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这隐蔽藤蔓编织的墙洞,梁安这才看清这座王府不似他想象中的破落陈旧。
眼前整洁的院落将藤蔓外的破落隔绝,仿若两个天地。
狗就蹲在右侧房门一角,尾巴轻扫地面看着梁安。
就在这里吗?
“谁?”
梁安顿住,收回敲门的手,沉声问道:“瑞王殿下可在?”
“瑞王殿下?”
从门里传来轻缓疲惫的男人声音,冷淡问道:“阁下是谁?”
梁安反问:“可是瑞王殿下?”
门内迟疑片刻应答:“是我。”
“微臣梁安,见过瑞王殿下。”梁安整肃衣衫在门外拜道。
门内沉默一会儿,窸窸窣窣似乎是在穿鞋的声音。
“平南将军……梁靖之?”瑞王问。
“正是。”梁安后退一步,微弯着身子拱手正对门前。
门吱呀打开,刚才不甚清晰的男人声音此刻听来才算清楚了。
“平南将军是奉皇命前来?”
梁安微垂着头,率先看见王爷的灰麻鞋面,听他声音虚浮无力,不像康健样子。
他这话问得奇怪。
奉皇命前来,他一个武将,能因为什么奉皇命到王府中来见一位皇子?
听瑞王的意思不像是他引梁安来此,倒像是梁安擅自闯进王爷府邸似的。
“并非圣命。”梁安直言,“臣以为是王爷想见梁某。”
“我?想见你?”瑞王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我素未谋面,梁将军这是什么话?”
梁安皱眉,他直起身来,看向这位王爷,不由怔了一瞬多看了两眼。
先前听闻瑞王母亲乃是有名的关外美人,如今看来,此言不假。
眼前人与梁安差不多高,身上随意披了件青色外衫瞧不清身形,但光看脸蛋已知晓该是如出一辙的瘦弱白皙。
瑞王殿下的脸颊消瘦,脸色玉白,额发细碎散在两侧,有一缕落在墨色羽睫上令他不得不伸手拂开,细长手指更衬得人清隽秀气。
他强忍着偏头咳了两声,让颊边生出两团不自然的红晕,眼尾狭长微微上翘,与旁人相比显得浅淡的灰色瞳仁带着几点泪光显得温柔多情,称得上我见犹怜。
梁安看了他两眼想,这人倒确实不像是个有心机的模样,在军营里大概与他过不了两招。
看他比东宫那位殿下的身子也强不了太多,哪里能生出旁的心思来?
梁安有几分愧意,如此擅自闯来,难免令王爷觉得自己怠慢了他,更何况这本是位不受宠的,只怕心思更敏感。
这么想着梁安道歉:“还请王爷宽恕,只是府中黑犬引我前来,门内无人,一时恍惚惊扰了王爷。”
“棒骨?”瑞王愣住,看向早已盘卧在门侧晒太阳的狗惊问:“将军是说,棒骨带你来的?”
梁安迟疑道:“棒骨?”
谁想得到这高大聪明的犬名字取得如此随意。
瑞王看他皱起来的浓眉反倒微笑,话也随之变多:“棒骨的阿娘是我母亲从家乡带来得圣上恩准随我养在宫外的,它自幼在我身边长大,平日最爱啃骨头,就叫做棒骨,不过是我年幼随意取的。”
他笑起来更添风情,梁安说不上来,只觉他比自己见过最俊秀的男子还要俊俏,比自己见过的寥寥几位美丽女子也不遑多让。
这么想着梁安又耳根发热,怎么像个登徒子似的随意打量别人。
“王爷说的是。”他重重点头。
梁安看瑞王瞅着棒骨目光柔和的样子十分理解,他与战马在一处时,也喜欢得紧。
“它是担心我吧……”瑞王喃喃说道。
梁安没听明白:“什么?”
“不,没什么。”瑞王惊醒,又说:“将军莫怪,此狗顽劣,想是和将军有缘便生了游戏的心,给将军添了麻烦,实在不该。”
他两只手交握在一处,无措抬起,像是要给梁安请罪,梁安吓了一跳忙拦他。
两个人的手撞在一处格外刺眼,梁安往常没在意过自己被风沙吹养起来的麦色皮肤,但也从没想过和小王爷撞在一起竟然黑得扎眼。
他不禁想道:平日里和鸿羽他们整日厮混在一处,和将士们光膀子打架的时候也有,怎么从没觉得过?
眼前人肌肤胜雪,晃得人眼疼。
他脸皮又一热,莫名有几分羞怯,忙匆匆把手收回,垂头仓促说道:“殿下折煞微臣。”
没想到这位王爷是这样和软的个性,安安静静立在此处没有半点戾气,让梁安也忍不住放轻语态。
“王爷言重。”梁安忙换了个话题:“不过臣没瞧见府邸内伺候打扫的侍从,这倒奇怪。”
话落,瑞王舔舔嘴唇扯了几分笑意出来。
“我本喜静,不爱人多扰我,都打发到别处去了。”
他揪住衣袖:“我体弱正在病中,将病气过给将军就是罪过,此处无人,将军照原路返回就是。”
他遮掩得不高明,梁安眼神随他揪住的袖口落在他藏起来的手腕上。
重新打量一番眼前的小王爷,与正常人的白皙不同,他嘴唇都显得灰白。
“我不便相送,将军慢走。”小王爷催促。
说完又没忍住,想起什么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雀跃低声说道:“府上已许久不曾待客,无论如何要多谢将军来看我。”
被他三番送客,梁安一头雾水,也不好再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