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旭走后,唐小池拿着几份案卷过来。
许月接过来,都是五年内未破的割喉案。
唐小池站在旁边期期艾艾,最后还是问了出来:“许老师,刚才你问方利的老婆,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月看着案卷,头都没有抬,口气很平淡:“他老婆之前联系不上。我刚才听说她主动来了,有些惊讶罢了。”
唐小池哦了一声,好像还想问什么。
许月搁下手里的案卷,抬头:“你早上看到我和叶队了吧。”
唐小池脸上浮出一层尴尬,立刻被许月带跑了:“嘿嘿,叶队说你们在谈恋爱。我是有点没想到。”
叶队嘴巴厉害,但唐小池就敢跟他八卦。许老师倒是好脾气,从来也不怼人发火,他反而对着许月八卦不起来。好像拿这种事去问,平白拿凡尘俗气污了人家。
许月自己开了口:“嗯,我跟你们叶队认识挺久了。”
唐小池点头:“叶队说你俩在一起六七年了。”
许月一听,随即就笑了:“算是吧。” 他话里带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下子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唐小池又说:“难怪许老师也从福利院的案子里出来了,是郑局知道了吧?”
许月轻轻嗯了一声:“既然他身份敏感,我们的关系也得跟领导汇报清楚才行。”
唐小池没说话了,跟许月对坐着,分头看起案卷。
过一会,他又停了手上的事,一声感叹:“也就是叶队不在乎这些。换了是我,真不一定会说。”
许月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国内虽然对同性关系不再视如洪水猛兽,但到底在法律上还是不被认可,外加总有些不能理解接受的人。普通人在自己的工作场合,对取向难免讳莫如深。
许月淡淡一笑:“他是一向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认识叶潮生的时候,那人就是个敢闹腾的。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什么都不能挡着他。
他记得在雁公大的时候,有一阵子食堂的米味道总是怪怪的。
雁公大的食堂是外包的,有人传承包商是某位校领导的亲戚。承包商用陈米给学生做饭,许多人吃出味道不好来,也默默咽了。
只有叶潮生的少爷胃,偶尔去吃了一顿,就吃得上吐下泻。
大少爷立刻就不干了,闹起来。又是给校长信箱写信,又是打听了承包商承包下的另外几个学校,联合起来抗议。最后引来几所学校同时关注,换了承包商,又承诺严格监管,这事才算完了。
事后澄清,承包商是竞标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校领导的亲戚。
可事前谁知道呢,大家都顾虑着万一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影响了毕业前途怎么办?
唐小池摇摇头:\"其实我以前就觉得叶队跟我们不太一样。\"
许月被勾起一点好奇:“哪里不一样?”
唐小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像我们,都惦记着升职加薪,以后能干到什么位置,难免顾虑很多。” 他顿了顿,“上回听说马副队他们抢证人回来的事,真的吓了我一大跳。这么大的事,叶队也敢揽责任……我以前就感觉,叶队好像就不太有这些顾虑。后来听说他家里是叶氏,开着大公司。我就想,果然还是跟我们不一样。有退路,就是不一样。”
许月想摇头,又作罢。他在心里默想,以他这些天来的了解,叶潮生和家里的关系,恐怕和外人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唐小池凑过来又说:“那会我刚来刑侦队,老听他们说,叶队是有门路。”
许月有些惊讶:“什么门路?”
唐小池桌:“据说当时还有两个比较有资历的老同志,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队长就落在叶队头上了。后来那两个老同志也调走了,一个去了分局,一个好像下地方了。”
许月微微蹙了蹙眉。
要论资排辈,叶潮生这个队长,当得确实早了些。
许月还在想着,唐小池又说:“不过我心里还是挺服气叶队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敢去做我们不敢做的,我都挺服他的。”
许月心里想着别的事,嘴上慢慢地说:“当时那个朱美被带回来的时候,我也在。要说风险,恐怕承担得最多的还是马副队。”
唐小池颇有同感:“是,马副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从底下上来。那天不是他咬牙把人带回来,可能还真查不到福利院后面这么多事。”
那天晚上许月是全程陪着折腾的。从马勤他们硬带着人走,结果半路被拦上,到后面黄峰放了人,还私下偷偷打电话给叶潮生通风报信,提醒他市局里可能有内鬼。许月对黄峰的立场有些摸不清楚,对方好像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在顾忌着什么。
叶潮生回来的时候,唐小池和许月刚看完那几份案卷。
许月站起来:“温丛怎么说?”
叶潮生脚步轻快:“和我们想的一样。”
其实温丛并不算是这团乱麻中关键的那个结。
在清晨刚开张的早餐店里,许月和叶潮生谈起这个问题。
“问题关键在于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给她提供了这样的信息,” 许月拿着一次性筷子,把刚揭盖的,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拣起来,放进醋碟里。
叶潮生坐在对面,吹勺子里的粥。
这家店的粥都是用当年的新小米架在土炉子上,慢慢熬一整个晚上。来得早的食客能赶上带一层厚厚米油的那几碗。
“我还是觉得,这事没有姓刘的说的那么简单。”
叶潮生咽下略有一点烫意的粥,浑身舒爽起来。
他说:“温林出事那年,温丛才多大?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跟地检的人也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一群又油又硬的老蜡壳子。” 叶潮生摇了下头,“没这么容易叫一个工作没两年的菜鸟记者把案情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