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又瑜不语,只一味向前划动两块简易木桨。
身后,大叔的船追上来,“你这是何苦,没能到对面,人先葬身海底,跟我回去吧,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大叔,我有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到对面,你不用劝我,今天就是游,我也要游过去。”
“先生交待你不能离岛。”
黎又瑜扶着箱子站起来,掏出他藏了很久的伯莱塔手枪,对准大叔:“对不起,以后我会回来向你道歉,大叔,谢谢你的照顾。”
大叔叹气,“祝你一切顺利,过来,我送你去对面。”
“不,你会受罚,你只是被我威胁,你没有做错,我自己能以对岸。”
“你若出事,我就不止受罚这么简单,上船吧孩子。”
送到他对岸,大叔塞给他零钱:“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我只能告诉你,活着最重要。”
“谢谢。”
目送大叔返程,黎又瑜往岸上奔跑。
不知道该去哪里,黎又瑜蜷缩在24小时咖啡厅的角落,咖啡厅共用笔记本屏幕下方“赵氏集团继承人联姻”的链接由凌海集团官网发布并弹窗时,他咬碎的方糖渣呛进气管,咳得眼泪婆娑。
咳出来的碎糖块摔在拿铁里,婚讯标题在咖啡渍中扭曲变形,他盯着赵禹庭和新娘的名字,那两个名字并排连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东远赵家,江城周家,天作之合。
他突然笑出声,邻座的情侣惊恐侧目,看着这个狼狈的青年盯着电脑又哭又笑。
咖啡厅门铃骤响,赵禹庭径直走向黎又瑜,“你还是太不听话了。”
赵禹庭抽走他指间的方糖夹,金属夹子挑开他凌乱的衣领,“你现在看起来像只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猫。”
黎又瑜定定盯着赵禹庭,抓起剩下的方糖罐,将糖块塞进赵禹庭掌心:“订婚快乐啊,赵先生。”
赵禹庭扔掉糖,皱眉,“你是要我抱你去车上,还是自己走上车?”
黎又瑜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意,跟他回公寓,他们是走地下通道上楼的,进门后,赵禹庭掐住黎又瑜的后颈,身体压上来:“你在闹脾气?告诉我,为什么?”
玻璃窗倒映出他们纠缠的身影,黎又瑜在窒息中扯开赵禹庭的衬衫纽扣,“吃醋,我在吃醋,你爱你的订婚对象吗?”
赵禹庭微微眯眼,几步推着黎又瑜向前,将他按在落地窗上,楼下蹲守的狗仔队们丝毫不避讳,围着一团,“我说过,认请你的身份。”
“你爱她吗?你跟她接过吻吗?你们在车上做过吗?你对女人……硬的起来吗?”黎又瑜边说边咳嗽,呛的直流泪。
赵禹庭咬破他耳垂,他们在落地窗前撕咬、交缠,赵禹庭的愤怒化为动作,“你只是我的一个奴隶,我能给你的自然会给你,而我想要的,你却未必有,你在我这里没有谈判的资格。”
“你是想……”黎又瑜在唤气的间隙,说,“结婚后我给你当地下情人吗?”
赵禹庭并不答,扯下领带绑住他的双手,身体贴在玻璃,又冷又硬。
心是如此疼痛,这么久,他一直活在赵禹庭的偏见里,在赵禹庭看来,把一个人绑在身边,关起笼子里,拒绝外界一些伤害,那就叫宠爱,可他不明白,那对黎又瑜来说,那不是宠爱,而是“宠物”,是禁锢,是凌迟。
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黎又瑜问他:“抛开这一切,抛开你所说的价值、权利、交易,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赵禹庭掐着他的下巴,“爱对我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应该先问你的大脑你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身前的黎又瑜停止挣扎,整个人如碎掉的模型挂在他的手臂,了无生气,赵禹庭只觉得心猛的一窒,他爱黎又瑜吗?他没有认真计算过,他只知道他要护住黎又瑜。
黎又瑜望着玻璃外被驱赶的狗仔,想起周晨离开前的话:“你要变成扎进他心脏的刺,而不是缠绵伤口的毒。”
他反手搂住赵禹庭的脖子,狠狠迎向他,他们像两头战斗中的狼,用力想将对方驯服。
正对着床的窗台,黎又瑜的手机开启着摄像功能,悄无声息的记录着这一切。
他在别墅住了下来,跟岛上一样,他被限制自由,甚至不如在岛上,现在活动范围只有卧室到客厅,客厅到阳台,再到厨房、卫生间。
订婚的日期一天比一天近,赵禹庭没有回来。
订婚当晚,黎又瑜站在阳台,在想着是先跳到楼下阳台好,还是先爬到楼顶,再顺着管道爬下去,抬头便看到对面楼冲他招手的周晨。
在周晨和杨孝南的帮助下,黎又瑜顺利从公寓出来。
周晨瘦了很多,精神却比以前好,“别说这么多,就现在,跟我们一起离开。”
“他的订婚宴在哪?”
周晨还要说什么,被杨孝南打断,“带他去,人生总要疯狂一回,怕什么,反正我们只有一条命,大不了不要了。”
环形花园餐厅,门口车道停满豪车,狗仔们站在门口,等候检验身份后排队进场,今天赵禹庭与周含微订婚,东远市、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到场。
杨孝南带着黎又瑜和周晨顺利通过风管道进入宴会厅。
晚上八点,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讲着说过无数次的喜庆贺词,最后大声喊着:“让我们有请今天的主角,赵禹庭先生,周含微小姐上台致辞!”
浪费的音乐声中,射灯突然开始逆向旋转,宾客们惊讶化为议论:“怎么回事?灯控出问题了?”
灯光照向三楼栏杆,黎又瑜站在栏杆前,他望着宴会厅穹顶垂落的水晶,每道棱光都在笑话着这些天支离破碎的心情。
“我是黎又瑜,在此,我只想公布一个事实。”
他从半弧形的楼梯走向二楼正中的舞台,为两位订婚主角准备的舞台,灯光随着他移动,黎又瑜站到最中间,“没错,那晚跟赵禹庭在房间里共度十个小时的人是我,我跟他赤诚相见,我爱他,一如他爱我。”
大屏幕上鲜花、光影浪漫展示片被一组照片替代,照片中赵禹庭亲吻着此刻站在舞台中央的男生,他们躺在床上,亲密无间。
人群中爆发出震吼,周含微的父亲和三个哥哥摔了酒杯,“胡闹,赵总,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赵家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拐杖敲击着地面:“来人,给我抓住他。”
赵禹庭依旧维持着矜贵沉稳,抬步走上舞台,黎又瑜掏出枪指向他:“别动,不要再往前,我不敢保证手里的东西会不会走火。”
“我说过,你应该乖一点。”
他们隔着几米的距离,聚光灯、相机闪光灯,全都聚焦在他们脸上,黎又瑜笑着,抬手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巨大的水晶吊灯坠落的轰鸣中,黎又瑜跟随杨孝南急速逃离现场,留下一地狼藉。
接应的兄弟是黎又瑜曾杨孝南的小酒馆见过的,他们开来三辆车,带着黎又瑜坐上其中一辆面包车,汽车老旧,进去一股霉味,他攥着被眼泪溶湿的纸巾,拔掉手机卡,扔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