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茶话(1 / 2)

凌晨一点二十分,联会办公大楼,四楼会议室。

在座没外人,宋皎摘掉帽子,又把头发拆了,边用笔杆挠头,边将一沓照片甩上桌子:“丁峰元死了,我的人听见动静上去,只发现一具木质化的尸体,旁边有张皮。”

长桌那头,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乐知年搓了搓脸,打着哈欠戴好眼镜,恹不拉几地接话:“什么叫木质化的尸体?”

宋皎嫌他缺乏自主能动性,不说话,伸出刚做的指甲,点点照片。

乐知年夹起最上面那张——

那是一具木刻的人形物,技法很粗糙,但材质并不干爽,有些像被各种菌类和虫蚁中度腐蚀过的湿树干,能掉渣那种。

眼耳口鼻等部位填满了水苔状的物质,并有往外蔓延的趋势。

该具人形物周身遍布花纹,不是木头自带的纹路,而是连成片的,像是枯死的菌群,亦或干涸的河网。

尸体旁边挂着一张皮,成年男人上衣大小,看不出具体形状,留有破洞。

现场没有凶器、血迹和其他脚印,排除人类杀害,但各种测灵测修残留波动仪器也没反应,排除非人杀害。

面对此情此景,除却开败的龙口花,同医院那层被带回来的异状空间生态极其相似。

再结合有鱼口供,这现场就像是秦珍树因爱生恨,诈尸归来,亲手杀了自己前男友。

外勤不会了,外勤凌乱了,外勤说这是灵异中的灵异,异端中的异端,秦某异化的生灵是不存于当世的任何一种已知生灵,大呼外星种族入侵,远古大魔归来,西方神秘种眷属云云。

被宋皎跳起来一巴掌呼开,差人紧急送往精神修复办。

“别这样,我都已经下班了,怎么敢和你们比熬夜。”被抓回来加班的乐知年抖抖照片,倦意沉沉且哀怨地说,“不对啊,你们组的案子叫我们来干嘛?”

宋皎说:“并案。”

“并案?又并什么案?”乐知年万分无语地扯过嘴角,白炽灯下脸色有些蜡黄,“奇了怪了,看不上罅隙又要并着案查。”他冷笑两声,仗着两位队长不在,开始口无遮拦,“上头是不是藏着掖着惯了,天天给各种泄露事件编报道p照片修正视频,力求科学化糊弄人民群众,现在风气内化,开始糊弄我们了是吧?”

宋皎脸色很难看,低声反驳道:“你以为我想跟你们查的东西扯上关系啊!这次不说记者,各种短视频和民间分析满天飞,禁都禁不过来!”

乐知年摆手打断她,继续吐槽:“还有你们那仪器,我都不想说!上次图书馆说是只抓个新化形的狌狌,结果捅了伥蛾的窝,半夜拉我过去当外援,现场堪比盘丝洞,真假难分!这次,你们信誓旦旦地说丁峰元是人类,结果呢,疑似烂木头成的精,还穿了张皮!这根本就是床底下那沓人皮的用途吧!什么献尸啊!这两年也没见升官发财啊!它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容身之所,因为木头容易坏,这不就自己炸了!”

“你那额头上的包,分明就是出缩地阵的时候自己撞柜子撞的!”宋皎跟着他哐哐拍桌子,“至于那肢干和皮,除了肉身已坏的鬼魂,还有什么东西费劲要这些壳子容身,不就是你们查的那什么罅隙里的玩意儿吗?!”

“您是不是缺乏常识啊宋女士,一具可心的肉身多难修啊,各种草木灵野灵动了歪心思,也会找吧!”

“换壳子如换衣服?你以为是自己不会捏脸的低修狐狸精啊!”

庾穗给几人泡了茶提神,还端来几份茶点,看样子是准备通宵。

她路过两人时,顺手给他们分别喂了一枚糕点,短暂平息了打工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乐知年那份有些大,被噎得灌水加捶胸。

宋皎鼓着腮帮,抬掌掩着唇,含糊不清地说:“你这,一言不合,就怼,食物的习惯,到底,跟谁学的?”

庾穗笑笑,搁下茶盘,在长桌下方寻过位置坐好。

就在宋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后者梨涡一绽,说:“家里人,应该是我阿爹。”

梦貘没有繁殖体系和血缘关系,但有严格的等级划分。

它们伴生于神祇数次动情间的梦境里,后吞食生灵的噩梦美梦和欲望生存。

但神明多年无踪,疑似全数陨落,再加上旧年无名灾祸,属地一夜失陷,全族殉难。

庾穗随原主流落在外,幸免于此,以至于现世只剩这么一头孤零零的纯血。

“我没有阿娘,”庾穗目露怀念,嗓音里流淌着某种柔软的情绪,“我阿爹是入赘的,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外面世道就乱了,连带着我几位叔伯兄长,全数战死。”

“你是什么时候化的形?”宋皎怕她想起旧事难过,遂岔过话题问道。

庾穗歪头想过一阵,说:“莫约……东晋年间。”

宋皎的关注点歪了,感慨过一句:“那个时候居然还有神祇。”

一旁乐知年捋半天没捋明白既然没有阿娘入的是哪门子赘,又沉着点从被窝里揪起来的怨气,在心里不礼貌地偷偷归结为梦貘版老年痴呆。

那两位女士话题换得很快,已经就毛发柔顺剂一事聊起来了。

没过几分钟,会议室大门被推开,陈延桥裹着身戾气大步进来,把新照片和检验报告扔在桌子上:“性质变了诸位,这玩意儿涉及医疗行业。”

跟在他身后的江诵补充说:“那些皮子虽然是人皮,但属于多人,而且是活着的时候被取下来的,排除死尸和人牲黑产,检验老师怀疑这是各种植皮供区的边角料。”

照片上的皮制品们都是缝合的小衣服,很难想象这些东西能给活人或者死人穿上,毕竟尺寸太小了,比婴儿的制式还小些。

“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边角料?”乐知年咋舌。

庾穗回道:“你忘了,她之前在明枫上班呢,药械领域龙头,很容易做些小手脚的。”

乐知年惊道:“所以她被裁员,不是所谓重大纰漏,很有可能是因为利用职务之便,做了些暗地交易!”

江诵揉揉额角,问:“你们有查过明枫吗?”

宋皎摇头:“裁员是去年的事了,面上没有问题,这次和明枫又没有直接关系,我们拿不到搜查令,不好查。”

“明面走不通,暗地在接触,还没有消息。”陈延桥说,“上次有职员跳楼未遂那事,人类警方查过,这企业很干净。”

“所以这些是用过的还是没用过的?”乐知年找到了新的关注点,一手举着小衣服照片,一手举着丁峰元木质化的尸体照片,“很像,这玩意儿会变大变小?”

“人体组织的延展性能拉伸到60cm。”宋皎说。

乐知年一副我知道的表情,反驳道:“那是活着的情况下。”

江诵搭话:“可这些也不一定死了。”

乐知年闻言一个激灵,脱手扔掉了照片。

“皮影……”庾穗翻看过照片,垂着眼睫喃喃,“牵丝戏……”

“你又在说什么,”乐知年吃过药,缺觉下脑子隐隐发痛,不怎么能跟上节奏,小声回她,“怎么和牵丝扯上联系……”

“查水寨死亡名单,”陈延桥突然指着他,吩咐道,“丁峰元可能早就没了。”

乐知年注意力被转移,没应这道命令,压着脾气说:“当年做过三轮核实,联会总部派同事下来审查,名单不可能出错,放走的都是正经群众。”

“正经群众?”陈延桥嗤笑,“你是指一条文鳐鱼,一具烂木头吗?”

乐知年假笑:“现在看来,联会现有的检测技术的确有漏洞,陈队打算写个报告吗?”

江诵示意他俩先不要吵,按着耳麦给陈组那边待命下属说:“麻烦查一下丁峰元和秦珍树最近五年的就诊记录和行动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