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外外围观百姓越多,他们一群人在城门外僵持。
“你可知我是谁?”梁安问,“可知车上是谁?”
捕头更是冷笑,蔑视仰头:“我管你小子是何人!车上坐的哪个又与我何干?胆敢冒充贵人来宿,十个脑袋不够你砍的!待我将你抓进衙门,知府大人判罪后看你还如何猖狂!”
不知为何他一口咬定梁安一行是歹人,印信分明没有问题。
到底是送赵宴时来上任,他不想节外生枝,强压怒火问道:“可是在下印信不对?”
“哼,不论你们这些歹人如何得来的牌子休想瞒天过海,凭你们几个猫猫狗狗也想冒充瑞王殿下。”捕头不再啰嗦,一挥手道:“拿下!”
手下齐声喝道:“是!”
李不为吓得一哆嗦,更抱紧了车厢,梁安叫他护好车门,他半步不敢挪开,看眼前刀光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微微睁开眼,被踢飞过来的人正砸在他一侧摔落在地上哀叫,吓得李不为扭了扭身子。
梁安不想大庭广众下伤人,将剑入鞘,急退两步,旋身飞到马车上,勒住缰绳大喝一声:“驾——”
马吃痛行动,但团团围住的人不肯让开,马在原地嘶鸣盘旋。
“将……将军。”李不为脸都白了,还扒着车门抖着声音说道,“这些……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梁安阴沉着脸没了半点笑意。
“靖之。”
梁安耳尖一动,回头看,赵宴时撩开车帘,从李不为身后探出一点身子,看不清脸。
“我下车。”
“不行!”梁安立刻拒绝,他急切说道:“绝不能叫你现在下去亮明身份!”
眼前人敌我不分,暂时判断不出形势,且不说如今安不安全,就算安全,叫赵宴时在这样混乱时候下车说他是瑞王赵宴时,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颜面尽失,难堪至极。
“你且坐在车里。”梁安拽紧缰绳,声音冷而坚定,“有我在此,谁也休想伤你分毫。”
他无需用脸和眼睛来向他人证明身份,有他梁安在,不会让赵宴时去跟这些人面对面对峙哪怕一个字。
他绝不会叫赵宴时在这种时候下车受人欺侮。
再将他们围住的衙兵持械谨慎上前,因方才梁安动手利落凶悍心有余悸,都不敢再冒进。
梁安眼神微暗,他把缰绳在手掌中缠了两圈,瞄准春子的位置已准备硬闯过去,救下小春去城中府衙要人。
“将……将军……”李不为手快把车框扒烂了,他盯着城里说:“好像……好像是……有人来了……”
梁安回头,看见城里有两列人整齐隔开百姓,很快有人从中骑马出来。
周围人骚动着。
“莫先生。”
“莫先生来了。”
莫先生?
梁安听见这话,还没来得及多想,人已夹着马蹄带起的飞扬尘土近在眼前。
他眯起眼睛,看从黄土中步履匆匆过来的人,三十左右年纪,阴柔面孔,狭长眼尾,他一过来人群自动分开。
“莫先生。”方才威风凛凛的捕头上前,恭敬拜道:“正是此逆贼。”
“放肆。”来人声音也轻轻柔柔,带着特别的尾音,听不出情绪,“退下。”
梁安皱眉,他心中闪过一个名字,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
“草民莫述,拜见平南将军。”莫述撩开衣袍,看看地上的黄土还是微皱着眉跪下,又转向车厢方向叩首:“恭迎瑞王殿下。”
一片哗然。
周围尚在看热闹的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男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平南将军梁靖之,一时间都抻着脖子使劲儿张望。
方才一众官差哗啦啦跪下,一片衣甲碰撞声。
“恭迎瑞王殿下。”
梁安皱眉,下了马车,剩目瞪口呆的李不为还在当门帘抱着车门。
他动手将李不为拉下来,上前撩开车帘,和其中的赵宴时对视一眼,心情复杂。
如今赵宴时出来不出来,似乎都落了下乘。
“诸位请起。”赵宴时坐在车里,慢慢说道,“不要大张旗鼓,安静进城就是。”
莫述拱手歉意道:“小人不曾想殿下如此精简来宿,叫这些不长眼的险些伤了,王爷一早来信叫小人务必仔细照顾七殿下,此事来日必禀报王爷,狠狠惩治一番方才算完。”
他口中的王爷,自然是宣亲王,赵敏时。
梁安皱眉,轻轻放下车帘,走到莫述面前,没叫他起,居高临下看他:“不知梁某二百三十七位兄弟,可还安好?”
莫述吃了一惊,先告罪,随即偏头道:“杨捕头,怎么回事?”
姓杨的磕头道:“回莫先生,昨日城里鬼祟出现数百人,各地兄弟警惕来报,问他们说不出来处,直到用刑逼供才有几个说是京都兵,随瑞王殿下来宿赴任的,但他们一拿不出凭证,更何况剩下有一百余人拒不回话,二根本没瞧见殿下,实在,实在是个误会。”
“用刑?”梁安面色冷若冰霜,他上前,拎起姓杨的盯着他眼睛问:“屈打成招是宿州府管束民生的手段?”
“不不不……”杨捕头被他这样一看一问如被扼住脖颈,大气不敢再喘一声。
“误会,误会一场。”莫述径自站起来,对梁安恭敬一拜,轻笑道:“莫某定当上下查个清楚,还诸位兄弟一个交代。”
梁安随手丢掉手里的人,看一眼莫述,连带着看他一样不顺眼。
本想着息事宁人,但听闻牢中兄弟们都挨了打,一时间气涌上头,忍也忍不住,手紧紧摁在剑柄上,几乎要拔剑出鞘。
莫述反手拔出插在腰后的纸扇,展开扇面轻摇笑道:“烦请将军给在下个薄面,消消火气……”
“哎哟——”
话音未落,梁安已当胸一脚,杨捕头飞出人群外哀叫。
他收腿,微微歪头看莫述:“这个面子,可还算大?”
莫述脸上的笑僵硬一瞬,又很快如常。
未进宿州就已有如此大一个下马威,梁安连连冷笑,真当他们是傻子不成?
不论姓莫的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作好人,是有人授意还是擅作主张,今日什么火都压下,才是真真正正被人死死压住,再抬不起头。
“春子!”梁安仍然盯着莫述,扬声喊了一声。
小春已挣脱束缚跑来:“在,将军!”
“驾车,护送瑞王殿下进城。”
“是!”
李不为还傻愣愣着没回神,原来车里这是位王爷,那他先前那些骂天骂地骂皇帝的话。
他面色纠结,又急忙上了车,没功夫想这些,更何况,横竖最多不过一个死,拼了。
梁安和莫述立在人群中,衙役还未散开。
“莫先生。”梁安哼笑一声,语气不好,“那就烦请先生前方引路,随本将军一同护送殿下回府了。”
“自然,自然。”莫述合上纸扇,很快笑道:“不胜荣幸。”
梁安似笑非笑。
那就由宣王的亲信,亲自打头接王爷进城好了。
叫宿城百姓也看一看,赵敏时的幼弟有多得宣王信任疼爱。
他翻身上马,人群散开。
梁安昂首骑在马上,没再回一次头,终于踏进了宿州府城。
看来,往后日子尚有热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