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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欢 剥月攻星 21554 字 1天前

第23章 第 23 章

“那边的两个, 宗主叫所有男弟子在主院集合,你们二人速速跟上!”

晏空玄与伐竹从安置清天城的人房屋后方绕出,佯装无事四下闲逛, 被到处通知集合的弟子看到, 招呼着让二人跟上。

“这就来了。”

晏空玄随意应了一句, 与伐竹二人吊在队伍最后慢悠悠地往前走。

“你真不走?”眼看着主院越来越近, 伐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他一句。

“专心排你的队。”晏空玄握住他肩头, 将他身子摆正目视前方。

合欢宗弟子没剩多少, 队伍排的不是很长, 进入院门就看到云卓在挨着清点人数,视线落在队伍最后的晏空玄身上,微微顿了一下,又径自移开,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叮嘱在场弟子。

“待会儿入内,一切依照齐长公子吩咐行动, 过了长公子那关的弟子, 可以自由行动。”

那些个弟子齐齐应“是”。

云卓退后一步与队伍拉开些距离,紧跟着视线就有意无意瞥着晏空玄二人方向。

“咱俩好像被云卓重点关照了。”伐竹压低声音,佯装无事跟晏空玄交谈。

晏空玄抬手拍他肩头莫须有的灰尘,神态自若低声回道:“没抓到把柄之前他不会如何的,放轻松。”

言罢,他扫了一眼圣女院方向,而后不紧不慢的跟着队伍朝前挪腾。

队伍行进速度不快不慢,等晏空玄跟伐竹挪至门口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泛红的月光笼罩在地, 整个宗门像披上一层无缝的绯色薄纱。

飞檐悬挂的红灯笼被晚风吹得左右轻晃,内里豆烛摇曳, 照着晏空玄脚下影子忽长忽短。

“唔——”

离得近了,突然听到屋内传出一声痛苦闷哼,尖锐的刀样突然在伐竹心口刺了一下。

他喉头上下滑动,抬手掩在眉前,遮盖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等面色恢复正常,方才抬头朝窗户上映出的剪影看去。

进门的弟子端立在原地,兀的光芒大盛,紧跟着两条蛇样藤蔓束住四肢,幽蓝的光芒上下扫描,不多时又是一声闷哼,那人颓唐落下手,被人扶着出来。

人从晏空玄与伐竹面前经过,双腿发软,唇色微白,宛若刚从酷刑中解救出来。

“齐长公子在捉拿逃离清天城的恶徒,再过一人就到你们两个了,做好准备。”

云卓近上前来,意有所指的在晏空玄面上扫过,可后者面色仍旧无甚变化,一如既往的松散笑笑,还说了声“多谢师兄提醒”。

“下一个。”里头人嗓音冰冷的唱报。

伐竹前面还有两位,一人掀帘入内,他与晏空玄被云卓盯着踏上门槛,与内屋就隔着一道珠帘,里面发生什么,看的一清二楚。

晏空玄百无聊赖地掀掀眼皮,也朝里扫了一眼。

齐云天跟萧山坐于主位,正前方三步处放着那只漆黑木盒,盖子翻开,里面隐隐有幽蓝光芒跳跃。

他容色不似先前那般冷淡,透着股冷锐的寒气,还有蔑视生灵的孤傲。

等前方人站稳,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轻轻一弹,漆黑木盒内光华涌动,霎时间幻化出两条藤蔓将人紧紧缚住。

盒内有怪异的生物爬出,像一滩生着独眼的烂泥,眸中光芒射出,在那弟子身上来回游走一番,不见异常,又落下脑袋收回藤蔓,重新缩至黑盒内。

齐云天轻哼一声,掌心灵光涌动,隐约可见雷光光芒似小蛇游走,滋滋作响。

翻掌蓦然朝着那弟子拍去,砰的一声带起那弟子痛苦闷哼。

齐云天鹰眼在他身上定定落了三秒,不见有异,方才挥手,继续道:“下一个。”

伐竹前面一人紧张地握了握拳,片刻之后听得齐云天不悦催促,方才提步入内。

眼前再无一人遮挡,伐竹就立在珠帘后,仿佛前面腥风血雨下一秒就会直直扑面而来,而他避无可避。

他回头,不敢吭声,以眼神给晏空玄示意。

藤蔓缚身搜索,甫以噬骨雷掌呼应旧伤,要找出晏空玄来轻而易举。

再加上此地封闭狭小,四下又都是各宗门的人,齐云天早有准备,情况全然不比在清天城时。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晏空玄却不看他,此刻心不在焉望着门外方向,还是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的模样。

“你们几个,随我来,圣女有事唤人帮忙,你、还有你。”

晏空玄立在门前,顺着门框看到不远处离珠在招呼测完的弟子,忽而眉头舒展,在伐竹肩头轻轻一拍,而后扭身踏出门外。

正巧云卓入内,二人在门槛擦肩而过。

“你做什么……”

云卓话未问完,晏空玄就大步跨出门外,旁侧伐竹紧紧抓住他手臂。

“那小子解手去了,师兄我有点紧张,你能不能先上?”

*

外头月色更加乌沉,血色月光照在地面,如同发酵的沼泽地,人行在其上也有些醉酒感晃悠。

离珠在前面紧步带路,那些个男弟子一脸发懵,问离珠圣女有什么事相帮,离珠只含糊其辞,说等到了就知道了。

晏空玄吊在队伍最后,目光穿过竹影瞳瞳,依稀瞧见屋檐挂着的红灯笼下,两道影子相对而立。

一人身穿大红喜袍,另一人清粉素雅,却是萧长风与苏叶。

红烛光影幽幽,照在二人面上影影绰绰,缠绕在二人周身的氛围说不清道不明。

晏空玄望着这一幕,黑眉舒展,神情更加泰然自若,随手摘了路边还未完全开放的花苞,在指尖搓捻着把玩。

这头儿队伍慢悠悠行过,那头萧长风余光瞥见朝这方望来。

只瞧见队伍的尾巴,男人懒散似出来游玩的身形,仅两个呼吸就没入拐角。

他顺着队伍行进方向望去,竟好似是圣女院……

神游之际旁侧苏叶轻唤:“长风?”

他回过神来,苏叶又凑上前一步问:“你怎么了?”

“没事,方才想事情稍微出神。”

苏叶又观摩他眉眼,随后落在他身上喜袍:“今夜洞房花烛,你不去……怎么在这里?”

跟苏叶也有年少的情义在,更甚至,苏叶算得上他在合欢宗的朋友,有些话不能跟同门弟子说的,跟朋友尚且可说起一二。

他垂下眼睫负手其后,看着被月光照出的竹叶影子:“这婚姻非我所愿,自也非她所愿,心不同?如何洞房花烛?更何况……”

更何况他已决意走无情道,如今也只差最后一小步。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方才跟她说,我心已另有所属……”

苏叶呼吸微微一滞,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禁跟着收紧。

想问他答案,眼下又怕知道这答案。

万般好奇疑惑最终压在心底,随着闷热的晚风飞掠远走。

风晃荡着挂在屋檐的红绸,“嗒”的一声,有只红灯笼挂的不牢靠,重重摔落在地,而后燃烧起来。

火团眨眼变大,没多久烧得只剩骨架,内里那点豆烛还在风中苟延残喘。

玉纤凝斜倚在床榻,一手紧攥成拳压在小腹,额上汗珠涔涔,浸透鬓边发丝,直黏连在发白的面上,最后在尖尖的下巴上聚成一滴,坠落在被褥,被吸纳了去,洇开一团深色。

小腹好似有困兽挣扎,指爪利齿嵌入她的血肉,要将她生生撕裂开来。

又有万千海水决堤,压迫着即将撕开的伤口,一波又一波的拍击。

每拍一下,玉纤凝就觉伤口被生生撕裂一寸,能清晰感受到皮开肉绽的过程。

外头灯笼落地轻响,她从痛苦中恍惚回神,扭头望向窗口,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颈子,连着清晰精致的锁骨。

窗外更加暗了,还不见离珠身影。

刺痛再次席卷而来,她蜷紧身子扣住小腹,如同被丢上岸即将渴死的鱼,张口拼命喘息。

终于,外头急促脚步声靠近。

“你们在这儿稍候,我去禀过圣女再进来。”

脚步声顿了顿,又再次朝内靠近。

珠帘叮当相撞,玉纤凝虚弱抬起眼,见离珠已然近到床前。

见玉纤凝这副模样,来不及多说,先给她渡了几分灵力,暂且压制住疼痛,以免在哪些男弟子面前失仪,被察觉到什么。

“圣女,还能行吗?”灵力渡完,离珠压低声音问。

玉纤凝点点头,撑着身子斜倚在床头,“叫他们进来之后,记得按我说的去做,万不可有闪失。”

离珠犹豫片刻,还想问她当真要这么做,又见她此刻虚弱模样,而萧长风不知所踪,当下起身拨开珠帘传唤。

“进来吧。”

在外等候的人还碍着规矩束缚,迟了许多,才有人陆陆续续入内。

来的人并不多,两手之数,全都是在宗门修为排得上号的。

这屋子本来宽敞,如今多了这些人瞬间逼仄起来。

独属于女子的馨香在空气中随着香烛四散开来,是甜中带着点微微苦涩,像是某种药材味道,又似是某种花。

稍微抬眼,就瞧见前方红烛纱帐,有女子身形斜倚榻前,身子婀娜起伏,吐气如兰。

薄幔遮掩,具体看不真切,更有种云山雾绕的虚幻美感,旖旎缱绻,叫人遐想翩翩。

只一眼,那些个男修似被施了定身术,僵了片刻后又蓦然回过神来,面色涨红的飞快低垂下头,不敢再抬眼冒犯半分。

晏空玄就落在众人身后,神态自若,屈着一条长腿靠在门框上,手中搓捻把玩着一颗玉石骰子。

见众人这副鸵鸟模样,勾唇轻嗤一笑,将骰子抛上虚空,再稳稳接住,摊开掌心,露出殷红的六点,黑眉轻扬。

等了许久不见玉纤凝发话,那些个男修有些站不住了,话音惶恐:“敢问圣女召我等前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少宗主的新婚之夜,本人不在,他们这些男修却出现在人家妻子面前,传到萧长风耳里,后果不难想象。

眼前这美人乡,眼下对于他们而言,却无异于狼巢虎穴,就连脚下地板也要化为烫脚的岩浆池。

玉纤凝不回话,在纱幔后看着众人,目光在他们面上挨着扫过,打量、挑选、犹豫。

还是不闻玉纤凝回话,不待有人再开口,晏空玄收起把玩的骰子站直身,“圣女若是没什么事,我等就先告辞了,乏累一天,要歇息了。”

脚下将转,那纱幔后久久不动的人影在此刻终于有了动作。

白生生的素手从纱幔后探出,宛若玉石通体打磨,莹莹润润泛着光泽,令人呼吸都慢了半拍。

修长指尖点向某处,略微虚弱的轻柔嗓音紧跟着响起。

“你…留下。”

没人听出来她话音异常,只觉柔软鸿毛在心尖上扫过,短暂忘记了寻日里对玉纤凝的不满之处,直愣愣看着那只手,齐齐循着那方向转头,最终落在门前要走的晏空玄身上。

人已选定,立在旁侧的离珠吁出口气,对着其余人道:“剩下的人请随我来。”

那些人脚步慢吞,似疑惑玉纤凝此举是何意,又似乎是在留恋什么,但最终还是不想被未来宗主误会,跟随离珠前后出了里屋。

离珠站在门口,旁边摆着倒好的一溜茶水,上前一人便递上一碗,说一声“辛苦了”。

那些人云里雾里,茫然地接过茶水饮下。

离珠神色一正:“今夜你们来帮圣女搬了东西,辛苦了,请各位回去歇息吧。”

那些男修两眼瞳孔涣散,口中含糊应了一声,游魂一般朝着拱月门四散离开。

做完这一切,离珠反手关上门,复又深看了眼亮着烛光的窗,随即快步行至拱月门前守着。

烛光晃眼,将男人身形照在墙壁拉的颀长,他也不开口,就立在珠帘下,伸出一根食指拨弄珠子玩,听着叮当脆响。

玉纤凝才将被离珠用灵力短暂压制下去的反噬又开始隐隐探头。

她终是耐不住,先开了口:“知道我留下你是为何?”

晏空玄指尖绕了珠帘偏头看她:“我该知道吗?”

他黑眸倒映两点明亮烛光,眼底更深处隐着笑意,玉纤凝看的清清楚楚。

他是装的,他要她亲口说出来。

这个节骨眼,玉纤凝也不再绷着,直截了当:“我封体已到极限,今日需有人助我一臂之力,冲破秘术阵法。”

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晏空玄松开指尖的珠帘,双手环在胸前,仍然没有上前的意思。

“所以,我被选定了?”他眼底笑意更加深邃,“圣女知道自己引来的是什么人吗?”

“知道,却又不知道。”

只是从齐云天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不能拿这三言两语就当做衡量他的标准。

反噬的痛楚如潮水逐渐漫上,她强自忍着:“我只问你一句,合欢宗少主名义上的妻子,又有四方虎视眈眈,若我要你今夜留下,你可敢应?”

烛火不知被从哪儿溢进来的风吹得左右陡然一晃,晏空玄面上跟着阴影交替,看不清眼底神情。

屋内静谧非常,只闻烛火噼啪声,还有二人不知有意无意屏住的轻吸声。

片刻,晏空玄松开双臂,大喇喇朝她踏来。

“你知我在清天城做了何事,还敢引我前来,你敢说,我又有何不敢应?”

话音毕,人已近在床前。

束着箭袖的手抬起,将遮在她面前的薄纱撩起,露出她此刻真容。

汗湿淋漓,两眼因隐忍痛楚不似往日清明,眸色迷离。

呼吸是克制痛苦的轻喘,胸口跟着略微起伏,肩头衣袖滑落,可见一片旖旎风光。

晏空玄掀开袍角,一步踏上台阶,手肘压在膝上略微前倾身子看她,“从前夺过物,不曾抢过人,今日做了,无非多点新鲜罢了。”

他噙笑眸底亮起两点锐芒,勾唇笑着,虽还似往常,但今日却透出几分侵略性。

像不经意间露出点伪装破绽,隐藏的獠牙在面具下一掠而过。

玉纤凝五指逐渐收紧,攥起一把床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开始吧、”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将先前那蕴灵丹取出服下,示意晏空玄坐在她对面。

可男人不动,只看了眼她完好的衣服:“我记得同修破体,第一步不是这样。”

“不同修,”她收回视线不看男人,“神交亦可。”

“神交?”晏空玄嗤笑一声,右手落下纱帐起身,“齐云天正在外面搜查我,我正巧这会儿离开,无疑嫌疑最大。”

他舌尖舔过发干的唇,似笑非笑看着纱幔后的倩影:“圣女,我这人讲究高风险高回报,冒着生命危险故意入你的局,只是神交可不足够……”

其实到这儿也可,但他这个人素来不介意从送到嘴边的猎物身上再多扯下块肉来。还有一点便是,他不确定只是神交能否解他身上噬骨雷掌痕迹。

缘由诸多,将内心深处存在的另一丝想法心安理得的掩埋。

他似循循善诱猎物进陷阱的狡狼,继续说道:“若圣女以助我躲避清天城为由,抵消这助你一臂之力,那恐怕不能,先前我说过,圣女欠我一次,我大可不帮圣女度过封体反噬,也可以让圣女无条件帮我渡过搜查。”

玉纤凝说不上话来。

确实如他所言,她先前认下的情,得还,但同修……

晏空玄眯起狭长黑眸,放下最重的饵:“八重锁灵咒,圣女想解吗?”

“你有办法?”玉纤凝朝他看来。

晏空玄重新掀开帘帐,朝她伸手,手背轻点过她面颊,柔软细腻,他顺势撩袍落座,垂眼看她撑在床榻上的手。

指甲修剪的很圆润,十指尖尖,莹白玉色。

这只手,先前在他面前,跟萧长风紧紧相扣。

“圣女应当已经察觉,与我同在一处,心性就会有所起伏,我能不能解,你说呢?”

他抬头,黑眸直望入玉纤凝的眼底。

玉纤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又斜觑了一眼她的小腹,笑声说:“更何况,据我所知,神交也只能压制一时,圣女打算我走之后,再换一个人神交?这合欢宗内,还有第二人敢应吗?”

玉纤凝自然想有第二人敢应,方才让离珠叫那些人来,就是为了试探。

她知道,无论如何,晏空玄是否真的如齐云天所言,他都不是最佳选择。

但偏偏,没有其他人选。

心中百番纠结过,反噬再次腾起。

玉纤凝眼中光芒一定,应声:“好。”

她扭头看他,目光坚定:“告诉我破解之法。”

晏空玄眼底映着烛光跳跃,牵起她曾跟萧长风紧扣的手,五指反插.入她指缝与她十指牢牢相扣,引着她落在他胸口衣领交叠处:“自然,最优服务,直至你八重锁灵咒全解……”

合欢宗的荒诞玉纤凝自然有所听闻,对这些事并不视若猛虎,只是头一回,又偏偏对方是她不知深浅的晏空玄,有些举棋不定。

手指试探的进入他衣领,微凉的指腹触碰到他滚烫肌肤刹那,触电似的要缩回,却被男人死死按在胸口进出不得。

他眼底烛光退却,瞳孔是更深幽的黑,两眼锁定她,倒映她眉眼,喷吐出的呼吸逐渐灼热。

“希望圣女,也能让我这合作伙伴今夜愉快……”

狩猎游戏拉开帷幕,自然是再无退路。

猎物发起反击,意图发泄撕咬一番,餍足的狼却只是闭目假寐,享受那带不来一丝伤害的攻击,待到腻烦,又或者觉得差不多够了,便顷刻翻转局势,轻而易举将猎物倾轧。

剥皮拆骨,在鲜美中逐渐疯狂,几欲将之敲骨吸髓,丁点不留。

烛火噼啪,狠狠摇曳。

豆烛忽而回正,照在齐云天眉眼。暖色的烛火竟分毫暖不化他眼底积聚起来的霜雪。

“全宗门男弟子都在这儿了,确定吗?萧宗主?”他并不回头看萧山,只目光在那些弟子面上一一扫过。

“确定,”萧山说,“长公子有令,我这宗门弟子无有不从,绝不敢欺瞒。”

齐云天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站起身朝着那些弟子踱去,挨着在其面上扫过。

“不对,应当还少了一人。”

“不知少了哪位?”

齐云天负手转身凝着萧山:“你那位说我送来的礼物‘朴实无华’的徒弟。”

人群中伐竹心砰的跳空。

早说让那小子别招摇,这下好了,被齐云天记下了。

萧山立马回头:“云卓,他人呢?”

云卓双手抱拳一礼:“方才还在这儿,说去解手了,但是现在还没回来。”

“那还不快去找!”

“是!”

云卓手一挥,门下弟子分成几队,当即四散开来。

齐云天跟着抬手,随行之人朝四面八方探去。

“萧宗主,此子凶恶,我帮着一起找,不介意吧?”

虎落平阳,哪儿有介意的能耐。

萧山笑了笑。

不多时,搜寻之人尽数撤回禀报,没有找到晏空玄。

“你们可仔细搜了?”齐云天沉声问。

“前院、后院、男女弟子院、各个客房、库房、藏书阁,都搜了,没有。”

齐云天沉吟片刻,忽而抬头,“不,还有一个地方没搜。”

“什么地方?”

“圣、女、院。”

火光如长龙快速蜿蜒前行,直指圣女院。

准备去修灵院悄然闭关的萧长风见此一幕,脚步倏然顿住,直直上前拦住齐云天去路。

“长公子这是作甚?”

齐云天回:“清天城的贼人逃窜,本公子正要去拿,还请少宗主让开,人跑了,恐对合欢宗不利。”

“捉拿贼人自然可以,但我见长公子去的方向,乃我妻子院落所在。”

“整个合欢宗上下,就只有圣女院没搜,恶徒凶险,我也是为圣女着想,少宗主,我等堂而皇之进去确有不妥,既然你在,不若你去代我等查探一番?”

萧长风犹豫一二,还是应下。

屋内翻红浪,一派旖旎缱绻。

如若乘舟海上,起起伏伏,浪涛涌落,不闻窗外事,不知今夕是何年。

窗外一线火光近了,有人影轻声缓步踏上台阶,抬手叩上门扉。

第24章 第 24 章

轻轻两声叩, 仿佛惊扰了屋内暖色的烛,猛地摇曳一瞬回正,而后安静长明。

四下静谧无声, 只能听到门口叩门人的呼吸, 以及身后不远处的火把燃烧的熊熊声。

“唔——”

萧长风本以为屋内无人, 正欲退下台阶, 却兀的听到内里传出一声压抑的痛苦轻吟, 脚步倏然站定。

“纤凝?”

屋内又是哗啦一声, 萧长风神情微肃, 当下直接推门闯入。

冷风霎时灌入屋内,几点豆烛仿佛要被风折断腰身狠狠一曳,半晌才又重新徐徐燃烧。

“纤凝?”

水声哗啦,萧长风循声望去,却见里间珠帘下,玉纤凝正赤身浸泡浴桶之中。

烟雾缭绕, 烛火通明, 将她玉色肌肤镀上淡淡的金。

四目相对,玉纤凝当即惊呼一声抱臂扭身,湿透的长发披散在背,将玲珑曲线大半遮掩。

许是被吓到了,呼吸些微急促,墨发下露出一只耳粉的透红。

幽香入鼻,萧长风瞳孔骤然紧缩,片刻怔愣之后回头, 急忙背转过身开口解释。

“长公子说有贼人流窜, 四下都查验过了,只差圣女院……我方才敲过门了, 听你呼声还以为……抱歉,是我唐突了。”他语速极快,有不易察觉的慌乱。

“无事,”玉纤凝仍旧背转身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攀在浴桶边缘,没入水中的发丝随水波来回拂动,这会儿语调才稍见平稳,“我方才不小心磕到了,并没有见什么贼人……”

她顿了顿又道:“你等我穿好衣服,可再进来仔细查验。”

“不用了,没有什么贼人,我自去跟长公子说。”

他目光不敢半分斜视,昂首阔步而出,竟是比第一次离去还要迅速。

跨出门槛之后,还不忘又垂首回头将门仔细关好,自然也是眼观鼻口观心。

等着脚步声远去,再无动静,玉纤凝方才试探回头。

不见有人,门也关着,她飞快斜瞥向对面帘帐后阖开的窗,被风吹得晃悠吱嘎作响,残留的薄荷味也在风中逐渐弥散趋淡。

她紧绷的肩头缓缓舒展,捂在胸前的手也顿时失了气力滑落,指尖不小心碰触到某处,痛的她轻嘶一声,娥眉跟着皱起。

垂眸看不清伤处,手臂便拨开漂浮水面的花瓣,在晃动的水波中看到她白玉般的上身,左侧锁骨下方有个很清晰、很深刻的齿痕。

白璧微瑕,像是印记。

犬齿部分痕迹尤其深,渗出丝丝血色,被水汽洇开,仿佛在伤口洒了盐,蛰痛无比。

位置不偏不倚,恰好是她穿衣齐胸处,粗略扫一眼或许无法察觉,但若稍微留意,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玉纤凝也不知晏空玄好端端的突然发什么疯,许是被敲门声打断有些不悦。

咬的重,也不捂她的唇,就任由她自己隐忍或者直接叫出来,而后不疾不徐、游刃有余的在萧长风开门同时推窗抽身离去。

“……疯子。”她捂着胸前伤处,口中低啐一声。

*

“如何?”

外头火把连成一线,火光在齐云天等人面上跳跃。

他直视迎面走来的萧长风,问道。

萧长风脚下步伐略微虚浮,目光无焦距,定在齐云天面前三步处停下,抿唇静默着。

“少宗主?”

齐云天拔高音调,萧长风这才如梦初醒,与他对视一眼而后摇头。

“屋内只纤凝一人,没有长公子说的什么贼人。”

“当真?”齐云天显然不信。

“长公子是不信?”

“只是怕少宗主心不在焉,错过了蛛丝马迹。”

萧长风眉眼温度跟着冷却:“所以呢?长公子莫不是要亲自进家妻屋内查验一番?”

齐云天负手而立不言语,浑然不避让他视线。

虽什么都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萧长风眉头压下,眼底隐着料峭寒霜,单出一只手:“家妻将才沐浴准备歇息了,长公子请回。”

齐云天定在原地不动,视线在萧长风面上打量审视,不过须臾,视线从他肩头越过,朝圣女院亮着灯烛的窗户望去,脚下欲行。

萧长风顺势落了一只手,红绸广袖下五指暗酝灵力。

绯域灼热的晚风这会儿突然吹得急了。

“人呢?还查不查了?不查的话我可回去就寝了,忙着为少主筹备婚礼,我整整两日没好好睡觉了……”

墙那头,远远地传来男人乏困慵懒的嗓音。

伐竹高悬的心骤然落下,抬手拍了拍胸脯,看一旁云卓还未回神,顺势扯他衣袖:“师兄,那浑小子解手回来了。”

齐云天抬起的脚落回原地,瞥了眼院落,复又看向萧长风:“洞房花烛夜,少宗主好好享受,我就不打扰了。”

拂袖转身,带走一行队伍。

脚步声踢踏,火龙蜿蜒远去,宛若活水注入死潭,冲散一派紧绷死气。

*

主院只有四下飞檐的灯笼照着,一束束红光排列,将夜幕分割开来。

晏空玄就站在最中央的灯笼下,斜倚在漆红圆柱上,看着地面几乎缩在脚下的影子出神。

半晌,许是过于无聊,他站直身子活动了下筋骨,仍不见有人前来,就往弟子院方向行去。

门口火光倏然大亮,齐云天在左右簇拥下大步跨过门槛。

晏空玄舒展眉头:“我还道没人来了,正要回去……”

“歇息”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见齐云天蓦然出手,一道雷光闪烁的掌风朝他胸口拍来。

电光滋啦作响,晏空玄眼疾身快,原地一个鹞子翻身将掌风灵活躲过。

掌风不止,啪的声击中他身后门框,留下道烧焦的五指印。

“给我拿下!”齐云天陡然低喝。

左右人如潮水围拢而来,将晏空玄困于正中。伐竹生怕他再闹出事端,要上前相助,却被齐云天的人堵在包围圈外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着急。

幸好,这回晏空玄没有发作,扫了眼四下,看着齐云天。

“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齐长公子这是当真一点也不把合欢宗放在眼里啊。”

“拿下。”齐云天不与他废话,冷声重复了两个字。

晏空玄丝毫不反抗,任由左右将他钳住,扭送至屋内。

漆黑的木盒再次开启,蛇样的藤蔓将晏空玄手脚紧紧缚住,幽蓝微光在他全身笼罩。

一遍、两遍……三遍,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晏空玄转动酸胀的手腕催促:“好了没?怎么其他师兄弟不见得查这么久?”

他被束缚的紧了,开始尝试挣扎,腰身挂着的羊脂玉佩随着他动作晃荡。

齐云天定定看着,忽而提步上前,抬手摄住他下颌,在指尖左右转动打量。

转回正面,换来晏空玄露齿一笑:“长公子,我知道你们清天城可能有不一样的爱好,可我修合欢道,只喜欢女人。”

齐云天眉心一拧,厌恶光芒自眼底掠过,当下撒手,目光从他面上下移,落至腰间晃荡的玉佩,顺手将之拾起,握在掌心把玩。

玉质地温润,是块绝佳的玉,只是中间镂空,好似里面另有玄机……

“别动我的玉!”

方才还一脸稀松的晏空玄脸色倏然一变,齐云天睨着他,在他注视下掌心酝起灵力用力一握,啪的声,玉佩在他手心化为齑粉簌簌落地。

晏空玄见状吹了声口哨,揶揄地看着齐云天:“弄坏了,就算你是长公子也是要赔的,至少得这个数。”

被藤蔓束缚的手艰难地比划了下,看的齐云天脸上铁青,手中重新酝起噬骨雷掌照着他胸口直直拍下。

藤蔓束缚着他避无可避,强劲的冲击力震得晏空玄气血翻腾,但并无其他变故发生。

“怎么可能?”

他咬牙生生咽下喉头血气,看齐云天诧异又不敢置信的脸,唇角勾起讥讽:“这一掌,也是要赔的……”

“既心中无鬼,方才你躲什么,又跑什么?”

藤蔓收回,晏空玄抬手随意在唇角擦过:“跑?不过人有三急罢了,再者,谁愿意平白挨一掌?长公子愿意吗?”

齐云天深看他一眼:“玉,明日来我住所领,再赠你几瓶伤药便是。”

*

旁人的新婚夜锣鼓喧天,推杯换盏,分外热闹。

玉纤凝的新婚夜也很热闹,只不过是剑拔弩张的那种。

看着原本应该离开,却又重新出现在面前的萧长风,玉纤凝不着痕迹地抬手遮住胸口齿痕。

“你……怎么回来了?”

萧长风坐在圆桌前,两眼望着门口方向,目不斜视回着她话。

“齐云天的人在外面,今夜我怕是要在这儿叨扰一晚,以免露出端倪。”

玉纤凝哦了一声,又往床榻里靠了靠,跟他拉开距离,以免胸口印记被他不经意间看到。

“你若累了,就先歇息吧,”他坐的笔直,君子端方,“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绝不越雷池半步。”

言罢,似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索性闭上两眼。

玉纤凝也确实乏累了,忙碌一天,又才与晏空玄同修破体,此刻体力到了极限。

看萧长风确实没有要动的意思,便落下纱幔,轻手轻脚地褪去衣裙,小心翼翼缩入锦被中。

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但闭目久了,听觉被无限放大,沙沙的落衣声,女子刻意放轻的呼吸,以及唇瓣张启吞咽的水声,都在他黑漆漆的视野中自动形成画面。

画面的女子,全都是方才误闯进来瞧见的她沐浴身形。

还未完全稳当的无情道心,好似震颤了……

他放在膝上的手越发紧握,额上沁出汗丝,深吸口气运起灵力平息心湖。

叩叩叩——

门外冷不防响起敲门声,萧长风睁眼,瞧见落在门上的剪影依稀是个男子身形。

第25章 第 25 章

萧长风下意识看了眼床榻方向。

玉纤凝像是睡着了, 背对着他,身形如秀山婀娜,呼吸均匀。

他放轻脚步行至门前, 小心翼翼拉开门。

淡朱色的月光率先进入, 照亮他眉眼, 还有额上沁出的点点汗丝。

他看清来人轻微蹙眉:“观棋?什么事?”

观棋躬身一礼, 待要答话, 却被他抬手止住, 回头又望了眼床榻方向。

床上躺着的人儿照旧, 没有被惊扰的痕迹。

萧长风这才松开观棋让其继续。

这一打岔,观棋脑海中正事耽搁,反倒瞧见他额上汗丝,问道:“少主今日怎的起了热?”

萧长风眼底掠过一分不自然:“有些闷燥,无事。”

观棋又疑:“圣女的屋子都是铺了寒玉的,怎会闷燥?”

他脸色越发严肃:“少主可是生了疾?”

萧长风沉眸冷了声:“观棋。”

“……不语。”

“说正事。”

观棋冲着他急忙一礼:“苏叶师姐说少主有东西落在她那, 要少主过去取。”

“苏叶?”

“是。”

萧长风抿了唇。他确实跟苏叶见过面, 但落了东西却印象全无。

不由得又看了眼屋内床榻方向。

虽他先前说了各不相干的话,但毕竟二人是名义上的夫妻,今夜他至少应当什么都不做,留在这里装装样子。

张口想推拒,却又兀的想起方才在这屋中何等难熬,非得动用灵力才能使心清目明。

他无情道根基还未完全稳当,不能出现丝毫漏隙,否则将功亏一篑。

沉吟片刻, 他背转过身将门轻缓关上, 吩咐观棋将清天城的暗哨引开,独身去寻苏叶。

他前脚刚走, 躺在床榻上的玉纤凝后脚睁开两眼。

乌色的眸在黑暗中黑白分明,哪儿有半点困倦混沌。她压根没有睡着。

许是破体灵力在四肢百骸散开流动的原因,她将二人在门口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也听的一清二楚。

苏叶让他去寻落下的东西。

他二人方才在一起。

苏叶现在又唤他,他便又去了。

胸口好像有什么往下沉了沉,略微发闷,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

她翻了个身想缓解这种微妙,却突然感觉脖颈处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伸手去摸索,竟取出来一块方形物件。

黑暗中看不清它模样,玉纤凝手从锦被中探出,借着窗口洒入的点点月芒观摩。

绒蓝色的……玉。

上面雕刻着古朴繁复的符篆,在幽光下折射着诡异的光泽。

她分明不记得屋内有这么个物件,也是头一次见这东西,但看到上面篆刻的符篆时,脑海中竟自然读了出来。

“灵……”

光线实在不好,她只看清一个字便瞧不见其他,索性赤着脚走下床榻,欠身将方才吹熄的红烛重新点燃。

火光幽幽燃起,暖色的火光驱散她眉眼昏暗,将她赤色的肚兜镀上一层浅金。

窈窕的影子被映在墙上,随着豆烛晃动而闪烁,影子再次稳定,后方却凭空多了道更颀长的黑影,高束着马尾,朝她身后悄然靠近。

如被盯上的猎物,她毫无觉察身后靠近的猎手,对着灯烛继续研究上面篆刻的纹路。

眼前豆烛轻微抖动,她鼻尖嗅到若有似无的薄荷清香,余光稍瞥,看到墙壁上投射出正在朝她靠拢的另一道影子。

身后一烫,贴上结实温热的胸膛,那人的手灵蛇般圈住她的腰肢,另外一手顺着她纤细手臂攀上,将她握着方形玉佩的手一并包裹。

“这个是我落下的……”

他指尖灵活,游鱼似的从玉纤凝掌心穿入,将那块方形玉转到手中,却不肯就此离开,握着玉的修长手指又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撑在她面前的桌案上,从她身后笼着她,将她困于自身与桌案之间。

看似没有禁锢的“牢笼”,但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他微微前倾身子,下颌抵在她清瘦的肩上,鼻尖轻轻摩挲她细腻的颈子,嗅她身上散发出来似花似叶的香气,口中低声喃喃:“这个也是我的……”

他喷拂的鼻息温热,落在她颈间似绒羽扫过,很痒,激起几颗细小的粟米粒。

玉纤凝偏头躲避他的呼吸,烛光在她侧脸上明明灭灭。

“只是合作关系,你不也说了自己是合作伙伴?”

话说完,顺势将他压在桌案上的手拂开,趁机逃出他长臂下的牢笼。

晏空玄丝毫没有被点正关系的懊恼,观摩了眼手中方形玉,随意将之收入怀中,黑眸映着两点跳跃烛火,跟着她随行而动。

“我说了吗?”

“自然。”

“我怎么不记得?”看她转回床榻,他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跟着,时而撩起她一缕秀发,凑在鼻尖轻嗅,“那我是何时何地说的?不若圣女提醒我一二?”

“你……”

玉纤凝将要回话,却兀的想起他说这话的时间地点,滚到嘴边的话倏然滞住,一回头,撞入他笑吟吟的黑眸,才觉又被他戏谑。

她美目怒视于他,面颊却径自攀上淡粉,一路延伸至脖颈,将圣女的威慑力自然淡去七分。

“没空与你在这儿贫嘴,先前说好的,告诉我解咒之法。”

“解咒之法,我还以为圣女已经感知到自己的变化,知晓是什么办法了呢。”

玉纤凝抽回被他握在掌心把玩的发丝:“我不知道,还请直说。”

心头又被他挑起火,但奈何今夜特殊,她亦不知萧长风是否会去而复返,尽力的压低声音与他分辨。

“办法就是……”

晏空玄提步上前,步伐缓慢,每踏出一步,便迫的玉纤凝退后一步,直至她膝弯已然抵上床榻,再无处可退。

好似只是将猎物逼入困境还不够,要将之逼入死境才行。他仍然不停,直至脚下白色软靴与她赤着的足并行,她撑不住仰坐在榻上,他方才眉眼舒展,双手撑在她左右。

“……像我们刚才那样。”

“我如何信你?怕不是你想借我提升修为的理由?”

玉纤凝直直迎着他视线,倔强地撑起身子。

“真与否,你尝试沉入识海探探不就知道了?”

他笑凝着她,也并不着急动手,耐心等待着,像观望在自己领地嬉戏的猎物。

原先没有灵力,沉入识海这等事她做不到,只会在因缘际会受到某种刺激,被阴差阳错拉入其中。

现在仔细想想,她封体的时间在女修中最长,其实并非是因为她是圣女,也并非萧长风有意延缓婚期,而是给她下咒之人,想在她灵魄完全消泯之后,再让她破体疏通灵力,那时她便完全沦为傀儡为他所用。

而今她在破体前察觉,事情也开始有所转机。

玉纤凝还不太熟练地沉入识海,四下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如同上次坠入的深海。

来过一次的地方,又是她的识海,玉纤凝并不觉得这漆黑一片十分可怖,慢慢地、沉稳地往下潜,直至看到一缕微弱的光,好似海洋中的裂隙,她顺势循着那光源飘游。

光芒隐在蒲扇宽的海藻之中,影影绰绰,她一路分花拂柳深入,终于停在那微光之前。

那如萤火的光芒,是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准确的来说,是她的灵魄。

与她一般无二的眉眼,不同的是她身上有温度、有色彩,而她的灵魄已然与漆黑的海水融为一体,似暗淡的水墨画,只心口处还亮着萤火微光,像烛火即将熄灭,灯芯那一点红。

海水冲来,海藻朝左右歪斜而去,露出八根手臂粗的铁索,穿透缠绕在灵魄四肢,另一头深深没入礁石深处,探不到底。

忽而,她心口那点微光跳跃,握着凤羽剑的右手似乎动了,有簌簌尘埃随着海水漂流四散。

玉纤凝心口跟着一跳,双眼蓦地睁开。

眼前是男人放大的俊脸,沉黑的眸子倒映着她娇颜。

“如何?”他视线锁定在她面上。

玉纤凝喉头滑动了下。

虽不想承认,但确实如他所言。

她静默不语,晏空玄却早已猜出答案,撑在她左右的手轻轻用力便直起身与她拉开距离,慢条斯理整着箭袖褶皱。

“若圣女不想继续,那今夜就到此为止,夜深了,我也回去歇息了。”

言罢当真转身迈步,又朝着窗户方向踏去。

这男人,总是不肯好好走正门。

但以他二人目前的关系,他确实只方便翻墙过窗。

他行出一步,感觉身后衣角传来不正不重的拉扯感,偏头回眸,见玉纤凝贝齿轻咬朱唇,两指捏着他一片衣角,也不知是否是红烛的原因,半边面庞有霞云散开。

“圣女这是何意?”

这种时候他非要装傻,逼得她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

玉纤凝心知肚明,眼底恨恨:“留下,继续。”

“好,”他言笑晏晏,浑然没有欺负人的自觉、

朝玉纤凝伸出手,后者心不甘情不愿的搭在他掌心,任由他指腹摩挲。

“如圣女所说,咱们既是合作关系,今夜我又在圣女需要的前提留下,他日我若需要圣女留下,圣女该如何?”

又是循循善诱的姿态。

玉纤凝知道他想让她如何回答:“你如我意,我遂你愿。”

“很好。”

再不磋磨,也不引着她先来挑.逗,他提膝压在床榻边缘,反手拉上帘帐,褪去白玉腰带,宽阔的背将她拢在一片旖旎之中。

玉纤凝看到他胸口掌印,抬眸睨他:“只方才一会儿,你就又添新伤,我该说你是天生挨刀的命吗?”

“这不来请圣女为我疗伤来了?”晏空玄俯下身想吻她的唇,被她偏头避开,这一吻就落在她脸颊。

他也不恼,好似吻在哪里都一样:“挨刀的命?不敢苟同,这一掌,我是要还回去的……”

床头烛火摇晃,春色开始蔓延。

他身上沁出薄汗来,哑声问:“方才那位在屋中,呆在什么位置?可有到榻前来?”

玉纤凝绷紧身子,双手陷入他后背紧实的肉中:“不在……”

晏空玄忽而轻声笑出,指腹抚过他留在她胸口的杰作,似自言自语:“很好。”

“还不运转灵力?!”

看着迟迟不入主题的男人,玉纤凝话音染上几分火气。

“这就来……”

屋内红烛幽幽,外面热风徐徐。

萧长风依观棋所言前去苏叶所在的院落。

苏叶是贾青黛从小带到大的,在宗门之中地位待遇不输玉纤凝,不与女修们同住,单独一个院落。

他来时,屋内烛火还亮着,有人影依在窗前,似在饮茶。

迟疑了下,他还是抬手叩响门扉。

叩的轻响,窗户上的剪影微顿,复又重新支着额头一动不动。

萧长风便又叩了一下,顺带唤道:“苏叶。”

清晰的声音,屋内人定了三秒忽而起身朝门口大步踱来。

门吱嘎开启,萧长风还未看清苏叶模样,先嗅到一股淡淡酒气。

“你在饮酒?”他诧异。

苏叶平时瞧着一板一眼,不料她竟是会饮酒的。

酒精的作用下,苏叶眼尾微红,双目迷离,但尚且清明。

抬手掩了掩唇,她“嗯”了一声:“方才我又见你回圣女院了,这会儿,你怎么来了?”

萧长风也切回正题:“观棋说你让我来取落下的东西。”

“落下的东西?”苏叶眼底升起迷茫,“我并没有说啊……”

“你没有?”萧长风黑眉蹙起,沉吟片刻调转过头,“我回去问问观棋,是谁与他说的。”

第26章 第 26 章

“等等。”

萧长风顿住脚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苏叶从房中迈出, 淡朱色月华落满她面庞,配着微醺后的淡粉,低眉垂眼之间, 恍若海棠花徐徐绽放。

“长风是听到我唤你……所以前来的吗?”

萧长风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他虽是顺势而来, 但就结果来看, 确实是她唤了他, 他前来的。

“嗯。”

苏叶定定看着他, 忽而牵唇笑了。

笑的很灿烂, 似海棠盛放。

她在人前素来不苟言笑,萧长风还是头一次见她笑的如此开怀,许是酒醉后的缘故。

明日不若提醒她少饮些酒,她大抵也不想自己酒后变得不像自己。

“长风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苏叶面上笑意略微敛起,认真的眸倒映着他的容颜。

“解阵。”

……

从苏叶院中走出来,已是一刻钟后。

萧长风步伐拖沓, 穿过拱月门, 翻起右手看了眼。

虽是苏叶请求,但他也不知如此相助于她,是否正确。

凝神思虑着,不知脚下一片影子靠近。

观棋连唤他两声,他才恍然回神。

“少主,现在是否回圣女院?”

萧长风默了片刻后摇摇头:“不了,如此来去怕是会扰她休息。”

“那去修灵院?”

萧长风点头。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小路中,月色幽然, 照的他二人似游荡的魂儿。

萧长风随口问道:“方才是谁告诉你, 苏叶传话要我去拿东西的?”

“就是那个……”

“是我。”

观棋正要回答,旁侧柳树下绕出道人影, 随手拨开柳条,手中搓捻着一支盛放的花朝萧长风踱来。

“是我。”许是怕萧长风没听清,晏空玄近到他面前,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你?”

看清来人,萧长风几乎是下意识蹙起长眉,毫不遮掩对他的戒备。

“深更半夜,为何不在弟子院休息,在这儿作甚?”

“心燥难以入眠,出来散散步,摘摘花……”他晃悠手中才折的花枝给萧长风看。

萧长风又问:“缘何假意传话?”

“缘何嘛……”晏空玄双手负在身后,悠闲地从萧长风身侧踱过。

他身上衣袍并不齐整,衣领微微松散,有风灌入,衣领飘摇时露出一线紧实胸膛,肌肉纹理清晰均匀,忽而顿住脚步:“自然是免费牵红线……”

萧长风眉心拧的更紧,长身玉立目视前方,并不看他。

“你最好今日把话说清楚,我与苏叶,何来红线一说?”

话音中不乏寒霜冷意,可晏空玄浑然不在意,口中自顾自继续说着:“没有红线吗?那为何我总是瞧见少主跟那女人单独在一处呢?”

他眼底眯起笑意:“修灵院一回,方才在那屋舍下又是一回……”

“与你无关,不要做多余的事,反倒是你。”

萧长风脚尖转向晏空玄,眉梢挂着薄霜对上他目光。

“今夜,你去了纤凝房中,做什么去了?”

晏空玄笑回:“去的不止我一人,少主怎么独独问我?”

“回答我就是。”

“我只要回答了少主就信吗?”

晏空玄似笑非笑,看萧长风冷淡着一张脸抿唇不语,唇角勾过讥诮。

“心也散了,花也摘了,我回去歇了。”

他转转手中花枝,凑到鼻尖嗅嗅,心情极好,不再理会萧长风,悠闲松散地往回走。

观棋望着他离去背影:“这小子真是嚣张。”

萧长风只是凝着晏空玄的背影,直至他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半晌之后,他收回目光,落在观棋面上:“可你偏偏信了这样嚣张的人传的话。”

观棋惭愧低头,连连保证绝无下次。

萧长风也不继续苛责他,从袖中取出几只紫金瓷瓶:“我去库房取的灵药,明日一早你交给纤凝。”

本来该他今夜转交给玉纤凝,助她独自破除封体阵法,但变故频生,将这茬儿给忘了。

观棋接过,有些茫然疑惑:“少主明日一早还要与圣女同去给宗主夫人请安,何不明日亲自给圣女?”

想了想他方才震颤的道心,萧长风避开观棋视线:“我……今夜闭关,明日就不去了。”

*

浑身酸痛,似被碾压过后身子骨肉在生长重组。

玉纤凝甫一睁眼,那痛感便如平静的潮水有规律的刺激神经末梢。

她运转灵力消了大半痛楚,翻身下榻,屋内水汽氤氲。离珠早已准备好热水供她沐浴。

今日一早要去给萧山还有贾青黛敬茶,她得悉心准备。

梳洗过后,披散的发挽成简单的流云髻,钗上灵珠金簪,拉开面前妆奁抽屉,指尖动作忽而滞住。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蓝绸发带,上面云纹飞鹤的刺绣还差三分之一就完成了。

指尖挑起那发带,取出贾青黛送给她的金灵玉镯,将抽屉关上,那发带重新被关在黑暗的角落。

玉镯触之温凉,即便她已经破体,也感知不到丝毫不妥之处。

离珠张了张唇想言语,外头却突然传来叩门声,便径自行至门前。

没过片刻,她手中捧着几只紫金瓷瓶去而复返。

“圣女,观棋送来的,说是少主送给圣女,助圣女破开封体秘法之用。”

玉纤凝静静看着那几只紫金瓷瓶,单是瓶身打磨就需高超技法手艺,以便锁住里头丹药灵性。

这个品级的丹药,现在的合欢宗并不多,他竟一次性拿来三瓶予她。

许是愧疚,亦或者是其他,玉纤凝无意细究,只道他有心。

有心归有心,但偏偏迟了一步……

“观棋还说……”

“还说什么?”玉纤凝指尖点上托盘,指腹在托盘上游移,直至触上紫金的瓷瓶。

瓶身细腻,是不同于玉石的冰凉。

离珠咬了咬唇,方才又道:“说少主今日不与圣女同去敬茶了……”

玉纤凝游移的指尖顿住,片刻后收手将托盘轻推开。

“无妨,他也有他的事要做,收起来吧。”

随即将金灵玉镯套在皓腕,起身朝外踱去。

如今有灵力抵御绯域的毒辣日头与弥漫邪祟之气,并不需时时刻刻带着玄机伞。

一步踏入院内,全身浸在明媚的日光中,头一次感觉并不难受,只是温热了些,晒得人筋骨酥软,昏昏欲睡。

她抬手遮在眉眼前望向远方,几缕光透过指缝渗透进来,斑驳光影落在面颊。

不是被殿宇高墙围拢起来方形的天,不是压在伞檐下的风景,眼前天地辽阔,望不到边际。

胸臆跟着一荡,死气沉沉的身体如逢甘霖春风,有生机渐渐苏醒。

她看向拱月门:“离珠,我们该动身了。”

*

大婚将过,清天域来的各个宗门代表还未离去。

绯域入目皆砂砾,离开合欢宗地界还有邪祟之气乱流,说不好还能碰到潜伏的妖兽魔修,因而那些宗门的人也不出去,就挤在这狭小的宗门内,三五成群寒暄几句,再在这没什么景的宗门内闲逛,瞧见女修就上去搭讪几句。

虽合欢宗没落,但终归是在人家的地盘,那些人垂涎还未破体的女修,却也不好做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玉纤凝来时,撞见的就是其他宗门男弟子闹哄哄围着两个封体女修搭讪的情形。

素手从赤色广袖下探出,指尖弹出一道灵力,正中朝一位女修伸出手的男子手腕。

她才通汇灵力,这一击并不多重,只是来的突然,将那男修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何人暗算?!”

“我。”

绿荫之后,玉纤凝身穿赤色长裙款步踱出。

墨发如膏高高挽起,两侧有几缕碎发随意垂落,跟随她轻巧的步伐朝后飘荡,露出一截白腻的颈子,白月之辉般晃人眼。

那些个男修愣怔在原地,旁侧两个女修先行回神,委屈唤了声“圣女”,急忙从男修中脱身,躲在玉纤凝身后。

于人前,她素来端着圣女威严,早已轻车熟路,如今又汇通灵力,更添了几分底气。

“合欢宗礼待客人,不代表尔等可以在合欢宗内肆意妄为。”

那些男修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言,冲着玉纤凝一礼便匆匆离去。

处理了闹事,玉纤凝复又往贾青黛的住所行去。

宗门内今日人格外多,弟子也因需戒备旁的宗门不去修习,玉纤凝行者一路,便是在众人注目之下。

等转过拐角,屏蔽了那些个目光,旁侧的离珠忽而低声发笑。

玉纤凝问:“何事这么开心?”

“方才一路走来,我仔细观察了,那些弟子们看圣女的眼神跟从前不一样了。”

玉纤凝不被那些弟子待见,离珠心中也知晓,但她无可奈何,今日察觉变化,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许是觉得今日的我有些新鲜罢。”玉纤凝淡淡道。

人心难变,她不觉得那些弟子会突然转变态度。

“圣女倒也不必这么悲观,万一呢?”

玉纤凝不回话,人已至院门前。

抬头看了眼深褐色的门匾,她敛起眸光。

从前走了不少遭的门,以为里面是恩人,没成想……

玉纤凝不禁一时有些感慨,下意识摸着手腕上玉镯,立在门前不远处半晌也没有踏入。

这一幕恰好落入旁人眼中,被解读成了旁的意思。

“幸好少主赶来了,圣女瞧着挺失落为难的。”

萧长风立在玉纤凝身后十几米处,安静望着玉纤凝纤细身形,听得旁侧观棋开口,不禁眸光闪动,负在身后的手跟着收拢几分。

心中默默附和了观棋的话:幸好……

腹诽将落,紧跟着蹙起眉头,眼底跃上抹复杂。

“少主,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观棋在后催促,他重新抬头,眼底复杂之色一扫而空。

也罢,最后一次。

今日结束他便闭关,大抵不会再与她有什么交集了。

心思打定,提步上前。

玉纤凝将从唏嘘中抽回神思,听得身后脚步声靠近。

以为又是晏空玄那个疯子,竟大胆的敢追到这儿来。

秀眉皱起转身正要训斥,却误撞入靛蓝袍子的胸膛。

鼻尖擦过他身上冰丝的料子,月沉香被顺势吸了个满。

她眉心惊跳,下意识抓住旁侧离珠手臂朝后大退一步。

萧长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扶她,指尖却只捉到一片衣袖,还未握紧,就从指尖滑走,残留点点空气。

他定定看着落空的手几秒,手指缓缓蜷起,片刻才落回在身侧。

“你没事吧?”他问。

“没事,”玉纤凝诧异看他,“少主不是说今日不来吗?”

少主。

萧长风敏锐地抓住她口中的字眼。

也是,他说了各不相干,她怎么可能继续唤他夫君?

“先前说了人前还需扮演好道侣的角色,我总不能先坏了规矩。”

原来如此。

玉纤凝眼底诧异褪去:“好,我们一起进去吧。”

行出两步,她忽而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萧长风。

“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但说无妨。”

……

二人齐齐迈入门槛,萧山跟贾青黛早已坐在主位上等候。

“可算将你二人盼来了。”贾青黛笑着,目光在玉纤凝面上打量。

“给二老请安。”玉纤凝欠身。

萧长风在她身侧,只对着萧山一礼,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贾青黛。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贾青黛轻咳一声,示意旁侧人将茶水送上。

玉纤凝执起一盏,双手奉至萧山面前。

广袖略微下滑,露出皓腕上金灵玉镯,贾青黛瞧见,眉眼舒展,跟萧山交换了个眼神。

萧山接过,她又去寻第二盏打算呈给贾青黛,一只手却在她之前将那盏茶拾起,也送至萧山面前。

“父亲,请喝茶。”

方才萧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会儿已经不能当做没看见了。

他将玉纤凝奉的茶顿在桌上,睨了眼萧长风手中茶盏,并不去接。

“奉茶与爹娘,我已喝过了,该给你娘了。”

此话明显压着火,维持双方和气,可萧长风偏偏像是听不出来滋味,端着茶盏的手不偏不移半分。

“阿娘已逝,待会儿我自会去阿娘坟前斟酒一盏,告诉阿娘我已成婚的喜讯。”

“你生母是去世了,但坐在这儿的,是你的养母,也敬你养母一杯。”

萧长风不再躬身,挺直脊背迎上萧山视线,眉眼冷漠疏离。

“父亲若能对着清天城城主下跪求饶,今日我便也认贼作母。”

啪——

萧山猝不及防起身,广袖一挥,将他手中热茶扫落在地。

茶盏碎裂,瓷骨飞溅,茶水洇湿一片地,白色热气向上蒸腾。

“你母亲之死非青黛之过,要我说多少次!”

“即便不是她的过错,在母亲身死次日就爬上你的床榻也万分令人作呕。”

萧长风面不改色,反拉住玉纤凝的手腕。

“不止我,还有我的道侣,也绝不可认贼作母。”

“你……”

父子之间,针尖对麦芒,分毫不让。

玉纤凝只觉被他握着的手腕生疼,像被钳住骨还在寸寸收紧,暗自咬牙忍耐。

看他眉眼迸出锐芒,冷意蔓延,寒霜密结,抬手小心覆上他手背,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

柔软温暖的触感,萧长风冷硬的心仿佛被绒羽抚过,紧绷的肩头缓缓放松。

贾青黛眼底神色变了又变,这会儿起身拉住萧山,“好了好了,一杯茶水有什么要紧,长风不愿就不愿。还有贵客在宗门内,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她又看向萧长风与玉纤凝:“只要你二人好好同修增长修为,其余都不是事。”

说到这个,玉纤凝覆在萧长风手背的手不着痕迹又将他捏了捏。

力道比方才大,像急着跟大人索要玩偶的小姑娘。

萧长风垂眼扫过她覆在手背上的素手,眼底有浅淡笑意一掠而过,正色又对着萧山二人。

“纤凝破体灵力虽然汇通,但还需实战增长经验,从明日起,让纤凝也参加宗门弟子日行。”

“这怕不妥吧?”贾青黛说:“圣女对于外界意味着什么,你也清楚,这样无异于将纤凝置于危险之中。”

“现在是在绯域,没那么宗门别派,再者,纤凝修为增长,于宗门也是一大助力,不是吗?”

不等二人回话,萧长风又说:“此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