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彩川和哑奴俱是一愣。
宿西是家主的故乡他们自小是知道的,自从家主当了京官,便举家搬到了浔陵城。
老家宿西虽说还有一间不大的老宅, 可是已经十分破旧。
就连嫡亲的亲属也都去世了。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 家主会带着大小姐去祭拜祖坟。
宿西距离京城有近百里, 一来一回骑马也要三日多呢。
“少爷,我们在京城好好的,回宿西做甚?”
家主、主君还有小姐,他们的坟茔都立在这里, 彩川想不通少爷为何执意要回宿西。
可谁知,相泊月对此并未多做解释, 而是又兀自重复了一遍后,转身离开了。
入了夜,炽亮的灯火下季旷柔正执白子与对面的母亲季仲清对弈。
悠然落下一子后, 季仲清开口问道。
“我听闻你将丞相嫡子送到了萧茗床上?”
闻言, 季旷柔点了点头, 沉声将那日的情形大致描述了一遍。
沉吟片刻后, 季仲清微微颔首。
“这样也好,最起码先搞掉了萧茗手中征收赋税的实权, 至于左丞和萧策意,她们两家联姻,皇姐自然不会不提防着些。”
“左丞那老家伙看似中立, 实际上私底下小动作也不少,她和萧策意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季仲清微微阖眼,目光落在了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 低垂的眼睫敛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凌冽寒光。
“正好, 找机会一起收拾了。”
接着, 她微微倾头。
言道:“旁的事,进展得如何了?”
闻言,季旷柔状作随意地回答:“母亲放心,一切尽在儿臣掌握中。”
话毕,季旷柔便紧跟其后将白子下到了季仲清黑子的身后。
季仲清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眸望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棋子点在了斜下方。
“三日后的事,你计划如何?”
看着面前的棋面,捻起一颗白子后季旷柔微微蹙眉,边思考落脚处边回利落了两个字。
“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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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萧府,一片热闹景象。
偌大的萧府上下里外,皆装点了大红的喜绸。
就连道路两侧的石灯上,也贴了一对喜字。
来往庆贺的宾客络绎不绝,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涌入。
“小阁老,恭喜恭喜啊!”
一女子见到萧茗走来,抬杯祝道。
“同喜同喜。”
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意气风发的萧茗端起面前的酒杯回敬道。
话毕,将杯中的酒盏干脆饮尽。
这时,她身侧的一与她相熟的年轻女子见状,笑着高声说道:“小阁老可真是好福气,今日一下迎娶两位娇夫入门,不如将新郎子都领出来让我们大家伙瞧瞧,到底谁的美貌更胜一筹啊。”
说完,周围的人听到后都在起哄。
一时间呼声贺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但见门外一阵骚动,众人齐齐看去。
只见由两排全副武装的赤金甲卫开道,同样一身赤金甲胄手拿佩剑的季旷柔从最后缓缓走来。
一直行到萧茗面前。
看到她来,还是这番架势,一时间,在场的众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此时本就只有几分醉意的萧茗,面上的红意已然褪去,有寒光在眸中一闪而过。
她疑惑地看向季旷柔,扯唇笑道:“今日是萧某的大喜之日,明昭郡主这是在作甚?”
闻言,季旷柔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一杯斟满了清酒的精巧瓷盏,同样浅笑着举起冲萧茗示意。
“当然是来喝萧大人你的喜酒了。”
她说着随意,可身后的那两排手拿锋利兵刃的赤金甲卫,怎么看都不是来喝喜酒该带的。
果然,季旷柔把话说完后,便一转手腕,将那杯清酒横着洒在了萧茗面前。
这姿势,显然是敬给死人的。
面上的神情,更是轻狂中带着挑衅。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下一刻,季旷柔对着那两排赤金甲卫一挥手腕,高声说道:“传陛下口谕,捉拿京中反贼。”
“凡有阻挠者,杀无赦!”
话毕,季旷柔用肩膀撞开面前的萧茗,抬脚向着右侧别院走去。
“少爷、少爷!外面出大事啦。”
一身水红衣衫打扮的红豆从外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不注意扑倒在了静默坐在榻上的孟怜溪脚边。
孟怜溪一身火红嫁衣,头上还顶着凤冠和盖头,视线只能向下看到红豆惊慌失措的脸。
他刚想出声呵斥,谁知下一刻房门却被人咣当打开了。
接着便听到许多人冲了进来,还有铠甲走动发生的沉闷碰撞声。
一双做工精致霸气的玄色盘金长靴,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来不及惊愕,孟怜溪头上的盖头便被人用剑柄挑开了。
缀满宝石与珍珠的凤冠随着这动作发出一阵细碎动听的声响,孟怜溪惊愕抬眸,正撞进一双眸光凌冽的桃眼中。
面前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明昭郡主。
挺翘的乌睫霎时间颤动不已,孟怜溪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待回过神儿来时,心中鼓噪如雷。
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的心房,让孟怜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昨日梦中的场景当真要实现了。
梦里也是这般场景,他为即将要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而悲伤垂泪,这时明昭郡主如天降神祇一般,将他从婚房中带走,还柔声安慰他当时拒绝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现下她要将他带回去,并迎娶他为郡主驸马。
“郡、郡主。”
孟怜溪禁不住眼眸含泪,在一片晶莹潋滟的水光中看向面前人。
可一下刻,只见面前的女人蓦地蹙了下长眉,神情冷漠地说了句。
“不是他。”
接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见状,孟怜溪慌张起身想要拉她,满头珠翠因他这突兀的动作珰然作响,可还没走几步便被身下宽大繁复的喜服给绊倒了。
他颓唐地跪倒在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旷柔越走越远。
“郡主!郡主!”
美梦破碎,孟怜溪再也承受不住恸哭出声。
喜欢明昭郡主这件事,他坚持了整整三年。
三年前的那场春日里的秋千会,她救下了因为没站稳而被抛下秋千的自己,笑着夸他一句。
“好俊俏的小郎君。”
姝丽无方的面容,就这样闯进了他的视野,轻易地便拨动了他的心琴。
自那以后,孟怜溪几乎日日都会在梦里梦到她。
梦到她打马而过英飒至极的身影,球场赢球后张扬恣意的笑容,还有望向他时那双满含柔情的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