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41章

黄昏,海边,沙滩,光与影交错着,如同电影镜头的画面里,身穿白衬衫的少年仰头笑着,身前的少女怔怔看着他。

姜颂梨没有见他这样大笑过。

他其实常笑,只是那些笑都不够浓烈,像大人们的笑,只有这一次,他笑得特别少年气。

是这时候,她才发现,他竟有两颗尖尖的虎牙,他以前笑起来从不露齿,让人都瞧不见他的虎牙。

她出神的看

着他笑,而对方也看到了她因他出神的模样。

少年意识到,她喜欢看他笑。

那以后要多笑笑了。

“嗡嗡——”

兜里传来震动声响,是姜颂梨的手机。

姜颂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神了,忙忙拿出手机转向一边接电话。

“梨梨,”手机里传出外婆的声音,“今晚回来吃饭吗?”

“嗯……”

姜颂梨有些迟疑,她不知道陈鹤允有没有要和她共进晚餐的打算,但她的鞋子里进沙子了,有些不舒服,她估计陈鹤允鞋子里应该也进了沙子,不适合再去别的地方逛,她的头发还被湿咸的海风吹成了一绺一绺的,等会儿再被头盔一压,肯定丑死了。

“回来吃。”她回。

“那多久到家呀?”

“一个小时左右吧。”

海边风大,陈鹤允听不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但他大概能猜到电话内容,等姜颂梨挂了电话,他半转过身,“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打道回府。

他俩跑得是真够远的,陈鹤允加了不少速度都用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把姜颂梨送到家。

也是巧,他俩在门口撞见了从另一个方向回来的梁思敏女士。

车窗降下来,在梁思敏女士的视线里,一向清冷沉静的女儿慌慌张张从那辆造型拉风的摩托后座下来,眼神有种偷偷早恋被家长抓住的还强装镇定的尴尬。

其实也不算强装,她掩饰得很好了,只是作为母亲,梁思敏女士自然更能看懂她的一些小心思。

反观载着她的那名少年,倒十分坦然,想来他俩还没到那一步。

要真早恋了,对方明知她家教森严,应当不敢如此明目张胆骑车送她到家门口。

“梁阿姨。”少年主动向她打招呼。

他们是见过的,在校庆彩排的时候,梁思敏自然也知道他是谁。

“小鹤,一块儿进去吃饭吧。”梁思敏女士笑道。

陈鹤允本欲回绝,肚子却恰好在这时叫了声。

“你肚子都叫了,走吧。”

姜颂梨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就走,故意在梁思敏女士面前表现得大大方方,却忘了头盔都没摘。

“头盔,”还是陈鹤允提醒,“还有车。”

“哦……”

姜颂梨松开他,眼睛慌乱的眨了眨。

她还是不会解头盔,陈鹤允是当着梁思敏女士的面帮她取的头盔,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有点过于棘手了,哪怕她极力控制也还是红了脸,偏偏她皮肤又生得白,一脸红特明显。

目及她脸上可疑的红晕,梁思敏女士笑了笑。

“进去吧。”梁思敏女士升起车窗。

梁思敏女士的车先开进铁艺大门,陈鹤允是推着车进去的,因为姜颂梨还在。

他把车停在了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然后跟着姜颂梨一起进去。

“梨梨带朋友回来了啊。”外婆迎出来。

姜颂梨这会儿已调整好情绪,很自然地向外婆介绍,“外婆,他是陈年希的哥哥,叫陈鹤允。”

“陈家的孩子啊,”外婆看着陈鹤允笑着说,“长得真好看。”

“阿婆过奖。”

陈鹤允礼貌地低头。

“快进来吧,饭还没好,你们坐着玩儿会儿。”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梁思敏女士也开口,“坐吧。”

陈鹤允随姜颂梨一起坐下。

梁思敏女士和年希妈妈从小交好,所以自然是听年希妈妈提起过陈鹤允的身世,知道他从前过得很辛苦,但他身上看不出一丝曾经被磨难困住的局促,倒像从小见惯了各种场面,始终很从容,没有一点儿露怯。

出于礼貌,陈鹤允没有四处乱瞧,双睫自然地半垂着。

梁思敏女士为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喝茶。”

“谢谢阿姨。”

陈鹤允抬眸看着梁思敏女士出声感谢。

梁思敏女士喜欢他的眼睛。

他眼底有一份在富人群体里很罕见的坚毅。

优越的出身让富人们眼底总带着一股高傲,物欲横流的生活也让人的眼睛总是浑浊。

单从视觉上来说,陈鹤允的眼睛其实也是浑浊的,他的眼白里有很多血丝,但那双眼就是让人觉得很清很透,却又一点儿不浅薄,是有深邃的,有厚度的。

梁思敏女士收回视线,转而落在他旁边的少女身上。

“去海边了?”

“嗯。”

姜颂梨点点头。

“去洗个头吧,头发上有沙子。”

不光有沙子,还被风吹得像一礼拜没洗头了似的,姜颂梨也想赶紧去洗个头,可她总不能把陈鹤允撇下。

“我跟小鹤聊会儿天。”

既然梁思敏女士这么说了,姜颂梨只能朝陈鹤允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陈鹤允也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那我去洗头了。”

姜颂梨起身离开,步子迈得很快,想着早去早回。

“听年希妈妈说,”梁思敏女士开口,“小鹤你成绩很好。”

陈鹤允:“还行。”

“以后准备考什么大学?”

“港大。”

听到‘港大’二字,梁思敏女士唇角微掀,“怎么不出国?”

她抬眸,定定看着陈鹤允说:“据我所知,你们陈家在世界各大名流学校附近都置办了房产和管理老师,你们陈家竞争那么大,出国深造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想离她太远。”

陈鹤允听出了梁思敏女士话里的试探,试探他是不是因为小狐狸才想去港大。

“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梁思敏女士没有就此作罢,继续问道,“那你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我爸想早点退休,多陪陪我妈,所以我得早日撑起这个家,以后暑假我会去公司实习,港大离公司很近,等上大学后我可以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参与公司实务。”

“比起纸上谈兵和阶段性的实习,还是长期的直接参与更有实际意义,这样一来,我在学业上的造诣虽然比不过出国的那一部分堂兄妹,但在生意场上,我能快他们一步。”

自从决定要成为配得上小狐狸的人,他就对未来做了详细的打算,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赶上小狐狸的步伐。

梁思敏女士似乎没料到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她淡淡笑着注视他,眼里带有赞赏之意。

半晌,梁思敏女士轻笑出声,“那你是不打算在大学期间谈恋爱了?”

陈鹤允也轻笑,“时间挤挤总是有的。”

“而且,”陈鹤允补充,“要是我喜欢的人是个有事业心的女孩子,那她估计同样也没多少时间。”

听到这儿,梁思敏女士心底已然如明镜。

她笑着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他一杯,“加油,祝你得偿所愿,前程似锦。”

“谢阿姨。”

陈鹤允也端起茶杯。

他能感觉到,梁思敏女士大概看出了他对小狐狸的心思,其实他已经有在努力掩饰了,但又忍不住想浅浅试探下梁思敏女士的态度。

如果他没感觉错,梁思敏女士应当并不讨厌他。

之后,两个人聊了些别的。

姜颂梨洗完头火急火燎地下来,却看见他俩相谈甚欢,陈鹤允脸上没有一点儿局促,她白替她担心了。

“下来得刚好,”梁思敏女士瞥她一眼,“吃饭了。”

作为朋友,姜颂梨和陈鹤允自然是挨着坐。

看着陈鹤允坐在姜颂梨旁边,现在又逢除夕前夜,外婆看他有种孙女婿的错觉。

“小鹤呀,”外婆笑吟吟地问,“你跟梨梨是通过年希认识的?”

“算是,”陈鹤允顿了下,补了句,“但我俩也是同班同学。”

“你还在读高二?”外婆和外公同时开口。

陈鹤允点点头。

“你不是骑摩托来的吗?现在未成年也能考摩托证了?”外公问。

“我休学过两年,去年就满十八了。”

“这样啊。”

“外婆,您最爱吃的鳝丝。”

姜颂梨给外婆夹了筷鳝丝,示意她先吃饭。

外婆丝毫没有领会到孙女的意思,说了句“我的好孙女”后又扭头看向陈鹤允,“小鹤,你长这么好看,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肯定很多吧。”

“这还用问吗外婆。

“姜颂梨替他解围。

“那你有没有谈恋爱啊?”外婆继续问。

陈鹤允摇摇头。

“是没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吗?”

普通高中早恋的人都一抓一大把,更别说国际高中。

这话,陈鹤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想骗老人家,又不想暴露。

好在,外婆在这时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

“可爱有趣的。”

闻言,梁思敏女士和姜颂梨俱是一愣。

梁思敏女士:嗯?说的是我家小宝吗?

姜颂梨:呜呜呜呜上次还只是说喜欢有意思的,这次还加了个可爱,他肯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才会说得这么具体!

就因为他这句话,姜颂梨成了深夜伤心人。

她琢磨到大半夜也没琢磨出谁会是他喜欢的人。

学校里是有很多可爱又有趣的女孩子,但他们和小帅没一点儿交集。

难道是晚晚?

可晚晚是御姐长相啊。

想到长相,她抬眸看向前方的镜子。

镜子里的那张脸配上托腮的动作,疑惑苦闷的表情,可以说是究极可爱了。

对呀,她突然想到——

虽然我性格不可爱,但我长得可爱呀!

难道小帅喜欢的是我?!

这不是她第一次怀疑小帅喜欢她,但每每这时候,她就会觉得,好事不会全落在她头上,如今她已经拥有很多了,如果还能拥有双向奔赴的爱情,那她都快赶上玛丽苏文小说女主了,很不现实。

算了,不纠结了,还是睡觉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第42章

除夕夜。

离十二点还早,外边儿已经响了好久的鞭炮声,烟花铺满夜空,整片郊区亮如白昼。

电视里,穿旗袍的女明星在舞台上唱着喜庆的歌,一年比一年难看的小品时不时倒也能让老人发出几阵笑声。姜颂梨抱着怀里被鞭炮声吓得瑟瑟发抖的大狗,轻轻拍着他胸脯安抚它,小猫也吓得不轻,估计躲哪间房的衣柜去了。

比起春晚节目,姜颂梨觉得窗外的烟花更好看。

客厅有一面高达十米的落地窗,此时这扇窗就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姜颂梨一直趴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不停绽放着烟花的夜空。

在家她不会放烟花,小猫小狗会怕,也没有人陪她一块儿放,但每年初一陈年希会带她去放烟花。

正发着呆,手机震动了两下——

陈年希在群里艾特了她:【明天还是去老地方放炮?】

她回:【嗯】

陈年希又艾特陈鹤允:【一起?】

陈鹤允:【一起】

看着群里陈鹤允简短的回复,姜颂梨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好开心。

她好开心。

他与她只是朋友,可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好多像已然相恋的事,抱过,牵过,亲过,明天还能一起放烟花。

放烟花在她这里,是很浪漫的事。

想到这些,她傻傻地笑起来。

好在,她背对着家里人,没人看到她的傻笑,其实看到也没关系,梁思敏女士都陈鹤允喜欢她了,就她还傻傻的不知道。

夜空里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绽放,越接近十二点越密集。

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倒数计时:10、9、8……3、2、1!

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两声,通知栏里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新年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连个表情符号都没有,姜颂梨盯着那个对话框,心跳却莫名快了一拍,因为是陈鹤允发来的。

单独发给她的。

不过,她不知道陈鹤允到底是单独发她的,还是一键群发,总之,其他人是在群里发的。

【新年快乐】

她先回了他,然后才点进群里在温晚他们的消息下发烟花表情。

新的一年了。

她的第十七个新年,再过几个月,她会迈入十八岁,成为一名可以恋爱的大人。

*

大年初一的早上,姜颂梨吃了汤圆,去给祖宗敬了香,然后回家等陈鹤允他们来找她。

陈家人在大年初一要去南於山的华音寺上香,从市区开车上山要花四个小时时间,陈家人丁兴旺,轮到小辈去上香已经是三四点,再回来都早上了。

都说初一不能睡懒觉,但在陈家这儿,初一都集体睡觉。

三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今天姜颂梨穿了件红色毛衣,下面搭的白色长裙,像雪地里的一颗红果,是一身难得的少女系穿搭,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

电话进来时,她正臭美的照着镜子。

“喂?”她接通电话。

“下来。”

手机里传出陈鹤允的声音。

“我马上下来。”

姜颂梨小跑着下楼,裙摆晃动成花瓣状,隐隐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脚踝。

铁艺大门外停了辆越野车,在看到那抹红色身影后,坐在驾驶位的陈鹤允降下车窗。

远远看到他,姜颂梨吃了一惊。

会骑摩托就算了,怎么连越野车他也会开?

陈鹤允的驾照都是去年考的,顺手的事儿。

见姜颂梨离得近了,陈鹤允帮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坐副驾驶,陈年希在后边儿睡觉。”

姜颂梨原本还想,三个人要怎么坐,这不正好。

坐上副驾驶,她往后望了眼,陈年希斜躺在后座睡得很死。

“我们现在去哪儿?”她问。

“看电影。”

“你抢到票了?!”

大年初一好位置的电影票比演唱会门票还难抢。

“我在咸鱼上买的。”

“咸鱼是什么?软件?”

陈鹤允先是一惊,但想想又觉得正常,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怎么会用二手平台,小狐狸平时也不怎么上网。

“嗯,一个很万能的软件。”他笑笑。

锁上车门,他将车往前开,“过年期间天气都很好,有时间我们去露营怎么样?”

姜颂梨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说好,“去哪儿露营?”

“我回去选选地方,过年哪儿人都多。”

意思就是,他要找个人少的地方跟她露营。

姜颂梨眼波微漾,瞳孔里是快压不住的兴奋。

野外露营,孤男寡女。

这要是一对成年情侣,那不得大干一场。

年龄越往18岁靠,这些18l禁越是库库往脑子里冒。

姜颂梨想得小脸通红。

陈鹤允没有片刻松懈地注意着前面的路,却也注意到了她泛红的脸。

一看她这样子,他就知道她在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他笑笑。

等她到了年纪,她脑子里想的那些事儿,他会统统帮她变成现实。

对了,年纪……

“今年你就18了吧?”他直接开口问,“生日什么时候?”

姜颂梨没奇怪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新的一年本身就代表新的一岁,“高考的后一天。”

那不巧了?

陈鹤允眼底掠起一抹深色。

他俩今年就会参加高考,也就是说,高考后,他们的身份既不再是未成年人,也不再是高中生。

很好。

等她生日那天,他要不……把自己送给她?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他被自己给无语笑了,还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旁边的姜颂梨自然要问了。

呃……

陈鹤允没想到能糊弄过去的理由,只能使出之前那招,“不说。”

“你又来!”

姜颂梨记得他在校庆那天就来过这么一次。

陈鹤允还“嗯”一声。

姜颂梨气炸,“你肯定在想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此话一出,她立马就后悔了。

明明是在说陈鹤允,怎么把自己也一块儿批判了,还是这么令人羞耻的事。

更羞耻的是——

在她说出这话后,陈鹤允瞥了她一眼,眼底笑意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虚,她总觉得他那眼神像在说:“你没想?”

更别说,陈鹤允还来了句:“我已经成年很久了,那点事儿,你想才是少儿不宜。”

姜颂梨:!!!!

她再次红透了脸。

陈鹤允笑笑,没再逗她。

线上那么狂野,然而线下轻轻一逗就要害羞得露出狐狸尾巴,那她要是知道他早发现了她的小号,反应得多大?

陈鹤允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该在什么时机向她坦白。

*

看完电影出来是下午五点多,天还没黑。

再吃个饭,天就黑得差不多了。

陈鹤允载着两个人和堆满整个后备箱的烟花朝郊外驶去。

找到处无人的空地,他停车,“下车。”

“gogogo!”

陈年希特激动,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就爱玩鞭炮。

三人来到后备箱,把堆得满满的烟花放到地上。

“这什么?”

陈年希从最底下拖出来一个没有任何商标和图案的纸盒。

“水母烟花,我把原来的包装拆了,节省空间。”

“水母烟花!”陈年希瞪大眼,“我刷到过,这个放得越多越好看!”

“嗯,但我们只有三个人,所以我买的是有接驳器的,可以把这几十版全接在一起同时放。”

“我靠我靠,那我们先放这个!”

三人将水母烟花的接驳器接好,一版接一版平铺在空地上。

“我来点,我来点!”

陈年希拿出打火机,在引线前蹲下,姜颂梨和陈鹤允没走开,就在旁边等他。

“嗤——”

引线被燃尽,火星瞬间冒出来,三个人尖叫着拉起彼此往回跑。

背后很快传来烟花升空的声音,他们赶紧转身,看见数十只发光水母腾空而起,蓝荧荧的伞盖拖着长长的光尾游向天际,在半空中交错着绽放。

这一刻,天空像变成了大海,无数青粉与烟蓝的水母在夜空中游动,光尾随风摇曳,洒落点点星火,将整片草地都染成了流动的银河。

“我——靠!”陈年希蹦起来,草屑沾了满身。

姜颂梨仰着脸,烟花的光在她瞳孔里明明灭灭,她张开嘴,有种想要尖叫呐喊的冲动。

“新年快乐!”

耳边炸开一道少年气十足的高声呐喊。

姜颂梨转头看向发出呐喊的陈年希,心底忽的就没了顾忌,不管不顾地喊起来:“新年快乐!”

陈鹤允在一片看着她,眼底笑意浮动。

随后,他也仰头跟他们一起喊起来。

漫天的烟花下,三个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放完水母烟花,他们又开始放筒状烟花,这种烟花不管是升空还是绽放时的声音都很响,会让人听不清任何其他的声音。

烟花炸开的轰鸣声不停在耳边炸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沸腾着,姜颂梨偏头看向身旁的陈鹤允,烟花的光亮在他轮廓上明明灭灭。

一种剧烈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想像刚才那样喊,喊出对他的喜欢。

反正他也不会听清。

“陈鹤允!”她真的喊了他。

陈鹤允转头。

两道目光撞在一起。

姜颂梨深吸一口气,空气裹挟着硝烟味灌入肺腑,她笑起来,在又一簇烟花炸开的瞬间喊道:“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砰——”

烟花在空中绽开,陈年希兴奋的尖叫盖过了一切,陈鹤允只看到她的双唇一张一合,笑着摇头,“听不见!”

少女眼底的笑意更浓。

她朝他走过去,踮起脚凑到它耳边,“我说,你买的烟花好漂亮。”

陈鹤允垂眸看她。

少女的睫毛在光影中簌簌颤动,像停驻在烟火旁的蝶翼。

说谎。

他回忆了下她刚刚的嘴型。

忽的,他也笑起来。

“小狐狸,”他轻声开口,“我也喜欢你。”

“你说什么?”

姜颂梨没听清。

陈鹤允俯身,将双唇凑到她耳边,嗓音带笑,“后边儿还有更漂亮的。”

两个人都说了谎。

空气中弥漫烟火的味道,无数光点在他们之间坍缩成星河,热烈又短暂,像转瞬即逝的青春,可抬头看的人都知道,那一刻的光,会始终在记忆里微微发烫,那些未说破的心事,也在记忆深处持续缓慢燃烧。

总有一天,或许就是十八岁那一天,他们不会再有任何顾虑,然后告诉对方——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第43章

初一过后,大家走亲戚的走亲戚,吃席的吃席,即便相隔就十几分钟的距离,要聚在一起还真不容易。

见不到陈鹤允的这几天,姜颂梨的乐子都是陈年希提供的。

初二大早上,陈年希在群里说:【要走亲戚了好害怕,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喊那些亲戚。】

温晚:【来考考你,姥姥的弟弟叫什么】

陈年希:【姥弟。】

群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集体发出爆笑表情。

周丞洋:【老弟,你是个人才。】

陈年希:【逗你们的,真当我傻?】

温晚:【你是不是逗我们的,我不知道,但你是真的傻。】

陈年希开始舌战群儒,但谁也说不过。

初五这天,他又闹了个笑话。

他发了条朋友圈:

【2025年正月初五下午三点,八斤】

周丞洋评论:【你把谁肚子搞大了?!寒假前你不还是处男吗?不还是片都没看过的纯情小男生吗?!!】

陈年希:【我说的是钓鱼!钓鱼!】

当天,他又在朋友圈发了张和鱼的合照。

下边儿一水的评论:【哟,这不是纯情小处男吗?】

姜颂梨正看着评论笑得不行,一条消息进来。

【明天有空吗?】

陈鹤允来约她了。

【明天只有下午有空,要去参加婚礼,后天是空的。】

【那明天出来逛逛?后天早上去露营。】

【好。】

姜颂梨又快乐了。

现在她在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完全没什么事干,于是她开始回味这个寒假所有关于陈鹤允的点滴,光是回味,她都幸福得不行。

也是这时候,她才忽然发现,曾经发在微博上的那些愿望,竟一个接一个的实现了。

甚至连“宝宝”他也叫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愣了好久,像被惊喜冲昏了头,大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心跳急遽加快。

她想手舞足蹈,想尖叫,想张开手臂转圈,想大声宣布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这会儿她在全是亲戚的宴席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拿出手机在微博上释放自己无比激动的心情。

【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是遇见心软的神了吗?!】

【明天还会有心软的神为我实现愿望吗?!】

手机发出提示音时,陈鹤允刚吃完席准备回车上学习。

看到小狐狸发的微博,他笑了笑。

有没有心软的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

他的心软了。

话说回来,她还有什么愿望没实现吗?

剩下的那些好像只能等在一起才能为她实现了啊。

正当他苦恼之时,通知栏上又弹出一则微博内容提示:

【我不贪心,只希望明天他能穿白色毛衣,那样我俩就是情侣装了!要是能拍个合照就更好了!】

陈鹤允

扬唇,这还不简单?

*

第二天。

姜颂梨一早就跟梁思敏女士说了要和陈鹤允出去玩儿,参加完婚礼午宴后,她来到山庄门口等陈鹤允。

既然知道她要穿毛衣,陈鹤允自然不是骑摩托来的,这次不需要载东西,他也没开越野车,开的是辆挺低调的卡宴。

到了地方,他第一时间是降下车窗,所以姜颂梨一出去就看了他穿的那件白色毛衣。

老天!

真的是白色毛衣!

姜颂梨惊得表情都失了控。

啊啊啊啊啊难道真的有心软的神吗?!

她赶忙在心底虔诚地祈祷:

神啊,请让我和他谈场一辈子也不分手的恋爱吧。

陈鹤允没有读心术,但看她表情也知道,她很开心。

其实这是很冒险的一件事,因为他之前从未穿过白色衣服,习惯使然,他喜欢穿耐脏耐穿的深色衣服,而她一许愿,他就穿了白色衣服,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知道她小号。

幸好的是,除了在校期间,他们不经常碰面,姜颂梨并不知道他不爱穿白色衣服。

上了车,姜颂梨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说了句:“挺巧,你今天也穿白色毛衣。”

陈鹤允笑笑,“我妈让我以后多穿白衣服。”

“为什么?”

“说是看起来没那么凶。”

他本来气质就冷,还寸头,再穿黑衣服,看起来是真的很凶。

“你不留寸头应该就不会显凶了,”姜颂梨顺便一问,“你为什么喜欢留寸头?”

但刚一问她就猜到了原因,估计在以前是为了省理发费,现在是习惯了。

“以前是为了省理发钱,现在是习惯了。”

他说的和她想的一字不差。

姜颂梨不由得笑起来。

“你笑什么?”

姜颂梨当然不会说因为觉得跟你很有默契,“就是觉得……幸好你没改掉这习惯,你留寸头很好看。”

“你不觉得我凶吗?”

“不觉得。”

她当然不觉得他长得凶,从始至终都只觉得帅。

小帅不光长得帅,还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那我留一辈子寸头。”

“啊?”姜颂梨有些吃惊,“这就一辈子了?不采纳采纳别人意见?”

“用不着,你觉得好看就够了。”

带笑的嗓音入耳,姜颂梨心底倏地漏了一拍。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迟疑半晌,她问。

还能为什么?

陈鹤允轻笑了声。

“我相信你的审美。”

他如是说,把心底那个答案藏了起来。

得到这个答案,姜颂梨也还是很开心。

陈鹤允踩住离合启动车辆,“我们去哪儿逛?”

“你想去哪儿?”

“我对南城不熟悉,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那去井巷吧。”

井巷并非只是一条巷子,而是由四条巷子组成一个“井”字的古城。

现在很多古城都大同小异,但井巷却是个当地人都很爱去逛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特别有意思的小店。

一男一女来逛街,自然很容易被当成情侣,去饰品店,店员会给他们推荐情侣手链情侣项链,去服装店,店员会给他们推荐情侣装,去文创店,店员给他们推荐的都是情侣系列的文创。

起初姜颂梨还会解释他们不是情侣,但换来的都是店员的调侃,什么“男帅女美,不谈个恋爱多可惜”,还有“现在不是,应该很快就是了吧”,听得她小脸通红。

偏偏,陈鹤允还买了好多,还在出巷子后把女款全送给了她。

“你干嘛送我,这是情侣款?”

“你不喜欢?”

陈鹤允作势要收回。

姜颂梨忙道:“喜欢倒是喜欢。”

“那不就行了,管他是不是情侣款。”

本来,姜颂梨又双叒叕以为他也喜欢她,但这事儿又很符合他的风格,他确实不像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可问题是这根本不算细枝末节啊!

他真的不喜欢她吗?

他真的不喜欢她吗?!

他真的不喜欢她吗?!

姜颂梨忍不住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问,心脏简直快要炸掉。

“你很热吗?”

陈鹤允很贴心的为她打开了一点车窗。

“有点儿。”

岂止有点!

陈鹤允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够了勾唇,“去吃点儿什么?”

井巷里凡是卖吃食的店铺都爆满,附近也一样,他们只能去稍微远点儿的地方吃。

“火锅?”

“行。”

“那我手机上找找先。”

姜颂梨赶紧低头看手机分散注意力,这还没吃上火锅,她整个人却跟刚从煮沸的火锅里捞出来似的。

附近评分最高的火锅是家重庆火锅,等脸上的温度稍稍降下来一些,姜颂梨开口问:“你能吃辣吗?”

“能。”

“那我们去重庆火锅吧。”

“行。”

南城冬日的夜晚还是有点儿冷的,火锅店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要中辣?”陈鹤允拿着菜单问姜颂梨。

“嗯。”

都来重庆火锅店了,当然不能吃微辣。

姜颂梨不是第一次来吃重庆火锅,自以为完全Hold得住这里的中辣,但她以前吃的都是不正宗的,这家,很正宗。

服务员端上来的锅底红得刺眼,表面浮着一层厚厚的辣椒和花椒,沸腾时散发出的辛辣气息让姜颂梨的鼻子一阵发痒。

第一片毛肚下锅,再捞出来时已经裹满了红油,姜颂梨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镇定地将其送入口中。

下一秒,一股灼烧感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喉咙,然后直冲天灵盖。

姜颂梨耳膜嗡嗡作响,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鼻尖沁出细密汗珠,下眼睑开始高频颤动,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姜颂梨赶紧转过头去,背对陈鹤允,用手背擦眼泪。

太丢人了,还问别人能不能吃辣,结果自己第一口就被辣哭。

“太辣了?”

陈鹤允的声音传来。

“不是……,”她被辣得声音都在抖,“就是……有点呛。”

“都被辣哭了,就别逞强了,”陈鹤允起身将酸梅汁递给她,声音明显带着笑,“喝点儿这个。”

姜颂梨也顾不得面子了,抱起酸梅汁吨吨吨往下喝。

陈鹤允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两眼泪汪汪的喝水,被她这样子萌得止不住地笑。

喝完整杯水,还辣得不行的姜颂梨以为他在笑话他,气不打一处来,“笑够没!”

陈鹤允偏偏还笑着来了句:“没够。”

姜颂梨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看向他的眼神像能杀人。

“好好好不笑了。”

陈鹤允强忍住笑意,然而姜颂梨依旧用死亡目光瞪着他。

“是不是非要我也哭给你看?”

陈鹤允语气有些无奈,眼里却带着万分纵容。

“是!”姜颂梨赌气道,“你哭。”

“可我干哭哭不出来,等我找部催泪电影来看。”

他来真的?

姜颂梨顿时乐了。

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

陈鹤允真的在手机上找了部电影,还坐在了她旁边,“一起看。”

两人就这么肩挨着肩,坐在同一排,戴着同一副耳机,一边吃着换成微辣的火锅,一边看起了催泪电影。

陈鹤允找的电影是《七号房的礼物》,这部电影简直就是催泪炮弹,姜颂梨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这部电影剧情也很好,姜颂梨经常看着看着就忘了手里还夹着菜。

正当她看得入迷时,肩膀被人轻拍了拍。

紧接着,一道微哑的声音入耳:“姜颂梨,看我。”

姜颂梨先是一愣,然后才转头看过去,转得很慢,有种机械般的顿感。

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她视线里时,一滴泪刚好滑落,在那张极好看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像玉石上令人惋惜的‘裂’,于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那样深邃的一双眼,平日里总带着疏离的冷意,此刻却洇着泪……

睫毛被打湿了,墨色得愈发浓重,衬得眼底

的泪光亮得惊心。

被泪水淹没的瞳孔里清晰映着她的影子。

人来人往的火锅店,吵吵闹闹的嘈杂声,所有画面和声音都像懵了一层雾,看不清,听不清,清晰的只有眼前的这张脸,这双眼,以及胸腔之下,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像被夺走了灵魂和呼吸,怔在那里。

一秒,两秒,十秒……

良久,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层朦朦胧胧的雾。

“你看了我快起码两分钟了,”陈鹤允朝她凑近了些,“就这么喜欢看我哭?”

“嗯,”她声音低低的,“喜欢。”

第44章

“把你手机给我。”

陈鹤允眼底还噙着泪,声音却带笑。

“啊?”

姜颂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把手机交给了他。

“这么看我哭喜欢,”陈鹤允拎着她的手机在手里转了圈,“那给你拍张照留着继续看好了。”

“——!”

姜颂梨双眸大睁。

“看镜头。”

陈鹤允靠过来,让两人的头贴在一起。

姜颂梨愈发错愕。

不是吧!

不是吧!

昨天许的愿真的都实现了!

他不仅跟她穿了情侣衫,现在马上还会有合照,而且是他哭着跟她合照!

姜颂梨有点不敢相信,这到底是真有心软的神存在,还是纯属巧合,抑或……

她想到另一个可能——

陈鹤允知道她的小号。

但不应该啊。

她做事一向谨慎,都是在独处时才会打开微博,他哪儿来的机会看她微博。

姜颂梨排除了这个可能。

“拿着呀。”

陈鹤允将手机递回给她。

姜颂梨忙忙回神。

接过手机,她看了下照片,陈鹤允大概是为了拍得清楚些,所以凑得很近,屏幕里只有两张贴在一起的脸,完全是情侣才会拍的那种贴贴大头照。

救命!

这让她怎么招架?

“我……我去上个厕所。”

姜颂梨火速逃离,感觉要继续呆那儿,她的脸会比刚刚吃了辣椒还红。

陈鹤允这个魅魔!

躲到厕所,她再次点开照片。

看着照片上陈鹤允洇着泪的眼,两人贴在一起的脸。

啊啊啊啊啊!

姜颂梨感觉自己快疯掉了。

这张照片断不能留在相册里,要是被看到,不管谁都会怀疑她跟陈鹤允的关系。

她登上微博,将这张照片传上去,配文:

小帅简直迷死我!

接着,她把这条微博设置仅自己可见,然后将相册里的照片删了,避免被其他人看到。

陈鹤允在另一边只来得及看到通知栏弹出的文字内容,但他能猜到下边儿配的是那张图。

他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以后免不了还得哭。

姜颂梨在厕所激动了好久,又冷静了好久,出来时店里都空了一半。

陈鹤允没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只问:“还吃吗?”

姜颂梨摇摇头。

“那走吧,送你回去。”

到了车上,姜颂梨想起来明天要跟他去露营,遂问:“明天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你把自己带上就行。”

他既然这么说,第二天姜颂梨就当真什么都没带,而陈鹤允带的东西把越野车后座和后备箱都装满了。

“出去露营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啊?”姜颂梨不禁问。

陈鹤允:“看追求,想要越舒服,带的东西就越多。”

“那这得多舒服?”

陈鹤允扬唇,“包你满意。”

姜颂梨一愣,莫名有点想歪。

“我们去哪儿露营?”她感觉转移话题。

“绿野露营基地。”

安全起见,陈鹤允没有考虑野外,毕竟他们就两个人。

绿野露营基地在山上,路程稍远,到地方已经是十一点多。

过年期间哪儿人都多,绿野露营基地是难得的清净之地,这儿消费很高,会选择来这儿露营的人非富即贵。

与价格对应的自然就是环境和体验感,绿野露营即便在冬天也有碧绿的草地和森林,风景很漂亮,设施也完善,甚至可以空手来,这边什么设备都有卖,载一车东西来也不愁没人帮忙搬。

工作人员帮他们将车上全部东西搬到了指定区域,接下来,就全得靠他们自己了。

看着这一堆东西,姜颂梨完全无从下手,“是要先搭帐篷对吧。”

陈鹤允“嗯”一声,却拿起一个坐垫和一张折叠木桌来到她身后的一棵树下,“来,坐着。”

姜颂梨以为他是要让她在桌上拼什么东西,乖乖去坐好,然后看着陈鹤允拿出一堆小零食和水果摆在桌上,并在她面前放了个ipad。

“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ipad里我下了很多电影,你要是觉得无聊就看看电影,这山上紫外线强,你女孩子,不要跟我一块儿晒,帐篷我一个人搭就行。”

“啊?”

姜颂梨都懵了。

这不对吧。

活全都他一个人干,她只负责在旁边吃东西看电影,这是朋友的待遇?

这是女朋友才有的待遇吧!

姜颂梨一边觉得这样不太好,一边又狂喜。

她再次怀疑小帅就是也喜欢她,他对她是真的不要太贴心。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他们又会在一个大学,那……

陈鹤允搭帐篷的功夫,姜颂梨已经从他俩在大学没羞没躁的日子,想到了婚后没羞没躁的日子,脑子里的画面比电影还丰富。

“想什么呢?”

搭好帐篷的陈鹤允过来在她跟前打了个响指。

姜颂梨猛地回神,紧跟着小脸就是一红,“没……没什么。”

“帐篷搭好了,可以做菜了,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成。”

由于并不在这里过夜,陈鹤允搭的是四面通风的天幕帐篷。

见陈鹤允从冰袋里拿出食材,姜颂梨蹲到他旁边说:“我来洗菜。”

“不用,这些菜是已经洗好了的。”

“那我来切!”

“我来切,你没切过菜,容易伤到手。”

姜颂梨左看右看,瞧见放在一旁的柴火,眼睛一亮道:“那我来生火!”

“这柴不好烧,还是我来吧。”

姜颂梨的双眼暗下去,撇撇嘴,“什么都你来,那我干嘛?”

“什么都我来做还不好?”陈鹤允轻笑。

“不好。”姜颂梨闷声道。

“那等我把火升起来,你帮我添柴。”

姜颂梨这才再次喜笑颜开,“好!”

添柴是件很轻松的事,每添一根柴,接下里的好一会儿时间姜颂梨就只用看着陈鹤允做饭,她很少见人做饭,全程在一旁看着也一点儿不无聊,更别说做饭的人还是陈鹤允。

看他做饭简直是一种享受。

他的手一秒钟都没停过,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忙碌,每个动作都带着行云流水的从容。

艺术,太艺术了。

极品,太极品了,完全是极品贤惠人夫!

姜颂梨不禁感叹,“这么贤惠,以后你女朋友可有福了。”

陈鹤允抬眸看向她,忽的笑了下。

那笑不像是被夸奖之后的得意或满足,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姜颂梨实在读不懂他这个笑容,索性直接问他:“你笑什么?”

陈鹤允:“不说。”

“又来这套!”

陈鹤允轻轻瞥她一眼,“该添柴了。”

“哦!”姜颂梨立马埋头添柴。

看着她连添个柴都一脸认真的样子,陈鹤允笑了笑,在她抬头时才继续手里的忙碌。

见他突然变得有点忙不过来的样子,姜颂梨不好意思追问打扰他,继续像之前那样撑着腮看他做饭。

十来分钟后,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出锅。

陈鹤允的手艺真的一绝,每道菜都特别好吃,姜颂梨再次在心里感叹:

呜呜呜当他女朋友那得多幸福?!

她只是暗恋他,都已经幸福

得不行了。

和他一块儿坐在帐篷里,吃着他为她做的饭,一边谈天说地一边享受大自然的美景,即便暗恋到最后始终只是暗恋,有这样的回忆也够了。

“对了,”吃着吃着,姜颂梨突然想起来,“你也是今年高考,那你下学期还去学校吗?”

“你不去了?”陈鹤允反问。

“不去了,在家里备考。”

国际中学的课程本就不适用于高考,临近高考,在家备考更好。

“我也是。”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每天见到对方了。

姜颂梨有些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本来好好的心情。

“你应该还是每个月可以休息一天的吧?”陈鹤允继续吃着饭,神色如常。

姜颂梨暗暗看他一眼,“半个月就可以休息一天。”

“那高考前,”陈鹤允抬眸,目不转睛看向她,“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见面。”

姜颂梨呼吸一滞。

他说我们,是她和他,还是大家呢?

她轻轻“嗯”一声。

吃饭完,收拾好餐具,姜颂梨打了个哈欠,午后的阳光总晒得人懒洋洋的。

哈欠真的会传染,跟着她打了个哈欠后,陈鹤允问她:“要不要一起睡个午觉?”

姜颂梨愣了愣。

一起睡午觉?

要不要一起睡午觉?!

那不就是邀请她一起睡觉吗!

陈鹤允一看她微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他笑着躺下去,“我睡会儿。”

姜颂梨知道是自己想歪,这在野外,空气清晰,微风徐徐,躺在天幕下睡一觉是件很享受的事,也是大多数出来露营的人都会做的一件事。

耳边是草叶摩挲的沙沙声,混合着远处溪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头顶的天幕布料在风里轻轻鼓动,像一片柔软的云,姜颂梨侧头,看向躺在她身旁的人。

被天幕滤成浅金色的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他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风过时,衣料紧贴胸膛,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清瘦线条。

姜颂梨不自觉渐渐屏住了呼吸。

少年在她怔愣的目光里睁开眼。

被抓住偷看,少女轻垂的长睫慌乱地颤起来。

“你不睡?”

“睡!”

姜颂梨立马背着他躺了下去。

心跳重如擂鼓。

一时半会儿,她不敢再偷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身旁的人像是已经睡着,而她一丁点儿的睡意都没有。

犹豫半晌,姜颂梨悄悄翻过身,再次偷偷看他。

他为什么要长这么好看?

让人真的很想……亲他。

风掠过草尖,带来泥土和树叶的气息,姜颂梨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她屏住呼吸,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

“陈鹤允。”

她低声喊他,像一种试探。

对方并未转醒。

心跳越来越快了,心底的那股冲动也越来越剧烈。

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她终于鼓起勇气,低头,靠近,在他的侧脸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一触即分的亲吻。

做了坏事的少女迅速缩回原位,整张脸瞬间烧得发烫。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天幕下,少女蜷缩成一团暗自激动,她紧闭着眼,没看见——

身旁的人睫毛轻颤了颤,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

第45章

初八之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回了青港。

姜颂梨是抱着万分满足的心情离开南城的,这些天,她好好陪了家人,和朋友一起放了烟花,也和喜欢的人有了好多回忆,今年是她生命里最开心的一个新年。

可惜,人生不会永远圆满,缺憾很快随之而来。

姜颂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温晚他们,不用等高三毕业,他们就得分开,她和陈鹤允的学习生涯里没有高三这一年。

最开始,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先行离开,在会考申报名单上看到陈鹤允的名字时,她有些诧异,可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陈鹤允刚转过来就名列前茅,证明他早就把高中知识都学透了,毕竟普高和国高学习内容差异很大,既然如此,他会选择先一步参加高考,这再正常不过。

回到青港,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陈鹤允,什么时候跟大家说他们要提前升学的事。

陈鹤允说不急,等开学。

两人想法一致。

大家在开学前还会一起出来玩儿,说了难免影响情绪。

到了开学前一天,几人去玩剧本杀,结束已经是晚上,他们找了个大排档吃串。

眼见吃得差不多了,姜颂梨正组织语言准备告诉大家她和陈鹤允这学期不去学校了的事,一阵从外边儿传来的吼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妈的给老子装什么纯!”

姜颂梨回头,看见外边有个肥头大耳的壮汉站在一女生面前,似乎正在恐吓对方给他微信。

“艹!”

陈年希的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几乎是弹射出去的,手里还拎着半瓶没喝完的啤酒。

“你这头猪在发什么疯?”

陈年希提着酒瓶子站到壮汉面前,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

壮汉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隔壁桌几个同样体型的男人齐刷刷站了起来,手里同样提着酒瓶子。

靠……

摊上事儿了。

闹事的壮汉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随后跟出来的几个人,“你们跟他一块儿的?”

几人迅速后退,连连摆手。

陈年希眼睛瞪得像铜铃:“????”

壮汉没计较他们是不是真的认识,转头也操起一酒瓶子,指着陈年希鼻子说:“小瘪三,今天叔叔教教你多管闲事的下场。”

他都这么说了,陈年希当然是——

转头就跑!

然而才刚跑出一步,另外两名壮汉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完蛋。

陈年希立马抱头蹲下,只求这些人别打脸。

下一秒,几声惨叫响起,却不是他发出来的。

陈年希疑惑抬头,刚好看见温晚拿着凳子砸在一个壮汉背后。

其他几个壮汉也是同样被凳子砸到在地。

陈年希顿时两眼泪汪汪,原来他们没有抛弃他!是操家伙搞偷袭去了!

另一边,姜颂梨刚把一人砸趴下,转头就又对上一个。

发现她被盯上,陈鹤允冲过来想挡她身前,却见她一脚就将那起码两百斤的壮汉给踹翻了。

陈鹤允惊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一旁的温晚和周丞洋却一点不意外,周丞洋投来的目光里仿佛还写着:“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怕她!”

姜颂梨,柔道,黑段。

壮汉那边人多势众,没时间给他发呆了,姜颂梨过来拉住他,并大喊了声:“跑!”

还在地上蹲着有点没反应过来的陈年希也被温晚拉了起来,朝着人多的地方狂奔。

几人正值精力最充沛的年纪,那些个一身横肉的壮汉根本追不上。

“被问微信那女生呢?”陈年希还有功夫边跑边问。

温晚:“早溜了,人家又不傻!”

周丞洋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群肥猪,肆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还挑衅他们:“来追我们啊,你们这群猪一样的傻逼。”

肥猪们想捡东西砸他们,奈何青港城市建设做得太好,路边别说什么碎石碎砖,就是根烟头都没有。

见他们才跑几十米就累得哼哧哼哧,周丞洋甚至停下来朝他们比中指。

剩下四个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也跟着抬起中指,然后一起大笑着往前继续跑。

夜风扑面而来,姜颂梨散开的长发在脑后飞扬成一面黑色旗帜,笑声像气泡水里的二氧化碳,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涌出来,和其他人一样,她肆意大笑着。

陈鹤允看着她此时大笑的模样,唇边的弧度亦深了深。

姜颂梨只在刚刚回头比中指时偷偷瞄了

眼陈鹤允,此时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脉搏在皮肤下急促跳动,和自己胸腔里那颗快要炸开的心脏保持着同样的频率。

“往左边跑!”温晚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一点儿没有被人追的紧张,语气带着飞扬的兴奋。

五个人在霓虹灯牌下急转弯,撞碎了一地彩色光斑。

温晚拉着陈年希跑在中间,由于运动鞋底在潮湿的地面上打滑,陈年希差点栽进路边卖气球的推车里,好在周丞洋一把揪住他卫衣帽子,而他自己却因为惯性撞上了电线杆,捂着肩膀边跑边笑骂。

不知什么时候起,姜颂梨变成了被拉着跑的那一个。

此刻,她不用回头就能看到陈鹤允笑出一道括弧的侧脸。

她再一次看到了,如同那日海边,他少年气十足的放纵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