。”
“哎别别,这多不好。”
边野白他一眼:“直知道还不边儿去。”
“对了,说正事。”宋言旭一下子正经起来,“你这次被车擦到摔伤还真不是意外,开车的那个人跟你爸的助理有过一笔交易。”
“苏明歆……”边野眉眼冷厉,他低嗤一声,“果然是她。”
“你知道是她还让我查?”
他凛着眸色,“证实一下罢了。”
“看来是已经藏不住狐狸尾巴了。”边野慢条斯理地开口,眼底透着寒意。
“那要对付她吗?”宋言旭凝眉,“她狼子野心,你现在还没进公司呢,只是去公司见了趟你爸,就敢这么对付你了,下一次说不定就是要你的命了。”
“不急。”边野神色淡淡,“要把人逼到无路可退,才精彩。”
“不过我很好奇,你不拒绝进公司吗?她肯定知道你跟你爸不对付,何必要对付你。”
边野讽刺低嗤,“她想看到我被养废,可惜现在事与愿违,又不知道我跟老东西说了什么,有危机感,很正常。”
宋言旭:“……恶毒,真是恶毒,偏偏你爸还那么相信她。”
“他瞎我可不瞎。”
外面传来推行李的声音,他神色懒淡:“行了,你继续让人盯着,挂了。”
门把手被转下,姜栀放轻脚步走进来。
边野放下手机,从病床上下来。
“你去哪儿?”她把行李放到一边。
“洗澡。”
姜栀:“……?”
“你这样怎么洗?”
“硬洗。”边野神色淡淡,“不然你给我洗?”
姜栀尴尬了一秒,“那……那你还是自己洗吧,小心点儿。”
“嗯。”
等边野走进浴室,她背着书包到桌边坐着,从里面拿出书本。
还有临走前奶奶塞在包里的饼。
病房里有微波炉,她有点饿就去热了一个。
边嚼边看书。
吃到一半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道沉重的闷哼声,惊得她险些咬了舌头。
意识到什么,姜栀放下饼跑到浴室前。
想到上回的乌龙事件,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边野?”她有点担心,“边野你怎么样?”
等了片刻,浴室门打开,他从里面出来,完好的那只手捂着后背,眉头紧皱,一脸痛苦。
“是撞到了吗?疼不疼?”姜栀见他这样吓了一跳。
边野皱眉“嗯”了一声,“扶我,走不稳路了。”
姜栀赶紧扶住他手臂,“你撑在我身上吧,我扶你去床上。”
“嗯。”他比她高出一截,但也只轻压在她身上,自己撑着力道。
垂眸看着姜栀脸上的担忧,他嘴角轻微勾起。
被扶着在病床边坐下时,他手上力道故作不经意地重了下。
姜栀没站稳,径直跌进了他怀里,嘴角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她脑子嗡的一声,怔在原地。
小小一只就在怀里,边野勾唇,眼底是得逞的笑意。
离得近,她能闻到他刚洗完澡的清冽气息。
还带着散发的荷尔蒙。
姜栀呼吸一滞。
很快,他故意轻“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