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猪肉炖粉条 买猪
杂市在整个贾贸节的正中心,这不由得让福珠发出疑问:“这么得天独厚的位置应该留给当下行市最好的行当,怎么就给杂市了呢?”
陆离笑着问福珠:“那照你所言,现在最好的行当是什么?”
福珠思考片刻:“女子的生意最是好做,比如服饰和胭脂水粉,每年都会出现新样式!”
他们正好路过锦市,里边人头攒动,福珠得意地抬头,示意陆离:目前人最多的就是锦市。
陆离没反驳也没认同,只继续问她:“其他呢?现在还有什么时兴的?”
“其他的换新就达不到这速度了,得看人们一直离不开什么。茶与酒,十家有九家离不开,其中还得有几个茶迷或酒鬼;或许还有药材?救命疗伤,肯定有不少大夫借此机会寻药草。”
“说的不错,但你只猜对了一半,锦市和香市的确受欢迎,每年过完贾贸节,京中都会掀起新妆容风,引得小姐夫人争相效仿,但也只限于她们,普通人家还有穷苦人家疲于生计,根本顾得此。”
福珠观望四周的热闹,忘了看路,有人差点绊倒她,幸好陆离及时薅住了她胳膊,不然被人踩上两脚也不稀奇。
“看路!”陆离拉着她道:“热闹这几天都有,不差着一时!”
福珠讪道:“我会看脚底下的。”并试图默默抽出自己的胳膊来,陆离的手像金刚圈崮着她,掐的生疼。
陆离见自,己的手还拉着人家姑娘的胳膊,没了刚才的严肃,松了手道:“不好意思。”
表面上不紧不慢,陆离藏在宽袖下的手都捏成一团了,活着十几年,他还没离姑娘这么近过。
福珠觉得没什么,她骨子里毕竟是个现代人,不过她见陆离紧绷的很,赶紧转话头揭过这茬:“陆公子刚才说到哪里了,茶和酒为什么不在市中?”
说起生意,陆离放松不少,又恢复滔滔不绝的模样:“像异乡来的酒和茶,品质都是极好的,当然价格也是极高的。像低廉的茶酒也有,但赚不上几个钱,所以慢慢地被边缘化,商贾也就不费劲倒腾了。”
“至于药草,你说的对,全朝的大夫都会聚于此来补充自己的药匣子。”陆离说完这句话,俯下身小声道:“但这里仅限于普通药草,像毒药草这种东西不可出现在药市,所以他们都跑到杂市偷偷卖。”
陆离说话喷出的热气弄得她犯痒,福珠揉了揉耳朵,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所以杂市集结了三教九流,平日买不到的也许能在那里找到?”福珠问他。
陆离正盯着福珠发呆,不知想什么,冷不丁问他反应不过来。
还是陆禾在后边戳了下他:公子,你这么盯着人家姑娘好吗?
福珠没听到陆离接话,抬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不明所以:“陆公子?”
“哦对,咱们赶紧去杂市吧,前边马上就到了!”说完匆匆地往前走,少年背对着福珠的脸颊悄悄泛红,盛夏暑热,可能是走路走急了吧。
到了杂市,福珠才知道,刚才那些都不够看的,光摆摊子的商贩都比他们多了三倍不止。
福珠开始以为人家是摆不上台面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吐纳万物,什么奇珍异品都有。
波黄玉爪的海东青、五花八门的药草、造型奇特的瓷器、真假难辨的书法孤本,桑蚕丝、菜刀、染料、八哥儿、谷种、墨宝、棋谱、石雕等等,这里几乎每个人的东西都不一样。
最吸引福珠的是笼子里的一对小白猪,摊主是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穿着短打,束裤脚的绑带沾了好些泥,看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换衣物。
这对猪一个蹄子有四五指甲,而普通的猪只有三个指甲,虽然现在还小,但能看出来,这个猪种肯定比普通的体型大上许多。
“摊主,我看这猪略有不同,您可否给详细介绍介绍?”
那黑大汉道:“此猪为岭南地区特产的郁林大猪,体大、性温、膏厚,肉细。”
“这两只猪崽是公是母,有几个月了?”因这猪体型大,福珠也不好判断。
“两月余,不到三个月。”黑大汉从笼子里抱出来一只猪崽:“此次前来带了十只郁林猪,五公五母,只是坐船遇上了水贼,只留下了最瘦弱的俩,剩下都被抢了去。”
说起来,这损失不少,如若不是交的船费退不回来了,他真想扭头就回去,不过想想还能从京都倒腾东西回岭南卖,一来一回这趟不至于赔本。
小猪崽此时饮了羊奶正酣睡着,福珠摸了摸它粉白的头:“敢问摊主卖价几何?”
“我本打算是卖二十两一只。”黑大汉把酣睡的猪崽放回笼子,又抱出了另一只。它可不如刚才那只温顺,被搅扰了睡眠,睁开眼睛就开始吱吱叫唤,得亏它长的是小奶牙,不然摊主的胳膊可要给它咬烂了:“这只是公猪崽,调皮的很。姑娘,我也不说什么赔赚了,现在就还剩这俩。两只三十两,将它们卖与你,我好去选些往回带的货,省的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一只十五两也不便宜了,除了福珠能把猪肉做的受人追捧,其他人养的猪还是无人问津。这摊主应该是第一次来京城,不知这里的口味和风俗。
如果今天不是遇上福珠,可能他从贾贸节开始站到结束都卖不出去。
在别人那里可能一文不值,但在福珠这里会派上大用场:“要价虽是不低,但听了摊主你的经历,我也不打算再还价了。”
“但我可否麻烦摊主你回去后,帮忙找找有无黑猪?”福珠道:“有的话,你可以写信给我,我愿意买下来。”
黑大汉祖孙四代都是屠户,岭南许多猪种都见过,不用回去找,他心里自然明了:“还真有!我今日碰上行家了!”
“不过黑猪不常见,它是林子里跑出来的寄豭(jia)与家猪配成的。”
“那性情会比家猪更暴躁了?”陆离问的是关键,许多脾气暴躁的家猪都会把栅栏踢坏,或者在背后袭击工人,更何况是与寄豭□□生出的黑猪?
“这种黑猪脾气暴躁就表现在产崽前后,不允许人近身照顾它和猪崽,其他时候与家猪无异!”黑大汉认真道,他记得幼时爷爷养过这种黑猪,后来做了屠户,只收别人养的猪,再也没自己养过。
福珠前世养过这种杂交的黑猪,自是知道它们的脾气秉性,母猪生产前都能上产床,但它们不行,只要人靠近就会挨咬挨踢。普通母猪产后可以近身照顾,把小猪移走,但黑猪不可以,这样的后果就只能看黑猪的母性强弱了,有的黑猪不会照顾猪崽,会一屁股压死好几个,甚至还有的把刚出生的小猪咬死,这就是为什么黑猪肉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依然很珍贵。
“照你这么说,不是不可以养,就是需要格外注意?”陆离问:“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喂养黑猪吗?”
“我们闽南地区用大米来催肥,黑猪平时还要喂上山果子还有蔬菜,它们肠胃比普通的猪要强健,这样为出来的黑猪,肉质更加紧实。”黑大汉不藏私,大方地和他们传授养猪经验。
用大米催肥可以是可以,但北京城不比南方,大米的价格是极高的,所以福珠觉得还是用她食补的方法更佳。
“好,冲摊主大哥你的实诚,我把这两只猪买下了!”福珠道:“陆公子可有其他意见?”
陆离老实地摇摇头:“只要你决定就好!”毕竟猪场的一切事宜都交给福珠了,他这个门外汉对其一窍不通。
“好,那就决定了,买下它们吧!”福珠作状就要掏银子,但旁边的陆离比她更快一步,从陆禾手里接过银子就递给黑大汉了。
陆禾早就预备好了,这猪场他家公子也有干股,万没有让女子自己掏银子购置的道理,而且可能还是他心宜的女子。
“我也出不了力,只能出些银子了,不过要是喂养有困难,随时找我商量,毕竟猪场是我们两个人的,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用!”陆离不疾不徐道。
上辈子一生要强的福珠满脸问号:“这不太好吧?”
阿余悄悄桶自家小姐:“男子愿意付银子,千万不要拦着,这是我从上个东家那里学到的经验!”
在她眼里,自家小姐太实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公子对她的意思,就是小姐一家看不出来,还傻呵呵地对他好。
“行吧,这猪崽就作为扩大猪场的根基,我和我爹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福珠隐隐约约觉得阿余说的话有道理。
“顺其自然就好,照顾的太周到,反而过犹不及。”陆离劝道。
黑大汉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拱手道:“今日多谢二位相助,如若二位想要黑猪的话,等我回了闽南,定会托镖局给你们送过一对来,就是走镖的银钱比较高,你看这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大哥,走镖的银钱本就该我们付。”福珠认真道。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帮忙,如果找到了,该付的银钱,一分都不会少。”陆离接话道,在他眼里,人情和金钱要泾渭分明,可以用银子解决的事,绝不能承人家的情。
福珠用胳膊肘怼他,眼里警告他:你说什么呢!万一得罪了人家,不给找了怎么办?
她作势要道歉:“摊主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只见那黑大汉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离,对福珠说的话久久未回应,就在福珠以为他要发脾气的时候,突然爽朗一笑:“这位公子快人快语,我喜欢,我这个人就不会弯弯绕绕,有什么说什么多痛快。”
陆离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并没有被黑大汉的乐观所感染:“那就拜托您了,一对可能不够,多带几只最佳,用多少银钱无所谓。”
福珠一听,感觉这话怎如此熟悉,这不电视剧里妥妥的富二代霸总嘛,只是感觉这话从陆离嘴里说出来很正常,并没有电视剧里扑面而来的油腻感。
“陆公子说的有理,到时候大哥您多给寻几只,统统送过来!”福珠应和出声。
“没问题,等我来信。”黑大汉把笼子和剩下的羊奶都送给他们了,带着换来的三十两银子去京都寻货了,福珠看着他的背影:希望他一切顺利,希望他一诺千金。
“放心吧,他不会食言的,他比我们更需要那笔银子。”陆离站在福珠身后道:“有了酬金作为诱饵,他就不会不去寻。”
合着刚才福珠还以为他不愿意欠人家人情,原来究其深处,竟是如此。她不得不感叹:“果然呐,陆公子就是老谋深算,将人心算计得到位。”
这句话恰好被陆离听到:“姑娘可不要污蔑我,我何时算计过你?”
福珠讲人家坏话反被捉住,满脸尴尬不已:“我我这是不会夸人,其实我的意思是陆公子比我想的周到,有你咱们猪场和饭馆肯定蒸蒸日上!”
“哦,勉强信你了!”陆离走在前头,福珠一路追着他找不刚才的漏洞,后边陆禾拎着猪笼,阿余时不时瞪他两眼:就你家公子欺负我家小姐,惹不起他,我还不能多瞪你两眼了?反正谅他也不敢告状。
陆禾:欲哭无泪啊,到哪儿都是受气包!唯有与猪兄妹作伴!
笼子里的两只猪:拱了拱笼子,翻了翻白眼,直挺挺睡过去了。
杂市转完,阿余背上,哦不,是陆禾背上的竹篓子已经满了,里边装满了菜籽,果苗,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海鲜干儿,都是放在北方极其稀有的东西。
福珠还淘到了一大捆粉条,据说是闽南那边从洋人过来的东西,福珠不得不赞叹,大礼朝真是个开放而神奇的朝代,老天待她不薄,没有让她穿到光秃秃的原始社会。
有了它,当然要做上一顿猪肉炖粉条打打牙祭,今天正好试试这个粉的质量。
福珠打开布袋仔细看,才知道这粉条是“一条龙”似的,所以要用刀沿着弧度斩成长段,再放到清水里提前泡软,这样炖出来的粉条软糯不失滑弹,柔韧不糟烂。
三寸见方的五花肉,煸炒出多余的油脂后,便就着荤油下锅,爆炒赤红的干辣椒和纯白的蒜末,勾人的味道在锅里一下炸开,嗜辣的陆离本来在外间无聊地饮茶,闻到这股霸道咸辣的香,忍不住去厨间门口有意无意地晃悠。
里边福珠手起刀落,“哒哒哒”几下,一颗小臂长的白菜就被切成了正好入口的小段儿,收到锅里,撒上细盐和调料和粉条一锅炖,就只等出锅了。
东北菜永远来的那么直接,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塞上一口软烂多汁的五花肉,肥的不见腻,瘦的不见柴,脂肪的润与瘦肉的纹理相得益彰,宋茂嘴里填的满满当当,香的满嘴流油。
挑上一柱子粉条,竟还淘气地在筷子下弹跳,所以只能用嗦的,什么淑女贵女用饭规矩,全然抛之脑后,什么都不如嗦粉来的痛快。
陆离极爱里边的白菜,翠色的菜叶被蒸煮的软塌,却不糜烂,菜叶的缝隙裹挟着饱满的肉汁,有种嚼素肉的甘醇。白菜帮清脆爽口,乃解腻的神器,尤其是他用白菜裹着切断的干辣椒,别提多么过瘾了。不过,他只偷偷夹了两口就被福珠发现了,只好做罢,改为食粉条。
陆离的清雅公子不是浪得虚名的,就是食粉条,人家也是咬断一节才入口嚼,福珠很想看看他嗦粉的模样:“陆公子,粉条这样食才过瘾!”
说罢,冲宋茂一扭头,筷子长的一撮粉“秃噜”就被他嗦到口中鼓鼓囊囊地嚼。
福珠对他挑眉:看吧,这才叫食粉,你那失去了食物的很多快乐。
陆离闻言,只点点头,继续食,嚼净口中的饭对宋茂道:“小心呛着,嚼细点。”
宋茂也咽下口中的粉:“我才不会。我又不像阿余姐那么笨!”
只有他们几个知道,阿余在厨间尝粉的时候,不知怎的,一小节粉就呛到了嗓子,从鼻子里飞了出来,咳嗽得满面通红,泪流不止,可把他们吓坏了。
此时知道她无事,宋茂才开始打趣她。
“你这小兔崽子,竟会嘲笑我,小心我一会儿打烂你的屁股。”阿余张牙舞爪道。
因是人多,众人坐了两桌,阿余和宋茂这两个冤家一张桌子坐个面对面,是不是就要呛呛两句。
“好啦,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们,快用饭吧,明日还有的忙!”田氏怕这俩人吵个不停,扰了陆公子。
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桌子上一时无言,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阿余恶狠狠猛塞了两口肥肉,包了瓣生蒜扔到口中,辣中带汁,脂中带膏,大蒜就肥肉,这快活神仙不换!
许多人觉得生蒜食了会带口气,但福珠与阿余觉得此美味不可因小瑕疵而被辜负。每次上新,福珠都会填上一道蒜蓉凉拌的肉菜或素菜尔尔。不过在食客用完饭后,福珠会给食客几颗薄荷叶做的糖球。放入口中,小小一颗,与蒜的辛辣相碰撞,可谓是提神醒脑,直冲天灵盖。
沈夫子那里的孩子,尝过董鹄与明嘉分享的薄荷糖,纷纷要来饭馆买点儿,只要在课堂上犯困,将其放到嘴里,瞬间就醒了。
沈夫子听闻,也试了一颗,因此,他随身携带这五六颗糖果,这个书迷,什么时候看书看困了,就含上一颗,坚持把文章读完。
为此,安御医调侃他:“老东西,你又不年少了,注意着点,看看你头发又白了多少!”
乱哄哄的贾贸节一连持续了十日,到了最后一日,洪金收完摊儿来找福珠洽谈合同。
福珠特意把宋月提前叫来,与她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月听完很是激动,她腌的杬子得到了外乡人的认可,竟还有机会可以让更多的人尝到,对一直不自信的她,是莫大的肯定。
宋月激动道:“我当然愿意!不用签什么合同,我相信你。”
“不是这样的,宋姐姐。咱们姐妹平日里感情好是一码事,但涉及到银钱还是要分清楚,日子还久,莫让银子坏了咱们姐妹往日的情分。”福珠还是不放心,提醒道:“宋姐姐,你赚的银子一定要有自己支配的能力,否则你再能干,只会伤身伤神,白白辛苦却落得个一无所有。”
“自古以来女子本就不易,嫁人是赌运,生子是赌命,原以为熬过就好了,万不是这样,年纪越大,家庭人口越庞大,产生的矛盾分歧就越多。有的人能同甘,却不能共苦,还有的亦反之,所有一切都有他的因果,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双手创造,并尽可能守住一切。尽力而为,其他的,就看老天了!”宋月说完看着吃惊的福珠微微笑。
福珠没想到平日里温婉的宋月姐姐活的竟然如此通透豁达,比许多男子还要看的开,想的深。原以为她是小家碧玉的菟丝花,没想到她是含苞待放,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有这样的伙伴,她们一定可以把事业做成,证明给世人看:女子并不输于男子!
第32章 椒盐小排 践行 上
“既如此,那咱们俩得的利按四六分成如何?”福珠怕她理解错,又紧跟着加了句:“你六我四!”
福珠见宋月果然露出为难的表情,给她分析:“宋姐姐你看,鸭子是你们费心养的,鸭蛋不够用得你们费心收,腌杬子的手艺是你的,我只负责牵线搭桥,这么看,我分得四成利就不少了!”
“话不能这么说,若没有你,我可能还在村里养鸭子,哪能赚这么多银子。”宋月是个明白人:“也就是福珠妹妹你看上了我的手艺,才让它有出头的机会。”
“半成利我也不愿多分,不如咱们按照五五分成吧,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宋月是个极有分寸感的人。
“也好,那咱俩达成一致了,再和洪大哥谈就省事了。”福珠见此,也不死乞白赖地让那一成利。
‘人不可惯’的道理她深有体会,五成利也不少了,以后和她来往的机会还多,没得一开始就找补她。现在是一切都好,就怕慢慢把心养大了,以后再伤了感情。
“对于咱们与洪家双方的分成,你觉得是三七分合适,还是四六分合适好呢?”福珠必须与她言明,这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内部必须达成一致,才能对外一致。
“我也不知,福珠我都听你的!”这个真把宋月难住了,对外人的各种顾忌,凭她的脑子她算计不到。
福珠见状,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是觉得咱们分四成有点多,三成有点少,所以三成半是最好的,宋姐姐你觉得呢?”
第一次合作,福珠也不能太黑,毕竟走镖是有风险的,但也不能不赚钱,否则她忙活半天是图的什么?这半成利她必须得争取。
“我觉得也合适。一切全凭福珠妹妹决定,!”宋月知道,福珠肯定不会让她吃亏。
“小姐,洪大哥到啦!”阿余进来告诉福珠。
“宋姐姐,那咱们一起和洪大哥谈谈吧。”福珠今日特意把她叫来,就是为了一起和洪金商量杬子的事,三个人分利,怎能让两个人决定!三个人必须全部在场。
“我不”宋月想打退堂鼓,作为村里的妇人,哪有机会出面谈生意,可想到刚才福珠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心:“我和你一起去!”
“那咱们走吧!”福珠看出她紧张了,牵住她的手。
洪金今日不是自己来的,刘玉今日也破天荒地跟来了。半月余不见,她气色好了不少,不像第一次见面时狼狈得吓人。
“刘姐姐,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福珠拉着宋月上前打招呼:“快让我看看,身子养的如何?”
刘玉笑道:“可不是,明日洪金就要南下了,我让他今天带我来感谢你!那天急匆匆地,我都没来的及和你好好道谢,倒是麻烦你给我做了这么些日子的吃食。”
“这算什么?”福珠假装严肃道:“刘姐姐要是这么见外,我可是要生气的!”
“瞧,我都忘了介绍。”福珠对宋月道:“宋姐姐,这是洪大哥的妻子刘玉姐姐,咱们是老乡!”
说完又对刘玉道:“刘姐姐,这位是宋月姐姐,她手可巧呢,咱们用的咸杬子和变蛋都出自她之手。”
福珠也是跟夫妻二人变相解释,为何今日谈生意会出现第三个人。
洪金大江南北跑了这么多年,自是懂福珠的意思,拱手道:“那咱们可都要仰仗宋娘子你了!”
他这举动搞得宋月不好意思,却不知怎么回礼,只得连连后退:“大哥言重,我这只是出些力罢了。”
刘玉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呀!别吓着宋娘子。”又对宋月解释:“宋妹妹,他跑江湖惯了,粗鲁蛮横些,你千万莫见怪。”
“我没被吓到,只是当下反应不过来如何回礼!”宋月不好意思道,她怕做的不好,给福珠给饭馆丢了气势,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有福来的一员。
福珠过去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慰,道:“你们这一来一回可把我都忘了。”她指了指厨间,傲娇道:“一会儿我可是准备做道新菜,若再不抓紧时间商量契单,一会儿可就没机会尝了!”
“过几日我就走了,这逮着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洪金这些日子跟着刘玉沾光,尝了不少福珠做的菜式,他可是很佩服福珠的手艺。
“娘,我与刘姐姐他们去后院谈,若是有事让阿余叫我。”福珠和田氏道。
“茂哥儿,送一壶茶到后院。”福珠又想到刘玉是孕妇,不能饮浓茶:“再单独沏一杯红枣枸杞茶!”
“马上来!”宋茂应和一声,就去柜台拿茶壶了。
四人来到后院的那颗香椿树下,夏日为了用饭方便,宋茂特意放了一张桌子,也不挪动它,谁想坐下歇息都方便。
刘玉上次没来的及观察这个小院儿,都说饭馆的后院是不能进的,否则味道再好的饭菜,都会恶心的用不下去。可这个小院凉风习习,井边放着案板,竟半点油污都没有。木盆里的肉用凉水拔着,但周边的土里也不见油渍,可见这姑娘是个利落有规矩的人,这饭馆不大,却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光是能做到后院整洁就得下大功夫,在众人见不到的地方如此表里如一,更是不易。
“洪大哥,你对腌蛋有什么疑问,都能问宋姐姐,她讲的比我详细,或是对腌蛋的器皿有什么要求,咱们今日也可以一起商量。”
“好,那咱们就直入正题。”洪金和妻子对视,刘玉点了下头,他按两人商量好的道:“因是去闽南路途遥远,所以不能带腌好的杬子走,只能麻烦宋娘子你腌一批新的装好坛子,我们带走。”
“这个好说,不过洪大哥,这杬子到了日子就得食了,否则就会影响风味。”宋月见众人听的认真,没人反驳她,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分几批日子装坛,这样洪大哥你可以沿途售卖,分摊风险,这样你后期的压力会小些。”
“这个想法好!”洪金一拍桌子,震的茶杯抖三抖,刘玉在一旁瞪他:“抱歉抱歉,两位娘子见谅,我太激动了!”
他直了直身子道:“到闽南一路要经过扬州、杭州两个富庶地带,我们可能会在那里停留十余日,若按宋娘子所言,我们可以多带一些了,这两个地方,无论银钱多少,只要味道上佳,就不愁销路。”
如此说来,他们可以再多赚一笔。
宋月考虑的比较周到:“洪大哥,对于杬子和坛子的运输问题,你可有什么想法?”
洪金被问的发愣,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咸杬子外边包着厚厚的泥,从郊外到码头这段距离是没有问题,但此去闽南,路程太长,我想的是在每个泥杬子外边包上麻草,给每个坛子外边也裹上麻草,这样防止他们之间互相磕碰,就不容易坏了!”但宋月也有顾虑:“只是我们的成本会增加。”
“这个不用担心,只要能把利润加上去,麻草与人力的成本不算什么!”刘玉觉得宋月说的有理,是他们想窄了。
福珠想,专业的问题还是得专业的来。
她感叹的同时,又想到正是麦收季节:“麻草这个时候正好找,咱们可以多买些囤着!”
“时间紧,宋姐姐你们夫妻俩肯定是忙不过来的。”福珠提醒宋月:“该找帮手还是要找帮手,这些费用咱们算到公家的成本里,千万别省着。”
洪金夫妇也没有异议,毕竟此时能出的咸杬子是越多越好,味道摆在这儿,这个东西到了苏杭是不愁卖的。
“好!我尽量腌更多的货出来!”宋月点点头。
既然把腌杬子的事谈妥了,接下来也该谈谈分成了。
“福珠妹妹,对于分成,我和你洪大哥想听听你的意见!”环顾完院子,刘玉更欣赏福珠了,所以她不打算先发制人。
福珠对于他们的举动倒是意外,还以为只有陆离会给她让利,没想到这对夫妻竟也如此:“我们出货,往后运输还有售卖的事都要指望洪大哥,所以我们分三成半的利,六成半归你们,如何?”
这与洪金夫妻想的差不多,就是比他们的预期差了福珠要争的那半成。
洪金不动声色,刘玉反应快:“实话说,与我们这边提的差不离,咱们都是爽快人,况福珠妹妹照顾了我这么久,争那半成利也没意思。”
“咱们就按福珠你说的分成签契。”刘玉对洪金道,做生意的事,洪金都会与她商量,最后由她决定,所以她没意见,洪金更是什么异议都没有。
福珠还以为会争上一争,没想到这么顺利:“好,今日洪大哥与刘姐姐便留下来用饭吧,就当提前给洪大哥践行了!”
“往后得有好些日子尝不到福珠妹子做的菜,跑江湖这么多年,南北菜式酸甜苦辣咸,苍蝇馆子、大酒楼我食的都不少,但还真没人能比的上你的手艺!”
“洪大哥、刘姐姐,还有福珠,我今日得先走一步了,还有好多事情得准备!”宋月起身道。
“那宋姐姐你先忙,下次我给你补上!”福珠也不拦她,腌杬子的事现在都压在她身上:“要是人手不够,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刘玉道:“有什么难处就开口,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好,有问题我一定和你们商量,不能耽误了正事!”宋月去前边和祖母告别,嘱咐宋茂一定要听福珠的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洪大哥,刘姐姐你们去前边喝茶还是在后院坐坐,我去准备菜,咱们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我们去前边会不会影响食客?”刘玉想的周到。
福珠看了看日头,巳时还不到:“不会,现在还没到饭点儿,前头后头都是我们忙活,尤其是阿余和阿茂,他俩拌嘴可有意思,就是刘姐姐你别嫌吵闹。”
“那咱们去前头吧!”刘玉是个爱凑热闹的:“不过,这枣茶可能再给我一杯,甜丝丝的让我舍不下。”
她平日不爱饮茶,尤其是最近饮了很多药汤,更是对茶水厌烦。但这个红枣令她爱不释手,清香爽口,连茶里的枣子和枸杞她都食了。
“当然没问题,这个红枣枸杞茶对怀了身子的人好,补血益气。”福珠唤来阿茂:“给刘姐姐再沏杯红枣茶,再包上一包红枣枸杞,一会儿带上。”
“我怎好再拿东西走,一会儿我去药堂买些就好!”刘玉赶紧制止她。
“这红枣枸杞是我在杂市偶然淘来的,与外边卖的不同,色泽暗红,味道却更香甜。”
到了前边,众人都互相认识,夫妻二人与田氏、吴氏打过招呼,便坐在一旁的桌子不言不语地饮茶。
刘玉见田氏那里堆了不少菜,便叫洪金帮忙择菜,田氏与他又是一番拉扯:“使不得,怎能让客人动手?”
“大娘,您就让他帮忙吧,平日里他都干惯了,保证择不坏。”刘玉饮了口枣茶,习以为常道。
福珠正好出来去后院拿猪肉,看到洪金那熟练的样子,心里感叹:刘姐姐果然是驭夫有道啊!
今日她要做一道椒盐小排,是她上辈子在福建当地学来的,这地道的闽南菜,正好让洪金这个地道的闽南人尝尝正不正宗。
今早是曹大郎送过来新鲜的猪大排和五花肉,董父这几天都在忙着照料福珠新买的郁林猪,他养了这么多年猪,还从未见过这么“骨骼清奇”的猪崽,现在恨不得住在幼猪房,生怕照顾不好它们,所以都换了曹大郎来送货。
福珠在后院洗猪排的时候,陆离带着陆禾也来了。他不识得洪金夫妇,只当他们是寻常食客。唤了田氏“伯母”,吴氏“婶娘”后,便熟门熟路去厨间找福珠,找不到,便去后院,平日她只在这两个地方忙。
第33章 椒盐小排 践行 下
陆离出去后,刘玉才偷偷和田氏问他的身份:“大娘,这位公子是?”
“哦,他是和珠儿合作的东家。”田氏边择菜道:“酒楼里的菜与饭馆是同步的,两家关系不错,他经常来这里帮忙。”
刘玉觉得这位公子不简单,表面上不动声色,随意点点头,与田氏聊起了别的话题。
院子里,主仆见福珠在忙,用不着陆离吩咐,陆禾撸起袖子上前:“董娘子,我来吧,这活儿我擅长,保证给你干的好好的!”
“那这个排骨搓洗两遍后帮我送到厨间。”因着主仆总来蹭饭的缘故,福珠用着陆禾也顺手。
“让他干吧,干不好没饭吃!”陆离看着急忙表现自己的陆禾道。
陆禾有苦不能言,他家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福珠现在见了陆离也不意外了,三天两头来,她也习惯了:“陆公子找个地方坐坐,我先去准备午时要用的菜。”
“我也去帮忙。”他转身进屋,比福珠还快呢。
不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开的饭馆呢!
中午要用的红烧蹄髈焖煮好了,福珠把它盛出来腾锅,准备把红烧狮子头用的肉丸子炸出来,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阿余已经能团的光润整圆了,福珠只需将肉馅拌好即可。
团子炸出来沥油,陆禾就端着洗好的排骨进来了:“董娘子,把它放在切肉的案板上?”
“对,放在上边就行,辛苦你了。”福珠把锅里的油盛出来,炸货剩下的油只能用一次,余下的就炒菜用了。
盆里的排骨是一整扇,福珠得用菜刀将其剁成小块,里边传来“咣咣咣”的声音。
刘玉道:“福珠这是剁什么呢,这么用力?”
“许是她又研究新菜呢,平日里她最爱捣鼓,甭管她,你歇着你的。”田氏抬头对刘玉讲。
另一边饮茶的陆离好像没听见这话似的,掀开半帘就看见福珠正卖力地剁肉:“还有不少呢,我来剁吧!”
福珠正在分段,猪排带骨,两节骨头即三分宽为最佳,沿着猪肋的纹理,利落地将脆骨斩断,庞大的猪排就被卸成戒尺状了,一会儿再横着将其斩成块,就方便入口了。
她闻声见陆离站在一旁:“陆公子你用不着帮忙,而且这个排骨得剁一寸长入口为最佳,你没干过这个,别再伤了手!”
“一寸长,我能掌握,不信你看着我试试?”陆离着实怕她伤着手。
“也好!”见他如此坚持,福珠也不好拒绝,毕竟还有一堆活等着她做呢,也不能老让他吃白食,男人该用就得用,没得总是供着的道理。
陆离动作不大,但是猪骨被整齐的斩断了,福珠当然知道这对腕力要求有多高,她意识到:这个清风朗月的公子,外表虽是文文弱弱,但他好像并不简单。
只有陆离知道,剁猪肋算什么。他的武功是当朝大将军肃王亲自教的,以前夜间遇袭逃命的时候,他连活的野猪都砍过。
福珠看他剁的大小均匀,挺满意,其他的也不多问,谁还没点秘密了。
马上就要进入三伏天气,气温一日比着一日闷热,古代连个风扇也没有,人们被这暑天折磨得食欲越来越差,福珠准备做道酸辣黄瓜条,给众食客开开胃。
直挑的黄瓜洗净,去练,分成四条,顶端呈三棱状,再将黄瓜条切成三到四段,撒上细盐“杀”出里边的水分。
新蒜脆嫩,不必用刀背拍扁,只需切成片,提味就足够了。红亮的小米椒切成小段,其虽只有小拇指大,威力却是无穷的,所以只需一个,和姜丝蒜片爆炒,蛮横夺人食欲的味道一下就在厨房炸开了。
这么猛烈的味道扑面而来,惹得福珠喉咙痒痒,吭吭咳嗽几声,陆离还好,他在另一边,只偷偷狠吸几口辣香,闻着就很过瘾。
只片刻时间,锅里最后倒入福珠兑好的料汁,关火即可,时间再长,酱汁变浓,就失了那份清爽。
只需等炒好的酱汁晾凉,就可以与黄瓜随拌随走。
去芯的黄瓜更爽脆,料汁是生醋汁子和酱油并白糖兑好的,酸中带甜,要的就是它的酸劲儿,此乃开胃神器。
福珠为了增加解暑度,待黄瓜条能放到酱汁子里时,把他们放到井筒里冰起来了,到饭点再取出来,凉意能沁到心里。
切成小段的排骨还不能直接用,得先用清亮的高粱酒放盐和佐料腌制。
屋里的辣味刚散,又飘出来阵阵酒香,刘玉与田氏打趣道:“福珠在里面可别被薰醉倒!”
“这酒十有八九还是做菜用的,不知这是做的什么菜?”这么多年,作为母亲还是非常了解自己孩子的。
“这么一通折腾,肯定简单不了,今日咱们又有口福了。”吴氏道。
宋老太帮吴氏擀面,闻言道:“咱们哪是今日有口福,分明是天天都有口福。自从跟了福丫头,我这裤腰渐紧,再这样下去,我得重新裁两身夏装去了。”
“这话说的一点不差,我说呢,去年拿出来的夏装,怎么肩膀处感觉紧崩了不少,听了宋阿婆的话,原来如此。”吴氏说着又动了动肩膀处,是真的不舒服,看来真该裁两件衣服去了。
陆离切好排骨,别的他也不会,就别帮倒忙了,被福珠变相地请出来了,刘玉见他俩这相处的架势,仿佛看见了三年前与洪金相处的模样,觉得有点意思,最起码,这公子肯定惦记上福珠了,有机会要点点这傻丫头。
高粱酒和五香粉调成的褐色料汁,散倒在排骨上,福珠洗净手后,挽起袖子将排骨抓匀。切记手上是不能有伤口的,否则会被这高粱酒“折磨”的刺疼无比。因着阿余前两日切菜时,手指划了个口子,所以福珠便没让她上手。
因着排骨足足有一大盆,所以福珠扬开膀子大力翻搅,折腾的满头大汗。
活匀的排骨还要静置,以便入味。福珠在此间隙,将手上残留的酒洗净,时间长了,手背一样的刺痛。
再回来时,肩膀上搭了块棉帕子,方便擦汗用,若是额头上的汗珠子滴到锅里就不成了,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鲜鸡蛋在碗沿磕口,用筷子快速打散,橘红的蛋黄与蛋清被打出白沫子,却半点不减颜色,没有用过饲料催生的鸡蛋,就是不同。
打散的鸡蛋液中混上面粉和炒熟的猪油,用竹筷搅匀,碗里就变成嫩黄的蛋面糊了,搅到碗里没有面疙瘩,挑起来只剩细腻丝滑的蛋糊才能放排骨进行挂糊。否则这块有个面团子,那里的糊薄,这里还没熟,薄的地方就炸的焦糊了。
福珠让阿余将火烧旺,倒入熟猪油,与素油的透亮不同,猪油是亮中带黄的,这样炸出来的猪排更加酥香松软,若是用素油,肉质炸不起来,嚼起来多少带点硬厥。
福珠用大臂长的竹筷夹着挂匀面糊的排骨下锅,夏季了,油温过高,离得太近,长时间下去,胳膊被烤的一片红,所以她特意定制了加长的大竹筷。
八成热的猪油,下锅炸三弹指捞出,再放到冷猪油中浸润,这样排骨的外皮更加酥香可口。刚捞出的猪排,表面被炸的一个个小泡泡,滋滋冒着热油,与凉油一碰撞,没有任何声响,不像油与水沾到就“刺啦”作响,但泡泡中的热油释放到凉油中,里边携带的空气也随着释放出来,在凉猪油中又流出一串串针尖大的小泡泡,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浸好的排骨捞出,时间不可太长,不然就该油嘴了。放到竹笊篱上沥油,酥到掉渣的排骨小山似的攒到大瓷盘子里,晾凉,只等上桌前淋上芝麻油,散上花椒碎和少许细盐,就可以下筷子了。
排骨是浅黄的,犹如秋天枯黄的落叶,且放凉也不影响其风味,干松酥香,佐酒最佳,因而福珠特意给安御医和沈夫子送去一份。
这道菜与其说是菜,也可以称作小食,饿了当作零食尝上几块也就饱了,严格地说,他不用什么特定的主食相伴,他本身也可以当作一份主食。
所以,不用分什么正午不正午,做出来福珠就端到外间让众人尝尝。
虽是炸货,刘玉这个孕妇闻起来却不见半点油腻和厌恶,她率先加起来尝了一口:“酥嫩细腻,醇香无比。”
“洪金你也尝尝,这与闽南那边的椒盐小排是不是一样的味道,食起来比一般的还要正宗不少?”
洪金一听,见这炸排骨与他家乡的菜式一模一样,他也夹了一块:“果真是,跟老城里最正宗的那家是一样的味道,从小到大,记忆里椒盐小排的味道只在这两个地方尝到过!”
福珠听闻,心里一笑:“实不相瞒,我做的就是闽南的椒盐小排,特意让洪大哥与刘姐姐帮我尝尝味道是否正宗,听你们的话,好像我的手艺还能交差。”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碟子里就被夹了筷子椒盐小排。
第34章 溜肉段 建房
福珠低头入目的是骨节分明的大手,抬头看那人,陆离已经啃起了自己碗中的排骨,好像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
幸好今日福珠与田氏他们没在一张桌子上,不过这些都被刘玉看在眼中里了,在对面跟福珠挤眉弄眼,弄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当着这么多人肯定不能讲,等私下再问清楚吧。
福珠赶紧岔开话题:“既然刘姐姐你们觉得此菜正宗,那我就放心在饭馆售卖了。”
“这椒盐小排就是放在老城也是正宗的不得了的程度,还有上次你做的莲合肚汤,也是闽南的味道。”洪金又夹了两块排骨道自己碗里:“没想到福珠你做南方菜竟也如此厉害!”
“我福珠姐姐做的菜就没味道不好的!”阿余咽下一口排骨肉道。
陆禾与阿茂没有时间寒暄,两人自上次在餐桌上结下怨后,这次都长了心眼儿,话不多说,直接干饭,幸好福珠他们还在,不然两人用筷子都能打起来。
陆离倒是有够,今日没有像以往用的很多,双眼亮晶晶地转头看着福珠:“你做的东西都有独特风味儿,不必纠结正不正宗,有你的特点是主要的。”
福珠心里空了下,瞅着陆离发愣,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话。
“怎么了?”陆离歪头对上福珠的眼睛。
福珠晃了晃脑袋回神,直了下腰道:“没怎么,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饭菜与人一样,光是模仿是不成的,你得有自己的个性才能讨人喜欢,所谓正宗,就是获得众人咳咳的东西。所以,你也一样做出了大家都喜欢的味道,你做的椒盐排骨也是正宗的。”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福珠你只要按自己的心意做菜,以你的手艺,做什么都是好味道。”刘玉认可陆离的话:“也许哪一天,你出了属于自己的食谱,收徒继承你的手艺,那你就是正宗的大师傅啦!”
“刘姐姐净会说笑,我就是个小厨子,离那步还远着呐。”福珠笑了笑,偷偷看了眼陆离。
“你可以做到,只要你愿意。”陆离看着福珠认真道。
“那承蒙各位厚爱,我努努力!”福珠被他看的不好意思。
“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你的恶,千万要说。”刘玉不像是开玩笑:“莫把我当外人呐。”
“怎会?洪大哥帮我们销咸杬子,就是帮了我们大忙。”福珠知道这两口子是个爽快人。
“我也愿意帮忙。”陆离突然来了句。
别人不懂,但刘玉能看出来,这句话是针对她说的,她笑嘻嘻地看向陆离,仿佛在说:哼!这姑娘是你这么容易能骗走的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福珠赶紧打圆场:“都仰仗大家,没有你们帮忙,我自己孤掌难鸣。”
要说以前福珠难以言明陆离的意思,今日他这么明显,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只是她目前事业未竞,其他的都要放到以后再说,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感情的事,况且,这位公子的身份不简单,哪是她这小平民百姓能觊觎的?
过了两三日,宋月那边两班倒,没日没夜地将需要的咸杬子和皮蛋准备好了,洪金带着这五百坛杬子,顺着运河一路南下了。
刘玉则是留在了京城里养胎,她身子恢复的不错,安御医说可以适量的走动,以减轻生产时的苦楚。
忙完了这一摊子,福珠终于能腾出精力修建家里的房子,不然到了冬日又要难熬了,雨季也要来了,屋顶要是不修,肯定是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房子东边的人家早就说卖,福珠趁机买了隔壁的老房子。现在两个老俩已经搬走回老家去了,地契在上次申请猪场地契的时候就过了户。
只是端午前后太忙,一直没时间重建,这次趁这机会,把原来的老房子推倒,直接重建六间,正好院子也大了不少,还能修上洗浴间和炕。还有厨房,她早就想打两口做饭的锅,原来的太影响发挥了,要是冬天烧个热水,还得把烧饭的锅腾了。
猪场那边,董父得主持大局,一家三口谁有时间就往家里跑,现在福珠一家搬到吴氏家暂住,互相照料的也方便。
福珠用的还是建猪场的那批工人,为了赶工,把活计都托付给他们了。虽说多花费些银两,但能省不少心,只需要把自己的要求给他讲明白成。
动工半月余,配房的澡间是比较复杂的,因为古代人没有见过这种挖地沟的做法,若这地道今日不一口气挖完,明日来了还得费同样的力气,因而众人干到天黑还没归家。
夏季的日头本来下山就完美,天要黑透,就得戌时过了。
因而福珠决定给工人加个餐,小二十口人,做什么大锅饭好呢?既能补充力气,还能尽快出锅。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阿余过来讲:“小姐,上次那猪肉炖粉条就不错,咱们再做一次?”
“这倒提醒我了!”福珠想起来,要说量大实惠,莫过于东北菜了:“今日咱们不做猪肉炖粉条,我给你们做道新菜尝尝!”主要粉条有限,上次被她用的不算少,剩的这些得省着点用了。
“什么菜?小姐你提前透露我下,不然阿茂那胖小子老是嘲笑我,食了半天连菜名都不知道!”
“叫溜肉段,跟猪肉炖粉条一样,是东北的菜式,一会儿再让婶娘烙上几张大饼,保证管饱!”福珠无奈地说,他俩现在都到了谁先知道菜名都要争的地步。
“哈!我这就告诉小阿茂去!”说完阿余就蹦跳着跑了。
这俩人,闹起来的时候鸡飞狗跳的,田氏这么好脾气的人有事也要说上他们两句,等有了什么好消息,好东西,还要一块分享,果然还都是半大的孩子。
原来的厨房拆了,为了方便,院子里临时搭建了个锅灶,满天星光之下,工人赤膊干活,福珠和阿余生火炒菜,田氏帮着吴氏擀面压剂子,天太晚了,阿茂留在有福来陪祖母。
溜肉段并非纯肉菜,里边还要搭配上胡萝卜等菜为宜,菜不够用,福珠和曹阿婆家借了些,虽然这个朝代还没有洋葱,但能有青椒可用就不错了。
精瘦的猪里脊切成三寸大小的肉块,切的小少了东北的那种豪爽,切大了炸不透里边夹生,这肉段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阿余,小葱可洗好了?剥好的蒜瓣也递给我,今日只有一块案板,就放过你吧!”
阿余将一把嫩生生的小水葱递给福珠:“小姐又打趣我,亏我特意去了曹家阿婆院子里挖了新鲜的葱蒜!”说着又将一大把白胖的蒜瓣儿塞给她:“今天我切不了案,只能将就烧火去喽!”
“尖嘴利牙的姑娘,亏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一会儿火先不要烧旺,肉段需要文火慢炸。”福珠嘱咐道。
“谨记小姐吩咐,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是个合格的烧火丫头了。”
阿余去外边抱柴火,正好碰上披星戴月下山回来的董父和曹大郎,董父看院子里忙活不停,问:“怎这么晚了还不归家休息?”
包工头韩强道:“回家就尝不到福珠做的菜了,这不我们商量商量,谁都舍不得走?”
“净开玩笑!”董父拍了下他肩膀。
“爹,今天韩大伯给咱们加时修澡间,我做个夜宵,你和曹大哥也一起简单用些。”
两人各自去洗漱了,福珠把加料酒的里脊肉翻面,继续腌制去腥气。仔细看,为了入味,里脊肉表面被福珠用竹签渣了小孔。
炸糊与寻常面糊相比更复杂些,福珠为了保证外焦里嫩的口感,提前虑好两只鲜鸡蛋清倒入面粉里,单一的面粉会让表皮发干发脆,因而还要倒上淀粉增加酥皮的弹、滑、嫩。
裹匀面糊的肉段像一条条小金鱼跃入锅底,等它摆摆尾巴浮起来时就该出锅了。大沿锅里中,满目金黄的肉段,福珠用笊篱舀了一层又一层,阿茂想偷食,被福珠逮着制止了:“里边还没熟,沥完油还得复炸一遍呢。”
宋茂挠挠头:“是这样呐,我还想替小姐你尝尝熟没熟呢。”
“分明是想偷食!”旁边烧火的阿余不屑道。
“阿余,转大火!炸好先让你们尝尝!”
“好!”阿余填上一大把碎树叶,催旺火不可用大柴,要的是它瞬间燃烧的爆发力,锅里的热油不过半弹指就翻花了。
趁着滚油将整盆的肉段下锅复炸至焦黄,表皮残留的油脂被逼仄出来,只剩脆香。
“滋啦”葱段、蒜碎爆香,有几片葱皮被激的爆起,发出“噼啪”的响声。
“转小火,要不该糊啦!”炝完锅,福珠把切好的青椒段和胡萝卜片一股脑倒进锅,拿着木铲翻炒两下,再加少许清水以防干锅。
青椒和胡萝卜炒到断生就得放肉段,勾芡、花椒末、淋麻油、酱油上色、出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
分装了三大盘子才将锅里的菜铲完,等到工人用饭时,菜的余热已经将自己烘熟了,咬起来脯厚鲜脆,菜的原汁原味被锁在外皮里,一口青椒咬下去,满嘴辣甜。
“外壳干滑酥焦,肉片鲜灵松嫩,迷的我都不知嚼什么了!”韩强尝了一口夸赞道。
另一桌子发出感叹:“要是有这夜宵食,我愿意天天加时做活!”
福珠应声:“偶尔就够了,可别为了房子将你们累坏了,各位大伯大哥,多用些,饭菜都准备的足足的!”
刚出锅的大饼还烫手,软的糯手,一扯还挺有弹劲儿,这是吴氏听了福珠的建议,用烫面烙的饼。
一般人烙不成,滚开的热水倒进面盆里,手难下去的很,只能忍着烫把面活成团,做成剂子。烫面大饼又软又韧,放两天也不带干的,只是烙的时候太受罪,品尝的时候千万要珍惜!
第35章 骨渣丸子 三个渣滓 上
房子建了半月余,垒是垒完了,里边整葺好还需要个时日,一时半会儿是搬不进去了。
日子安安稳稳地度过,福珠自那日暗里对陆离冷淡处理后,就再也没见他出现过。只前些天,两人合作的猪场里,有几头猪又拉又吐,掌事张清来找福珠求助,连陆岸都没有露过面。
清晨,后院福珠正在洗面,井口大的木盆里已经搓洗出不少面汁,澄澈的面汤光是看着就清爽,让人总忍不住饮上一口。
面团被洗成酱黄色蜂窝状的流体,这面才算洗到位。
木盆里的面汁子蒸熟,一张张晶莹剔透的凉皮慢慢地摞成小山。洗好的面团可蒸可煮,切成指肚大小的剂子,当作菜码。
三伏天卖的最好的就是这凉皮,再有就是凉面,不限什么卤料,过三遍水的细面,只在上边淋上浓稠的麻酱,再擦上几下黄瓜丝,扑面的凉气令人食欲大振,喜酸的还能佐些醋汁,喜辣的舀上几勺生蒜泥,过瘾却不蹿火。
瘦陈和胖高已经连续食了三天没换过样了,胖高饮完最后一口麻酱汁,身心舒爽道:“这麻酱料汁也不知怎么调的,香浓醇厚,像碾碎的芝麻在舌尖化开的真实感。”
瘦陈今天的蒜泥加多了,被辣的直吸气,即便是凉面,用完仍是满头大汗的:“董娘子做的这饭食,外边就买不到同样的。你看东边码头有多少学她的,凉皮做不出来就做凉面,谁家都不是这位味道!”
“没错,就是小咸菜,这里的都比别的地方味鲜!”胖高额上也冒出了一层汗珠子,险些流到眼里:“你看看咱俩没出息的,冬天喝粥出汗,夏天用凉面还出汗,怎这汗珠子就恁不值呢!”
“三伏天排汗就是排毒,不爱出汗的人才羡慕您哩!”阿余来给他们上凉茶,搭话道。
“这丫头说的有理!”胖高接过茶壶:“来!老陈,再饮些茶水!”
送走最后一批食客,福珠才有时间歇一歇,猪肉最近的需求量减半,虽说不乏夏天愿意食猪蹄子的食客,毕竟是少数。为此,两个猪场也放缓了育肥的进程。
用不着准备这么多菜,福珠闲下来不少。往日用完午食就得马不停蹄地回厨间,现在午后可以歇息一个多时辰。田氏和吴氏年纪大熬不住,回家午休去了,阿余和渍娘去宋老太屋里歇晌,只剩福珠和阿茂这两个精力旺盛的人看店。
日头正盛,街上半天才过一个半个的行人,福珠最享受这安静的午后,仿佛全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
后院,福珠在树底下听着蝉鸣,躺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地放空时,阿茂跑来禀报:“福珠姐,刚才来了一个人,说是宁王家的小厮,找你有事。”
福珠懒洋洋地睁开眼:“阿茂你说是谁?”
他只好又重复了一次:“是宁王家的小厮。”
福珠匆匆把鞋穿上,到了外边一看,果然是宁王喝醉那天陪同的小厮。
“福珠姑娘,王爷说咱们见过面,所以吩咐我过来,在有福来订几道菜。”这小厮跟上次见面似的,客气有礼。
“不知宁王想订哪几道菜,何时需要?”
“每隔两个月,我家郡主和世子会带着玄外孙探亲小住,这不过明日又要归家了,故而提前来姑娘你这里订好菜。”小厮认真回答道。
“那宁王殿下可列了菜单?”福珠继续问到,毕竟她没见过郡主一家,口味也不甚了解。
“王爷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你一看便明了。”
福珠接过信,里面除了列菜单外,还嘱咐她:福珠丫头一定要捎上你酿的清酒,自上次尝过后,我就念念不忘,听俺老头说,铺子里还有果酒,不论什么,都给我带上,啊!福丫头,千万别忘了,还有我那女儿姑爷一家没有忌口,夫人嗜甜,那小外孙不用管他,大人食什么他跟着用就行。
福珠看完心道:这宁王老爷子,先交代好自己惦记的酒水才想起别人,真是不靠谱!
“这上边的确都写清楚了,您明日准时来取菜就好!”福珠摇摇手中的信纸道。
“那就拜托姑娘你了。”小厮把手中的定金交给福珠转身要走,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来道:“王爷肯定和姑娘你要酒水了,夫人平日里不愿让他饮酒,因此王爷总是借着相聚的机会蹭些酒水,不过千万不要多带,带多了夫人又要责备他了。”
“好,多谢您提醒!”福珠给小厮装了一杯酸梅饮子:“这个您拿着路上喝,天气炎热,路上辛苦,注意防暑。”
小厮接过竹筒顶着烈日驾车回去了。
福珠望着马车的背影心有余悸,幸好这小哥心地好,不然到时候惹了宁王夫人生气,这不是她这小老百姓能惹的起的。
这老头,怎么能害她呢!福珠见时辰差不多,该准备飨食了:“阿茂,去后院把阿余和渍娘喊起来,让祖母多休息会儿!”
“马上去,福珠姐姐!”
等人到齐后,有福来又忙活起来了!
宁王一家明晚相聚,福珠午间歇晌的时候将他所需要的菜式准备出来就来的及,怎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除了宁王指定的菜式,福珠考虑到还有小孩子,早上从猪场的冰窖里拿了食材,填上一道小食,算是给餐桌填个彩头。
猪前腿最顶端的月牙骨,整块的脆骨上还盖着薄薄一层肉。瘦肉中间的白线就是月牙骨,属于“夹心”部分,不懂吃的人会将这块骨头丢弃,殊不知这部分有独特的风味。
月牙骨从中间片成两半,切成黄豆粒大小的脆骨肉块,还要拌上同样量的里脊肉才能团成肉丸子。
葱白切成宽丝,白皮中一点翠,这部分够味够劲儿,用来去腥最佳,再来隔年的老姜,同样切成大宽丝,撒上细盐,下手揉搓,把苦涩的姜汁和冲鼻的葱香激发出来,添上白开水搅匀。
用手半捂着碗口,将葱姜汁水倒入肉碗中继续抓拌,中间洒些提前磨好的五香粉,一丢丢就足够提味了,若是放多了,猪肉便会带上一股药性子气,和食中药无异,因为肉香被压没了。
这一步还没完,现在碗中的脆骨肉和里脊肉还是散的,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捶打一番才能成为“一家人”。
“啪、啪、啪”,前后院都安安静静,只厨间传来响动,前后窗户都打着,微风拂过,扬起福珠身后挂着的半帘,却吹不散福珠额上冒出的汗珠。
中间不停加葱姜水,等到肉团之间有黏黏的拉丝,福珠才停手,不过这个“发黏”可不是坏了,而是摔到“起胶”了,脆骨肉借这个黏糊劲儿终于团成一体。
倒红褐的老酱油着色和半固体的湿淀粉,福珠快速用手抓拌,此间就不用再放盐了,三年以上的老抽,含盐量多多。
骨渣丸子比狮子头要小上许多,甚至比四喜丸子还要小,福珠为了照顾小孩子,特意把丸子搓成四寸余,从虎口推出来的大小正好。
纯肉丸子顺着锅沿滑到滚油中,为了防止溅出的热油烫伤,这大热天,沾到油点就是一个泡,福珠可不愿给自己找那罪受。
不用翻锅,肉丸子会顺着油花翻滚到锅中心。纯肉团子比发黏,下完一锅丸子,福珠用木铲托底沿着锅边向上铲,防止粘边沿,等所有丸子漂起来,笊篱和木铲配合,将锅里的一网打尽。
油漉漉的丸子与菜丸子不同,肉丸被胶质包的严实,金色的外皮光滑,不像菜团子炸起,看着渣渣沫沫的,粗糙剌嘴。
福珠还炸了第二轮,明显比头锅多上一半。骨渣丸子适合小孩子,当然更适合大孩子了!正好董鹄和明嘉俩人也要休假回家,大家伙都要尝尝才有乐趣。
福珠先给阿茂捏了俩尝鲜,一口一个,Q弹的里脊肉和咯吱咯吱的脆骨一点都不违和,脆骨遇热便熟,甚至比猪肉还要柔嫩几分。
阿茂嘴唇泛着油光,抿了抿唇道:“福珠姐姐,这个丸子这么香,不如放到铺子里售卖,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你倒是有眼光!不过咱可拿不出这么多月牙骨来!”福珠洗净手,又切了几大片葱姜片:“一头猪两条前腿,就两块月牙骨,这点丸子用了二十块月牙骨,相当于食了十头猪,我可攒了好久呢!”
烧火的阿茂惊呆:“这也太珍贵了,早知道就不嚼这么快了,得细细品味才行。”
福珠“今日你这进步不少,连细细品味都知道啦?”福珠逗他。
“在福珠姐姐的熏陶下,我不进步都难!再说,为了吵架不输给阿余,我也得苦练口才。”说完,小脸皱巴巴的,主要是平日吃了阿余太多亏。
炸好的丸子放到柜橱里,等准备好飨食,日头渐西,福珠才开始进行最后一步:炖丸子,保证每道菜到了饭桌上都是刚出锅的。
一大勺花生油入锅烧热,花椒粒、大料瓣烹炸出香味后,再加葱姜片,等到姜片杏黄发皱,葱片微焦时加水烹煮后捞出,防止食的尽兴的时候,一口花椒、半口大料来捣乱。
丸子倒进锅里,福珠见水有点少,赶紧又加了些清水进去,不然糊了就大发了。
除了放盐外,还要放糖提鲜,福珠去柜台底下的黄酒桶里倒了两勺酒浇到汤里。宁王不能多饮酒,菜里的就算不上饮了,咸中带甜的多层次口感,也能照顾到宁王夫人,这道菜简直太周到,太懂事了。
第36章 骨渣丸子 三个渣滓 下
福珠让阿余把柴火都抽干净,只用灶里零星的火点就足够。
半个时辰后,掀开锅盖,里边的丸子已经膨胀起来了,说明火候够了。
先盛出一份装到炖盅里,剩下的装盘当做今日的飨食,阿余早就觊觎炸好的丸子了。
最后一道菜装完食盒,宁王府的小厮正好登门。
阿余见到来人,惊叹道:“大哥你来的可真巧!”
“我家王爷从清晨便嘱咐我不能迟了,晌午嘱咐一次。”奴仆认识这丫头,圆头圆脑,讨喜的很,应声道:“这不,晚上不等王爷催,我赶忙驾着马车来了!”
“元淇大哥来啦!菜都是刚出锅的,马车也快,等到了饭桌上也都是热腾腾的!”宁王家的仆人来了,福珠就是再忙也得亲自迎接。
两人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听他介绍自己,福珠才知道,这小厮唤作元淇,看着没比自己年长几岁,到王府却十年有余。五年前,缘是王爷身边的大管家庞叔年纪见衰,故而从百余人中选出的他,协助庞叔照顾王爷。
“王爷这会儿可能都在饭桌上等着了,我得赶紧回王府,就不耽搁姑娘你的生意了。”元宝淇把剩下的尾金递给福珠便匆匆要走。
“这里还有酒水没带,别忘了!”福珠叫住他。阿茂从柜台拿来三瓶巴掌大的精装小酒,福珠接过来递给元宝:“这酒水有两种口味,两瓶清酒和一瓶杏子酒。”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三小瓶酒笑,心道:这姑娘冰雪聪明,只点过一次,便安排的如此周到。
如此,他既可以和宁王交差,还能不得罪王妃:“劳福珠姑娘费心!”
奴仆千恩万谢地走了,福珠在心里琢磨:在大家族当值,说起来风光无限,殊不知要时刻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主子,想想自己,虽然累点儿,穷点儿,干了活是自己的,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