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问:“这是什么?”
有鱼不确定地说:“工钱。”
“工钱?”那人笑着捻起一颗,片刻捏碎了,“你出卖的是什么?这可是樱桃肉,里头混着死人的脏腑。五脏藏神,心主神明,金箔银箔作殓衣。”
有鱼的头开始痛了。
他心绪混乱,没能注意到从侧面飞来的纸钱,反倒是那人伸手,替他直接挡了一下。
刀片似的钱币洞穿手掌,血溅上他额角,冰凉透顶,令人打了个哆嗦。
“你想清楚了么?”那人逼近他,笑容定格,皮肤层像是溶解般,一寸一寸缓慢往下滴落,终成雨幕,“我再问你一遍,今日,天气如何?”
“轰隆——”
远空滚过一串惊雷,叉状闪电森寒,倏而映亮了有鱼略显苍白的面颊。
他抬头的动作太大,连带着椅子腿在地板间划拉出好刺耳的一声响。
但没人在意,外头暴雨倾盆,自习室里闷得不像话,依旧只开了一盏灯,而人已经快走光了。
有鱼揩了揩脸上的冷汗,有些懵然地扭过头去。
这里是下沉式负一楼,半地下室设计,窗户开在墙面中上方,接近天花板,只有常规大小一半。
上面雨痕蜿蜒如注,只看得见杂糅成片的霓虹。
“人呢,”他活动了一下睡僵的上半身,问,“不是交流会么?”
方恕生把熄屏显示怼他面前,语气揶揄:“已经结束二十多分钟了,哥哥。”
有鱼很疑惑:“我睡着了?”
“是啊,”方恕生搓搓自己的胳膊,比他还疑惑,“我现在看着随手小记都能起鸡皮疙瘩,你居然能睡得着……那我今晚能跟你睡吗?”
“海苔借你,你可以左拥右抱两只猫,再点一晚上小台灯。”有鱼打趣了一句,“话说,作者不该半夜灵感激增么,要不你趁机写篇人鬼情未了。”
方恕生摇摇手指,严肃道:“最近风声不对,花市整改闭站,我要回归正经文学。”
有鱼笑笑,拍过他肩膀:“那我以后的主演本子靠你了。”
方恕生盯着他嘴角的笑意。
“怎么了?”有鱼挑眉。
方恕生直觉哪里不对,嘶了一声,挠头:“我想说什么来着。”
室内太闷,两人收拾过随身物品,打算去一楼大厅坐坐。
“这里没有工作人员清场么?”有鱼按亮电梯键,抬眼时轿门将好闭合,缝隙那头,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匆匆爬过,正好停在灯罩的位置。
“这所图书馆是24小时制,虽然晚上没多少人。”方恕生揉揉眼睛,“位置太偏了,附近又没什么店,也没有小区。”
有鱼莫名有些不安,但转瞬即逝,他默了默,问:“你怎么不直接叫醒我?”
“我以为你昨晚又失眠了。”方恕生冲他展示打车页面,“本来想等雨小一点再走的,结果越下越大,还一直打不到车,我都加了五十块了。”
有鱼感到一阵轻微的违和感:“其他人是怎么走的……”
方恕生耸耸肩:“谁知道呢。”
他们在大厅坐了十多分钟,大水蛾子成网乱飞,灯光忽闪忽闪的。
有鱼注意到前台一直在低头打字。
方恕生忍痛又加了五十块,终于等来一位司机师傅接单。
图书馆外面修了个小花园,网约车开不进来,他们只得走到马路边上。
雨一点没小,炸雷频起,看来全身湿透难以避免。
有鱼头昏脑胀,抖伞时往远空望了一眼,顿住了动作:“天上飞的是什么*?”
“嗯哼?”方恕生把背包换到胸前抱好,一抬眼镜,趁着夜色释放天性,甚至掐了个兰花指,“鸟儿还是云朵~”
“没功夫跟你对歌,太太,”有鱼眯起眼睛,“看交通信号灯上面。”
直线距离三百米外,暴雨中央,有人站立于横杆之上,长卷发飞舞燃烧,直至化成齐耳长短。
那些碎掉的发丝盈亮好似九天星砂,又像是萤虫,绕人飞舞数圈后,薄纱一般轻飘飘覆于全身,寸寸化成透明的锁甲。
闪电破开浓夜,极致高亢的空气撕裂声里,她面容冷艳,反手从脊背里抽出一把唐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