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妹妹!”
“呀——滚开!”
两手各提起一人丢到两侧,回府看见郑伯已被人抓起来,伏山大怒。
“伏兄弟,快去,快去救小姐——”郑伯老泪纵横。
伏山两眼烧红,听闻棠月还在里面冲将进来,可谓佛挡杀佛,拳打脚踢硬是在这群京兵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方进院落,就瞧见棠月被些男人架住,他脑袋嗡嗡作响,大喊一声冲过去,两手提住站在面前的申伯宗,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申伯宗哀叫一声,口中噗噗吐出颗牙。
众人抓着梁棠月怕地往后退,伏山一手一个掰断了抓住棠月胳膊的手,在一片呼痛求救声中,伏山把棠月背在身上就要走。
“哥哥!”棠月哭道。
伏山的心都要碎了,他使劲蹭蹭涩了的眼睛。
“棠月不怕,将军好好的!”
他顾不上别的,背着狼狈小姑娘朝外跑,踩在申伯宗腿上,足有两百余斤的重量一下压断了腿。
“郑伯!快,快收拾着带大家伙儿跑啊!”
郑伯被伏山扶起来,看着趴在伏山身上的棠月,发丝都黏在脸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老头子心疼得要滴血了。
他匆匆脱下外衫,罩在棠月头上,把她盖得严严实实,口中迅速说道:“伏山兄弟,快快送小姐林府去,快去找林家侯爷救命啊!”
伏山生怕后面的人追过来,急地跺脚:“这时候就别说废话了,快些带着人一起跑啊!”
郑伯抹去眼角的泪:“老爷夫人大少爷都在家里,我怎么能走?更何况眼下看这样子,这些人是来找事的,不论究竟何事不是逃走能管事的。”
他叹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护好小姐,林相与咱们梁府是世交,如今小姐又是他家的媳妇,无论如何能保住小姐的。”
说着说着郑伯又哭了,轻轻拍棠月的背。
“郑伯!”棠月颤声叫道。
“诶,诶。”郑伯急切应着,“小姐莫怕,莫怕,家有郑伯守着,你放心走。”
身后有声音来,郑伯忙扶着伏山往外走,嘴里催促道:“快走快走!”
伏山劝不动,又怕这些贼人不放过棠月,一咬牙留了句“我再来帮你”,这才背着棠月飞也似地跑出了将军府。
“老爷夫人,大少爷。”郑伯躲着人匆匆去灵堂,顾不上跪下,一股脑把牌位都收起来藏好,怕这些贼人将这些也摔坏了,“列祖列宗在上,快快保佑咱们小姐小少爷平安无事。”
“来人呐!抓叛党!”
“是!”
“林二家大哥!林二家大哥!”伏山满头是汗,解释不来,撞开人进了林府一路跑着找林凇平。
好在林府中人识得伏山,因而也没硬拦。
很快有人闻声赶来,说了声“丞相和公子一早都进宫去了”,所以梁棠月才回了将军府去。
伏山急得满头大汗,他不知还能信任谁,不敢把棠月放下,除了林凇平,他谁也不敢信。
他想起两个跟在林凇平身边的小丫头,眼前一亮忙叫人带着去寻人。
见到思儿昭儿之前,先撞上了吕娘。
“哎哟,我的姑娘小姐,这……这是怎么了?!”吕娘惊叫着,把人扶下来。
伏山知道这是棠月奶娘,迟疑片刻还是把人放下来,急道:“这位妈妈,你快些带月妹妹去梳洗下。”
眼下棠月样子实在可怜狼狈,伏山求吕娘帮帮忙。
棠月清醒过来,拽着伏山不停道:“伏大哥,那个雪莲纹不是小哥的,我,我要去见陛下,平哥哥,我得告诉平哥哥!”
“好好好,你别急你别急。”伏山自己急的汗水将他淹了,汗珠顺着脸往下淌,还拼力安抚着棠月,又实在嘴笨,翻来覆去都是“别急”“别怕”。
“罪臣之妹梁棠月在何地?!”
“我们乃奉皇命前来!即便林相在府也拦不住我!”
思儿昭儿两位姑娘也总算赶来,难得也大惊失色样,她们将梁棠月拦在身后,终究知道若门外人铁了心,光凭他们几个是拦不住的。
申伯宗硬撑着一口气,眼里迸出狠毒怨恨的神色,被人抬在竹椅上也撑一口气带人追进林府。
思儿张臂挡住梁棠月,昭儿在身后稍稍为她打理一番。
“申大人,此地乃是林府内宅,旁人不便入内。”
申伯宗强忍着右腿疼痛,冷笑三声:“如今我奉命前来抓反贼梁家之女棠月监禁狱中问个清楚,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与我争辩?”
“此乃当朝右相府邸,申大人要捉拿的是我府上公子的夫人,是当朝平南将军梁靖之的胞妹,已逝忠武大将军之女。”思儿昂首,扬声道:“林府世代重臣,梁府数代忠臣,不知申大人口中的反贼又是哪个?”
“小小婢女,胆敢与我胡扯?!”申伯宗怒而骂道,“反贼正是梁靖之,我谅你是林府婢子不与你这贱人一般见识,速速闪开,否则——”
“我家夫人未得林家主子准可,没人带的走。”思儿半点不被他影响,也全不慌张,“大人有足以证明林府大夫人是反贼的证据便拿出陛下皇命,否则单凭大人几句话,恕婢子不能给人。”
“你——”
申伯宗气得两眼昏花,也顾不上这是相府了,正气势汹汹想要将这些人一应全都打杀了,有人匆匆进来,附耳与他说了几句话。
他忽然一笑,神情轻松许多,换了个姿势又扯动被伏山踩伤的腿,呲牙恶狠狠道:“本大人刚刚收讯,有人检举平南将军梁安通敌,与西番交往过密,需带府上夫人去对峙。”
检举?
在场人心里一动,伏山刚要骂“放你爹的屁”,身上一紧,回头看见棠月安稳站在身后拽着他衣裳吓一跳。
梁棠月面色惨白,但强撑着站起来,昭儿为她擦着额上的虚汗,低声叫:“小姐……”
“无妨。”梁棠月走出将她团团围住保护着她的人群,站在申伯宗面前,昂首撑着一字一句对他说道:“我一家赤胆忠心不知几人为国战死,我兄长梁安尽忠竭节洁清不洿,我乃其妹,不容他人践他忠心,我与你去,谁要检举,来与我说个清楚。”
申伯宗心中暗骂她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笑了一声,早已笃定结果。
“那就请吧,梁小姐。”他阴阳怪气叫道。
思儿没想到梁棠月会做这样决定,与往日什么都好的温柔小姑娘换了个人似的,也心知申伯宗是有备而来,这关轻易过不去了。
“等等,我等需得伴小姐左右。”她扶住棠月小臂,“申大人总不能不肯吧?”
申伯宗嗤笑一声,你自来送死,我岂能拦你?
“伏大哥。”梁棠月拽住伏山衣角,“你快些去瞧瞧郑伯可好?”
“可是——”伏山急得不行,他怎能在这时候离开。
但看梁棠月轻轻摇头,再看她眼神从未如此坚定,像看见将军似的,迟疑片刻点头。
“放心。”伏山保证,“谁碰了郑伯头发丝,我便撅折了他手指头!”
他声音极大,故意说给旁人听。
申伯宗冷笑,这憨傻呆子还当他能摘出去?
不连他杀了,此气难消。
“你们再好好说清楚。”赵敏时斥道,“谁若再敢在御前胡言乱语,休要怪本王不客气!”
御前跪着的是两年前领命送赵宴时去宿州的京都兵,之后因意图对皎洁不轨,被梁安重罚杖刑后赶回京都。
“回陛下,回王爷,小人们所说句句属实,平南将军不止与西番有染,更是在泉定与裴家老板有不轨交易,临行前裴家掌事人裴真亲手交了几箱金条给他,用以,用以笼络人心。”
林凇平垂眼听着,问道:“如此,你们可是亲眼瞧见了?”
“我们不曾,但有旁的兄弟知道!”
林凇平道:“若是果真,当年回京为何不说?”
“这,这……”为首的支支吾吾,忽然梗着脖子道:“如今是咱们兄弟实在见不得这道貌岸然的人欺瞒御上!”
“道貌岸然?”林凇平轻笑一声,很快脸色一冷。
“宿州城郊有个姓钱的米铺老板,他可作证,当日梁安带着位西番女子招摇过市,随后留下许多银钱,要买米施粥,说是灾民许多,吃不饱饭。”
一直歪靠在龙椅上的顺和帝掀起眼皮,他目光冷冷看向脚下。
“施粥?梁靖之?”
“陛下,小人句句属实,那人就在宫外候着,且镇上还有两个官差一并前来,他们当日平白被人报复,都断了腿,都道是那日带西番女子的富商干的,他自称姓纪,要了整整两百石米,如今可见伪装成富商的正是平南将军!”
【太子慈心天可见,
腊月寒冬赏我饭,
难为巧妇无米炊,
热汤灌肚饱一餐。】
这打油诗从三年前腊月雪灾后成了赵琮时心中的刺,从未敢直面此事。
当日查不出所以然,最终因萧贵妃死,赵庆时被革除皇籍了事。
这话俨然如杀人尖刀刺进赵琮时身上,摆明了在讽刺当年尚是太子的赵琮时从未给灾民吃过饱饭,难民们只好拿煮开的水当“米汤”喝。
那时他尚想不通,如今看来,着实有歹人啊。
梁靖之,施粥。
顺和帝轻轻咳嗽起来,眼神愈冷,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