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狡猾(2 / 2)

欺君 胭脂独白 1873 字 2天前

许慎一已陷入昏迷。

沧浪蜷在旁边吐血,手指仍死死抓着主子的衣角。

伞撑开在众人头顶,在昏暗光下,恒岚冷静执刀施救。

当银针穿过许慎一皮肉时,昏迷的人突然痉挛着抓住棠月手腕。

“策儿……策儿!”他呓语。

棠月挣脱他的手,凝视他苍白痛苦的脸。

想起传闻中权倾朝野的许慎一,南祁地牢里不可一世的许慎一,如今奄奄一息狼狈至此的许慎一。

“这世间……可有真正君臣绝不猜忌的天下?”她喃喃问。

曾几何时,她当真以为,如许慎一一般的权臣,能与祁策共计天下,可恨,却也替哥哥有过一丝羡慕。

不是为身居高位,而为这求不来的“不猜忌”。

如今看来,不外如是。

那么哥哥与陛下……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

她眸光闪动,思绪飞远。

她不愿再想,又止不住冒出一个又一个念头。

她不知道……

若二十年相携而来的情谊都难抵过皇权君心,那些两情缱绻时的海誓山盟,又靠什么撑得住一生一世不猜忌……

边塞的风卷着黄沙掠过,梁安策马快行半步,偏身扬起披风,挡在赵宴时身前。

回首时,正撞见披风阴影下那人笑意盈盈看他,让梁安红了耳廓。

分明未做任何逾矩之事,怎么近来这人这般爱笑?

梁安喉咙痒痒,干咳两声,继续往前。

不多时,又欲盖弥彰地回头,板着脸道:“陛下初临青州,恐难适应此地,若有半分不适,万请明言。”

“朕很好。”赵宴时轻快回道。

梁安一噎,没头没脑“哦”了一声。

忽见赵宴时的马勒停半步,和梁安齐平,稍稍侧过身子,竟也蹙眉满面严肃。

梁安心里一慌,忙侧身挨近:“陛下有何吩咐?”

他也随之凑近,有板有眼道:“到小安儿长大的地方来瞧瞧,朕,求之不得。”

梁安从马上跌下去了。

身后一阵兵荒马乱。

“没事,没事。”

大将军灰头土脸从黄沙里滚起来,强撑着踩上马镫,缰绳缠得手指青白。

“将军还好?”

梁安脸黑一阵红一阵,脑袋顶上冒着烟。

“将军为何不答朕?”

“陛下!”

梁安瞪圆了俩眼,粗声粗气压低了声音:“再戏弄我,臣便请他人来伴驾。”

那可不行啊。

这是皇帝的权利。

赵宴时噙着笑意,笃定忠诚的将军和爱人不会离他而去。

“好吧。”他说,“好吧。”

像是无奈答应了。

梁安悄悄松一口气,距离青州营不过半日了,总算能专心赶路。

可身侧过分安静后,梁安耳廓痒痒,忍不住想偷觑龙颜。

方才分明是他恼羞成怒,不顾体统主动要人噤声的,人家老老实实不语,他却坐不住了算怎么回事?

越想越难受,不止耳朵痒痒,指尖痒痒,浑身上下都刺挠,连座下马鞍都像被马鬃扎漏了刺到了屁股,叫他频频挪动。

终于,他想,悄悄瞅一眼而已,若小气的陛下为方才的话生气了怎么办?

他十分了解宵行,生起气来是不爱说话的,只喜欢憋闷着冷笑。

好吧,好吧……不论是关心陛下还是担心宵行,做臣子的和做人家……携手之人的,都该大方些瞅瞅。

这不是出尔反尔,是不得不关切。

鼓足勇气说服自己的梁将军抬头,撞上好整以暇盈着笑意的眼睛,脑海轰然沸腾,冒着泡哔啵炸开。

“将军!”

大将军又跌下马去了。

梁安恨不能钻进黄沙里。

耳畔传来赵宴时意味深长的叹息:“梁将军日夜操劳,难怪一再跌落马下。”

沙地如何快速刨坑?

他的陛下幽幽叹道:“不如与朕共……”

“臣只是脚滑!”

“共乘”两个字还没说话,梁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回马上。

阻止了皇帝说出不该说的话。

事实上,无论他们二人说什么,能听见的也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分明知道,赵宴时就是在戏弄他,但梁安就是听不得。

果然,听见赵宴时惋惜轻叹。

“原是如此。”

这下梁安彻底绷紧了神经,再不敢分神,以期陛下能放过他。

简直是痴人说梦。

“将军当真狡猾。”赵宴时说。

他目光在梁安身上流转:“看将军如此强撑,我心不忍……”

梁安脖子绷得快要断了,希望谁来关上他的耳朵。

“今夜来朕帐中叙话,也算一段君臣佳话。”

不能再摔下马了,太丢人了。

但天塌了。

梁安颈背僵直,绝望地闭了闭眼,承认了斗不过他。

“是。”他说。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却不知与君相悦,犹难于统千军而战。

难啊,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