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仔细想了一想,想来应该是在景元房中看到阎世罗时,不小心被他的血迹沾染到了腰间的香囊,从而更改了符纸的特性,使得自己的意识陷入沉睡,幻胧的意识反倒被唤出来了。
她想起先前自己告诉阎世罗钟离吃软不吃硬时,这句话她本不想说的,可是嘴巴突然不受控制便说出来了,想来那时便是受了幻胧的控制。彼时自己还能在幻胧做什么说什么时瞬间知晓,如今却是根本无法第一时间得知,只能在脑中反复回想才能窥得一二。
阎世罗走之前又用鲜血沾染了她腰间的香囊,自己的意识休眠结束了,茫然了好一阵才缓缓恢复过来。
等等!
莫非阎世罗早前便知道自己不是幻胧,只是在陪自己演戏而已?
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难道是在自己瞥见他被那个石像少年取血画符的时候吗。
那一瞬间,自己的神情……
停云轻轻叹了口气。
任何时候都可以伪装,唯独在面对比较残忍血腥的场面时,那一瞬间最为真实的感受却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的眼睛的。像幻胧这种穷凶极恶之人,这样血腥残忍的场面不知见过几何,又如何会有所动容。自己不过只是个商人,见过的最大场面也无非就是遇害时的那一刻了。不过话说回来,阎世罗这个家伙还真是干净利落,直接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小狐狸,你倒还不算蠢笨如猪。”
停云冷笑一声:“你待如何?”
“搞清楚一点,不是我待如何,而是你们待如何。”幻胧的语气里隐隐压着怒火。
“景元将军他们识破了你的伪装,所以你们便放出我的意识,以迷乱他们的判断。”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分辨。到时到了元帅府,端看你如何应付了。”
停云冷哼一声:“听你这副语气,好似我被元帅处决了,你不会一同灰飞烟灭一般。”
“困在你这副身体里无能为力,与灰飞烟灭有何分别。”
“倒是看不出你对烬灭祸祖如此忠心。”
“挑拨离间用错地方了。”
“即便烬灭祸祖看重于你,但如今围困虚陵的星啸呢,她也待你如此吗?”停云道:“即便覆灭了虚陵,你便能保证星啸不会将你当作我一同毙了吗。”
“……”
幻胧不说话了,沉默半晌,阴笑出声:“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担心待会儿被华盘问时你要如何舌灿莲花才能保下你这条小命。”
停云脸上的笑意更甚,她迎着曦光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即便被风吹得左右摇晃也不肯罢休。炫彩的折扇掉落在仙鹤的背上,紧接着又被风卷落下去。她毫不在意,反倒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享受着被风吹拂撕扯牵引的感觉。
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停云睁开眼睛,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来,系在了仙鹤的脖子上。她闭上眼睛,吻了吻仙鹤那洁白无瑕的羽毛,然后重新张开双臂,面对阳光微笑,继而往身后倒去。
她从天际坠落,穿过重重云层,见过最为湛蓝的天空,赏过最为绚烂的晚霞,看过最为璀璨的流星。恍惚间周遭无数纸鸢扶摇直上,道道金光冲天而出。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驭空大人绑在星槎的宝宝座椅上,在天空一路疾驰连闯十几个红灯的辉煌经历。不知是否已经到了该走马观灯回光返照的时候,睁眼之际居然真的看到了驭空大人的身影。
“停云!”
驭空驾驶着星槎一路冲了过来,从半空中伸出手,接住了她接连不断下坠的身体。
“驭空大人……你……回归天空了吗?”
“我已触碰过天空哈哈哈哈哈。”驭空陡然间发笑。
停云愕然。
驭空的脸渐渐被一张更为稚嫩白皙的面颊取代,眼睛下两颗红色的泪痣缓缓浮现。两束红棕色的马尾静静垂下来,轻轻扫过停云的面颊。
“亲爱的~我怎么舍得你死掉呢?嘻嘻。”
“……”
停云闭了闭眼睛,叹息一声,声音里满满的疲惫:“送我去见星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