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茶馆里,那些天天喊着革命、改良的人,对这个中国,真的有帮助吗?
还是打着爱国的旗号,投机而已?
一个真正的中国,一个崭新的中国,如果不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革命,光靠这种投机的改良派修修补补,那永远也改变不了落后黑暗的面貌,永远看不到曙光。
众人越琢磨越觉得乔行简这句即兴台词简直绝了,不仅暗示了自己茶楼的风雨飘摇、饱经摧残,也暗示了整个时代处在一种混沌之中的摸索中。
就见国家话剧院副院长林榕不由得露出欣赏之色:“演员的即兴台词、临场反应绝了!我还以为这一次的舞台事故是无法避免了,没想到这个小乔当真是定海神针,不仅托住了人物,还托住了整个话剧,真不愧是谷院长你钦点的,王利发啊!”
谷石院长更是心情激动:“我演了五十多场《茶馆》了,大大小小的事故都遇到过,但要把我放到今天这么大的事故面前,我也不能说就有这样挥洒自如的表现!”
话剧中心的王洋也给出了至高评价:“这是把《茶馆》吃透了,人物研究明白了,才能随口而出这句台词来,一句台词虽小,可点破了这个社会的真相,这就很难得了!”
就见舞台上,被乔行简几句台词点拨回来的周文超擦了一把汗,顺顺利利地将后面的台词接上了:“修修补补也就罢了,可恨的是洋人!”
他一边表演,一边用心服口服的目光望向乔行简。
要是没有这人的临变不惊,哪儿还有掌声中自然而然的下一段表演啊?
刚才那一刻周文超甚至绝望地想到了整个《茶馆》一塌糊涂,候场的同学们战战兢兢完全没了表演气氛,北京电影学院在人艺这个舞台上的首次毕业大戏、联合演出,以众人的失望和叹气结束。
但,那一刻乔行简站了出来,用他精湛的演技和临场反应,维持了话剧的行进,甚至还将话剧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
就见舞台上,整个话剧渐渐走向了真正的盛衰兴亡。
那吃喝玩乐、遛着黄鸟、吃着铁杆庄稼的松二爷崩溃大哭,明明自己已经不像个人了,可是看着在精致笼子里的鸟儿,他还舍不得去死。
不去死又怎样?
到了最后,这人还是被活活饿死,连棺材板还是常四爷化缘化来的。
那一辈子不怎么服软、明明有个旗人身份却宁愿加入义和团,只说了一句‘大清国要完’就被抓起来坐监狱的常四爷,人到了七十多,只落得卖花生米为生的下场,但他仍有个自己个儿的愿望。
“只盼国家像个样儿,不受外国人欺负……”
搞了一辈子实业救国,从大地主到资本家,最后在外敌入侵和官僚腐败中恍然一梦,悟出真谛的秦二爷,终于说出了真相。
“有钱就得吃喝嫖赌去,可千万别做好事儿!”
而茶馆真正的灵魂王利发,一个本性善良但圆滑精明、深谙为人处世之道的掌柜,他的人物形象则在三幕剧中渐渐升华。
从第一幕里的谨小慎微、一团和气,变成了第二幕里蕴含了无奈和愤恨,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直到第三幕里,用尽了各种改良方法却依然无法生存,只能字字泣血、呐喊不公。
“为什么就不叫我活着呢?”
“我得罪了谁?”
“谁?!”
那些狗男女都活得有滋有味的,偏不许他吃个窝窝头,谁出的主意?
当漫天的纸钱在舞台上飞扬的时候,当所有北影的学生们挽着手冲向舞台前方,对着观众鞠躬的时候,整个剧场被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包围了。
“演得真好啊!真好!”
“不可思议,《茶馆》注入了新的生命,新的力量!”
“谁说北影的学生不能驾驭厚重的历史题材?从今天起,谁跟我说这个我就让他来看《茶馆》,这场演出应该对外售票!”
丁丁嗷嗷叫着冲上了舞台,代表所有观众为演员们尤其是主演乔行简献花。
丁丁还一把抢下台上的话筒,“王利发演得好不好?”
话筒向外,果然掀起一波浪潮:“好!”
“松二爷演得好不好?”
“好!”
“康顺子演得好不好?”
“好!”
丁丁开心:“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就见丁丁活跃地跟个小蜜蜂一样,一会儿指挥大家合影,一会儿暗示跟演员握手的林榕、谷石院长几个今年的招新一定要多给北影学生机会;一会儿又谈起了《茶馆》话剧能不能搞个什么全国巡演的问题。
谷石院长:“你小子,你不是北影导演系的吗,这么积极关心表演干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就见周文超代表北影学生说出了真相:“因为他急于洗刷自己北影叛徒的名声,是吧,叛徒?”
丁丁:“……”
丁丁:“丁丁不是叛徒!嗷嗷嗷,乔哥作证!”
乔行简点头,十分认真道:“你们别说他了,叛徒的滋味他已经知道了,是一锅蛋花汤的味道。”
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