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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51

这场牌局打了三个小时, 等离开棋牌室,时针已经跳到了新的一天。

等待红绿灯的空隙,徐洲野偏头看向副驾上安静的江听雨。

她眼中不见困意, 也没有在玩手机, 就只是单纯地看着前方。察觉到他的视线, 江听雨扭头和他对视。恰好红绿交替, 他踩下油门, 问她玩尽兴没。

“还行。”

打麻将还是有意思的, 只是牌桌上的三个男人都各怀心思, 失去了牌桌上应有的乐趣。

江听雨自己都不知道那牌是怎么打出来的,大概是“新手保护期”,才能演出这样一出精彩的戏。

“你出去那一趟是做什么?”

“本来想买个饼沾辣椒酱,去太晚人家收摊了。”本就带有调侃的意味,徐洲野轻笑一声,“没想到后半场需要饼的是他们。”

“我也需要, 我饿了。”

外面还开门的多是些烧烤摊, 她对油滋滋的食物没有胃口,打算回家凑合一下就行。

胃部传来饥饿感愈演愈烈,江听雨一进门就钻进了厨房翻冰箱。她回月港前就把冰箱清理过,没有现成的吃的,连蔫了吧唧的蔬菜都没有。

原本想点外卖,但徐洲野先一步把她捞出来,从橱柜里翻出一包面,“吃这个可以吗?”

意见得到统一, 他让她先去洗澡, 等洗好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一碗面, 上面还窝着两颗边缘金灿的荷包蛋。

“还不困的话,看会儿电影再睡?”

江听雨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无暇说话,点头算是答应。

徐洲野在房间调试好设备,这才带着衣服去洗澡。进浴室前特意瞥了一眼江听雨,她吃得认真,半点心思都没分出去。

一出来,他看着空荡荡的碗,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都吃完了?”

“嗯。”

“肚子不撑?”

江听雨摸了摸小腹,好像还真有点。

“起来站一会儿。”徐洲野叹了口气,满满当当一碗面全进了她的肚子,他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怕她撑得慌,看电影的时候一直帮她揉肚子。

腹部是最有魅力的地方。

皮肤少见光,在灯光的探照下一层透明的绒毛透出,像是饱满的蜜桃。用力时虎口掐在腰侧,一手白皙滑腻得抓不住。柔软的脂肪覆盖在上面,情动时颤动的样子别提多可爱。

揉着揉着就变了味。

睡衣被推搡得不成样子,掩盖不住大掌作恶的行为。

徐洲野最知道怎么挑逗她的兴致,一点一点在她突出的肋骨上摩挲,好几次擦过圆润的边缘,就是故意不去触碰。

“你好烦,我要看电影。”

话虽如此,电影播放的内容却已经无人在意,江听雨气呼呼瞪他,掰住他的手指欺身而上。

徐洲野顺着她的力道躺平,好整以暇地看着腰上坐着的人,更是主动把另一只手也递给她。

江听雨攥住他的手腕举到头顶,学着他的样子从T恤下摆摸了进去。

毫无章法,偏偏最是勾人。

徐洲野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长臂一伸,台灯应声打开,昏黄的灯光把夜晚的氛围烘托到极致,他带着她的手把上衣兜头脱下,“这样看得清楚一点。”

双手垫在脑后,更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摸吧。”

江听雨撑着他的腹部往下坐了点,暂且忽略抵着自己的炽热。指尖勾进裤腰,她往下扯了一点,盯着他的眼睛道,“我记得你这里有颗痣?我就看看,不摸。”

眸子微垂,徐洲野哼笑一声,声音里像是带着蛊。

江听雨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位置彻底调换,她看着徐洲野跪在腿间,“我记得你这里也有颗痣。”

他不仅要看、要摸,还要吃。

要盯着她的眼睛,让她看见自己是怎么吃的。

徐洲野很擅长吃冰淇淋。咬却不咬到底,之后还要舔舐着安抚。唇舌的温度很高,没多久就变得黏糊糊的。

他褪下最后的防线,在江听雨迷糊时停止动作。抹了把嘴角的水渍,把她抱起。

墙壁上的投影色彩变浅,反倒是整个房间都变亮了。江听雨被灯光刺到眼睛,沉沦的意识挣扎出几分清醒。尤其是看见那面熟悉的穿衣镜,羞怯立刻攀升到她的面颊。

“不要在这里……”

“为什么,宝宝上次在这里不是很舒服吗?看前面,宝宝很美。”

羞涩已经被如雷的心跳声掩盖,镜中的女人像是嵌在男人胸膛里。

他故意放慢速度,好让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清晰,进出,拉扯,分不清是哪里流的汗在往下滴,江听雨要做的只是反手抱稳他的脖子,听他的喘息声灌进耳朵里。

最后结束,徐洲野是揽着她的小腹睡的。食物好像没消化多少,那儿还是鼓鼓的,他将掌心撑到最大盖上去,有种她肚子里有个他们的孩子的错觉。

就连做梦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

那个孩子长得很像她,尤其是那双茶棕色的眼睛,跟江听雨的如出一辙。摔倒时迅速蓄满了泪水,泪眼婆娑喊着“爸爸妈妈”。江听雨蹲下来,将一枚创可贴粘在孩子擦伤的膝盖。

“别受伤。”

“早点回家。”

台词、语气,都跟九年前一模一样。

徐洲野心里猛然一坠,他想看清她的神情,能看见的仅仅只是朦胧一片。她面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黑色薄纱,只有那个孩子在用尖锐的声音呐喊:

“你保护不好妈妈,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妈妈!你不是我爸爸,你根本不配做我爸爸!”

徐洲野兀地从梦中惊醒。

腰腹上还留着她昨晚留下的抓痕,怀抱里却是空的。一道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刺进来,落在的位置正好就是她躺的地方。

稳了稳心神,他这才掀开被子出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厨房忙碌。

失踪的T恤到了江听雨身上。

有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她动作匆忙,宽大的衣服滑落半边肩膀也无暇顾及,两条笔直白皙的腿就这么明晃晃在眼前晃,偶尔踮脚拿顶柜上面的东西,衣摆上滑,腿根就露了出来,偏偏自己还不自知,嘴里哼哼唱着歌。

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徐洲野缓缓走上前,双手从她腰侧穿过再收紧,将下巴支在她的发顶,“做什么呢?”

“吓死我了!”江听雨下意识给出的反应不是假的,徐洲野笑得胸腔都在震颤。

她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后很快平复下来:“三明治,早餐,嗯……也可以说是午餐。你别粘着我,去洗漱。”

“你有没有闻到糊味?”徐洲野捏着她的脸摆向前边,“火小一点,再放一点油。”

“是这样吗?”

他握着她的肩,摩挲的动作就是回应,暗示意味不浅。

江听雨用脚跟往后踢了一下:“脑子里都是脏东西,别妨碍我,快点出去!”

锅里就是简单的煎鸡蛋,奈何江听雨的厨艺不精,光是做这个都能手忙脚乱,他还在这里添乱。她推着徐洲野出去不让他管,回到锅前一看,蛋底都焦了。

好在组装起来还看得过去,这份焦了的鸡蛋一点不剩进了徐洲野的肚子。

他抬手抹掉江听雨唇边的番茄渍送进嘴里,又舔了舔嘴角,似是在回味,“今天有什么安排?把电影看完?”

“看多少次了都,每次都没看完。”

最后的下场都是“睡觉”。

江听雨看向他的视线多了几分狐疑:“看电影只是你的幌子,其实你对电影根本就不兴趣对吧?”

徐洲野回答得坦然:“嗯,我都看过了。”

果然是处心积虑,江听雨在桌下踢他的小腿还不够,板起身子就要打他。拳头还是有些分量的,徐洲野边招架边笑,还在为自己辩解。

“这部电影很有名啊,真的好看我才带你看的,真的不打算看完?”

“不看不看!”

“看吧看吧。”

他把人面对面抱起,掌心就贴在她的臀部,江听雨因为失重抱住他的脖颈,双腿自觉攀上他的腰,还在反抗,“不看,你告诉我结局就行,或者我自己上网搜。”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因为海拔太高磕到了门框上。江听雨一下噤了声,窝在他肩膀不说话。

声音不小,徐洲野空出一只手帮她揉了揉脑袋,“疼不疼,家里有没有药酒?”

江听雨不说话,抱着他的力度更大了些,徐洲野也跟着急了,“这么疼?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本来想把人放下,但腰间的腿明显夹得更紧。江听雨抬起头和他对视,眼眶还挂着一点泪花,“你谁。”

“我是医生,”看出她眼里的假意,徐洲野把她往下放了放,“这种状况打一下屁股针就能好了。”

“不要!”

“别的地方也要检查一下。”

这次是高举,江听雨大半个身子都压倒在他头肩处,徐洲野捕捉到衣料上若隐若现的一点,张嘴用牙齿碾磨,“这里疼不疼?”

“你都用力了!”

“看来状态很严重,得仔细检查一下才知道。”

凌乱的床铺因为两人的重量凹陷下去,没人说话,只有唇舌相互厮磨的声音传出。

江听雨捧着他的脸,气息不匀开了口,终于露出一点解释自己的异常的苗头,“你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不是董事会的事,事关徐家,关于他自己。

他很早就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课堂上老师所说她能全部理解,别人说些什么也是一点就通。

当年他年少偏执,固执把她搅入泥潭,却又不想她被泥泞污染,做的很多事都违背本心,但到头来伤害到她的还是自己。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江听雨掰起他的下巴,执拗地和他对视,没说出口的话都在眼睛里。

她的指甲划过他心口:“徐洲野,我要你把心剖开,把你有的东西全掏给我。”

难辨天色的屋内,电影最后还是得以播放,只是观影的两人没能看完全程。徐洲野把江听雨揽在怀里,不时吻吻她的眼尾,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难以忍住的泪水。

万幸,电影和现实的结局都是久别重逢。

第52章 C52

假期结束, 江听雨跟的项目很快进入收尾阶段。

加班成了常态,键盘的敲击声成了夜晚特殊的语言。她从电脑中抬起头,瞄见屏幕下方显示的时间, 后知后觉已经很晚了。

抬头一看, 办公室内只有零零散散几盏灯还亮着。

“我先走了沈眠, 明天见。”

又一盏灯熄灭, 江听雨的思绪也被打断。她顺手点开手机屏幕, 这才发现徐洲野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X:还没结束?

X:我去找你?

已经是半个小时前的消息, 她因为投入工作没有看见。消息后面还跟着一个卡通小狗的表情包, 憨态可掬,可爱的同时跟他的形象相差甚远。

小狗委委屈屈,眼角还挂着两滴眼泪。

莫名戳人笑点,江听雨偷偷摸摸从工位上探出脑袋,随后往椅背上一靠,捧着手机回复。

SHEN:还有两个同事没走。

她点开自己那套猫咪表情包, 选了一个“拒绝”的猫猫头发送。

读书的时候谈恋爱要背着人, 工作了之后也不见得能光明正大。

徐洲野“见不得人”,只有在办公室只剩江听雨一人忙碌的时候,他才会从顶楼下来和她待一会儿。

静谧的办公室内,屏幕透出的荧光勾画出前面两人的轮廓,男人将女人环抱在怀里,双臂能将她牢牢锁住。

处理工作时神情专注,偶尔停下敲击动作,讨要一个安静的吻。

徐洲野回信息的速度很快, 没有一个文字, 一个心碎的委屈小狗图足以表达他的情绪。

江听雨往座位底下缩了缩,免得自己这副摸鱼又傻笑的样子被人看见。

X:老地方。

SHEN:等我十五分钟, 马上结束。

附上一个猫猫狂敲键盘的表情包。

毫无征兆的,内心在没有节奏的敲击声中蔓延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催动肾上腺素作用。身后的背景要是灯红酒绿,她对“老地方”三个字还不会有如此大的感觉。

偏偏这是在金钱构建起来的大楼,身份、地位,无数个缘由都在拉扯这段关系。

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对视,在背光的地方接吻。

重重敲下最后一个键,江听雨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关掉电脑,她拎起包就迫不及待要走。谁料刚走进电梯,门还没来得及合上,一条胳膊突兀地伸了出来。

电梯门重新打开,素日里没怎么说过话的男同事腼腆笑着,“你是去车库吧?正好一起。”

大脑几秒愣怔,电梯已经开始往下运行。江听雨往后面站了站,内心叫嚣着对方别和自己搭话。

然而偏不随她愿,同事轻咳一声,朝她看来,“开车来的话,家里住的有点远吧?我住金华一期,不堵车的话通勤都要半小时。”

对方明显是在抛话题,要是人多还能装作没听见,但电梯内的空间就这么大,声音稍微大点都能听见回音。

出于礼貌,江听雨只简单回复,没有想要多聊的意思,“我在杨梅。”

“杨梅小区?那不是在老城区。平时加班这么晚,路上要注意安全。”

“是老城区,”电梯终于到达指定的楼层,江听雨佯装在包里找钥匙,“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几番回头,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她才切切实实觉得自己下班了。刚活动了一下肩膀,胳膊就被人拉住,吓得她差点就要叫出来。

整个人落进结实的怀抱之中,扑出来的一缕柑橘花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徐洲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捂着她的嘴轻“嘘”了一声。

脊背朝她的方向倾斜,他埋在江听雨耳后汲取她身上的味道,细细麻麻的吻附着在颈侧,她小喘一口气,眼神在上空漂移,“有监控。”

“这里是盲区,没人能看见。”徐洲野吻住她的唇,双手自动攀附到她的腰,“花这么长时间才下来,跟他在电梯里聊了什么?”

轻松的语调,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这么友好。

江听雨在他的吻中挣扎出几分清醒:“你监视我?”

“只是想知道你这么晚还没下来是为什么而已。”徐洲野“诚恳”地看着她,“只有这种情况,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和她有接触的人他都调查过一遍,在车里看监控的时候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声音给打开。

已经出露过马脚,他不想把人推远,做到这一步也就作罢。

江听雨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看着他。

原本就是半真半假的语言,没什么好辩驳争个一二。徐洲野没忍住弯了眉眼,反而笑得更张扬。他松垮垮举起双手,耸肩,“警官想怎么处罚我?”

“罚钱?”他双手奉上。

“肉.偿?”他求之不得。

江听雨笑着上下扫他一眼,没有被他绕进去,“少在这扯皮。”

他终于摆正态度:“我错了,不应该这样不尊重你的隐私。”

态度还算端正,江听雨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回到原来的问题,“没聊什么,他就是问我家里住的远不远。”

“不远,还有专车接送。今晚去我那儿?”

看似在商量,实际手指已经勾下了她肩上的包。两根手指虚虚拎着包带,拿回去的可能性却约等于零。徐洲野拎着通勤包,搭在她腰上的手下滑,直至食指勾住她的小指。

指腹相互摩挲。

“家里有出门前卤好的牛肉,还给你准备了别的。考虑一下?”

“我考虑一下……”

看见她“犹豫”的小表情,徐洲野也不戳破,嘴角噙着笑看她,配合她道,“去吧去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一下吧。”

五指攀附,十指相握。江听雨走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谨慎,徐洲野倒是光明磊落,看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子还故意逗她,“要不要躲进我的衣服里?”

“应该是你把头蒙起来。”

话落,徐洲野的视线若有似无往她胸口瞥了一眼,“也可以。”

江听雨:“……”

她懒得搭理他,坐上副驾后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包,挡在胸前一副戒备满满的样子。

徐洲野见状轻笑,拉开她的包,系安全带的同时在她侧脸啄了一下,绕回驾驶位尽心尽责当着专车司机。

车辆汇入城市的车流之中,江听雨原本还因为同事而绷了绷神经,到了车上彻底松懈下来。她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脑袋好几次磕到,发出沉闷的咚响。

“现在跟的这个项目快结束了吧?”为了不吓到她,徐洲野的音量不轻不重,语速也是平缓的。

好半晌,江听雨才拖着倦意应了一声,边伸懒腰边点头回答,“过几天开总结会。”

提到工作,她明显精神许多,徐洲野的目的达成,转而把话题引到别处。

他有意帮她铺平事业线,却不会过多干涉她的步伐。落到实处,她在事业上的高光都靠自己,而并非所谓的“关系”。

等她彻底清醒,车子也驶入了车库。这里不用担心遇到同事,徐洲野几乎是搂着江听雨回的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江听雨用指纹解锁,电子音播报“欢迎回家”,他才会有真正回家了的感觉。

进门,换鞋,一个往餐桌走,一个往厨房走。

“慢慢吃,我先去洗澡,然后给你放洗澡水。”

冰箱最常见的食材就是蛋肉奶,连带着江听雨家的冰箱都塞满了这些。她之前工作忙,不注重饮食和作息,体质极差,这些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徐洲野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的就是餐桌旁边认真吃饭的她。

腮帮子一鼓一鼓,还跟高中时一样,吃饭的时候喜欢观察周围。

他坐到她旁边,托腮看着她,“多吃点,最好能全部吃完。”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听雨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没好气道,“一头牛都在这里了吧?你自己吃,我吃得撑死了。”

盘子里剩的那些全推到了徐洲野面前,见她真的吃饱了,他才拿起筷子解决残羹剩饭,不时夹一块递到她嘴边。江听雨懵乎乎的又被喂了几块,终于拍案而起,瞪他一眼去洗澡。

出来时,徐洲野正光着上身在吧台前调酒。

借着“助眠”的名义,两人几乎每天睡前都会喝上一杯,徐洲野负责调,江听雨就坐在吧台前品,有时喝着喝着就黏到了一起,原本冰凉的酒水入口已经变得温热,喝酒的地点也随机变化。

耳边响起酒水摇晃的声音,臂膀有力晃动,每一条脉络都在喷张。江听雨忽然就想起镜子前他稳稳托着自己的样子,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徐洲野掀起眼皮看她:“水太烫了?脸这么红。”

江听雨囫囵应付过去,坐到桌前等他把酒倒出来。

徐洲野却拍拍台面,随后走到吧台外侧,掐着她的腰把人抱上了台面,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抬起了她的脚。

看见旁边的一小罐液体,江听雨瞬间明了他的意图。

她伸出手拍在徐洲野脸上,力道不大,声音却极响,“涂手上打的会不会更大声?”

徐洲野被打爽了,嘴角扬起的弧度明显。他抓住那只作恶的手,每根手指都亲了一遍,指缝都不放过。

没见她做过什么美甲,指甲自然有光泽,修剪的弧度也不伤人,但就是能在他身上留下很多痕迹。

“试试?还有另一边脸。”

江听雨踩住他的大腿,偏不如他愿,“想得美,涂吧。”

上次泡温泉后徐洲野就有了给她涂指甲油的想法,掌心托住她的脚底,鲜红一点一点覆盖在淡粉之上。她的脚白,涂上这个颜色更有感觉。

呼吸因为脑子里肮脏的想法逐渐变得粗重,徐洲野吞咽两下,试图平复自己的躁动,“明天有个画展,陪我一起参加?”

不会浪费很多时间,只是需要她露个面而已。

“你求我。”

他穿的裤子颜色浅,江听雨没有忽略他的变化。脚趾踩的位置逐渐上移,重重踩下后又挪开,布料下也许会出现一块红印,但远不及她指甲上的颜色鲜艳。

徐洲野抬起她的脚放在腹部,握着她的脚踝朝下用力。

他把自己放在下位,说话时抬头看她,眼里尽是卑劣的恶趣味,“求求警官,你想怎么踩我都可以。”

“那得看你表现,开始吧徐总,让我看看你今天有什么花样。”

正说着,江听雨就多使了些力,徐洲野闷哼一声,面上有隐忍,爽感却是攀升得最猛烈的。

他的手在她凸出的踝骨上反复摩挲,片刻后故意身体前倾,自己加重快感的同时顺着脚踝摸了上去。

江听雨拍下了迟到的一巴掌:“让你动了吗?”

分不清她具体说的是哪个举动,徐洲野低笑一声,把手背在身后,坦然靠在椅背上任她宰割。

装乖有很多好处,他没喝酒,却品到了香甜的酒味。

只可惜不能闹太晚,翌日错开下班高峰,江听雨在另一个“老地方”上了徐洲野的车。

为了避人耳目,她特地走到下一个地铁站,见到车后还没有直接上去,而是环顾了一番才开门。之后更是像开了二倍速一样往位置上一坐,半个身子都往下滑,唯恐外人透过车窗看见她。

知道他们一些感情细节的陈媛还调侃过他们不像是地下恋情,更像是某两个党派在接头。

江听雨刚开始听了还嗤之以鼻,直到一次差点被同事撞破,她下意识掉头朝反方向走,这才惊觉陈媛作为旁观者说得有多对。

“快走快走!”

她出声催促,徐洲野却不慌不忙,淡淡朝副驾看去一眼,确认她坐稳之后才利索地踩下油门。

车子很快驶出熟悉的区域,江听雨调整了一下坐姿,注意到外面的建筑,“这不是回去的路吧?”

“不着急,先去吃饭。”

她忙了一天,画展又是个费精力的场合,她向来是顾了工作就不顾身体,徐洲野早知这一点,于是提前定好了餐厅。

“画展不是七点就开始吗?”

回去要换衣服,多加一个吃饭,时间肯定来不及。

但徐洲野显然不在意这些,他伸手拉过江听雨的手腕,食指拇指相扣,无声比划她手腕的圈度,“吃饭重要。”

之后他的一言一行更是在践行这四个字。江听雨原本都准备好了速战速决,硬是被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带偏,跟着细嚼慢咽起来。

想到一会儿要穿礼裙,她不敢多吃,简单吃了点就放下了餐具,眼巴巴等着徐洲野吃完。

“知道我秀色可餐,但是光看着我也不能吃饱吧?”

他故意用认真的神态逗她,江听雨笑出声,在桌子底下小幅度踹了徐洲野一脚。男人老老实实受下,插了一块合适入口的牛排递到她嘴边。

几乎每一场同吃的饭桌上都会出现这个举动,江听雨下意识张嘴要接,酱汁擦过唇边,她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入了他的圈套,连忙后倾身体,“不吃,肚子鼓起来穿裙子不好看。”

“可以不穿裙子。”有他在,没人敢下她的脸色。

搞艺术细胞,哪里能不穿得体面?江听雨还是拒绝,徐洲野只好换个方式哄:“不吃米饭,肉是补充蛋白质的,多吃几口一会儿才有力气站。”

徐洲野锲而不舍,喂了第一口就会有第二口,肉吃完了还有蔬菜,美其名曰“蔬菜解腻,而且不占肚子,更不会长胖”,有时更是见缝插针,喂一口别的菜。

江听雨愤愤嚼着嘴里的菜,刚想义正言辞结束这场投喂,嘴里异样的感觉率先占据了她的思路。

“怎么了?”

徐洲野先快速扫了一遍碟子,他知道江听雨对菠萝过敏,但不确定其他东西会不会。

视线很快专注在她脸上,江听雨似乎是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碍于没有合适的地方吐,面上很是为难。

没有犹豫,他把掌心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江听雨对上他的眼神,就见里面没有多余的情绪,甚至多了几分执拗,好像她要是不吐,下一秒他就会动手掏出来。

事实证明她足够了解他,徐洲野又把手凑的离她的唇更近。拇指抵着腮边,温热的食指指腹碰上唇角,擦着唇瓣轻轻摩挲几下。

“我亲自动手?”

江听雨垂头,脸快要埋进他的掌心。

口腔清空,她没好意思看他接下来的举动,她自己都不一定会接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更何况徐洲野目不斜视将掌心的污秽处理掉,不紧不慢擦着手,似乎还想检查她嘴里有没有残留。

“里面有姜,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吃了,喝点水漱口。”

末了又调侃:“你朋友不都喊你‘a jiang’,怎么连姜都不吃?”

“小时候就不喜欢,但是外婆说吃了对身体好,就一直叫我吃。刚好我姓江,叫着叫着就成了小名。”

徐洲野点点头。

他说的“不吃了”是指回家,从餐厅到家的距离不算很远,这点距离不能给胃提供多少消化的时间。

江听雨换好衣服,特地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观察自己吃饱微微凸起的肚子,懊悔刚才不该没抵挡住诱惑。

“才吃了这么一点,走两步路就消化了。”

镜子中出现徐洲野的身影。他换了一套西装,大概是还没换好,扣子松垮垮系到胸口,一走动就会露出锁骨。

他系上袖扣,上前替江听雨拉拉链。

她穿的是一条黑色的抹胸晚礼裙,拉链卡到的位置正好在肩胛骨下方。细微的声音让人难以区分拉到了哪个位置,只看见镜子中男人的头颅低了下去。

吻落下的位置正好被布料藏匿住。

江听雨好似颤抖了一下,徐洲野没有忽略她皮肤上的颤栗,手臂往腰上一圈,轻笑着吻了一下她的耳尖,“特别好看,真的。”

她终于不再揪着身材上根本不存在的瑕疵不放,催促徐洲野快把衣服换好后溜出了他的怀抱。自己则是换下系着平安扣的红绳,为了和服装搭配,暂时用银链替代。

一番折腾,到场时时候已经不早。

展厅内不少熟面孔,好几人见到徐洲野便上前寒暄。他同谁都能好心情地闲聊两句,空闲时就和江听雨耳语,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亲密。

“饿了吗?回家想吃点什么,给你做。”

要是把“吃饭”和其他选项排在一起让徐洲野选,江听雨相信无论另一个选项是什么,他都会选吃饭。

她刚想开口,然而这厢还没搭话,那边就已经传来宴绥贱嗖嗖的声音。

“呦呦呦,徐总还会做饭?”

声音由远及近,待到面前,宴绥朝徐洲野挑了下眉毛,“认识你快二十年,怎么没见你给我做过饭。”

徐洲野哼笑一声:“我给你做,你敢吃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你给她做的还是加了料的?诶,忘了问问你了——”

宴绥不怀好意地看向江听雨,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平时上班,他会不会给你准备爱心便当?”

徐洲野回呛:“想吃?给你整几套加班出差大礼包,够不够吃?”

“你还真是给兄弟两肋插刀。”

两人插科打诨的相处方式倒是一直没变,能和徐洲野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话的没几个,旁人不敢上前搭话,宴绥也没调侃多久,他还要去应付其他人,于是拍拍徐洲野的肩,私语一句后朝某个方向走去。

江听雨看不见对方稍显严肃的深情,但离得近了,她还是能听见一些细枝末节,譬如“熟人”。

她对他们口中的这些人并不算陌生。

时隔九年,她和江威明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再次见面。

江听雨的内心无波无澜,脸上也没有出现一点异常,就好像在路上见到一个碰过几次面的人,反倒是对方还深深记得她重重踩过自己一脚,微表情可谓是丰富。

江家当年也算是有点名号,如今风光不再,江威明对外的形象变成了慈父。他还是江清影的经纪人,因此手臂上挽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父女两的脸色都精彩,江威明像是被硬塞了一坨屎,面色发绿的时候双眼又冒红光;江清影怕是牙都要咬碎,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们的方向,眼神里有不甘,更有艳羡。

“礼尚往来”,江听雨也回望了几下,她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她对那对父女的恨意会随着亲人离开的年头加深。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自己对他们传递过来的情绪一点都没有感觉。

至少对江威明,她只觉得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久别重逢,要不要去寒暄一下?”

目光在墙上的油画,徐洲野眼里却没有对艺术的欣赏,他摩挲着江听雨的手背,嘴角噙着一抹笑。

江听雨看向他的手指。

她了解他大多数的小动作,高中时他习惯摩挲笔身,这意味着他在思考,要是中途停顿,之后速度加快且节奏轻快,那就证明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什么叫‘坏主意’?宝宝,你太善良了。斩草都要除根,人要是真的被逼入了绝境,什么潜力都能激发出来。而且——”

徐洲野稍顿,“江威明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爽,我再找点他的秘密给你,给他一点惊喜怎么样?”

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说这个称呼,心脏捕捉到特殊字眼,心跳都不免加快。

更别说他这明里暗里的调侃意味,江听雨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拧了下他的腰,瞪他,“你当江威明傻子吗?”

他能在现任妻子面前维持这么多年的体面,加上之前在江听雨手上栽过一次,偷吃肯定会记得把嘴抹干净。

徐洲野不怒反笑,还想继续旁若无人地和她亲昵,谁料会有不速之客打扰。

见到梁月茹,稍微处在状况之外的只有江听雨。上次得知有关她的消息时还是同学聚会那次,如今在这种场合见面,她下意识偏头看向徐洲野,就见他眯了眯眼,眼神算不上友好。

“徐总见了我很意外?说来还是徐副总邀请的我,他没跟你说过?”

徐洲野挑眉嗤笑,明白人是徐观澜故意拉回来恶心他的。

“身边这位看着有点眼生……”她看似没认出江听雨,但上下俾睨打量的眼神从未变过。

江听雨扯了下唇:“梁小姐这几年在国外见多了外国面孔,忘了我这个国内的旧相识也正常。既然是徐副总邀请的你,那还是得多和主人寒暄,总不能参加完画展又走,下次见面又不记得国内的事情了。”

她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有被牵着走,徐洲野未语,只是笑得更加明显。

“江小姐不仅文采好,口才也比高中的时候更伶牙俐齿了,就是不知道球技长进没有,有机会我们再打一打?”

“不敢,梁小姐在国外精于练球,我平时工作忙,多久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话又说回来,之前听同学们说你结婚了,怎么没见到你先生和你孩子,还是说来了,只是我没看见。”

她故意往一群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堆看去,加之三言两语,处处扎在梁月茹心窝子。

孔雀被拔了毛,再怎么显摆也只会被人当成野鸡,她咽不下这口气,厚重的脂粉好似分崩离析,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徐洲野身上。

“我来是为了提醒徐总,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打的赌?”

说到这个,她的笑似乎快活了些,视线若有似无地往江听雨身上缠绕,“谁输谁赢还没有定夺呢。”

“是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徐观澜得一直坐轮椅,你也更适合待在国外。徐观澜要是不愿意送你回去的话,我不介意联系一下梁家。”

江听雨捕捉到了“赌”这个字眼,她不知道他们还打过赌。梁月茹一出现,倒是牵出了不少关于之前的回忆。

画展的后半程显得平淡了些,徐洲野见好就收,带着江听雨先行离场。

行驶的半程中她一直看着车窗,深情不断被窗外的霓虹割裂,气氛莫名怪异。

徐洲野把车停到路边,问她,“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

安静了一瞬,徐洲野将双臂搭在方向盘上,“真的没有?违背心意的谎言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江听雨终于扭头看他。

“当年梁月茹突然抢了我的发言,你是不是提前知道?”

“不知道。”

梁月茹会转学来到他们学校完全是徐梁两家的意思,势均力敌的两方想要达成微妙的平衡,联姻是常见的手段。对方会突然出现,徐洲野也是后面才了解的。

徐晟不会让人触动自己的利益,他们的关系本就危险,要是身边的人向他透点口风,他们错过的可能就不只是九年。

“她嫁到国外,是你的手笔?”

“不完全是,我本意是让她出国,一辈子不回来。嫁人是梁家的意思。”

他只不过是加了一把柴,促成了这段姻缘而已。

江听雨观察他的反应,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你和她打的赌,内容是什么?”

“在酒吧喝酒之后说的,记不清了。”

为了让这句谎言更有真实性,徐洲野甚至没有立马回答。

他坦然的演技没有让江听雨怀疑,她抿抿唇,知道过去的真相后并没有揪着不放。

“回去吧,我饿了。”

“好。”

他吻吻她的手指,眼里的笑意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淡去。

赌的内容是什么,他当然不会忘记。

原话是什么,他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以为她真就是一朵小白花吗?在目的和利益面前,我倒想看看你和她会怎么选择。”

既然非要做选择,那就让自己成为她的目的和利益。

第53章 C53

画展结束之后, 徐洲野和江听雨都变得忙碌起来。

她跟的几个项目都圆满结束,新的工作任务下来,她被下放到商务部做团队负责人。说是下放, 实际门清的人都知道这是上面有意栽培, 给她增加经验, 也给履历多添一笔, 日后让人无可诟病。

如此也就达到了徐洲野的目的。

为了缩短员工之间的距离, 江听雨作为领头羊, 特地在周末组了一场局。

喝酒是必不可少的, 貌似还得感谢徐洲野经常调酒,这才不至于两杯倒。

她在途中晕乎乎想起他,直到侍应生端来一碟调酒,她才真的清醒地想起他,对着其中一杯拍了个照。

特地聚焦在杯口掐着的菠萝装饰上。

SHEN:想知道这杯酒的名字是什么吗?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就熄灭了屏幕,喝酒的时候却总是想到这条消息。

没过多久江听雨就重新打开聊天框, 徐洲野没有回复, 反而是贺敬森给她发来了信息。她前段时间把车送到他那儿去保养,他今晚正好有事来这边,可以顺便把车开过来。

顺路的事,江听雨直言自己在应酬,让他把车开到楼下就好。

贺敬森几乎秒回:我来接你。

从郊区到市中心,他到的时候估摸着应酬也能结束,江听雨把定位发给他,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手机。

她喝得脑袋晕乎, 等贺敬森接到她, 人醉的连话都说不清。

他上前想要扶她,江听雨大概醉的厉害, 几次都和他的手错开,最后踉踉跄跄站到车旁,招呼下属打车回家。

没了上班时的严肃,加上酒精缩短了距离,同事见到她身边的异性不免好奇,便直接发问:“沈组长,来接你的这位是?”

这是带着“答案”问问题,贺敬森搀着江听雨的胳膊,借势微微垂下脑袋。

他心里揣着的答案和对方截然相反,但究竟谁对谁错,决定权握在江听雨手里。

他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像这样对自己答案有信心的时刻极少,此时却无比希望自己的答案是错的。

终于,答案揭晓。

“家里的弟弟。”

明显的定位,亲近有余,亲昵不足。

江听雨笑着给了正确答案,没有多余的思考,含含糊糊的声音是酒后大舌头的表现,她弯着的眼角里却好像十分清明。

贺敬森多看她两眼,也只是跟着勾起嘴角,并未多言。

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两人驱车回她家,她打开车窗,冷风灌进车里,任谁的意识都清醒几分。

“你的事干完了?”

“嗯,来见个朋友。”

“可以啊,男朋友女朋友?”

贺敬森撇过头去不看她:“神经。现在不装醉酒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啧啧啧,不愧是发小,瞒不住你。”

她才不会真的一直给自己灌酒,醉意三分真七分假,状态随时都好切换。

江听雨默契地没有询问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只说自己有点困,等快到家的时候再叫她。

贺敬森无数次借着开车的空隙偏头看她,看见的都只有她侧开的脸。车窗上倒映出来的面庞闭着眼,难以区分睡意里面几分真假。

实际上是由假入了真。

江听雨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车子停稳在楼下、耳边传来朦朦胧胧的“阿姜”,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一睁眼,贺敬森的脸和她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空气瞬间凝固,江听雨坦率地看着对方,反倒是贺敬森因为这道赤.裸的眼神乱了阵脚,内心的想法好像无处遁形,他仓皇起身,脑袋猛地磕在车框上。

贺敬森抱着后脑勺叫唤,掩人耳目,“睡得跟猪一样,被人卖了都还在打呼吧!”

“你这颗猪脑子更值钱。”江听雨慢腾腾迈下车,朝他伸出手,“钥匙还我。要喝水就自己跟上。”

她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回头才发现贺敬森没跟在身后。他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双手插在兜里,对上她投来的视线后摸了摸后脑勺。

视线若有似无地瞥向阳台,声音也虚虚的:“你对象在,我就不去了。”

“他出差。”

贺敬森这才迈步。

刚开灯,屋内的寒气还没消散,在灯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这个时候贺敬森在她家没有客气这一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见她的背影进入厨房之后开始百无聊赖地四处看。

江听雨家不大,他坐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小阳台。晾衣架上没有衣服,几个空衣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她正在厨房洗水杯,出来时胳膊肘夹着一瓶瓶装水,手上两个杯子都湿哒哒挂着水珠。

“自己倒水。”

贺敬森收回视线,从她的这个举动中猜到她有一段时间都没住在家里,至于住哪不言而喻。他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了两杯水,左右尝不出什么滋味,于是起身打算回去了。

然而屁股还没离开沙发,江听雨一句话把他叫了回去。

“媛媛说,阿姨的体检结果不太好。”

“什么意思?”

“不清楚,她有点焦头烂额,可能还要带阿姨去大医院再检查一遍。”

贺敬森沉重地点了点头。陈父前几年因为意外出事,家里就剩她和陈母相依为命。

“有事随时联系,我先回去了,再晚地铁停运了,你这头醉猪早点睡。”

提起亲人气氛难免沉重,江听雨扯了下嘴角作势要打他,被贺敬森闪身躲开。她好笑地挥手,提起一点劲头道,“快滚吧你。”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大概是太久没有独处,江听雨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这个状态。她坐着醒了会儿酒,又拿起手机看信息。

徐洲野还是没有回她,她往上翻了翻,这段时间两人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断节的。

等一个人的回复不是她的作风,江听雨关闭手机,洗完澡之后上床睡觉,强迫自己借助酒精赶快入眠。

徐洲野是在半夜回来的。

他很早之前在江听雨手机里安装了定位,大致的位置在附近区域,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自己家。

家里的钥匙不知什么时候就给到了他手里,他再也不需要像最开始那般敲门等她开。门合上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徐洲野连灯都没开,尽量放轻所有动作,简单洗了个澡后摸黑进了房间。

窗帘没拉严实,外边的一点光线透进房间里。他伸手摸上被子,手感光滑。

天气已经转凉,但卧室里的被子还是夏天用的薄款,江听雨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蛹,都不用他调整姿势,手臂一伸就能把人揽到怀里。

她动了两下,懵懵地睁开眼睛看他,似是看清了来人是谁,又自然地解开被子窝进他怀里。

“我吵醒你了?”

他伸展手臂伸进江听雨颈后,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弄醒并非徐洲野本意,只是完完全全的拥抱,感觉到她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才更让人心安。

在国外的每一个精神紧绷的夜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听雨。想她离开的日子一定不能好过,想她每一个晚上都要想到他。

然而他在酒吧二楼见到她的那一面,第一情绪不是阔别九年之后的惊喜或者愤怒,而是她怎么瘦成那样。

比九年前更瘦,像是翅膀折断后又倔强撑起的蝴蝶。要是抱在怀里,力气稍微大一点就能陨落在胸膛。

“没有。”

江听雨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毕竟屋子小,动静稍微大一点都能听见,她睡的本就不熟,早在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时就醒了过来。

徐洲野匆匆洗了个澡,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烟酒味。

两人这段时间都忙,出差和应酬占据了绝大多数时间,江听雨隐约从他身上这股陌生的气息中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大脑却又被酒精麻痹了仔细思考的能力。

黑暗中只能听见两道错开的呼吸声,江听雨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眼睛干涩,她想闭上眼睛时,徐洲野蓦地开口了:“那杯酒叫什么名字?”

提到酒,尤其是跟菠萝有联系的酒,总是能一下触发两人共同的记忆。

徐洲野的手指钻入江听雨的衣摆下方,没深入也没乱动,只是停留在后腰,慢慢摩挲着那一片肌肤。

江听雨过敏的次数不多,但每次他都记得。

第一次是在食堂,他知道她喜欢吃吃甜口的饭菜,于是特地打了菠萝咕噜肉,宴绥还配合着谎称是阿姨错打。

当时江听雨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他全然没有联想到过敏这层关系,只当是她不想又不得不配合自己的反应。

结果可想而知,要是再晚一点去医院,人怕是都要休克过去。

第二次就是她来酒吧接人的那次。

好在他提前料想到会有人用这件事来试探,所以早早叮嘱过酒吧一些事宜。那两杯酒是谁点的后来他也得知,连同旁的眼线都一块拔除了。

他的势力渐大,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时刻被徐晟和徐观澜监控的小孩子了。他可以为她挡开任何客观上的过敏风险,却挡不住她主观上的接触。

不过看反应,大概率没喝。

“叫……”江听雨故意骗他,“不记得了。”

“真的假的?”徐洲野的声音里带着笑,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我帮你唤醒一下记忆?”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

被窝掀起不规律的波浪,江听雨整张脸都泛起了红,她捉住徐洲野的手,说着自己想起来了的同时又控诉他把被窝弄凉了。

于是蛹里面包裹了两个人,江听雨靠在他胸口,声音像是要嵌进心脏。

“止痛药。那杯酒叫止痛药。”

因为含有菠萝,所以喝了会痛。带来疼痛的是他,偏偏最后止痛的也是他。

黑暗中再次陷入沉静,被窝在一点点暖和起来。

徐洲野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江听雨的额头,青短的胡茬接触皮肤的感觉粗糙刮人,更多的则是痒意。

她笑了笑,埋头进他的颈窝,不再给他机会压榨夜晚休息的时间。

心里却在想:等天亮了,可以给他刮刮胡子。

然而给徐洲野刮胡子这个念头,似乎只是意识混沌下的产物。

真正阻碍实操的,是两人同住一屋檐下却碰不上几次面的现实。

属于秋季的寒冷侵入室内,醒来时身旁是冷的,床单上浅浅的皱褶更是让人难以区分有没有人躺过。

连着一段时间都是如此,两人连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出差成了徐洲野的日常,商务部的工作也让江听雨忙得焦头烂额。工作并不顺利,她作为团队负责人难辞其咎,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的都消耗在这上面。

吃饭的时间被压榨,提神用的咖啡再次填充了她的生活。

江听雨看了一眼床榻,很快又收回视线,拿着包出门上班。

早上的主要内容是例会,主要是针对前几天工作上出现的问题做出解决方案,以及对后续的工作进行安排。

会议室内气氛沉重,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上气。江听雨对此心知肚明,但除了自己做个不明显的深呼吸,似乎没有更好的措施。

“接下来还有问题吗?”

无人回答,有的只是琢磨不清含义的垂头。她抿抿唇,尽量提高语气,“会议就先到这,午餐时间到了,各位先吃饭休息,下午继续努力。”

这场会开了将近一个上午,江听雨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递到唇边,里面原本温热的液体早已凉透。咖啡的苦涩更为明显,只是稍抿一口,苦涩味都会久久残存。

众人纷纷离开会议室,继而离开办公室去吃饭。江听雨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回到工位,把咖啡随手放到桌上后便像卸力一般坐到椅子上。

那杯冷咖啡她没再碰,刚才抿的那一小口苦涩把食欲也压住了。

一个上午没有关注过手机,她刚点开屏幕,一条短信瞬间刺入了她的眼睛。

陌生号码,内容很短,一眼就能看完。

[乖女儿,上班累不累啊。]

要是换到别人身上,可能还会联想到关心孩子却误发号码的父亲。然而江听雨的大脑一瞬间想到的是江威明那张脸和他在画展上露出的眼神。

没有犹豫,江听雨立刻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江威明显然也想到了她会如此,随后几天,他都会用一个新号码给她发信息。

[看到消息也不回,你妈没有教过你礼貌?回到南淮找了男朋友也不跟爸爸说一声,要帮衬一下家里,你妹妹最近的资源不好,要多为家里人想想。]

[爸爸也是好心提醒你,徐洲野就是跟你玩玩而已,不信你查查他的动向,都在徐氏了,借用一下人脉,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难。稍微查一下,你就能知道他这几天都在跟哪家的千金吃烛光晚餐。]

[姓徐的给了你不少吧,别傻愣愣地倒贴,掉价。]

再多的,江听雨看都没看就拉进了黑名单。

她不清楚江威明如何拿到自己的号码的,但想要猜到也不难。

圈子再大也有个圈,只要出现过,难免会给人捉到痕迹。更何况江威明现在混迹在娱乐圈,鱼龙混杂,多的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休息不好,江听雨整夜都陷在明明灭灭的梦里。

同学把她团团围起,稚嫩的面庞却在用冰冷的口吻重复问她为什么人人都有爸爸,就她没有;邻居在背地里嚼她们一家的舌根,扭头看见她时又露出一副伪善的表情。

还有徐洲野,他坐在餐厅里,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显,心情显然不错。

画面一转,他对面的人朝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两人就这么看着她,放在桌上的手靠近彼此,在她的注视下交握。

江听雨突然就醒了。

这场梦的后劲比想象中要大,她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喘息,下一秒,床头灯的暖光就蔓延到了上面。

“怎么了?做噩梦了?”

很熟悉的声音,不是在梦里出现的。

江听雨撑起半边身体看他,徐洲野还穿着黑色大衣,分不清是要出门还是刚回来。她抱住他的腰,埋头进他怀里。

“梦到了……以前的事。你刚回来吗?累不累?”

“今天这么黏人?”徐洲野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江听雨出了一身汗,头发黏糊糊粘在脖子上,他拨开那些湿哒哒的发丝,又抽出抽屉里的湿巾给她擦汗。

“看见你就不累了。要我去洗澡还是先陪你睡觉?”

江听雨没说话,只是挪了挪位置。徐洲野了然,脱下大衣之后躺到她身边。

没开灯,两人就这样安静依偎在一起。江听雨有些话想问,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反倒是徐洲野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抱得更紧了一些。

“工作上很累?”

“还好,我能解决。你呢?”

“也还好。”

到底好不好,两人都没细说。黑暗中看不见江听雨眼里的慌张,也看不见徐洲野眼中的疲惫。

天亮之后,两人继续处理自己的事。

江听雨依旧在同一个时间收到了江威明的骚扰短信,她正想着怎么才能不再受江威明的打扰,抵达一楼的电梯却不给她多余的时间。

人群自发往公司大楼门口走,众人的视线明里暗里往休息区的方向飘去,引得她也不自觉看向那个方向。

这一看,就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只一眼,江听雨就知道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她咽了口唾沫,面上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这样泰然地走出了大楼,原本要去的餐厅却换成了街角不起眼的咖啡厅。

对面坐着的,是徐洲野的生母。

江听雨在很多场合以及很多人口中片面了解过郑文慧。

她有着明艳大气的长相,如果当年条件允许,她的身份就不会是从山村考进城市的大学生,或者是老板的情.妇,而是银幕上吸睛的女明星。

然而这些年的磋磨褪去了她身上最耀眼的美貌,即使从头到脚都用名牌包裹,也掩盖不住郑文慧精神上的憔悴和神经上的紧绷。

算不上正式的碰面,两个女人都各怀心思。

毕竟自己是小辈,江听雨率先打破沉默。她不卑不亢叫了声阿姨,这声效果显著,对面的郑文慧停止搅动汤匙的动作,掀起眼皮看她。

那股瞧不起人的劲儿,跟徐洲野一模一样。

“客气的话可以不用说了,江小姐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这次找你的目的了。”

她直接明了地开口:“我要你主动和我儿子提出分开。”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妈妈替儿子分手的,您今天找我,徐洲野知道吗?难道就不怕被他知道,你们的关系更差?”

“他不需要知道,该知道情况的人是你。”

郑文慧直勾勾盯着江听雨,唇瓣一张一合,话一连串吐了出来,“你从他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多吗?金钱、人脉,甚至已经进入徐氏。其实你是最自私的,门不当户不对,你以为你升职是因为工作努力?那你知道他扛了多少压力吗?他是在用自己在徐氏的未来给你铺路!

我猜你最近的工作应该挺不顺的吧?让我猜猜是谁给你使绊子?徐晟?还是徐观澜?徐晟在盯着你们,他那个废物儿子也盯着我儿子。稍微出现一点把柄,徐观澜那条疯狗就能死咬着他不放。他一边要应付这些豺狼虎豹,一边还要照顾你,九年前你差点害得徐洲野和徐家决裂,现在还想继续害他?

他走了多久,花了多少血泪才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我不允许单一个你的出现就全都毁了。

他身边应该是能给他帮助的妻子,无论是资金还是人脉,哪一项你都做不到。你爸爸是个无底洞吧?你那个圈里的妹妹也不是什么善茬。我也不瞒你,他这段时间都回徐家和某家千金见面相处,今晚还会一起赴宴,要是不信,你可以亲眼看看,地址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很欣赏你九年前悄无声息离开的明智,现在是徐氏决定掌权人的关键时期,我把话放在这儿,如果你不主动离开,后果之后比九年前更严重,你会害了他的后半辈子。”

郑文慧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甚至因为情绪外露得过于明显,她还举起咖啡抿了一口,那双暗淡的双眼闪着精光。

“话我就说到这,你能想明白其中利弊。爱情不能依靠一辈子,长久才是真理。我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好形象了,所以不介意继续做这个坏人。这杯咖啡我请,江小姐,希望你好好品品。”

直到午休结束,江听雨都没有碰过那杯咖啡。

手机弹出一条短信,她淡淡扫了一眼,知道那是郑文慧发来的所谓地址,于是既没删除也没划走,就这样留在通知栏里。

她继续按部就班地工作,只有沉重跳动的心脏能理解内心的复杂情绪。大脑也在下班的那一刻变得混沌,江听雨驱车到达餐厅,车子熄火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没有下车,江听雨就这样开车回了家。脑子里浮出那晚做过的梦,她觉得喘不上气,但依旧没有选择听郑文慧的话。

论谁更了解徐洲野,她不比郑文慧差。

黑夜滋发出了内心的阴暗面,江听雨幻想着她们见面的事被徐洲野发现,不用她有任何行动,他都会给出最大快人心的答案。

哪怕对方是他的生母。

因为他不完全站在光明的地方,他们的内心都不磊落。

江听雨蜷缩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她还在同一个位置,只是周围的环境黑得让她突然有些害怕。

第54章 C54

徐观澜命里有两劫。

一是年少瘫痪。

二是徐洲野。

徐观澜从前以为自己的地位无可撼动。

他母亲出生名门, 父亲徐晟更是徐氏掌舵者,哪怕将来有了弟弟妹妹,自己也是徐氏未来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他的人生无限美好, 只需在国内念完高中, 之后就可以去国外进修镀金。

回到国内, 他将会是人人艳羡的人上人。

然而一场车祸, 不仅摧毁了他的未来, 更是带来了他人生中第二道过不去的坎。

徐家旁支虎视眈眈, 母亲和父亲的婚姻关系名存实亡, 他的处境岌岌可危。

确认他的下半身再难有恢复的可能后,徐晟从外面接回了自己的私生子。

正是少年气盛时,徐观澜却像折了翅膀的鸟,被迫坐在轮椅上“迎接”夺走自己一切的弟弟。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

观看过大海的人,难以赞叹一般的水。

他见过无数人, 或腹有诗书, 或富贵荣华,徐洲野自然是难入他眼的。

在徐观澜的认知和过往所见里,私生子这种见不得人且卑劣的存在,就该站在阴暗的角落,用可怜羡慕的眼神注视他。

徐观澜记得第一次见到徐洲野的样子,瘦瘦小小的,脸上身上还有很多小伤。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旧,非要说有什么值得入眼的, 就是那双漆黑的眼睛。

有胆怯, 但更多的是敌意。

徐观澜一开始还想和这个弟弟打好关系,然而在徐洲野不善地避开他的示好时, 在他一次又一次从轮椅上摔倒在地时,在徐晟将原本属于他的资源转移到徐洲野身上时,他忽然想起了徐洲野进门时的那个眼神。

他出现时自带的“私生子”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们会站在对立面。

徐洲野比他更早明白这个道理。

徐观澜也真正理解为什么徐晟会把徐洲野接回来。

他早慧,身上有不愿屈服的野劲,打磨好他的牙齿,他将成为撕咬人最狠的利器。

商人重利,在徐晟眼里,徐氏比他们更重要。只要他们身上流着徐晟的血,另一半流的是谁的血不重要。

徐观澜明白这个事实不算晚,他不再把重心放在自己的腿上,而是努力不成为一枚完完全全的弃子。

在轮椅上度过的无数个日夜,他想的都是怎么稳住自己的位置,再扳倒徐洲野,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不完全了解人心,却懂得人被抛弃时内心的阴暗。因此一看见机会,他就找上了江听雨。要是能用上她这把刀,应该会让徐洲野更痛一些。

“关于徐氏最近的风声,沈小姐应该都有所耳闻。”

徐晟身体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好,他有隐疾,生育也被影响,否则就不会只有两个孩子。据说他已经住院治疗,公司最近几天已经传出他在立遗嘱的事,徐氏最后会花落谁家,大家心里都在默默押注。

“既然是谈合作,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徐观澜嘴角噙着一抹笑,配合语境和他眼下的乌青,显得整个人都阴恻恻的。

他十指交握自然放在裹着毛毯的腿上,不动声色地观察江听雨的反应。

他调查过她,十年前和现在。

江威明和原配生下的女儿,从小跟着母亲生活。母家没什么势力,母亲是高中教师,至亲去世后她才来到南淮。

来到这也没什么改变,不受父亲重视。平平无奇的人生简历,也只能入得了徐洲野那种人的眼。

即使她改了名,考上名校,有出色的工作经验,但管她姓江姓沈还是张三李四,在徐观澜眼里还是一样的档次,本质上和徐洲野没有什么区别。

“徐洲野最近的动向,沈小姐应该都不了解,毕竟偷腥,要是被发现了就不叫偷。”

他抬下巴,示意桌上的一封没拆开的档案袋,“东西在这,打开与否沈小姐自便。我只想说沈小姐有这个事业不易,还是不要被他这样不成熟的性子影响了才好。被背叛,还是要及时止损,自己才不会受伤害。”

这话已经再明显不过,江听雨在他的目光下拿起档案袋,分量不轻,看来是收集了一定的时间,调查了不少事情。她一圈圈解开棉绳,最先拿到的是一沓照片。

餐厅里,徐洲野正和一个女人谈笑风生。

镜头太远,却能看清那个人就是徐洲野。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缥缈的烟雾笼罩他的眉眼,但嘴角的弧度显然易见。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但气氛明显不错。

照片不断切换,是徐洲野出现在不同场合的样子,身边则都是同一个女人。

“对方你应该没见过,她是某个集团老总的独女,她爸手里也有徐氏的股份,分量还不算小。他在拉拢人心,用感情和婚姻构成一个利益体。不知道沈小姐面对这样的场景,对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有没有信心。”

他盯着江听雨,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唯恐漏下任何一个反应,“我这个弟弟最会伪装,从他进徐家家门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自大,目中无人,我知道他从高中开始都做了些什么,我理解你。从家乡来到这里,没有亲情、想要好好生活却处处被挤压欺负。你其实很恨你妹妹和徐洲野吧,毕竟他们抢了我们本该有的地位。”

徐观澜列举了很多,从十几岁开始到现在,他越说表情越微妙。

“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想想你父母,再想想他的所作所为,沈小姐真的还要自欺欺人吗?”

江听雨终于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她没有看向他,一丝不苟的发型不知道什么时候乱了,垂下的发丝挡住她有些无措的神情,“说这么多,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徐观澜兴奋起来,他的下半身一动不动,上半身却因为情绪激动在颤抖。上扬的语气被刻意压下,还是能听出里面暗藏的兴奋。

“不多,我只是想要一些他手里项目的内容,只有你能办到。考虑和我合作,我能给你更多的资源,房子车子、平步青云不成问题,甚至会有徐氏的一小部分股份。利用这些钱,你能去到更高的层次,给自己和亲人更好的生活。”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会不会成为利益下的炮灰,路上要受到多少折磨,我可就说不准了。”

江听雨沉默,原本情绪亢奋的徐观澜反而平静下来,微笑着静待她的后续。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他唇边的笑更张扬:“当然,只是机不可失,希望能尽早得到答复。商务部的任务繁琐,我就不给沈小姐造成额外的负担了。”

装着照片的档案袋夹在一堆文件当中,沉甸甸的重量坠得人心里疼。

江听雨明白徐观澜这是明里暗里在给她施压,她不受江家裹挟,那他只能捏着她的事业摆弄,或许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有了动作。

原本就不算好的天气,乌云不知何时压了满天。这段时间天气预报有雨,只是降水的时候未免太巧,好像是在刻意应景。

徐观澜给了时间,但并没有明确规定是多久。在这几天的大雨泼天倾下时,江听雨死咬着工作不放,好给他们一点回旋的余地。

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她好几次打开手机想给徐洲野发消息,又觉得不该用这些压力打扰他。视线在桌面上打转,最后落在档案袋上,她又收回了心思,只盼望这场雨能早点停下。

毕竟随之降下的还有徐观澜施加的压力。

江听雨还在和组员探讨要点,电梯门打开的时刻,外面赫然出现了徐观澜的脸。

“副总好。”

组员主动开口打招呼,而她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下头,弧度微乎其微。

两边人马错开,江听雨不回头都能感觉到徐观澜的眼神,她想起刚刚他见到自己时的样子,原本敲击轮椅扶手的动作一顿,指尖高高悬在半空,紧接着不痛不痒落下。

像是一种讯号,仅对她发出。

眉头不禁蹙起,江听雨再次提醒:“这次的商务洽谈很重要,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暴雨天出行,再怎么小心,身上难免还会沾有雨水。会议室的熏香混着无糖咖啡的苦味,中央空调发出低低的嗡鸣,吹得整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凝重的冷气。

江听雨为首,其他人都只是辅助。她抗的压力比想象中还要重,连笑容都像是用精密尺规丈量过的。目光所及之处不仅是投影,更在对方的脸上。

后背冷热交替,她讲得口干舌燥,唇上也起了皮,先前特意检查过的妆容不知道成了什么样,但唇妆一定好不到哪去。

一番唇枪舌战下,这次的狼狈换回了成功,江听雨舔舔唇,这次唇角扬起的弧度终于发自内心。

熬过这个节点,她之后做决定也不会太艰难。

氛围难得轻松愉悦,已经是周四,大家在返回公司的车程上商量着周末去减压。

江听雨但笑不语,心里在默默思考拒绝的理由。

不过也不需要扯谎——鼻子已经有了不通气的闷胀感,明显是感冒的前症。她支起胳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窗外的景色被大雨冲刷。

隔日大家兴冲冲离开大楼去释放时,只有江听雨坐在工位上。

她看着邮箱里的邮件,只觉得大雨穿透了玻璃窗,混着冷空气席卷她的全身。

指尖操纵鼠标移动到指定位置,她将那封早已编辑好的邮件发送出去,随后给徐洲野发去消息:

我在家里等你。

思绪过于混乱,她甚至没说是哪个家。

徐洲野是根据定位到的她家小区,站在楼下看,阳台没有投出一丝光亮。他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好在上楼开门,江听雨确确实实在这儿。

但他加速鼓动的心脏并没有半点缓和。

外界的动静好似被她屏蔽,她抱膝坐在沙发一角,手指不断扣着下唇上的皮。

只一瞬间,徐洲野就知道她已经了解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他打开灯,看见她通红的眼睛,雨水从她眼里落下。

江听雨没有看他,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到了他耳中:“徐洲野,你真的想我出国吗?”

那封调任国外的通知邮件,只会是在他的授意下发来的。没有通气,没有商量,就这样轻易决定了她的去留。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邮件,公事公办的口吻,是击溃江听雨的最后一击。

她不怕郑文慧的阻碍,也不怕徐观澜的施压,她需要的只是徐洲野同样的坚定,选择彼此相互依赖。

然而他选择的是隐瞒,是自以为是的保护。

“国外更安全……”

江听雨闭上眼睛,语调依旧轻轻。

“我们分开吧,我最近真的太累了。”

紧绷的精神,无处舒缓的情绪,他的选择,都成为了她失眠夜晚里的困兽。

没有争吵,单单只是转动闭合的锁芯,轻而易举宣告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束。

这个浑浑噩噩的雨夜,江听雨发起了烧。

她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出现的所有面孔都不陌生。

躺在病床上的常好带着呼吸面罩,弥留之际想的不是和她多待久一点,而是在和外婆商量让她到江威明身边去。

外婆送她到车站,即使江听雨怎么掉眼泪,老人家只是沉默着跟她挥手。

火车闷声向前行驶,她不敢有大动作,只敢悄悄抹眼泪。谁知刚睁开眼,漆黑的隧道就无限放大了她的无措和恐惧。

是梦,但这些场景对江听雨而言却都不陌生。

她曾经亲身经历,更无数次梦见过,梦醒前的场景永远都是漆黑的隧道伴随着轰鸣将她吞噬,继而造成了那些失眠的夜晚。

只是今夜有所不同,场景全然陌生,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各样的面孔掠过,徐洲野就这样远远站着,神情是说不出的冷漠。

画面一转,她被数不胜数的异国面孔重重包围,空气也越发稀薄。

要不是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她可能会在梦里窒息。

不知道怎么睡的,被子和人被裹成了一团。

江听雨扯开压在脸上的被子,昏昏沉沉接起了电话,丝毫没意识到现在是凌晨五点。大概是感冒的缘故,她的鼻塞很严重,声音也嘶哑得厉害,刚开口,音节甚至没冒出来。

“……媛媛?”

“阿姜,贺敬森的电话打不通,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说的语无伦次,更加塞了江听雨此刻混沌的理解能力,“你现在是在上班吗?冷静一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听雨强撑着从床上爬起,一路扶着墙壁到客厅找药箱。

她庆幸家里不大,否则可能走到一半就晕了,又迟来地好笑自己现在还能想到这方面去。

温度计、退烧药,平常可能会用到的药物都摆在第一层,退烧药包装上面的黑色字迹写着“体温超过38.5℃再吃”。

徐洲野的笔迹,跟他这个人的性格如出一辙。洒脱,张扬。唯独看不出细心,偏偏医药箱都是徐洲野准备的。

没有用上那根温度计,江听雨直接吃了退烧药。她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终于听清了陈媛在说什么。

“我妈妈她、她确诊了肺癌,已经是中期了。阿姜,我该怎么办?”

噩耗突如其来,江听雨愣了一下才给出反应,“在哪里检查的?有没有去大医院看过?”

“看了,本院看了,市里的医院也看了,确认是肺癌中期。”

“中期,那还不算晚。”江听雨搓了搓额头,只能捡相对乐观的方面安慰对面,“阿姨知道吗?”

陈媛抹了把眼泪,声音满是哭腔,“不知道,我也是刚从朋友那儿得到消息,还没告诉她。”

“有我呢,我们一起面对。你先控制好情绪,稳住阿姨。这个病不能拖,你想想怎么告诉她,早点开始治疗。我来联系人,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我们随机应变好吗?”

“好,好。”陈媛勉强稳住心神,“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你阿姜。”

距离的阻隔,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江听雨苦涩的神情。

说话不过张口而已,江听雨心里其实也是仓惶的。常好和外婆确诊的时候,她甚至连哭都忘记了。脑袋变成了失灵的老旧电视,除了雪花状的画面就是长长的“哔声”,之后的一举一动更成了行尸走肉。

双眼肿胀,她用力眨了下眼,开始翻好友列表。

这几个月跟在徐洲野身边,她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不少可来往的人脉。

人是多了,但多是生意上的,要找一个精通癌症方面的医生还真就有点困难。原本想试着联系一些人,但她暂且没有得到全部信息,贸然打扰别人不好,再者这个点也不是个好时间。

从头翻了一遍,她暂时没找出什么头绪,好在陈媛已经把病例报告发了过来,给了她一点方向。

天边很快翻起鱼肚白,江听雨还要上班。烧在她搜寻消息的时候已经退了,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她收拾好自己,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气色差,还特地把妆化浓了。

外面的冷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到了狭小的阳台,她看了一眼,临时决定戴一条围巾。

房间小的坏处,就是哪里都有徐洲野的痕迹。

她的丝巾架有一半是徐洲野的“领地”,属于他的领带和她的丝巾挨在一起。江听雨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宋玉珩送给她的那条丝巾,最后被徐洲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送出了家门,换成了他送的新款。

淡淡看了一眼,江听雨选了一条厚围巾圈在脖子上。

夜里下了雨,显得温度更低,张嘴就能看见明显的白气,进了公司大楼才暖和一点。

等电梯的时间,江听雨又开始搜关于癌症的事,直到身旁的人开始喊“徐总”,她才迟钝地把手机收起来。

两人并肩而站,不知是不是江听雨的错觉,她觉得徐洲野的位置好像往后退了一点。

不想探究问题的真相,她仍然神色自如站在原位,只是往围巾里缩了缩。

她半张脸都被围巾挡住,徐洲野的视线彻底受限,却清楚看见她露出来的眉眼里不带什么情绪。

站的位置正好是电梯门口,进去也是他们先。徐洲野不动,江听雨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他这“女士优先”的行为毫无意外断了她想用人群隔开两人位置的想法。

狭小的空间内不断有人涌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手指就要碰上,又被江听雨刻意避开。

楼层更迭,位置也越发宽松,江听雨往身侧挪了一步,彻底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不再给任何一个“巧合”发生的机会。

徐洲野再次看向她,这次她拿出了手机,大致能看出她是在编辑消息。

他的心脏骤然开始加速跳动,在她离开电梯的同时,兜里的手机也振动一下,险些遏制住了心跳。

微信置顶多了一条消息,却不如没有。

[有时间来收一下你的东西,我过几天会去你那儿把我的东西收走。]

他一直反复看这几个字,电梯到达指定的楼层,门打开又闭合,他依旧站在同一个位置盯着手机。

那边的江听雨没等到回复,倒也明白他已经看见了。她不再等他的消息,而是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他却在一个普通的时间点回了她,让她多想了他一次:

[好。]

淡灰色的聊天框就在顶端,江听雨没有点开,直接长按标为了已读。

离职申请她上周五就已经发给了人事,但按规定走完流程得花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她还是得完成自己分内的事。好在上周已经处理掉了不少工作,足以腾出一段时间用来接电话。

日上三竿,他们这一群人里大概只有贺敬森这一个个体户有这么自由的时间。电话那头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光是听他含糊不清的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的困倦。

“昨晚跟大头他们喝酒去了,没接到媛媛的电话,早上打给她没打通,怎么了?”

“她估计正焦头烂额,阿姨病了,肺癌,中期,现在还不确定治疗方案。”

贺敬森打的下一个哈欠就这么不上不下卡在喉咙。

“癌症?怎么这么突然。那是不是得化疗?”

化疗肯定是少不了的,关键是要尽早投入治疗。

江听雨俯瞰楼下的光景,有些难受地撑了下额头。她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查关于肺癌这方面的内容,肺癌容易恶化或者转移,到了这个阶段,再拖下去就是在纯纯浪费时间。

“嗯,我的建议是来南淮治疗,但还得问问媛媛和阿姨的意见。”

贺敬森也有了方向:“好,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能劝一下也是好的。”

电话挂断,江听雨立刻就打给了陈媛。第一通没接,第二通才有了声音。

那边气氛异常沉重,陈媛关上房子门,一路走到楼下才开始说话。

“我告诉她了,她没什么大反应,现在在房间里待着不说话。治疗肯定是要治的,越早越好,花多少钱都要治。”

现在想想,江听雨猜陈母大概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只不过没联想到癌症这事儿上。老一辈的人都怕花大钱,很多时候都自己骗自己。

有了陈媛这句话,江听雨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月港毕竟是小城市,医疗资源不比南淮。她已经了解过了市里的三甲医院,只等陈母点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们做子女的来。

况且冬天马不停蹄来临,这边相对湿润温暖的天气也有利于手术后续的恢复。

这也是陈媛所想的,除了这个大方面,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内心对他们的依赖。

两人商量好大小事宜,接着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离开长期生活的城市,陈媛要做的事情不少。医院里的工作要安排,还要给陈母做思想工作,家里的事也要处理。

拿到陈母身份信息的江听雨则是和贺敬森一块掐点挂号,然而抢手的不只是金龟婿,更是为数不多的专家号。

一连两天,群里都只有言简意赅的几句话。

[无。]

[无]

[。]

着实让人丧气。

眼看陈媛就要带着陈母来南淮了,收拾屋子的江听雨有些烦躁地踢了箱子一脚,翻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

“先继续挂着,要是等媛媛和阿姨来了还没有,我们就直接去医院,看看能不能加个号。”

第55章 C55

晚高峰, 赶往高铁站的江听雨被缓慢挪动的车流裹挟。

进退两难,导航上显示的路线更是一片红。江听雨给陈媛打去电话,说自己还要一会儿才能到。陈母听罢立刻回话, 让她慢慢开, 不用着急。

背景音嘈杂, 陈母大概是凑到手机前边说的, 她清楚听见阿姨语气中的紧张和无措, 不免想起自己刚去外地上学的时候, 打电话时也是这样。

“阿姜啊, 阿姨过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好好上班,阿姨多等这一会儿不碍事的。”

小心翼翼的,听得江听雨忽然有点想哭。

她压制住这股莫名的情绪,故作轻松安慰对方,“上班也要下班的呀,我是打工, 又不是把自己卖给公司了。再说小时候我在您家吃了这么多餐饭, 现在正是交饭钱的时候。”

她没说的是自己马上就要失业,今天中午甚至还在跟徐观澜对峙。

徐观澜的办公室有一种湿冷感,尤其是和他面对而坐时,江听雨总会感觉有吐着信子的蛇围绕着椅子腿逐渐缠绕住她,那种被包围的束缚感逐渐蔓延至后背,肩膀僵硬到难以动弹。

“我们已经分手了。”江听雨直接明了地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你说的那些我办不到。”

中间不过隔着一张桌子,她清楚看见徐观澜扶着轮椅的双手青筋爆出。

江听雨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好在对方没有站起来, 但那双阴骘的双眼仍然让她不敢有半分松懈。

“你们玩我?”

“出轨了还在一起,我没有这么缺爱。说起来还得感谢徐副总给了我确凿的证据, 不然也不会这么效率。”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平淡的语气好像只是在汇报工作。

徐观澜像是听见了什么冷笑话,非要从她淡然的表情中看出她的破绽。

“你觉得我信吗?”

江听雨不答反问:“徐洲野的电脑从不让其他人经手,就连我都没碰过,调查一下他的行为习惯不算难事,你真的觉得他会因为所谓的爱情露出这么简单的错误?更何况你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有什么手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事情一旦有了结果,你难道觉得他会放过我吗?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斗争,我不押宝,也爱莫能助。辞职信已经交到了人事部,下个月我就会离开徐氏。”

至于徐观澜会不会咬着她不放,江听雨也摸不准。

大脑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模糊一些记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后续是怎么应对徐观澜、又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最差不过被行业“封杀”,她说不定还能去求求之前的大老板或者小老板,到国外混口饭吃。

想到这,江听雨深深吸了口气,抛开这些杂念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陈媛和陈母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出了站,外面风大,母女二人就进了地铁站等她。

江听雨赶到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两人,车程带来的疲惫远不及疾病对身体和心理造成的伤害。

陈母戴着大大的蓝色口罩,眼窝凹陷,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见到她来,那双眼睛瞬间亮了,高兴地朝她挥手。

陈媛看起来精神还好,只是眼眶红红,看起来像是哭过。

“等很久了吧?冷不冷,我们快上车,阿森已经点好菜了,就等您大驾光临。”

陈母比陈媛精神,握着江听雨的手絮絮叨叨问起他们的状况。她比上次见到时要瘦了许多,但好在状态不错,江听雨稍稍心安,耐心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一路聊到饭店,贺敬森早早就和大头在门口等着了。初到陌生的环境被一帮看着长大的孩子抚平不少,陈母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她被簇拥着进了包厢,连外套都有人帮忙脱下挂起。只是看见她弯了的背和瘦削的身体,大家都悄悄红了眼眶。

贺敬森好几次看向陈媛,她都在闷着头吃饭。她喜辣,桌上的菜都以清淡为主,这还是第一次没见她挑剔,也第一次见她这么沉默。

饭后离席,他没忍住抱了抱陈媛,“会好的,高兴一点。你这么安静我还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