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人物,比一粒尘埃还小,老天爷哪里看得见我?只有阿雪看见我了,是不是?所以我一定能陪着你,悄悄的,安安宁宁过一生。”
这世间很大,将军府很小;将军府很大,这床帐很小;这床帐很大,而郁青临的怀抱很小。
郁青临的怀抱很大,南燕雪在他臂弯里睡着,显得很小,小到不会再次被厄运发觉。
婚宴有三天,洞房花烛也有三夜。
南燕雪终于好忙正事去了,而郁青临更忙,白天有正事,晚上熬蜂蜡,缝兜子。
蜂蜡是有股子甜味的,烧起来没有丝毫黑烟,便是拿来添了花露做面脂也很好。
不过,南燕雪坚决不肯用这蜂蜡面脂,这跟把那什么涂脸上有甚区别?
本想要赶在年前将郁青临的户籍转到南燕雪名下的,但他的户籍落在了江宁府,所以还得去上一趟。
岂料一去,更有许多麻烦说辞。
因郁青临是单丁,原本是不可以入赘的,但他又是孤儿出身,本就没有什么承嗣香火的说法,因此这一项上,只要郁青临答应,还是可以的。
但郁青临先前考中了禀生,依律也是不可以入赘的,否则会被剥夺功名,不过南燕雪有三品官身,类比公侯贵女招婿,所以此事上可以容情处理,要向礼部先奏请。
“居然这样麻烦,娶男人怎么就比娶女人麻烦这么多?你这小秀才真是身骄肉贵,衙门说辞一套一套,如今竟还要拿礼部的公文去,要不是我还有点本钱,竟是娶不起了。”
南燕雪一收笔,有些戏谑不满地看向在边上研墨的郁青临。
郁青临没什么得意的,反而有点担心地问:“那年前是不是办不好了?”
“是吧,冬月礼部事忙,他们又一贯拖沓的,批文到手总得要开春了。”
南燕雪说着就见郁青临搁下墨块,垂眸将砚台盖好。
“耽搁几月又不会怎样,喜饼都发了几十筐,谁还不认你了?”
南燕雪扯扯他的袖口,郁青临只强笑了一下。
“那我给清吏司的外郎写封信,请他敦促一番。”
闻言,郁青临面上松快不少,又把砚台盖掀开。
“现在就写?”
“将军还想什么时候写?”
郁青临竟还反问,见南燕雪故意揉腕子,他不见心疼之色,反而道:“将军练剑、练刀、拉弓、骑马都不会手疼,一支小小的笔,重若千钧?”
南燕雪气道:“好啊,过了门就爬我头上来了。”
“将军饶饶我。”郁青临拿起她的笔在墨里舔了舔,双手举着奉到她眼前。
南燕雪耗了他一会才接过来,佯装抱怨道:“真是催户部发军饷都没这么殷切过。”
郁青临笑得心满意足,坐回摇椅上看医书,间或一抬首,能看见南燕雪专心致志写信的样子。
孩童在院里欢闹,笑声新嫩,忽然就听他们异口同声叫道:“下雪啦!下雪啦!”
郁青临将小窗支起一横,冰凉的寒风带着点点雪花钻了进来。
小芦正穿过庭中,一把抓住九妹,招手唤来一个仆妇,道:“给她添个围脖去,起风了。”
然后她又快步朝正屋走来,郁青临放下窗户时小芦已在门外。
“将军,南四夫人来了。”
南燕雪刚把手写熟,头也不抬地说:“你去见见,我把信写完。”
“好。”郁青临的声音都能听出笑来,起身去偏厅里见张小绸。
张小绸这些时日一直在照顾孩子,瘦了许多,她是想见南燕雪的,见来人是郁青临,倒也没有很失望,笑道:“还未给郁公子道喜呢。”
“贺礼都已经收了,怎么不是道喜?”郁青临道:“期轩好些了吗?”
“好些了,已经能走几步了。”张小绸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就是,不能跑跳,平平走路一时半会看不出异样,其他郎中都夸所用的膏药很好,这事我还要多谢郁公子。至于面上的疤,轩儿倒想开了,他说还添了几分男儿气概。”
“夫人不要客气,这只是医者本分。”
郁青临也不好同张小绸多谈什么,黄妈妈和恭叔的案子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问起来也惹人伤心。
眼瞧着就是年关,将军府外的这条长街瞧着实在热闹,大家都说东城眼瞧着要比西城好起来了,便是地价都高了小一成。
张小绸进门时,瞧见将军府里办过喜事的红绸都还没摘,还没进这院里,就听见满院的欢乐。
她其实知道自己一开口就晦气,一露面就坏人兴致,可这事她总要来找南燕雪说道说道。
除了南燕雪,她实在翻不出其他人可说。
“将军,”南燕雪一来,张小绸登时站了起来,泣声道:“将军,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