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无名莫斯似乎是没有想到……
莫斯似乎是没有想到盛安会这么问,竟然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死机了?”盛安冷嗤。
过了一会儿,莫斯那富含人类情绪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没什么情绪的机械声。
【那么盛安阁下,您的需求是什么?】显然,它看出了盛安忽然道破它原型的用意。
其实盛安对于那个无名男孩可能是莫斯的原型没什么感想。毕竟她知道,她在月考的考试场里遇到的那个男孩其实算是塞西尔和无名男孩的结合体,塞西尔通过沉浸式模拟代入到了那个男孩的身份里。
那么对她来说就不一样了,谁知道真实的无名男孩是什么样子的?
按理来说盛安也不应该叫其无名男孩,他应该就是塞西尔本人,但又不完全是。这种沉浸式模拟结合了双方的身份以及一些灵魂本质上的东西,所以说明两者是有共通点的。
盛安不知道塞西尔与无名男孩的共通点是什么,但从平日里塞西尔的行为举止也能看出异同之处。
自打她从月考的考试场出来后,对于那个反派boss一样的无名男孩就提起了兴趣,这种兴趣不是男女异性的兴趣,而是对于所有似乎知道男孩身份的知情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甚至她查不到任何消息的兴趣。
幸好她还有个爱偷代码小零食的无情道系统,叫她稍微察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加上刚刚莫斯说出那句话时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所以才发现两者之间的联系。
男孩对她的那副执着模样在盛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少女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杂绪甩掉:“你应该知道吧。我自始至终求的就只是清洁飞船的真相,但哪怕你称呼我为殿下也依旧不肯告诉我,权限如此高,我只能想到一点。”
她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情绪,“你与保皇党做了什么交易?”
【或许,您有兴趣在比赛之前看一段电影?】莫斯并不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盛安知道这人工智能又话里有话,也不知道它的底层逻辑是什么,遇到比较难以解答的话题总是会想办法转移。
她记得那个无名男孩没这个毛病啊?就是情绪不定了点,谁知道是不是塞西尔融合进去后产生的,毕竟那红毛小子跟个炸药似的。
“没兴趣。”盛安耷拉下眉眼,“你不想说就算了,等我赢了比赛你就没资格拒绝我了。”
【您确定能够获得最终胜利吗?】莫斯却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它最近说的这些话都没有什么人类的情绪存在,可盛安偏偏从中听出了一种莫名的嘲讽。
“你什么意思?”盛安拧眉。
这次莫斯没有再解释,而是直接在休息室里把盛安传送走了。
好大的权利,按照常理来说必须要取得同意才能操纵人类意识,结果这人工智能已经可以不通过人类准许擅自行动了?
盛安心下一沉,下一秒自己就出现在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
“有点眼熟啊……”盛安忍不住低喃。
【当然,您观看帝国灭亡的剧情也是在这个空间。】
“说实在的,整天给人播放小电影,你真的是正经AI?”
这个莫斯显然没有之前那个有感情的绅士,面对盛安的玩笑只是以沉默回应。
不过这种沉默对于盛安来说反倒比较熟悉,无名男孩在她面前就一直是这样子的,沉默、顺从、千疮百孔的内心淌着黑色的毒液。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盛安被灯光照得眯了眯眼,头顶的灯光冷白而恒定,像是被一处时间遗忘的永恒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金属和玻璃器皿特有的冷冽气息。
是一处实验室,看样子应该不属于星际时代,还在地球。
“还挺大的。”盛安环顾了一下实验室的环境,随口点评了一句。
墙角的恒温箱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无声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实验台上,一排排试管整齐地排列着,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荧光,像是被冻结的星河。
就在这样一种冰冷、严肃的环境中,一身白大褂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盛安眼前。
他就站在实验台前,身形修长而笔直,但瞧着还具有少年身体单薄的意味,白色的实验服衬得他肤色近乎苍白,更显瘦弱。
这是多大了?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透着一股青涩。
少年手
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正握着一支移液器,动作精准而冷静,仿佛每一滴液体的转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盛安走近,虽然看不懂他在干什么,但透过少年脸上护目镜的镜片,能看得见实验台上那些冰冷的仪器和数据,光怪陆离地映在其中。
似乎实验出现了什么问题,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其实他的相貌比起星际上的那些基因人要差不少,跟荀长生一样,只能称得上俊秀,但那双黑鸦鸦的眼睛专心看着眼前事物时,总是叫人不自觉地被其吸引。
“你在看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盛安的凝视,当即便有寒毛竖了起来。
她略显吃惊地看着少年忽然把视线从手里的试管挪开,精准地投向她。
“你能看得见我?”盛安疑惑。
少年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默默移开目光,“嗯。”
“为什么?”
“平行时空理论,你的时空影响到了我的时空,所以我们会在特定的时间相遇。”少年冷静地为她解说:“莫斯是媒介,我们能够交谈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你只是我的一个梦。”
盛安听得有些头大,“你不就是莫斯的原型吗?”
“那只是我其中一个时空的选择。”少年递给她一份文件,“它让你过来,可能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盛安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翻开,熟悉的中文让她情不自禁愣了一下。
文件里的内容,正是她所猜测的保皇党计划,这其中还掺杂了安斯艾尔的越世派以及荀长生代表的联合政府手笔。
“安斯艾尔与保皇党不是一条心,他更想借助保皇党达到清除普通人的计划。”少年冷静地在一旁为她继续解说,语速很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一样。
盛安闻言,忍不住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是这种理念吗?”
她记得那场月考里,最后就是年纪尚小的他带着一帮子机器人大军企图灭掉所有人。
少年微怔,没有否认,“那确实是当时我那个年纪的思想,只是后来……我遇到了陛下。”
盛安:“陛下?你是指帝钧?”
“不错。”少年眉眼低垂,遮住眼底情绪,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些往事以后你会有机会知道的,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趁此机会查清楚一件事。”
盛安总算从他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感觉到了莫斯的影子,“什么事?”
“查清楚安斯艾尔利珀。”少年抿抿唇,“你还记得月考里的米兰格兰特吗?”
那个帝国双星?米兰国公?她记得从考场里出来后看鹿凌的比赛录像,看到了那个精神病蛊惑鹿凌所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盛安:“记得。”
——“你不是说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我想知道,那些外星生物为何会降临地球?”
声音是从镜头传来的,鹿凌干净青涩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紧张感。
而画面中,戴着兜帽的黑袍人转身面向了鹿凌的镜头,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因为人类该死。”
等等,人类该死……
越世派的理念是清除普通人类,全人类进化建立超越者世界……
咚!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头顶炸开。
米兰国公俊美到妖异的面容,一头不属于时代的银发。以及安斯艾尔那张充满神性的脸,一头灿烂的金发,两张明明截然不同的脸在盛安的心里忽然渐渐交汇在一起。
盛安急忙试图去抓少年的胳膊,语气急促:“你的意思是不是奴隶时代的米兰国公与安斯艾尔他……”
手扑了个空,只抓到一团空气。
而眼前的少年似乎像是到了设定时间段的机器人一样,对盛安视若无睹地继续开始做自己的实验。
盛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少年刚刚说的——他们相遇的时间很短的话。
角落里,一台老旧的离心机正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数字,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变得缓慢而沉重。
盛安的呼吸几乎变得轻不可闻,与实验室少年的寂静融为一体。
“你想告诉我的,是这个吗?”盛安看着少年专注地做着实验,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没有平行时空,没有那些转移话题,也没有少年的提醒。
有的只是一个孤独的少年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看见少年偶尔会抬起头,看向窗外——那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玻璃上凝结着细微的水珠,像是被冻结的雾气。
奴隶时代的空气就是如此。
少年的身影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显得格外孤独,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实验台上的数据记录本摊开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像是他唯一的对话对象。他的世界,似乎就存在于这些冰冷的仪器和无尽的数据之中,如同他本人一般,不容打扰,也不容靠近。
盛安甚至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资料,忽然有些茫然。
人工智能莫斯心怀鬼胎,但它的原型却尽可能地帮助了她,甚至告诉她安斯艾尔诡异的背景与身份。
还有那个什么平行时空理论,他既然是平行时空的莫斯原型,又怎么会知道她这个时空的事?
太多太多的疑惑堵在了盛安心中,还不等盛安消化,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第112章 大脑盛安有想过莫斯的用……
盛安有想过莫斯的用意是什么,它似乎是能够接触到平行时空的,或者说它就像荀长生一样,时间属于它所能掌控的能力。
在很早以前她就有过这种怀疑,尤其是在垃圾星时,她总能感受到那股莫名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一开始只是不经意间,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目光越来越明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肆无忌惮,直到无情道系统的到来让她明白了目光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她说莫斯是人工神明,并不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无论是中心世界的真实与盛大,还是模拟场里栩栩如生的npc,亦或者随随便便就能配合保皇党把她从学校里转移出去……都不禁让人产生过怀疑。
它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一直在做一些小动作。模拟场考试是这样,刚刚的平行时空对话也是如此。
难道她考试经历的那些,都是真的?只不过有些可能是平行时空发生的,有些可能是通过某种媒介链接到了过去?
这不合理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这些考生难道不会影响历史吗?
想到这儿,学渣盛安脑门子都大了。天可见,她数学回回不及格,现在还要研究时空理论,倒不如直接杀了她算了。
盛安决定跳过那些不合理,等出去后问问系统好了,现在她就当莫斯真的能够做到这些。
这么一想的话,怪不得刚刚与盛安沟通的那个少年没有否认模拟场里经历的事,明明他应该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才对。
不过照他所说,毁灭人类只是“他”某一个时间段所产生的想法。那么成为莫斯原型的时候究竟是他哪一个时间段?是遇到帝钧之前的厌世反派时期?还是遇到帝钧之后成为人类顶级科学家时期?
没错,结合到这次她所亲眼看到的少年相貌,她已经知道莫斯的原型是谁了。
奴隶时代后期的顶级科学家,早逝的少年天才——俞斯墨。
在她现在这个时间线的历史上,这位俞斯墨的记载其实并不多,主要还是因为与开国大帝帝钧乃挚友,通过制造第一代宇宙战斗机甲帮助人类获得了初次反抗战争。
随后他又帮助帝钧发明了多种不输于宇宙文明的战争武器,可以说是手把手地帮助前期的帝钧建立了一支王牌军队。
没人知道他的知识和技术是哪来的,就跟横空出世
的帝钧一样,当世人的眼中第一次出现这些人类英才的身影时,他们便如夜空中的群星一般闪耀不可忽视了。
可惜的是,天妒英才少年早逝,一场突如其来的生化战争夺去了这位科学家的生命。盛安记得历史上说帝钧因挚友死亡,大怒之下不顾一切地反扑,导致自身重伤昏迷三日。
还是帝国双星之一的玛佩尔女士亲自带人守在帝钧身旁,打败了数次人奸与外星文明的里应外合,终于换得帝钧苏醒。
不过,也许是那段时间里玛佩尔也受了伤,在帝钧苏醒不久后便从一线自请调入后方进行研究。
拥有情感系统的莫斯二代机就是在玛佩尔手中诞生的,只不过具体研制时间一直都有争议,有人说玛佩尔是接手了俞斯墨的研究,也有人说二代机在奴隶时代中期便已经诞生。
盛安看着眼前的场景,心知也许这场“莫斯的诞生”争论,会在今天有一个结论。
眼前正是一处病房,看着并没有高科技时代那样的先进,有点像她前世市医院的环境。
病房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偶尔有几片枯黄的树叶被风卷起,轻轻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看到这熟悉的天色,盛安就知道距离上一次她在实验室见到他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地球陷入战争太久太久,外星文明在地球上建立的工厂污染环境太严重,即便没有停着母舰的地方也都是灰蒙蒙一片。
所以那个时代的人类寿命极短,不管是生活在地下城还是在地上苟延残喘,这种极端的环境都无法长时间生存。
不过奴隶时代后期,玛佩尔女士研制出了一种新型防护服,大大延缓了这类情况。只可惜在这之前的很多人,都因为环境的恶劣导致身体日渐消瘦,最终命不久矣。
不过再怎么早逝也不应该像少年这样早,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外星文明掀起的生化战争。
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绿植,叶子蔫蔫的,仿佛也感受到了房间里的压抑。
少年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洁白的薄被,被子的边缘整齐地折在床沿,像是被刻意整理过。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像是被时间侵蚀的瓷器,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少年紧闭双眼,鼻子上戴着呼吸机,透明的面罩下,他的呼吸微弱而规律,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机器轻微的嗡鸣声,仿佛是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盛安走近,发现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人如此脆弱的时候。如果她所料不错,那些模拟场考试有些被莫斯动过手脚,能够链接平行时空或者过去的时间线,那么她在考试场遇到的无名男孩也许真的就是俞斯墨。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俞斯墨站在梦里看着与塞西尔融合后的“他”被盛安救下,最后被盛安亲手所杀。
“还真是……”盛安望着病床上的少年,忍不住挠了挠脸颊,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太混乱了,无名男孩又是塞西尔又是俞斯墨的,偏偏俩人似乎都有那段记忆。
那她到底杀的是谁?
陷入沉思的盛安不知道系统在外面看电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上蹿下跳地吐槽:【拜托,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
拥有着相同灵魂本质的两个少年,一个在经历过这一事件后承认了自己的心事,那另一个呢?
俞斯墨怎么想?
病床上的少年似乎又一次陷入了梦境中。
“喂。”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从俞斯墨的头顶响起。他清楚地知道头顶的人是谁,也清楚地知道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可他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行动,只是沉默地掉着大颗大颗的眼泪。
一边,俞斯墨的心里十分平淡,他甚至还跟自己的过去对比了一下,毕竟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人救他,是他爆发了自己的能力后救下了自己。
不过,那时的他确实也在这一次掉过眼泪,只有一颗。
今生只此一颗眼泪。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不小心溅了你一脸。”那人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尴尬地撕下了一片衣角,然后递到他面前。
“擦擦吧,别哭了。”
俞斯墨默默看着那片干净的衣角许久,伸出满是血洞的手,颤抖着接了过来。
后来他劝自己——只是一片衣角罢了。
少年缓缓睁开眼,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绿色的波形在屏幕上缓缓跳动,输液架上挂着一袋透明的药液,冰冷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顺着细长的管子流入他的手臂。
病房的墙壁是淡淡的米白色,墙上挂着一幅简单的风景画,画中的阳光明媚,与房间里少年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盛安见他并没有跟她对话,便知道这次两个时空没有“链接”,于是也没出声,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他似乎有些出神,眼睛微垂,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窗外的风渐渐大了,树叶的沙沙声变得更加急促,但病房里的一切依旧安静而冷清,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两人明明身处同一病房,却相隔两个时空、两个世界。
忽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吱呀”声。一名女子大步走了进来,步伐干脆利落,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她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短发整齐地别在耳后。鼻梁高挺,上面还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唇色很淡,嘴角微微抿着,似乎习惯了压抑情绪,不轻易表露喜怒。
历史书上有她的照片,虽然是史书的照片看着比现在要成熟一些,但盛安还是认出了她是谁。
——玛佩尔辛普森
帝国双星之一,武能率领军队上阵杀敌,所历战争全胜。文能接任俞斯墨在后方率众科学家研究,诞生出不属于当前文明等级的超级人工智能。
她似乎并不意外少年的苏醒,反而直截了当地走到了少年身旁,先是问了句:“还好吗?”
少年闭了闭眼,抬起另一只布满针孔的手摘下呼吸机,先是剧烈呼吸了两下,然后道:“还可以。”
“SK-526M的训练已经完成,不过根据宇宙联盟的划分来看,只能算是一级文明的人工智能。”玛佩尔并没有寒暄太久,直接就说明了来意,“你说过的能够让SK-526M迭代的关键性要素是什么?你的时间不太多了,我需要在你离世后帮助主上快速推出重量级项目稳固人心。”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头发柔软而凌乱,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显得格外脆弱。他沉默了一会儿,整个房间安静得几乎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是我的大脑。”
没一会儿,少年便忽然开了口。呼吸声与机器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声的挽歌,轻轻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病房。
“辛普森,把我的大脑拿去吧。 ”
第113章 梳理玛佩尔很明显地愣了……
玛佩尔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似是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等她反应过来后,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
“你的意思是,你说的关键因素是上传你的大脑?”玛佩尔神色凝重。目前这个时代确实有上传人类记忆的科技,巧了,还是俞斯墨带来的。
“我并不是最优选择。”俞斯墨似乎是有些喘不过气,拉过呼吸机喘了几下,苍白的脸色因为情绪起伏浮上了一层薄红,“如果能找到地下工厂的那个人,SK-526M的迭代能够更早结束。”
“毕竟……”少年忽然笑了笑,清秀的脸庞因为这抹笑竟显得有一丝艳丽,“毕竟他可是我们的‘机械之父’,一手炮制出人械之乱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盛安愣了一下,还没等想明白什么,莫斯娓娓道来的声音便在她头顶的上空突然响起。
奴隶中期,人肉工厂的后期人类进入了一种特殊的“机械时代”,各式各样的高智能机器人在这一时期被发明出来,但很快就因为这类科技的不可控性给人类造成了莫大的损失。
当时作为掌控这项技术的俞斯墨虽然声称是长白山地区的地下工厂负责人研发的技术,不过由于那人常年披着黑袍斗篷,俞斯墨只知道他是个精神病,具体样貌却并不知晓。
真实的历史与月考的模拟场出入还是蛮大的。在真实的历史中,并没有一个叫盛安的少女救下濒死的俞斯墨,即便俞斯墨垂死挣扎反杀了一众新人类,但也被乔装打扮的米兰格兰特给带了回去。
米兰格兰特作为联合新人类党派实际掌握地下工厂的负责人,在把俞斯墨救回去后继续利用俞斯墨做实验品,通过他类似于“心想事成”的能力研制出高智能机器人,妄想通过这种人体是机械,但大脑和思想是人类的机器人反攻宇宙。
可惜的是,计划很美好,但中间出了不小的岔子。当机器人拥有了人类的思想和几乎不死的身体,肉身孱弱的“同胞”死活在他们眼里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谁能证明,他们还是人类?既然不是人类,为什么要为地球而战?为什么要为地球上那些弱小的人类而战?
在经过机械时代不小的混乱后,俞斯墨从米兰的实验室里逃出,结识了当时还没有什么势力的帝钧,两人成为朋友,俞斯墨利用从米兰那里学来的技术帮助帝钧平息了这场不伦不类的“机器人”之乱。
说不伦不类其实是因为他们既可以算人类也可以算机器人,后续对他们的处置也涉及到了许多伦理道德方面的问题,因此这段历史就被知情人心有灵犀地略了过去,讳莫如深。
后来俞斯墨曾经试图找寻过米兰格兰特的身影,但可惜的是,与月考场里米兰自曝身份不同,被当成实验品折磨的俞斯墨并不清楚米兰的相貌,只能从一些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去找寻。
直到俞斯墨在这场生化战争中去世,米兰格兰特才像是横空出世一般通过为帝钧献计,成功投靠帝钧一派,成为派系中的首席军师。
如果之前俞斯墨提醒的不错,那这米兰格兰特肯定还拥有一种十分特殊的能力,可以不停地更换身体以达到长生的目的。
他不是还建立了一个信仰帝钧的教会吗?按照盛安以前所学的知识来看,这种结构有点类似地球欧洲那边的教派,按理说除了“神子”以外应该还会有“圣女”才对。
但并没有,教会世代相传的特殊职位只有神子,而且神子还不是一直都有的,往往会时隔一段时间才出现。
那么盛安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也许每一届的“神子”都是同一个人?都是那个厌恶孱弱肉身的人类,一开始试图创造人与机械的新物种取代人类,后来又转变思想妄图用超越者控制世界、使得人类全体进化的米兰格兰特?
但是……
听完莫斯讲述的故事后,盛安忽然有些犹豫。
安斯艾尔真的是米兰格兰特吗?好像安斯艾尔的性情与她在月考中看到的米兰并不一致,也与史书上记载的历任神子性格好像都有点区别?
今天动了太多脑子的盛安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不等她继续深思下去,床上的两人又开始对话了。
“找不到你所说的那个人。”玛佩尔确实有带人一直在寻找,毕竟她的主上帝钧与俞斯墨算是至交好友,在得知俞斯墨堪称悲惨的往事后便一直派人去寻找那个“精神病负责人”,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
玛佩尔想了想,沉吟道:“也许是死了……”
“不可能。”俞斯墨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但不得否认的一点是他的大脑开发得比常人要多,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因他骤然冷沉的语气而凝滞,连呼吸机的嗡鸣都显得格外刺耳。玛佩尔的目光在俞斯墨攥紧的拳头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开,拿起一旁的呼吸面罩压在了少年的脸上。
少年没有拒绝,只是低垂着眉眼接过了呼吸面罩,自己用手压着。
“你确定他还在?”她微微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装袖口的金属纽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聪明,或许早就改头换面。毕竟他拥有着上传记忆的技术,完全可以躲入拟真机器人中进行伪装。”
虽然人械之乱已经平息,但并不代表着所有机器人都被销毁,不过留下的也都是些低智能的工具型拟真机器人罢了。
俞斯墨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呼吸面罩上凝结的雾气迅速扩散又消散。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透露着死一般的苍白无力。
“他会出现的。”少年的声音低哑又满含厌恶,却带着某种病态的笃定,“他那样的人……绝不会甘心永远躲在阴影里。”
他的目光越过玛佩尔,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玻璃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像是无声的泪痕。
盛安站在一旁,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某种微妙的紧绷感。玛佩尔的军靴在地板上轻轻击,节奏平稳,却隐约透着一丝不耐。
“不管能够让SK-526M迭代的最优解到底是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冷硬,“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如果再不研制出超级人工智能,反抗战争初期必须要打的信息战必将一败涂地。而之前研发的SK-514Z暴走已经造成了三座城市的瘫痪,如果你坚持要等一个可能早已不存在的‘最优解’——”
“那就把我的大脑切下来上传。”俞斯墨突然打断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整个病房瞬间陷入死寂。
玛佩尔瞳孔骤缩。
之前玛佩尔以为的那句“把我的大脑拿去”的意思,仅仅只是把大脑记忆数据上传,给AI增添情感因素,没想到俞斯墨的意思是直接把大脑切下来进行研究。
盛安猛地抬头,正对上少年平静到近乎诡异的眼神。他的唇角甚至还带着那抹艳丽的笑,仿佛刚才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实验参数。
“你疯了?”玛佩尔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你的意识会被拆解成数据流,就算成功接入系统,也再不可能——”
“回到人类的身体?”俞斯墨轻轻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反正……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人类嘛,正好我也不是太喜欢。”俞斯墨朝着玛佩尔笑了笑,玛佩尔有些狼狈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少年的手指抚上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忽然剧烈起伏。盛安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呈现出淡淡的青紫色——那是长期缺氧的征兆。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枯叶狠狠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爆裂声。病房的灯光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惨白,将少年单薄的身影投映在墙上,像一道即将消散的幽灵。
玛佩尔沉默了很久,久到盛安以为她不会再回应。但最终,这位铁血女军官只是深吸一口气,抬手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
“我需要请示主上。”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在此之前……别做傻事。”
她转身离开时,军靴踏地的声响格外沉重。房门关上的瞬间,盛安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傻事……”俞斯墨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呼吸面罩下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我这一生,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盛安看见少年的瞳孔开始涣散,而他的手指
却死死按住了呼叫铃的开关——
像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杀。
第114章 眼泪少年因缺氧躺在床上……
少年因缺氧躺在床上逐渐昏迷时,仿佛看到了许多奇特的幻境。
其实这些幻境之前出现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不见,作为科研人员的俞斯墨不愿去把这些事当成科学无法解决的问题,因此这个世界的俞斯墨只是无视了这些幻境,就当是做了一场场梦。
这些梦似乎是每个世界的他,有的几乎与这个世界的俞斯墨做出了一致的选择,有的则是做出了一些改变,只是大体进程还是一样的。
唯一有一点区别的,只有一场最为独特的梦。
梦里有一个人,在年少时那些“新人类”围在他身前意图分食他时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救下了他,看他哭泣不止后递给了他一片衣角。
梦里的俞斯墨没有抬起头,即便梦外的俞斯墨拼了命地想让他把头抬起来好看一看那人是谁,却依旧无济于事。
他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干净的衣角,和女生干净清澈又有点无措的声音。
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把这些当成梦的俞斯墨时常在醒来后有些恍惚,真实与梦境交织,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那些究竟是不是梦。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俞斯墨就应该死在这个时候。
死在好友帝钧需要一个超级人工智能,而他找不到合适的大脑作为数据库的时候。
日子过得久了,俞斯墨开始对这些似梦境似幻境的事开始免疫,只不过,偶尔他还会在那些世界里发现一些不一样。
就是那个有人救了他的世界,后来的“他”似乎是通过某种手段提前解开了他的能力,所以并没有被那个精神病抓走,而是靠着这个能力提前找到了帝钧,为其铺平道路,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提前预知过一样。
自从开始产生那个梦后,俞斯墨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见到另一个他。
这次的幻境也是,俞斯墨能够很清晰地分辨出那个世界的他与其他世界的不一样。
他做那个世界的梦是断断续续的,不连贯的,所以只知道那个世界的“俞斯墨”经历了一场大洪水,却幸运地在洪水中存活,并且找到了帝钧。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经历过后续那些乱七八糟折磨的俞斯墨是有灵魂的、有朝气的,虽然他们性子一样,但光看眼神就能分辨其中不同,至少那个俞斯墨拥有着希望。
然而这次又有了一些不一样,不再是单一的实验室环境,这次的俞斯墨竟然出现在了一处天台上。
灰烬般的云层低垂,将整个天空压得喘不过气。另一个“俞斯墨”坐在锈蚀的钢筋护栏上,双腿悬空,脚下是三百米高的虚无。风裹挟着辐射尘从他指缝间穿过,带着金属腐朽的腥气来到他的鼻尖。
这是一座早已死去多时的城市,俞斯墨认出来了,就是他曾经被关在实验室里遭受多年折磨的那个死城。
他在那里饱受虐待,所以对待那座城市的一切都没有好感,没想到那个世界的俞斯墨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甚至眺目远望。
远处,崩塌的摩天大楼像被巨人折断的脊骨,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玻璃幕墙早已粉碎,只剩下空洞的框架,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
街道上横七竖八堆着废弃的车辆残骸,锈红的铁皮翻卷如伤口,有几辆还保持着撞击时的姿态,仿佛时间突然在此凝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荒凉,唯有最远处的长白山在夕阳的照耀下仿佛闪着金光一般,呈现出一种燃烧着的橙红色来。
少年坐在栏杆边,远处的城市废墟、连绵的白色山脉,一切景象尽成他孤寂的背景板。
站在阴影里的俞斯墨不解为什么这次出现在这里,看少年模样好似要跳楼一般,便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慢慢靠近另一个“俞斯墨”。
高楼底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贯穿了整个城区。那是最近一次地壳震荡留下的疤痕,偶尔有碎石从裂缝边缘滚落,很久之后才会传来沉闷的回响。
风突然变了方向,俞斯墨闻到了血腥味。他受伤了?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半融化的怀表轻轻一抛。表链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被另一只苍白的手稳稳接住。
“你迟到了。”他对着眼前的疮痍满地的大地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少年的身后传来碾碎玻璃的脚步声。俞斯墨从阴影中走出,同样的苍白面容,同样淡青的血管,甚至是同样的年纪,但不同的是精气神。俞斯墨的皮肤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仿佛能看见死亡之前的召唤。
原本以为按下呼吸机特殊按钮就能死的俞斯墨抬起苍白的手心看了看,怀表的齿轮从指缝间缓缓转动,“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能看见我。”
“我能看见所有的‘我’,也能沟通所有的‘我’。”少年头也不回道。
所有的我?俞斯墨只是微微愣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都是科研人员出身,即便领域不同但也涉及过一些。
看来那些不是幻境也不是梦境,是实实在在的平行时空。
“为什么你是特殊的?”俞斯墨不解地追问了句。
晚风吹起少年的鬓发,他略显惬意地眯了眯眼,“不是我特殊,是有一个人特殊。”
“谁?”
“盛安。”
陌生的名字。俞斯墨回想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确信他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他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少年似乎很有闲情逸致,即便似乎知道俞斯墨的时间不多了,讲述起来也还是慢慢悠悠的。
“有一个平行时空出现了变故,莫斯——也就是我们后续研究成功的超级人工智能找到了一丝时空裂隙,通过那个时空裂隙接触到了我的时空。”少年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就好像在讲一个睡前故事一样轻快、惬意,“你会死,但我想,你死之前也许还有一点价值。”
通过之前无数次幻梦了解到这个“俞斯墨”性格的俞斯墨,面对这句听起来十分不好听的话也能保持平静。
毕竟他说的也是实话,在这场生化战争中有无数地球战士为之丧命,他俞斯墨也只是个普通人,面对专门针对超越者能力的生化武器他也无能为力。
虽然他想想办法也能续命,但……何必苟延残喘呢?倒不如像他说的那样,燃烧一点最后的价值。
“等会你会看见盛安。”少年侧首用余光瞥他,勾起唇角。俞斯墨发现少年跟他一模一样的侧脸上竟然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俞斯墨愣了一下。这是他什么时候伤的?
少年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并没有在意,只是撇回了脑袋。
“看见盛安后,帮我告诉她——除了警惕米兰,还有小心另一个人。”
“谁?”俞斯墨问了句。
少年顿了顿,背影似乎有一瞬的停滞,良久才补充道:“看破未来的预言家。”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磁杂音突然撕裂空气。远处传来自动防御系统的警报,天上外星母舰的红光扫过废墟,照亮两人之间漂浮的尘埃。有不明飞行器残骸从云层中坠落,拖着长长的火尾砸向城郊,爆炸的冲击波让天台微微震颤。
这个世界,似乎是正在……发生人类反攻?
俞斯墨的额发被气浪掀起,连忙用手肘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热浪,等气浪平息后连声追问:“刚刚损毁的是母舰的副舰,你们预备反攻?”
“是啊。”
少年在栏杆上站起身,脚下就是万丈深渊,眼前却是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夕阳、与仿佛末世一样不停落下舰船的城市废墟。
太阳也随着不停往下掉的舰船落下,废墟当中因为舰船的爆炸导致燃起了一片大火,暮色更深了,像是被烟尘所罩。
第一波辐射雨开始落下,酸性的雨滴在混凝土上蚀出细小的孔洞。少年终于转过身,原来并不仅仅只是一道伤疤,他的半张脸都毁了,像是被什么剧毒物质腐蚀过,看起来既恐怖又骇人。
最最恐怖的是,他有一只眼完全没了,黑黢黢的眼洞嵌在那张骇人的半张脸上,像是地狱里的生物一般。
“你知道吗?”他伸手接住雨水,看着它在掌心嘶嘶冒烟,“那些家伙最喜欢这种天气。他们说雨声能掩盖人类的惨叫。”
不对,他这是要做什么?
俞斯墨忽然脸色一变,往前快走几步,伸出了手——
“最后告诉盛安。”少年向后仰倒,狂风瞬间吞没了他的声音,“莫斯的底层逻辑是——不择手段地让人类团结起来,传承人类文明。”
“而只有面对最最危机的时刻,人类才学会团结。 ”
少年半张恐怖半张正常的脸,就这样微笑着消失在栏杆之下。
“再见,另一个‘我’。”
俞斯墨扑到护栏边时,只能看到少年的身体在废墟之中炸裂,像是雨中从高处砸下的烂柿子一般变得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人模样来。
酸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俞斯墨脸上怔怔的表情。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不是眼睛里有希望吗?不是没有经历过他遭遇的那些折磨吗?为什么他死的比他还要早?
当俞斯墨因为酸雨流进眼睛感到疼痛,所以再次眨眼时,一切又都变了。
他还是躺在那张病床上,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却忽然消失了,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视野也在经过一阵花白之后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从模糊到清晰,仿佛世界的面纱在他眼前掀开。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十分陌生,却又带了点熟悉的脸。
陌生在于他确信他没有见过这张脸,熟悉在于他们好像前世见过,而且很熟悉。
“前世”这个概念一出来后,俞斯墨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一个讲究科学的,现如今倒也信起这些了。
认真起来的俞斯墨抛去了“前世”这个概念,开始认真思考他有没有在那些平行时空的“幻境”里见过她。
少女正俯身看着他,离得并不算近,短短的黑发垂落在她的脸颊边,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生得很俊,一双浓眉衬得她眼睛在昏暗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明亮,像是废墟中唯一完好的玻璃窗,映着一点微光。
唯一有点不一样的就是少女眉心的痣,让少女本来算是偏中性的俊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耀眼明媚。
这样一个独特又令人难忘的脸,目前还算十分年轻的俞斯墨确信如果他见过,就绝对不会忘记。
看着还有点像他在图书馆废墟里捡到的旧时代武侠剧女主?俞斯墨也不知怎么了,大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醒了?”她问。
声音也有点熟悉。俞斯墨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挤出一丝气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机已经被摘掉了。
少女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轻轻“啊”了一声,挠挠头解释道:“刚才玛佩尔女士走后仪器突然响了起来,检查后发现仪器好像出问题了,输入的是工业氧气,我就拔了你的呼吸机。”她顿了顿,又补充,“不好意思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要寻死。”
工业氧气会导致窒息,窒息也许会伤害大脑,如果他想要自杀应该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毕竟我想,你比谁都想要成功研发出莫斯。”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俞斯墨的神经。他盯着少女的脸,忽然意识到她是谁。
是那个盛安?似乎也与梦境中救了他的女生声音相仿,也许就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以前在他的猜想里,那个救了他的女生会像是军人一般正经中带着温柔,而不是眼前这个举手投足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少女。
俞斯墨的目光忽然就开始审视起来,带着一股不知哪里来的较劲,违背着心里的判断硬要挑出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来。
看着模样倒是与地球上人类的长相并无什么不同,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听名字像是旧时代华夏地区的种族。
看来看去,俞斯墨妥协了。好嘛,反正在这个世界又没人救他,就算那人是眼前人,救的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俞斯墨。
“……盛安?”他嘶哑地问。
少女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又眯了起来,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她显然也分出了不同,歪了歪头,“看来你也认识我?通过什么方式,又是莫斯吗?”
俞斯墨的呼吸一滞。
听少女的口吻,结合他在幻境中听到少年最后的警告,这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莫斯的能力似乎过大了。
他对自己的大脑是否能够成为莫斯的情感数据库还是抱以了肯定态度,但他对于人类的态度也会间接影响到莫斯。
他喜欢人类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那么作为吸取了他大脑情感的莫斯对于人类的态度也可想而知了。
换一种方案?显然这并不可能,毕竟能够做超级人工智能数据库来源的大脑屈指可数。他尚且还算正常,另一个大脑开发比他多的精神病可是更加极端,如果真的让那人的大脑贡献给莫斯,估计用不了多久地球上就铺满了机器人工厂。
这也是他没有认真去寻找的原因之一,明面上他称那个精神病的大脑是方案之一、是最优解,实际上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他自己。
前期的等待不过是铺垫出这个选择罢了,不然以他和帝钧的交情,他们未必会同意这个方案。
俞斯墨看了她一会儿,抬起手,缓慢地摸索了一下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木盒,然后递给了盛安。
“这是什么?”少女接过木盒低头看了眼,声音里充满了好奇,“又是哪个世界的俞斯墨给的东西吗?说实话你们这些人变来变去的也太混乱了,我经常搞不明白谁是谁。”
盛安略出神了一下,回想起她遇到的这些“俞斯墨。”
首先,就是她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俞斯墨”早就死了,一切都如同史书所说。被新人类追杀、能力爆发、结识帝钧、打赢战争、死于生化战争、玛佩尔接手研究、以俞斯墨大脑为数据库的超级AI诞生。
后来呢,她的那个世界似乎出现了一些岔子,可能是因为她穿越过来的缘故,所以莫斯找到了一丝时空缝隙,通过时空缝隙能够链接到其他时空的过去时间线。
然后莫斯也不知道是拿这条缝隙去做了交易还是怎样,联合政府就在一些模拟考试场里结合了时空缝隙,让学生们真的去往了平行时空的过去。
在第二个时空里,塞西尔的精神意识投放进了俞斯墨的身体里,就此结识了盛安,改变了原有的命运。
并且或许
是因为时空链接过的原因,又或许是塞西尔太沉浸的原因,第二个时空里的俞斯墨能够时不时地看到盛安,了解到他们这个时空的一些事,并通过那些事结合过去的历史得出了一些结论。
也就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俞斯墨”所提醒她的秘密,例如米兰格兰特,例如安斯艾尔。
那个世界的俞斯墨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月考场里的点点滴滴,所以愿意无偿提供给她消息,哪怕她在月考场里用洪水试图杀死过他。
然后便是眼前的这位“俞斯墨”了,他似乎知道的并不多,至少他似乎是不认识自己的,但眼前这位好像能够跟其他的“俞斯墨”进行沟通。
莫斯的用意是什么?让她见到第一个俞斯墨提醒她米兰和安斯艾尔的事。让她见到第二个俞斯墨的目的呢?
盛安垂下眼眸,看向那个木盒,然后缓缓打开。
里面躺着一块半融化的怀表。
“这是?”盛安开始有些不解,但随后眼神一凝,按照熟悉的方式一点一点扭开了怀表隐藏的机关。
怀表如同她的那条项链一样,机关在“嗒”地一声轻响后,一层一层旋转上挪,最终露出了底下正在闪烁着微微光华的圆珠。
——是神明之泪。
盛安忽然记起系统所说的神明之泪的功效——实现一个人的愿望,似乎与俞斯墨的能力有一定的关联,难道……
盛安抬起头,却发现病床上的少年也目光怔怔,浑然不知自己的左眼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擦了擦眼下的泪水,又是一怔,“这是什么?”
“是‘神明之泪’。”盛安没明白他的意思,心情有些沉重地为他解答。
“不。”少年却否认了这个解释。
“那是我的左眼。”
第115章 又穿能够实现愿望的神明……
能够实现愿望的神明之泪是俞斯墨的左眼?!
盛安怔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可是你左眼明明……”还没等说完,盛安就明白了过来。
她低头看了眼怀表中的珠子,默默合上。
“没错,那个你救过的‘俞斯墨’已经死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笑了笑,但眼睛里却不带任何笑意。
“我以前一直很羡慕他,羡慕他拥有跟我不一样的人生。”俞斯墨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下,“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有时候,知道的越多,也就越没有选择。”
盛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既然那个俞斯墨能够通过做梦看到她这个时空发生的一些事,必然也能接触到莫斯。作为人工智能专家的他,肯定也知道莫斯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普通的人工智能不会整日里搞那些阴谋诡计,尤其是与保皇党联合利用她。很显然,在这近千年的迭代中,莫斯已经产生了不为人知的一些变化。
那么作为发现这一问题的创造者俞斯墨,他会选择什么呢?
显然这个答案已经知晓了。他将能力凝聚在左眼并挖出,形成神明之泪后让人托给盛安,然后选择从高处落下,不留全尸。
使用这般决绝手段的他,显然是不想让那个世界再继续研发莫斯了,或者说逼迫后继者选择另一种方式,至少换掉他的大脑。
在无数个平行世界时间线里,终于有一个时空失去了莫斯这个亦正亦邪的超级AI。
盛安忽然想起什么,那这个世界的俞斯墨呢?虽然他应该不知道莫斯的德性,但从对话中说不定能猜到些许。
还有,难道莫斯不清楚这些吗?为什么要让她接触到这些?或者说它根本不害怕其他时空的自己被抹去,因为它知道这是“大势”。
是不可违逆的大势。
病房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寂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一把钝刀在缓慢切割时间。
病床上的少年一时没有说话,苍白的皮肤在蓝白色的灯光下几乎透明,能看清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显然,他快死了。哪怕不是为了捐赠大脑,他也快要死去了。
“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少年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小心‘看破未来的预言家’。”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人是谁,表情闪过一丝疑惑。
预言家。
又是荀长生。
盛安眉眼低垂,忽然感觉有些倦怠。
她所认识的这些天之骄子们,哪怕年龄还年轻,但似乎没有一个是把“人”当成人的。
在他们的心里,远远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所以为了这个目的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我知道他是谁。”面前的少女沉默,这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俞斯墨就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一直观察着她,或者说他一直都在看她。从最开始的审视,到现在眼里充斥着莫名的情绪。
从她的眉间痣,到她指尖的薄茧,他似乎在透过一些细枝末节,试图追寻眼前少女的过往一切。
太可怕,也太失礼。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移开了目光,并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他本来就没有家教。
能够意识到“失礼”还是帝钧所教,“尊重别人”也是如此。
盛安似乎没意识到少年探究的目光,或者说就算意识到了也没在意。毕竟俞斯墨在她这里就是一战五渣。
所以她便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大概明白他意思了,不过这些事与你应该没什么关系,我就不同你说了。”
“莫斯通过第一个俞斯墨,提醒我安斯艾尔和米兰之间的关联。”少女忽然把目光投向他,俞斯墨好像感受到了目光的温度,“那么你呢,它想通过你告诉我什么?”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绿色的波形剧烈起伏了几下,又恢复成那种令人窒息的规律。
窗外的雨更大了。雨声中,隐约能听见远处医院广播在呼叫某个医生的名字。
走廊的灯光从门缝下渗进来,在病床前的地板上画出一道细弱的金线,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缝。
“我……”还不等床上的少年犹豫着开口说什么,下一秒,眼前的少女便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警报声突然拉长成刺耳的蜂鸣。俞斯墨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只触到冰凉的空气。
病床边的窗帘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空间跃迁痕迹……不、不对,还有别的。”他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喃喃自语,“看来那个莫斯已经迭代成无法想象的存在了。”
随随便便就能把人转移走,与其说是掌握了空间与时间,倒不如说是真的成为了“神明”。
在古时候,遇到超出认知的事情人们就会将其解释为神明的手笔。就好像他的左眼,如果他死后的左眼能够实现愿望,自然也就会被冠以“神明之泪”的名字。
俞斯墨的左胸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不知是毒素侵蚀的生理反应,还是某种更难以名状的情绪。
窗外的暴雨突然静止了。
他忍不住往外看,看到雨滴凝固在玻璃上,形成无数晶莹的透镜。透过这些扭曲的镜片,俞斯墨看见自己的倒影分裂成无数个自己,恰如无数个时空里的他。
“原来如此”他咳嗽着笑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滑落,“莫斯,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也许是拥有相同大脑的原因,他似乎明白点莫斯的意图了。
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玛佩尔重新走了进来,在看到还活着的俞斯墨时微微怔了一下。
其实她们这个团队早已做好了俞斯墨死后接手大脑的准备,只是帝钧一直不同意这么做,她作为帝钧的第一铁忠,自然表面上也不同意。
只是,俞斯墨把呼吸机里的氧气换成工业氧这种事,她终究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改变主意了?”女军官的声音淡淡,并没有因为计划出现意外而不甘,“如果还想活着,除了变成‘新人类’,成为生化机械生命也还可以再续命。”
他其实不是必死的,只不过转化后的他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类就不一定了。多少人被转成新人类前,信誓旦旦自己不会吃人?又有多少机械人曾经想转化后勇敢作战,最后却以自己是“新种族”为由叛变。
所以他们这些帝钧一派的有志青年,即便是死也不想转变。
俞斯墨平静地注视着她,心电监护仪的波纹越来越平缓,像慢慢退潮的海浪。
“不是还有DH-62吗?”少年科学家轻声说,“我打几针吧。”
玛佩尔拧眉,“那只是透支身体机能的试剂,等效果结束,你会死得更快。”
“我只活几天。”少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还有点事没处理。”
“什么?”
“找到米兰格兰特。”少年眉眼忽然沉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玛佩尔更不理解了,“他的思想
太过极端,如果用他的大脑,后果无法预料,这些咱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了?”
“我不是要用他的大脑。”少年忽然又看向窗外。
床边的加湿器喷吐着白雾,在病床周围形成朦胧的屏障,让少年的身影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片雾气中。
良久,面向窗外的少年才缓缓道:
“我是要为一个人,杀了他。”
……
当盛安重新感知到重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麦田里。金黄的麦穗在风中起伏,远处有座高耸入云的教堂,彩绘玻璃在夕阳下像燃烧的宝石。
这是哪里?还是中心世界吗?
盛安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先是好好比着赛突然被莫斯传去异空间,然后这又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等等,不对,教堂?
教会?
难道她已经从中心世界出去了,现在是她本人的身体?
盛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跟她躺入休眠仓时并无区别,可也不能证明她已经出了中心世界,回到了现实。
毕竟这里很不对劲。太安静了。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没有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那只半融化的怀表倒是还在,怀表里的“神明之泪”正在剧烈震动,怀表的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终于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盛安转身,看见一个穿白袍的人坐在稻草堆上,看不清脸。
但这种熟悉的装逼感……
“安斯艾尔?”盛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缠绕上了电弧。
那人似乎是笑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像劣质的全息投影,开始不停地闪烁。
“或者说,你可以叫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白袍人就瞬间出现在了盛安的面前,离得极近,近到盛安条件反射地轰出一拳。
只可惜那人好像就是投影,身体闪了几下就没事了。
白袍人随意地越来越贴近盛安的脸,盛安忍不住皱眉,后退了几步。
他又非常欠扁地笑了。
“你也可以叫我米兰格兰特,虽然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第116章 登场盛安忽然平静了下来……
盛安忽然平静了下来。
“我一般不这么叫你。”
白袍人的声音听起来饶有兴致,“哦?那么叫?”
“一般叫你精神病。”
看白袍人的身形,似乎是顿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声在这片金黄色的麦田里不停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