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特别黏糊的交心
赫连时侧过身子, 替她捋顺另一边的乌发,原本被他身躯挡住的烛光再一次落到乔菀面上,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她眼皮疼, 她抬起湿漉漉的手覆在眼上,却被手带起来的水浇了一脸。
这一浇, 生生把她浇懵了。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含笑的男人,自己也禁不住悠然一笑。
“笑什么?”赫连时体贴地拿过一旁的干帕子为她拭去面上的水珠。
“笑我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将军。”乔菀仰面配合他擦拭的动作, 冲他眨了眨眼。
赫连时近来越来越顶不住她炽热的眼神,总是被她眼神烫得脸红心跳, 这不太对劲, 按着他上回从白子期那里翻的话本子里所言, 大将军可要强取豪夺心上人的,怎么到他这里, 自己频频羞涩起来。
眼下连她这一句轻轻的撩拨都够他脸热,八尺的男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红了脸。
“将军脸怎么这样红?”乔菀调笑他, 转而将两截白藕搭在浴桶边缘,头枕在手上, 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赫连时。
从前是他对她步步逼近,对她步步攻略, 如今倒是反过来, 与他不一样的是, 她甚至不用逼近他, 就在原地对他盈盈一笑,就可以彻底拿下他。赫连时轻笑, 很快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男人见到心上人会心跳加速, 更谈何菀菀天姿国色,才德兼备。”赫连时放下木梳, 解下甲衣的扣子。
乔菀撑在浴桶边,也不避他,看着他一件件解开衣袍,将衣袍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赫连时的手落在最里边衣裳的系带上,转身看向直勾勾盯着他的乔菀,仿佛得到了允许般,他大步走回浴桶边,衣裳半开,伸手试了试水温。
“热吗?”乔菀问道。
“热,但是没有菀菀身上暖和。”赫连时凑近她鼻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将军今夜想要吗?”乔菀直了直身子,露出藏在水下的一寸春.色,荡漾在温水中,蛊惑至极。
赫连时目光下移,有一瞬间的迷离,但他很快抑制住自己心中翻腾的情绪,义正言辞道:“不要。”
“嗯?”乔菀眸子中泛空,这男人今日怎么转性了?
“今日.你累成那样,我再要,你如何受得了?”赫连时深吸一口气,将眸中的欲色统统掩藏在理智之下,温声哄道,“我不是那种不知节制的人,菀菀的身子重要。”
他伸手抚了抚乔菀眼下淡淡的乌青,心疼道:“都困得睡在水中了,还想着我。”
乔菀心中微动,抱着他的手臂,侧头靠在他臂膀上,喃喃道:“我确实很困,可我今日腿.间被烈瑶磨得厉害,待会还要上药才能睡着。”
“我看看。”赫连时伸手要将乔菀从浴桶中捞出来,却被乔菀一把抵住。
“将军陪我先沐浴,待会再去床榻上慢慢上药也不迟,我想枕着将军睡。”乔菀困得眼睛又要闭上,拽着赫连时入了浴桶。
赫连时没辙,可身上难耐得紧,他本想避开与她一起沐浴的,眼下她靠在自己胸膛,手还垂在他腰间,换在平日,他肯定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只是今日她太累了,她的精力本就不如他,要是再折腾她,自己就不是人了。想着想着,赫连时胸口的呼吸此起彼伏。
二人从未这么快的结束沐浴。
赫连时将熟睡的乔菀放在榻上,扯开一角被子盖在她身上,他望向她腿.间红色的痕迹,心中的躁动一瞬间被浇灭,所有的欲.望全部化成对她的怜惜。
他伸手摸了摸那泛红的痕迹,睡梦中的乔菀不舒服地皱眉,然后下意识抬脚踹了他——
赫连时躲闪不及,被她一脚踹在脸上。
“呵——”赫连时抓住她踹自己的脚,忽地笑出声。
“不老实。”
他起身拿了随身的伤药,一点点抹在她腿上,这伤药是白子期特意给赫连时配的,药效快,但是用着冰凉,凉得人心肝疼。
于是——
乔菀每被这药凉一下,就忍不住抬腿踹赫连时。
“疼——”乔菀嘟囔。
“忍一忍,实在不行你踹我,上了药才能好得快,乖。”赫连时贴在她耳边轻声哄着,一手揉着她掌心。
乔菀喜欢别人轻轻揉她的掌心,这样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赫连时在北城的时候便发现了她这个小癖好,因此常常下意识地揉她手心,好让她情绪放松些。
乔菀依旧不安分,每次踹的地方也不一样,终于她又抬腿——
直直冲着赫连时那处踹去。
赫连时眼疾手快,掰着她的腿直接架在自己肩膀上,侧头固定她的脚踝,将伤药飞快地为她抹上。
“疼——”大片的伤药涂到伤口处,刺.激得乔菀肉疼,直直醒了过来,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赫连时。
“将军你要干嘛?”乔菀带了呜咽,见着他扛着自己的腿,再一摸身子,光溜溜的,除了一层被子便什么也没有了。
腿.间又羞耻又疼,两种感觉搅得她一时错乱,竟然忘记了是她先和赫连时哭诉自己腿疼的。
赫连时将药瓶子在手中晃了晃,哭笑不得:“给菀菀上药,是不是被疼到了?”
虽说他们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了,但这样清醒地挂在他身上,乔菀很不好意思,缩了缩腿,要从他肩膀上下来。
赫连时擒住她的脚腕,眼里带了浓烈的侵略和危险,打量着她面上的紧张,语气暧昧道:“菀菀知道刚刚踹了我多少下吗?”
乔菀一颤,他一这么说话就是要找她算账了。
她战战兢兢道:“不知道。”
“踹我脸上一下,踹我胳膊两下,踹我大腿三下,还想踹我”赫连时不说话了,眼神向下瞟了瞟。
乔菀瞬间意会,难怪他语气重隐隐有怒意。
“噗嗤”见着赫连时一副怨妇的样子,乔菀突然觉得他有些可爱,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她一笑,赫连时捏着她脚踝的手收紧,乔菀意识到自己城门大开,又老实地闭上嘴。
赫连时不语,看向她的眼神藏着浓郁的危险,乔菀试探地将脚收回来,被他扯回去。
“下次还踹吗?”赫连时问道。
“不敢了,将军。”乔菀抿唇,仰头看着他严肃的脸,轻轻动了动脚指头,刮刮他的侧脸。
赫连时愣住,不为所动。乔菀努努嘴,又动了动脚,主动蹭蹭他的脸。
“菀菀可知道这是撩拨?”赫连时哑声,低眸望着她的唇。
“不不知道。”乔菀只当是好玩,逗弄他一下,谁知道换来他欺身靠近自己。
她趁机缩回脚,没想到又被他抓了回去,他手心扣在她脚底,作势要挠她。
乔菀怕痒,脚乱蹭他,不知不觉挑落他衣裳,露出他好看的胸膛。
“菀菀这样急不可耐?”赫连时逗她,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笼罩在身.下。
“哪有?!将军你快睡吧,别和我玩闹了。”乔菀勾住他脖颈,几乎是求他。
“好,都依你,不过我突然想送菀菀一个东西。”赫连时不逗她,正色道,“原先我偷偷做了一个手绳,本想送给菀菀戴在手上,今夜发现戴在菀菀脚腕上更合适。”
乔菀狐疑:“将军偷偷给我做手绳?”
她侧眉,裹紧被子,又打量了一眼赫连时,心中不禁质疑,他会女儿家的活?
赫连时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一条红线缠成的手绳,上面还结了一个可爱的小铃铛,铃铛是金做的,不知赫连时往铃铛里面弄了什么,金铃铛响起来也格外悦耳动听。
“我刚刚想,把这个系在菀菀脚腕上,菀菀抬腿要踹我的时候,我就能提前听见声音及时躲避了,要不然踹伤了怎么办?踹别处也就算了,要是踹到要害,菀菀该如何补偿我?”赫连时解开红绳,抓过乔菀的脚踝,给她系上。
“叮铃——”赫连时拨动小铃铛。
乔菀眨眨眼,蓦然觉得有些害羞,心底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赫连时靠近她,贴着她耳根,额头蹭蹭她侧脸,喃喃道:“好想把菀菀锁在我身边。”
乔菀呼吸骤然加快,分明他没有与她做那事,却平白无故要她心中悸动,她喜欢他这般偏执病态的样子。
“锁便锁吧。”乔菀反手勾住他,眼中情愫横生,语气带了轻盈的挑衅意味,“反正我知道将军也舍不得锁。”
赫连时伸腿蹭着她,和她脚踝的铃铛缠在一起,将她往怀中带了又带:“因为我知道菀菀不会跑。”
火星子在炉子里噼里啪啦地燃着,乔菀依偎着赫连时,听着营帐外呼啸的北风,开口问道:“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呀?我想江南了。”
边关的雪很美,可乔菀更喜欢江南的春.色,更喜欢和平的日子,而不是眼下这般颠沛流离,水深火热。
“快了。”烛光被熄灭,赫连时隐去眸中的黯然,温声安慰着她。
二人憧憬着未来,却也深深明白前路的艰险,对于赫连时与傅修明密谋造反的事情,她心如明镜。想起从前赫连时与她在京城被景晨帝针对的种种,景晨帝确实不是明君,傅修明的话
乔菀心中划过一根刺,她曾经也相信过傅修明,认为他可以是自己的友人,但皇家出身的人向来是以利益为重,她只希望傅修明能看在赫连时愿意随他造反的情谊下,莫要再像景晨帝一样,唯恐赫连时功高盖主。
“想什么呢?”赫连时伸手抚过她脸庞,摸到她扇动的睫毛。
“没什么,只是希望将军今后能遇到良君,勿要再疑心将军的一颗赤胆忠心。”
赫连时愕然,她信他的一腔忠心,被理解的一颗心仿佛被什么化开一样,他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
第82章 不要都将欲.望撒在她身上
翌日军中却传来了一件稀罕事情。
吐蕃首领不带一兵一卒, 却亲自带了公主令月和一干女眷来寻赫连时。
“赫将军神勇,用兵诡谲,实令我吐蕃佩服, 此番我特意前来,想向南越国投降, 并献上公主以表诚意。”淮水一战,损失了吐蕃近三分之二的兵力, 令吐蕃首领愁得一夜白头。
待吐蕃首领说罢,候在一边的令月解下白色披风, 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裳。此前她特意派人去赶了件江南样式的嫩黄.色衣裳, 与乔菀梳了同样式的发髻, 连耳边的坠子,头上的簪子都仿了乔菀的。
她的身形又与乔菀别无二致, 远远望去,不熟悉乔菀的人, 倒真要将二人认错了。
赫连时靠着椅背,两手恣意地搭在把手上, 拇指指腹摩挲着指环,眸子里泛着冷意, 上下打量着吐蕃首领, 没看令月和她身边的女眷一眼。
他从不信吐蕃有这般诚意。
然而下一瞬, 吐蕃首领屈膝下跪, 双手抱拳合在额心,朝赫连时磕了一头。
闻声而来的傅修明恰好撞见这一幕, 又看向坐在虎皮垫上的赫连时淡漠的神情, 一时间皱了皱眉,心里有异样的情绪作祟。
吐蕃首领抬眼瞥了瞥傅修明, 又转身跪他,傅修明沉下去的眸子稍霁。
令月瞥到傅修明微妙的情绪变化,嘴角微弯,今日来之前,她早已和父皇摸清了赫连时,傅修明,乔菀等人的性格习惯。
傅修明看似不问朝堂之事,暗地里却随了赫连时出兵,想来是位有狼子野心之人,又听闻他喜欢乔菀,如今美人已经被赫将军先抱走一步,若是吐蕃投降不先跪他,而是跪赫连时,让傅修明看见他会如何想呢?
敌军投降跪拜对方将军很正常,但常年在京城中的傅修明未必清楚,反而只会让他觉得,心悦的女子被抢了,赫连时还抢了他风头。
但傅修明可不是那么蠢的。
他和赫连时都不答应求和,更不肯接受吐蕃的美人计,傅修明懒得看吐蕃首领和令月唱二人转挑拨离间,将剩下的摊子丢给赫连时,自己去忙别的事了。
和敌军谈判这种事情,赫连时比他有经验。
面对赫连时和傅修明的冷淡,令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巴不得将身上东施效颦的衣裳和首饰都丢了。
吐蕃首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给令月使了个眼色。
“王爷和将军既然不肯答应求和,那今日吐蕃丑话就先说在前头了,来日战场相见,吐蕃定当拼死抵抗。”令月含泪搀起父亲,发上的珠翠晃得赫连时烦躁。
赫家军军法严明,一向以坦荡著称,敌军首领若来求降,没带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随意大开杀戒的,他若同意和敌军和,便与敌军签了投降书放他离去,若不同意,也放他回去,等着来日战场上见。
可今日他觉得这道兵法该废了,是这兵法给了敌军太多的遐想空间,否则令月怎么会装成他菀菀的模样前来蛊惑他?
只是他对菀菀的爱,又岂是浮于一张美丽的皮囊之上?
“哐当——”令月拿过身旁女眷端着的酒壶,斟满一杯酒,将其重重摔落在地上。
吐蕃的规矩,酒杯摔落于敌方阵营,为下战书,也为鼓舞士气。
当面下战书?赫连时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也愿意和他们继续打下去。
营帐内的气氛随着酒杯碎裂变得剑拔弩张,赫连时眼皮一抬,眸子骤然阴冷,他尊重吐蕃宣战的方式,但在他的地盘这样胡闹,他不免也有怒意。
“既已宣战,还请诸位快些离开我的地盘。”赫连时依旧靠在椅背上,眸中的冷意叫令月打了个寒颤。
营帐内酒香四溢,里边还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赫连时皱眉,但为时已晚。
他目光狠厉地瞧向站在他面前的令月和吐蕃首领,突然意识到今日竟然是一场套中套,谁能想到吐蕃竟然将药以气味的形式散发出来。
吐蕃首领面上浮起笑容,拍了拍令月的手背道:“去吧。”
赫连时浑身燥热,口中一阵干涩,他想喝退令月,喉中被烧得半句话都吐不出来。面前越来越模糊,令月的身姿和乔菀的渐渐重合,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手心发麻,将桌面震出一条蜿蜒的裂缝。
吐蕃首领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面色狰狞道:“赫连时,别瞧不起我们吐蕃,你不是最以专情和骁勇善战出名吗,今天一过,我看你最爱的妻子会怎么看你这具被别人碰过的腌臜之身!”
令月被吐蕃首领推着向赫连时靠去,身上冒起一阵冷意,她承认之前对赫连时有种莫名的肖想,但此刻对上他猩红的双眼,突然便怂了。父亲被赫连时打得急红了眼,不惜让她出卖自己的身子,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就是让赫连时的妻子心灰意冷,他端正骁勇的形象毁了而已。
可吐蕃首领不这样想,他几乎被失败逼得发了狂,苍老的面上露出仇恨:“月月,得到他,赫连时最在意和那女人的情谊,感情深厚到他不纳妾,不近任何女色,若强行逼他破了原则,伤了那女子的心,他定然无言面对那女子,比死了还难受!”
反正吐蕃都打不过赫连时,倒不如先坑害他一场。
赫连时闻言,大怒,这老东西居然要设计伤他菀菀的心,他忍住身体的不适起身,高大的身子直直冲向令月和吐蕃首领,一侧的女眷被吓得纷纷四窜,令月被逼得连连后退,吐蕃首领见令月如此无能,干脆冲向赫连时身侧,想要拔他身侧的长剑。
然而赫连时身长,剑也佩的长,吐蕃首领的手还未摸到剑鞘,赫连时就转身如恶狼一般盯着他。
“滚。”赫连时喉中涩得发不出声,只能做了个口型。
令月的影子和乔菀越来越像,赫连时逼自己在原地站稳,“唰——”剑被他从剑鞘中抽出,狠狠往自己手心剜了一道口子,血液流淌带来的疼痛感让他清醒的想起,乔菀的脚踝上系了一个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清脆的响。
“你们自寻死路。”赫连时抬手舔了一口手中的血润喉,哑声道。
吐蕃首领笑得发冷:“我一生征战,自以为夺了南越国数座城池,能圆平生之志,没想过到手的荣耀要被你这黄毛小子统统收了回去,我岂能甘心!我一早便抱了必死的决心来见你,看看究竟什么样的男子,一而再再而三坏了我夺南越国的计划,赫连时,我见不得你开心!这里这么多女眷,还有一个我的女儿,这药效烈的很,我就不信你能撑住这么多美.色的诱惑,能继续坚持你的原则!”
吐蕃首领的声音逐渐发狂,在他苍老干枯的胸膛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怪笑:“我们对你揣摩已久,你最在意的不是军功,而是那位叫乔菀的女子的心吧?若是她看见你留恋于花丛之间,抱着与她相似的女子,会不会很心痛?”
赫连时心中骇然,吐蕃首领果然好计谋好阴毒,挑他的软肋逼他痛苦。
“反正也打不过你赫连时,倒不如破罐子破摔,能怎么折磨你便怎么折磨吧!”吐蕃首领提着令月将她推向赫连时,给四散而开的女眷使了个眼色。
一群女眷围向赫连时,赫连时扛着最后一丝理智,提起剑恶狠狠地看向四周的女子。
四周的女子无一敢上前,众人僵持着。
因着乔菀时常进营帐找赫连时,下属们也都习惯不轻易进来打扰,眼下赫连时声音时好时坏,竟然也喊不出声音。
药效逼得他快握不住剑,视线一片模糊,他只能一遍遍在脑中回想昨夜乔菀脚踝上的铃铛声,只有那声音才是她。
“都在干什么!”傅修明突然带人掀开帘子闯进来,厉声呵斥道。
赫连时顾不上其他,将烂摊子丢给傅修明处理,自己则红着眼跌跌撞撞跑向和乔菀的营帐。
催.情.药混着烈酒焚烧着赫连时的五脏六腑,他本有旧心疾,一时间悲从中来,念起从前的孤独与痛苦,彻夜难眠的挣扎,父母从琴瑟和鸣到疯狂争执的吵闹声,他的心就被回忆扯的东一块,西一块,他想拿针线将它们一块块缝合起来,却发现针刺在心口处,疼得他流血。
为什么今日找菀菀的路这么长,赫连时脑中一片混沌,父亲的骨灰盒,母亲日益暗淡的眼眸,冷清的家中后院,他自愿披上的战甲,边关的箫声,苦寒和酸涩交织在一起,边关的明月红成一滩血,化成他日夜不眠流下的血泪。
他急促的步子却在到菀菀营帐帘前生生停下,他疲惫地蹲下,双手捏成拳,眸中含着泪意。
他发狂的模样会不会吓着菀菀?
可是除了她,他还能依靠谁?
赫连时咬住自己的手,被剑划出的口子还在流血,一滴滴渗透到他的甲衣上,身上烫得难受,可他不能拿菀菀当泄.欲的工具,药效太烈,菀菀怎么受得了他拼命地索取。
附近有小溪,有河流,赫连时眼前一亮,颤抖着起身。
“将军。”乔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听见她的声音,赫连时眼中的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下。
他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然而他颤抖的后背出卖了他的一切不安和惶恐。
乔菀凝视着地上的未干的血,心中有一根弦突然崩了,她快步赶上他的脚步,赫连时却别过脸,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眸中的脆弱和疯狂。
“将军,发生什么了?”乔菀见到赫连时攥紧的手心不断地渗出血液,唇有些发颤。
“没什么。”赫连时声音半哑着,想走,袖口又被乔菀紧紧拽着。
“将军随我回营帐,我给将军包扎!”
“不要!”乔菀的手碰到赫连时,他心口的欲.望烧得更加浓烈,巴不得抱着她入榻。
他对她的爱让他疯狂,激发着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可他对她的爱又逼迫他理智,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火,唯恐伤害她半分。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榻上对她做什么,是撕咬,抑或是彻骨交缠,总之她绝不会好受。
乔菀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又见他面色泛红,她通些药理,瞬间明白过来他怎么了。
他原是怕自己失控让她疼。
可是她不介意。
“将军,走!”
赫连时意识模糊,走路飘飘浮浮的,乔菀使了大劲,终于将他拖到营帐内。
“菀菀。”赫连时哑声。
“我在。”乔菀飞快地给赫连时上药,用干净的布缠绕在他手心的伤痕上。
“离我远一些,我这样,会吓到你,过会就好了。”
“好不了,你忘了吗,先前我也被下药过,除了我,你根本好不了。”
“菀菀,我”赫连时想走开,却被乔菀拦下。
乔菀按住他没受伤的手,解开自己的衣襟,声线微颤:“将军,摸这里。”
赫连时身上的燥热被缓解半分,转而是更急促的欲排山倒海地袭来,他扯过她的腰带,外裳瞬间碎成几瓣。
他掐住乔菀细弱的腰身,将她直接丢到了榻上。
“菀菀,我先走。”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一块破布,逼着自己转身。
乔菀一把抱住他的腰身。
“将军,我愿意,我不介意疼的,我不想看见将军一个人难受,今日换我给将军做解药。”
话音刚落,赫连时捏紧她的手腕,将她嵌入被褥之中,乔菀脚踝上的铃铛因着剧烈摇晃发出脆响,赫连时的手缠住她的手,捏疼她的骨头。
“撕拉——”衣裳尽数解开。
他欺身,乔菀抱着他脖颈仰头接受他的雷霆。
“菀菀,不要离开我。”赫连时脑中大乱,认识乔菀之前的事情和认识乔菀之后的事情杂乱地丢在脑子里。
“菀菀,我好害怕。”
“菀菀,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菀菀我的心好疼。”
“菀菀,我好爱你。”
“菀菀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菀菀,我把所有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菀菀,我刚刚好委屈,他们都欺负我,给我下药。”
“菀菀,你疼不疼。”
“菀菀,别离开我。”
“菀菀不要介意我的过去好不好。”
“菀菀,能不能疼我一辈子。”
“菀菀,菀菀,菀菀,菀菀,菀菀”
赫连时舔舐着她光洁的脖颈,恨不得将她吞入怀中,床幔被晃得七零八落,吻乱七八糟地落在乔菀面上,唇上,眉间,鼻梁,耳后
一寸寸往下,红痕勒满乔菀身子。
“对不起菀菀,可是我”赫连时声音全然哑了,泪水和汗水夹在一起,受伤的手也因着用力过猛,重新渗出鲜血。
不过他不在乎,他都不在乎,自己疼没关系,手疼就疼了,他控制着力道,紧捏着手心逼自己清醒。
一点点缓解就好了,不要都将欲.望撒在她身上。
第83章 我从不知我的血是菀菀最美的唇脂
乔菀轻轻喘着气, 指甲深深嵌入他后背上的伤疤,扣出一道道血痕。
脚踝上的铃铛没有节奏地响着,如同催命铃般又急又厉, 骨肉缠着撕碎的小衣,震落的床幔披在赫连时起.伏的背上。
乔菀卷入他眼底的炽热的火海,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他的疯狂,还是真的山崩地裂, 摇摇欲坠。
混沌间,她在想, 也许她是火海里燃得最旺的那根干木, 一寸寸崩裂, 床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极了被烧开的干木裂开的声音。
他身.体灼热, 令她干涸,他紧掐着她十指, 又生生逼她挤出最后的汁液。
她是荒漠中的最后的春草,受他恩泽, 又报之以全部。
“疼——”乔菀发出一声呼喊。
赫连时猛然清醒,她疼。
他怔愣着看着身下被他折磨得憔悴的人儿, 乔菀面上的胭脂唇红被他洗劫一净, 整张脸泛着雪色的苍白, 他颤着手想摸摸她, 却发现受伤的手上包扎的布滴着鲜红色的血。
“嘀嗒——”一滴嫣红色的血落在乔菀的唇上。
赫连时眸子微动,俯身亲吻那滴红色, 两片唇瓣相抵, 红色晕开,敷在乔菀唇上, 别有一番韵味的美。
“我从不知我的血是菀菀最美的唇脂。”赫连时垂眸欣赏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浑然不觉手心的疼。
乔菀脑中炸开一阵轰鸣,一双眼懵懵懂懂,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郁,直直将她融进赫连时的骨血中。
“这样的力道可好?”
“……”乔菀说不出话。
“那我挪开。”
“别。”乔菀扣住他的背,突然不想让他走。
赫连时敛眉,看向她红肿的那.处,眼中干涩。
“是我不好,没控制住自己。”赫连时起身退到她腿.间,哑声道,“我赎罪。”
“不要脏”
“乖,我替菀菀揉揉。”
赫连时俯身,含住她红.肿.的唇,舔.舐.吮.吸。
乔菀摁住他的头,酥麻如洪水猛兽般涌来,她想逃,却又贪恋这种近乎疯狂的窒息感。
淹死在他怀里,或许也不错?
二人的味道冲散赫连时身上最后一丝酒气,他却疯得更厉害,换了个姿势下榻,双膝跪在地上,吻她吻得忘我。
虔诚如对待神明。
乔菀睁大眼睛望着他,他眼里的深渊有亮光,勾着她伸手触摸,疯狂沉沦。
夜色渐暗,烛光未点,二人的面庞在灰色中朦胧又清晰,深深嵌入对方的骨髓。
“我会追随菀菀一辈子。”
“菀菀才是我要征服的土地。”
乔菀的每一寸在他心中刻画成一副连绵起伏的地形图,他伸手抚过山丘间纵横的溪流,深情地凝视他最想拥有的江山。
皇帝忌惮他位高权重,担心他想争夺江山,殊不知他心中唯一想要的江山,只有乔菀。
单枪匹马,攻城掠地,他要直达她心腹之地,只要她说一句爱他,他便卸甲任她索取,万死不辞。
“菀菀会离开我吗?”想起死去的爹娘,赫连时眸子微暗。
“不会,我会随将军一辈子。”
“那菀菀说爱我,要连名带姓。”
“乔菀爱赫连时一辈子。”
“那赫连时爱菀菀生生世世。”
吐蕃首领和令月被枷锁扣押着手腕和脖颈,送入军中牢房,黑色的幕布拢住木质牢笼,遮住二人面前的最后一缕光明。
赫连时点了一盏明灯,钻入床幔,抚着乔菀的面,哄她和自己说好话。
“菀菀,叫我夫君。”
“夫君。”
乔菀一声软语,喊得赫连时眼中暗潮汹涌,如黑云压城,千军万马过境,碾过她每一寸土地。
“菀菀,我带你看遍边关雪景,好不好?”赫连时贴着她耳边低语。
“好,我想与将军骑马,驰骋在边关的每一处。”
赫连时将手覆在她眼上,眸中杀意四起,声音却意外的温柔:“都依你。”
吐蕃首领和公主自寻死路,吐蕃军心大乱,不成气候,接下去的城池,尽可收复囊中。
不日后,赫连时搀着一身戎装的乔菀上马,替她擦好剑,递到她手中。
剑身明亮映雪,照着二人坚毅的面庞,乔菀将剑利落插.入剑鞘,一身亮色甲衣束缚着她的腰身,红色发带随风高高扬起,赫连时凝视着她弯弯的眉眼,把手中的头盔递给她。
“今日我们共赴胜利。”赫连时勾唇,翻身上马。
乔菀乘上烈瑶,与赫连时齐头并进。她抬头望向天边散开的乌云,伸手接住云下的一道霞光,这一次她的手中不再是单薄冰冷的飞雪,而是裹挟着金光的雪粒子。
淮水幸存的百姓自发提起扫帚和雪铲,为赫家军扫出一条广阔道路,乔菀紧牵着手中的缰绳,从未觉得脚下的路这般稳当过。
赫连时侧头看向她镀上一层金光的面庞,为她眉宇间的刚毅所折服,他胸有成竹地笑着,握拳递到乔菀面前,乔菀偏头,望向他晒得古铜色的皮肤,坚定地握拳,与他在空中相碰。
他们不仅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更是互相信任的战友。
身后是数以万计的赫家军,众人浩浩荡荡地攻向吐蕃占领的城池。这一战,赫连时不玩阴的,坦荡地下了战书,明晃晃告诉吐蕃剩下的人,他赫连时要夺回边关十四州。
塞外风雪霜寒,冷月如钩,万重山处千山俱寂,宽阔大漠处狼烟缕缕,孤身一人看是寂寥,可若将这绝色一点点赠予乔菀,倒是风雅。
“杀!”钟鼓声震天地,红色旗帜誓要插遍边关十四州的每一处。
吐蕃王子失了父亲,垂死挣扎,率领一众人马冲着赫连时蜂拥而至。
赫连时冷笑,抽出长剑慨然迎战,吐蕃王子怒急攻心,招招致命,恨不能将赫连时碎尸万段。
“叮铃——”吐蕃王子身后传来一声脆铃,令他晃了晃神。
待他反应过来,只见一俏丽女子背着日光,执了长剑,俯身策马直冲他后背,剑光寒颤,竟然和赫连时的剑法如出一辙,吐蕃王子飞快躲闪,侧身擦过赫连时马下,试图刺赫连时大腿。
铃铛声急促,赫连时窥见吐蕃王子的心思,他冲吐蕃王子冷笑,乔菀策马绕来,剑光照着她寒色的面庞,一剑刺入吐蕃王子心脏。
吐蕃王子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马上的女子,难以接受自己死于乔菀剑下的事实。
“哐当。”吐蕃王子被受惊的马儿抛下,死不瞑目。
乔菀亲手杀了吐蕃王子,一是为断吐蕃的后,二是为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三是谁也不能伤着她的将军。
既然吐蕃人胆敢给她夫君下药,折磨她夫君旧疾复发,那她便杀了吐蕃王子,一报还一报。
她会给赫连时最稳当的爱和怜,不会再让他一个人熬着漫漫长夜哭泣。她这双手,可以为了爱人素手抚琴,亦可以勇敢斩杀敌人。
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自己爱的人,不再是曾经四处寻求庇护的娇弱琴女。
赫连时笑得肆意,声音豪迈:“夫人好样的!”
余下的吐蕃士兵被打头阵的赫家夫妇惊了又惊,纷纷后撤。
赫乔二人,堪当一句,珠联璧合,势不可挡。
赫连时一马当先,乘胜追击,乔菀紧随其后,剑入鞘,她从身后摸出一根羽箭,挽雕弓,直指吐蕃那面黄色的旗帜。
“唰——”破空声响彻天地。
黄色旗帜在无力地挣扎后坠落尘土,乔菀勾唇,策马跟上赫连时的速度,随着他手中的红色旗帜向前杀去。
连跟随赫连时多年的副将也不得不承认,乔菀和赫连时的契合度高过以往的任何人。乔菀懂兵法,明白赫连时所想,他们彼此信任,敢将后背递给对方,坚信对方始终守着自己,所以所向披靡,无惧危险。
赫连时的打法激进猛烈,副将是不敢跟的,所以以往都是赫连时一人冲在前头,如今多了乔菀随他。
“左军随我往左包抄!”乔菀与赫连时兵分为二,她厉声号令,独属于女儿家的嗓音响彻三军,成了天地间最独特的一抹姝色。
“右军随我往右!”赫连时遥遥望着乔菀策马远去的红色发带,眉眼微弯。
乔菀恰好回眸望他,身侧风沙四起,他执剑,她杀敌。
两队包抄,吐蕃无路可逃,顺着接连的城池向他们的家乡跑去。
红色旗帜插在南陵,京宁,横河高耸的城墙之上,龙飞凤舞的“赫乔”二字在飞雪中格外扎眼。
“赫乔”二字,是赫连时亲自改旗,将单独一个“赫”字,换成了他们夫妻二姓。
做他的妻子,从来不需要被冠以夫姓,他要让所有人记住,乔菀,上战场,助天下安。
狼烟相继燃起,赫连时成了边关最凶残的狼,与他此生唯爱的女人,将侵略者不留情面地赶出地盘。
边关十四州上飘扬的军旗,是他给乔菀勇猛杀敌的贺礼。从今往后,赫家军不止有赫姓,更有乔姓,冠以妻名,壮她神威。
乔菀策马疾驰,眸中尽是春风得意之色,哪还有当日落魄于檀香楼中的失魂?
钟鼓长鸣,夺人心魄,震撼山河的音乐奏起,战歌响,万军行,山河险阻关关过。乔菀唇角微扬,与赫连时汇合,两军相融,疾风拍打着二人的甲衣,为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相贺。
“菀菀辛苦。”赫连时替她拧开水囊,递到她手边。
乔菀笑着接过,耳边回荡着战歌,轻轻抿了一口水,任由北风刮着面庞边的碎发,喉间干涩缓解后,她畅然开口:“将军,我写的战歌不错吧?”
“甚好,天地神音,恰如我第一次见菀菀所闻。”
第84章 菀菀唇中的糖葫芦最甜
十日, 边关战事停息。
十四州收复,鞭炮锣鼓声响彻云间。是夜,火树银花坠满黑夜, 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唱。
乔菀经过俘虏营时,被一道尖锐的女音牵制住耳畔。
“里面关的是谁?”乔菀蹙眉, 问向看守的将士。
“吐蕃公主令月。”将士回答道,想起赫将军嘱咐过的话, 拦住了乔菀要进去的脚步,“夫人, 吐蕃人野蛮, 俘虏营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免得脏了您的贵体。”
乔菀本不想踏进去,然而刚要离开, 就听见令月凄厉的咒骂声——
“你们的夫人算什么东西,靠着男人才能苟活, 贱.人!”
“她日日都这样咒骂吗?”乔菀问。
“是但也没有每天,其实”被问的将士不敢向乔菀撒谎, 又怕乔菀听了事实生气,说话都结巴几分。
“让我进去。”
乔菀面色不太好看, 看守的将士们面面相觑, 最后移开长枪, 放乔菀进去。
待乔菀进去后, 外边忙派了一个将士去找赫连时。
乔菀撩开帘子,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 她拿了帕子捂住口鼻, 向那道尖锐的嗓音寻去。
“是谁?”令月停下咒骂,顺着那道走来的影子看去。
“你刚刚骂的人。”乔菀瞥了一眼牢笼里的令月, 整理好甲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两次装成她的模样出现在赫连时面前的女人。
令月见着面前和传闻中所说的纤弱娇气判若两人的乔菀,一时间如鲠在喉。
“你是乔菀?”令月目光扫过她的甲衣和利剑,颤着声音,又恍然大悟道,“原是我们吐蕃情报出了岔子,你根本不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难怪我会失策,难怪”
乔菀皱眉,不理解道:“你本就很好,为何要扮作我的模样?”
令月身上还穿着那日刻意赶制的江南样式的嫩黄.色衣裳,斑斑尘土弄脏她的裙角,她低头使劲擦了擦那些尘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骄傲又干净。
她倔强抬头,眼里透着独属于吐蕃公主的狠厉,语气中尽是对乔菀的不屑:“你以为我是想勾.引你的郎君?”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我不信堂堂吐蕃公主的志向,会是拿下敌国将军的心。”
烛影摇曳间,令月居然从乔菀的眼里看出几分她对自己的肯定和欣赏。
“不过我要承认,第一眼见到赫连时的时候,我确实存了爱他的心思,南越国的君主忌惮他,限制他的权力,那我吐蕃可以给他权力和尊重,只要他肯为吐蕃效力,我可以给他吐蕃无上的荣耀。”令月冷笑,“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对南越国忠心至此,也对我们吐蕃的橄榄枝弃之敝履。”
“既然你想的这样通透,为何还要第二次装作我的模样呢?”
“我恨赫连时夺走我父亲马背上打来的江山,可我心知如何也打不过赫连时,倒不如来这军中假意求和,若有机会便拆散了你们二人相濡以沫的情谊,也算害了赫连时。”令月语气中带着坦荡的不敬,毫不畏惧乔菀会发怒杀了她。
令月挑眉,等着乔菀的反应。
“公主为了国家做出这些事情,我理解,只是吐蕃对百姓烧杀掠夺,对所占领的城池百姓毫无怜悯之心,枫叶城瘟疫肆虐,淮水溪下寒骨埋雪,你们不会是好的首领,天下也不属于残暴者。”
乔菀语气淡淡的,毫不追究令月假扮她模样的事情,反而字字诛心,讨伐他们对南越国百姓的罪证。
令月不愿意听,捂住耳朵失声尖叫:“你别和我讲这些假道理,做圣母假惺惺的模样,你们不也一样会杀了我,杀了我们这些俘虏,难道你对我们来说,不是残暴者吗,有说这些话的气度,不如放了我!”
“自古要夺天下,哪里有不流血牺牲的,残害的是你们南越国的百姓,又不是我们吐蕃,我为何要怜悯他们,他们拦了我的路,我自要杀光他们!”令月声音渐渐激昂,忽然想起群龙无首的吐蕃,声音缥缈又颤抖,“你们拿下吐蕃的一日,会给吐蕃人好受吗?”
“你爱的,你深深信任的好夫君,赫连时会大度地对待我们吐蕃百姓吗?”令月冷嗤一声,嘲讽道,“到头来,你会发现,你所爱的夫君,也和我们一样残暴,和我们一样仇视与自己血脉不同的百姓罢了!装什么高尚?”
“住口!”赫连时大步流星走来,厉声呵斥。
乔菀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细细咀嚼着令月的话。
她不信赫连时会是草芥人命的人。
“令月,吐蕃肯臣服,我们自会将吐蕃人视如同胞,天下战乱,最无辜的是百姓,他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地,却要为君王朝夕的决定付出代价,本就生不能从自己,若他们不反,我们也不会随意镇压。”赫连时话头到这里止住,冷冷看着令月。
令月见蓄意挑拨无果,又看向一旁的乔菀,冷声道:“乔姑娘真会选人。”
令月抵着墙,回想着身为吐蕃公主的半生,赫连时一句“天下战乱,最无辜的是百姓”让她脑中翻腾,她想起吐蕃出征前,她曾拦住父兄,也说过这样的话,可父兄告诉她,哪有君王不恋江山。
看见南越国的百姓被残暴屠杀,她不是没有心软过,可她是吐蕃的公主,怎么可以同情敌国的百姓?
但她那时候忘了,百姓是没法决定自己出身的国家的,她如今都统统想起来了,为时太晚。
傅修明听够三人的对话,才掀开帘子走进来,垂眸凝视着牢笼中落魄却挺着瘦削脊背的令月。
乔菀再也坐不住,按着赫连时的手起身。
良久,令月愣愣地扫了一眼死在身侧的父亲,死滞的眼珠旁坠下一滴血泪。她的父兄都死了,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只有吐蕃百姓了。
吐蕃公主挺直了一辈子的脊背,为吐蕃百姓折腰也无妨——
“吐蕃亡国公主令月,谢诸位来日照拂吐蕃百姓,勿要像从前我们对待南越国百姓那般,从前的罪,都算在我和父兄身上便好,百姓无辜。”
令月朝着众人重重磕了三响头,赫连时攥紧拳头,心中想念的不仅有死去的无辜百姓,更有死在北城一战的将士。
乔菀伸进他衣袖捏紧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安抚他心中的怒意。
傅修明不语,脑中想的是治国之策,亦有吸取吐蕃教训的心得。
长夜清凉,乔菀和赫连时褪去甲衣,换了常服漫步于边关十四州的街道。
经过晚上的事情,二人都有些沉默,这一路走来,乔菀见过了许多同江南不同的风景,也见到许多独特的人,有时总会忍不住唏嘘。
“菀菀,这一路太沉重了,是我不好,总是让你经历这些。”走至华灯下,赫连时突然开口道。
乔菀却不以为然,娓娓道:“我不愿做只见一隅的井底之蛙,比起只会在闺阁中抚琴的自己,我更喜欢见过边关苍然风雪的我。”
边关十四州刚刚回到南越国的版图之中,众民欢喜,夜市明灯盏盏,楼宇间欢声笑语,街边多了吆喝的商人和农家人。
“卖冰糖葫芦咯!”一白胡子老人捻着胡须,手扶着一柱玲珑红色的冰糖葫芦,欢快地吆喝。
乔菀拉过赫连时藏在袖下的手,禁步随着脚下的跑动,碰撞出银铃脆响,女子的欢快声将赫连时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回现实——
“将军,想不想吃甜甜的糖葫芦?”
赫连时定了定眸子,只见飞雪簌簌间,乔菀一身鹅黄色明丽厚裳,腰间玉带勾勒她身形若柳条婀娜,她冲他盈盈笑着,黛眉如远山温和起伏,耳畔的明珠坠子伴着发边的金钗在雪色中映着琉光,倒映着他的脸。
她一手攀附着他的手,将他拉向温暖的华灯下。
“我先替将军尝尝第一口。”乔菀拿着一串糖葫芦,轻轻啃了第一口,确定非常甜才递到赫连时唇边。
赫连时眸子锁着她圆如月盘的眼,低头咬过第二颗糖葫芦,第三颗,第四颗,顿住。
“将军怎么不吃了?”乔菀拿着冰糖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踮脚咬了一个,半含在口中。
赫连时望着她唇中的一颗红润,嘴角弯起,捏住她的肩膀俯身咬住她口中半含的那颗。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含着另外一半,目光灼灼看着乔菀近在咫尺的眼眸。
“咔——”一声清脆,赫连时咬了半颗走,伸手合住乔菀张开的唇,指腹揉开她唇角沾上的冰糖。
“砰!”一束烟花在赫连时身后的空中绽开,乔菀定定地看着烟花下满眼都是她的赫连时,耳边的哄闹声越来越渺远。
她只听见赫连时温声道:“菀菀唇中的糖葫芦最甜,我想吃菀菀咬下的。”
冰糖在她口中化开,她忙吞咽着糖水,慌乱中,唇齿碰到糖衣包裹着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在鼻息间蔓延开来。
“将军还要吃吗?”乔菀笑着,又咬了一颗。
她将整颗含在口中,鼓起一边脸颊,得意地看向赫连时。
赫连时轻笑,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软声道:“故意不肯给我吃?”
“才没有。”乔菀瞪圆眼睛,嘴里嘟嘟囔囔,肩膀因为忍着笑轻轻地耸动。
众人追着烟花而去,赫连时拉着乔菀靠向一边,在巷口阴影处,他抬起她下巴,低头吻向她红润的唇,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追着她口中的甜。
第85章 娶了就不能继续送聘礼吗?我想送菀菀的还有很多
兔子样式的彩灯垂在二人发顶, 北风转动灯盏,乔菀凝视着灯下赫连时侧脸的剪影,他锋利的面上染了一层柔光。
她突然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想问什么?”赫连时双手撑在她腰侧, 用身体替她挡住刺眼的灯光。
“我第一次见将军,觉得将军是一个冷漠, 极不好相处的人,以为将军会像话本子里讲的男人一样,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能徒手掰断重木, 肩能扛鼎, 每日都凶巴巴的。”乔菀说到这,把自己逗笑了, 心虚地不看赫连时的眼。
“原来我在菀菀的眼中,曾经是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赫连时轻呷。
“也没有那么夸张。”乔菀靠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我只是好奇又诧异,将军不喜酗酒, 行为处事如文人君子,还会吹箫奏乐与我听, 一点都不像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阎王将军。”
赫连时唇角微勾, 笑得温柔:“菀菀有没有想过, 我只是对菀菀不一样。”
男人的鼻息扫过乔菀耳边, 酥酥麻麻的,扰得乔菀面上爬了一层红晕, 在影影绰绰的华灯下, 尽数落到赫连时眼底。
“那将军为什么喜欢吃甜的?”乔菀目光落到赫连时唇边沾上的红色糖沫子,伸手替他抹掉。
“因为甜的让人忘记难过, 和菀菀的琴声一样。”
乔菀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小兔,怦怦乱跳,天边的烟花再次绽开,与她如雷的心跳共振。赫连时的吻落在她眉心,她双手轻轻抵着他肩膀两侧,任凭他的气息裹着自己。
赫连时的胸膛离乔菀很近,她窃窃地听着这颗为她跳动的心脏,如同当初在火海中靠在他怀里一样。
乔菀裙边扰动,她低头看去,一只和落雪一般白的小兔子被巨大的烟花轰鸣声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她的绣鞋,企图取暖。
乔菀被突如其来的毛茸茸兔子吸引住视线,她蹲下,手慢慢靠近胆小的兔子。兔子在碰到她手后,轻轻挣扎了一下便乖顺地窝在她手心里取暖。
“菀菀喜欢兔子?”赫连时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兔子背上,给它暖一暖冻僵的身子。
“嗯,从前和姐姐养过一只,但是兔子很快就被母亲炖给哥哥补身子了。”乔菀别过头掩饰住眼中的悲伤,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家了。
也许那不叫家。
小兔子感受到暖意,腿脚灵活了许多,它趴在乔菀的怀中,轻轻蹬了蹬腿,挠着乔菀的手心和手臂。
“菀菀看,它好像认得你。”赫连时不动声色地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语气故作松快。
乔菀低头看向怀中的一团白软,兔子正好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她。
“它好像很喜欢菀菀。”赫连时见乔菀面上寂寞的表情,安慰道。
“它和它确实很像。”乔菀捧着兔子,思绪飘得渺远。
幼时家中贫寒,若说要吃野兔肉充饥,乔菀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年家中有一窝兔子,母亲却有意挑了她最喜欢的小兔子给哥哥补身子。
嘴上说着补身子,转身炖了最幼小的一只兔子。
母亲冷着眉眼,用木筷子敲她拽着兔子的手,厉声呵斥:“你是我们乔家的人,你哥哥将来要光宗耀祖的,你连一只兔子都不肯让给你哥哥,以后怎么舍得将嫁妆给你哥哥!”
飞雪落在乔菀的手背,狠狠地冰了她一下,多年前母亲的木筷子好像又敲回在她手上。
她猛地一缩,兔子险些从她手中滑落,赫连时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手和兔子。
“菀菀,都过去了,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
乔菀愣神,手指嵌入兔子松软的白毛间,痒痒的,温温热热的。
兔子乖顺地舔了舔她手心,翻了个身,将柔软的肚皮朝向乔菀。
“将军,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转世吗?”乔菀紧了紧衣襟,将怀中的兔子揣的更深。
“转世的例子就在菀菀面前。”赫连时说道。
乔菀眼中忽然有了光亮,又听见赫连时道:“你看它,喜欢你喜欢得紧,怎么不算是与你有缘呢?”
“那将军喜欢这只兔子吗,会不会背着我把它炖了?”乔菀警惕地瞧着赫连时,似乎在试探他的心。
“菀菀所喜欢的,我替菀菀寻来都来不及,怎么会忍心把它炖了?”
“那将军抱抱它。”
赫连时笨拙地接过小兔子,把它揽在怀中,像摇刚刚出世的小孩儿的一般,哄着小兔子。
乔菀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一道褶皱被悄悄抚平。
“不知道它也没有主人。”乔菀往手心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心,望着四周。
赫连时与她一道在四周寻着,看见一旁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面前的地上摆着一小碗水。
“老奶奶,这兔子是你养的吗?”赫连时把兔子递过去。
老妇人摆摆手,摇着头说道:“这是只可怜的野兔子,每日都来我这喝水,在墙角扒着野草吃,这几日野草都被吃光了,今早我看见它在对面的扒着雪吃,我想把它抱过来,奈何我老了,走不了湿滑的雪路,才让它在那里冻得发抖,你们若是喜欢呀,便把它带回去好好照料,也算圆了我这个老太婆一桩心愿。”
“好。”乔菀轻声应道,将兔子抱回怀中抚摸着,赫连时则跑到隔壁农家买了一篮子的青菜。
老妇人咯咯笑着,指着赫连时手中的青菜篮子,慈祥着笑道:“小伙子,兔子一口气可吃不了这么多,而且这些放久了不新鲜,兔子吃了身体会坏掉的。”
“老奶奶,这些是给您的。”赫连时蹲在老妇人面前,将篮子中的菜品拨弄给她看。
“这我怎么能收!”老妇人摇着手,执意不肯收下。
乔菀摸着怀中的兔子,目光落在妇人门前泛白的对联上——“丑时春入户,牛年福临门。”
今年是兔年。老奶奶家清苦,两年未换过对联。
“奶奶收下吧,我们很喜欢这只兔子,也算是感恩奶奶替我们照顾它了。”乔菀抱着兔子蹲下,与赫连时一道劝着她。
“好好好,也算是我积德了。我看你们二位身着不俗,想来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老妇人拗不过二人,笑呵呵地接下菜篮子,乔菀趁她不注意,往里面放了几张银票。
赫连时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他也塞了几张。
“我们哪里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乔菀谦虚地笑着。
“我们只是一对夫妻。”赫连时望向乔菀说道。
“夫妻好啊,我与你们二人讲,往这条街走到尽头,那儿有一座鸳鸯桥,可以挂同心锁,以结百年好合。”
赫连时和乔菀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期许。
二人谢过老妇人,踏着月色走向鸳鸯桥。夜色如水,飞雪渐渐消停,烟火散场后,城中的明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冬日严寒,鲜少有恋人相依,在夜晚来鸳鸯桥挂同心锁。
到了鸳鸯桥,乔菀扯了扯赫连时袖口,问道:“将军,我们好像忘记买锁了。”
“菀菀,你猜为什么我今晚特意带你出来?”
赫连时笑起来,眉间染了月色的柔光,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同心锁,月色下,同心锁被赫连时托在手心,上面刻着二人的名字。
刻字铿锵有力,入木三分,是赫连时的字迹。
“将军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乔菀又惊又喜,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刻痕,她很喜欢。
“从到北城准备收复边关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只是那会你还未到北城,我想着,若能打胜战,便自己来这里挂一个,如今你来了,自是要与你一起挂上的。”赫连时拿着红色绳子穿过锁身,打了两个好看的蝴蝶结。
“菀菀说,挂在哪儿好?”赫连时问道。
乔菀抱着兔子,从桥头走到桥尾,又小跑到桥中心,摸着桥上横杆刻着的一个“喜”字,欢喜道:“将军,这儿有个‘喜’字,我们挂在这里如何呢?”
赫连时握着同心锁向她快步跑来,停在她身旁。
“菀菀选的地方自是最好的。”赫连时轻笑,俯身问乔菀,“菀菀可愿与我永结同喜?”
乔菀面色一红,怀中的兔子被她抱着紧了紧,她看着那个“喜”字,又抬眸嗔怪一眼赫连时:“我的意思将军还不明白吗,明知故问。”
“想听菀菀亲口说。”赫连时脸贴着她的脸,手环着她腰身,下巴蹭着她肩膀,撒娇道。
“我我愿意与将军永结同喜。”乔菀脑中一白,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赫连时收紧乔菀的腰身,很是受用她的话。
“菀菀,今夜我们二人,天地为鉴,日月为媒,我与你,永结同心。”赫连时一手环着她腰身,将她抵在怀中,一手慢慢地将同心锁系在桥上。
乔菀见他一只手不方便,将兔子换了单手抱着,腾出一只手拉过同心锁上的红绳一端。
赫连时牵着另外一端,两人颇有默契地将绳子缠绕,交叠,最后打结。
乔菀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红绳,赫连时一面看向怀中乔菀认真的神色,一面轻巧地捻动红绳。
乔菀突然察觉,二人牵着红绳的手指,宛如大婚那日二人相对所牵扯的红花。赫连时说的誓言,也同婚词一般庄重。
“菀菀,我说过会带你看遍十四州的雪景,将它送你做聘礼。”
“可将军已经娶了我呀。”
“娶了就不能继续送聘礼吗?我想送菀菀的还有很多。”
第86章 亲昵
边关十四州, 自北城起,行枫叶城至,道路绵延北部而去, 遇淮水接十二城,苍雪飒飒, 高城耸立。
十日后,边关快速休整, 百业待兴。赫连时带乔菀在淮水暂留几日,城主送了二人一座小小的府邸以供二人休憩。
屋内火炉烧的乔菀脸热, 她推开木窗, 雪松矗立在院中, 飞鸟站在枝头抖落一身雪泥。
冷风灌进屋子,乔菀侧头瞧了一眼忙着换下脏褥子的赫连时, 腿.间有些酸疼,她坐在圆凳上, 揉了揉腿侧。
她目光挪到地上碎成几片的小衣上,脸颊微红。
赫连时捏起碎掉的小衣, 将它攥在手心。
看着赫连时的动作,乔菀忍不住扣了扣手指。
这几日不知道碎了几件小衣了, 她带来的小衣都快不够他挥霍了。
“还有小衣吗?”赫连时拿着碎掉的小衣向她走来, 倒了杯清茶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