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榕夏深吸了一口气。
谷堂衿似有所觉,微微侧身看向人群中的季榕夏,谷堂衿目光温和,季榕夏对着他笑了笑,心中稍定。
“肃静!”小吏再次出声。
百姓的议论声稍稍小了些。
“传赵举人!”晁大人一拍惊堂木道。
有小吏带着衙役离开,去请赵举人。
随后,晁大人让人将那些混子带上来,审问另一桩案子。
钱河等人被带上来时,已经没了平日的神气。
躲在人群中的赖六郎见状双眼发光。
他这几日可是一直在府衙附近打转,终于是赶上审这些个人了。
还得多谢钱河,他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赏金不说,还拿到了一张酒糟鱼的配方。
他将配方卖了,又换了五十两银子,得了银钱他给了自己兄长和姐姐家各十两,至于剩下的银钱存在手里。
有了这一笔银钱,他就能继续当他的懒汉,也没人说他不好了,日子过得悠闲得很。
钱河看到谷堂衿第一反应是鼻子疼。
那时候他和好几个‘兄弟’截住了谷堂衿。
但谷堂衿不是普通瘦弱的书生,钱河他受了伤。
要不是他们一人得了十两银子,这活他才不干呢。
这一次不是晁大人询问,而是一位主簿询问此案。
一开始这些人还都不承认,赵训石将他们一一指认出来时他们还装作不认识他。
可等他们所属村的里长,说出他们这些混子当时得了一笔来路不明的银钱后,他们再辩解也没用了。
钱河恨恨地想,就算他得进牢狱,姓谷的也成了个瘸子,自己比他强多了,过些年就能放出来。
以他的心智完全意识不到,既然官府能用心地将他们这些混子的里长都请来,他们在狱中不可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谷堂衿突然嘴角勾起了几分笑意,慢慢走了几步。
步伐轻松,丝毫没有瘸腿的模样。
“你看!谷秀才的腿好像没事了!难道彭老大夫就这么神,真能把人腿给接好?”
“听闻是打断重接,嘶,那得多疼啊。”
“你管他疼不疼呢,疼总比变成瘸子好吧?可惜了彭老大夫去了京城,以后见不着了。”
……
钱河瞪大了眼睛。
不,这不可能!
这人的腿是他们打断的,下手有多狠他们都知道,他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
钱河被判入狱五年,被拖下去时他还死死盯着谷堂衿的腿。
季榕夏知道堂衿是故意走两步的。
好多人都非要见到堂衿走一走才敢相信他腿没事了。
这些日堂衿不知道多少回走两步给大伙看了。
季榕夏无奈地笑了笑,感到好玩的同时心里还有点心酸。
赵举人被请来时,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是谷堂衿的师父,他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尤其如今谷堂衿有了这般大的名声,难道不是自己教导有方吗?
赵举人作为举人可以见官不跪,但是必须行礼。
赵举人自觉很有风度地躬身行礼。
季榕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赵举人。
他面色有不正常的酡红,整个人肿胀肥胖,五官倒是端正,可惜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得出他年少时应该称得上是个俊书生。
“晁大人,不知大人请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他这一番姿态足够让人高看一眼了。
但是有了前面审赵训石和钱河等人之事,众人只觉得赵举人在装腔作势。
“祝郎中指认你唆使他接歪谷秀才的腿,你可有异议?”晁大人扫了赵举人一眼,若是他识相,此时就该少做些挣扎,直接认罪,他们面上都好看。
可惜赵举人此刻沉浸在他能左右谷堂衿的幻想中,甚至觉得他能靠着教出谷堂衿来去长风书院当夫子,哪里能看出晁大人的意思呢?
“此乃污蔑,在下对弟子视若亲子,哪里能做出这种事来,定然是这庸医无用,治坏了我弟子的腿还要反咬我一口!”
晁大人闻言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直接一拍惊堂木说道:“来人将证据带上来。”
很快就有衙役带着银票和钱庄上的管事上来指认了赵举人。
“这银票,银票是他偷的!”赵举人一阵慌乱后指着祝郎中说道。
“谁家丢了银票不找?赵举人你莫不是将同知大人当作了傻子?”祝郎中恨声道。
“当年开出的药方子,都是不利于伤口愈合的药,那些药都是你指派我去抓的,周氏药铺的刘大夫还问过我为何要抓这些活血的药,你休想要抵赖。”赵训石立刻说道。
两人迫不及待地要将罪名扣死在赵举人头上。
这是他们唯一一条活路。
自然是不遗余力。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赵举人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赵举人此时才慌乱起来,他急忙忙看向谷堂衿。
但谷堂衿只是哀伤地说了一句:“没想到,赵举人心胸如此狭窄,竟是费心费力也要害我。”
谷堂衿突然快步走向赵举人。
赵举人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的腿怎么可能没事?!”
赵举人说完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谷堂衿顿住了脚步,向着晁大人一拱手:“还望晁大人给小生一个公道。”
“赵举人你谋害谷秀才险些致其伤残,你虽有功名在身,但本朝律法严明,对朝廷无功只有功名者不可轻判,暗大燕朝律法你当判处三年牢狱外加十杖责。”
晁大人干脆利落地判罚,让赵举人彻底意识到,同知大人并不顾忌他是谷秀才师父的身份,只想要干脆解决此事。
他没法用名声压制谷堂衿。
为何?
怎会如此?
难道不该是自己永远压谷堂衿一头吗?
谷堂衿朝着众人拱手说道:“还请诸位同乡做个见证,小生不愿与此心胸狭隘之辈为伍,从今日起你我师徒缘分已尽。还请赵举人好自为之。”
“好!”季榕夏带头应和鼓掌。
赖六郎也应了一声:“就该如此!”
凭什么就得听师父的!他成了个懒汉还是因着小时候被送到一个石匠家中当学徒,成日挨打受骂,那石匠甚至还想要同他做那档子事,他逃了出来,彻底成了个懒蛋,如今不照样过得很好?
有赖六郎跟着鼓掌,周围许多人都被调动了起来,跟着欢呼,唐承益准备的人都没能用上,只能混在人群中跟着鼓掌。
“赵举人这种人竟然还开了私塾,也不怕误人子弟。”
“可不是吗?幸亏我没将儿子送到他私塾中读书。”
“谷秀才做的对,可不能让其继续担着谷秀才师父的名头!”
……
晁大人很快就判处了赵训石等人的罪责。
虽说大多只是关几年,但只要谷堂衿和季榕夏的名声在一天他们都不用想着过好日子了。
审理结束,人群散开。
“我从未当你是我的徒弟!”赵举人被衙役押着,恶狠狠地盯着谷堂衿说。
在经过赵举人的时候,谷堂衿一瞬都没有停留。
赵举人睁大了双眼,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悲伤。
他想着自己好歹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师父,自己这般否定他,他应当有些难过才是。
没有。
一丝半点也无。
正如赵举人所说,赵举人从未将谷堂衿当过徒弟。
谷堂衿早也不将其看做自己的师父。
季榕夏抓住走向自己的谷堂衿的手:“我们走吧!”
“嗯,我今天还想吃烤肉。”谷堂衿低下头在季榕夏耳边轻声说。
季榕夏笑着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