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1 / 2)

撬墙角 雀跃的鹊鹊 21911 字 11小时前

第21章 撬啊撬

是夜,不单是某位患得患失的人失了眠,蒲灵也有些辗转反侧。

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

自从进组,蒲灵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拍摄,还经常拍大夜戏,收工后她几乎都是强撑着精神卸妆洗漱,然后挨着枕头倒头就睡。

但今晚,她的身体和精神呈现两个极端。

四肢乏力疲软,灌了铅似的沉重。

大脑细胞与皮下神经却异常活跃,头颅中仿佛有一根绷到极致的弦,似乎随时就要断裂,松弛不得。

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只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以图紧绷的头脑能渐渐松懈下来。

千思万想中,蒲灵忽地想起和“靳青恪”在车内的对话。

当时不觉,现在事后想起来。

她总觉得两人的对话像是两块取自不同场景的拼图,生拼硬凑,衔接不畅。

特别是“靳青恪”的回答。

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像是在做一篇从未读过的文章的阅读理解后,给出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

甚至在最后,对方竟然打断了她的解释。

似乎是想要回避她的话题。

到底是为什么?

是自己的错觉吗?

蒲灵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身体累到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精神却愈发亢奋。

躺在床上,在不知道第几次调整睡觉姿势试图入眠无果,她终是放弃了挣扎。

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钦开台灯。

趿着拖鞋下床,蒲灵打开行李箱,自隐藏层取出一件小巧精致的玩意儿。

许久没用,按道理得用清水冲洗再风干,但蒲灵现在完全没那个心思。

她用不含酒精的湿巾擦拭几遍,等上面水分挥发,便回到被窝,将灯光按灭。

黑暗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蒲灵掀开睡衣,挑开另外一层薄布料。

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会因此感到丝毫羞耻。

只觉得这事,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不该带有任意偏见。

想了那就去做,人类的正常渴求。

但蒲灵这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纾解,她并没有那方面的冲动,只是单纯用以助眠。

细白手指捏着清洁干净的小玩意儿,往里轻探,动作不疾不徐。

她并非新手,也熟知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敏点,知道怎样能最大程度地带给自己舒服。

伴随着耳边几不可查的嗡鸣声,蒲灵的四肢渐渐放松,绷住抻紧的神经也软化松弛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急剧收缩,整个人像是被抛至最高处,蒲灵大脑一片空白。

晕眩白光过后,她微喘着气,感受着疲倦如潮涌般朝她袭来。

意识逐渐涣散,在某一个瞬间,蒲灵眼皮一阖,被困意彻底扯入了梦乡-

虽是如此,蒲灵第二天早上还是起晚了。

闹钟响了却没听到,直到谷佳佳在外面焦急地砰砰敲她房门,才勉强醒来。

她打着哈欠去开门。

以前早起拍戏,也有睡眠不足而精神不振的情况,但蒲灵还是会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谷佳佳鲜少见到她这般萎靡困倦的模样,此时看见,不禁愕然道:“姐,你昨晚没睡好吗?”

蒲灵鼻音浓重地“嗯”了声,抬腕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转头进浴室洗漱:“昨晚有点失眠。”

“啊?为啥会失眠啊?”

谷佳佳跟在她后面,觉得奇怪:“是认床吗?”

还没等蒲灵说话,她又自我否定道:“那这也不可能,毕竟我们这几个月来都辗转了好几家酒店。”

忽地,谷佳佳灵光一闪。

“难道是——”

谷佳佳拖长着调子,用着蒲灵那天在餐厅的原话,嘻嘻笑着调侃她:“因为跟自己很喜欢的男朋友见面了,太兴奋,所以才睡不着的吗?”

闻言,蒲灵站在盥洗池前刷牙的速度慢下来,但满嘴泡沫发不出声。

心想差不多。

导致她失眠的始作俑者的确是他,就是性质差远了。

她一点也不觉得兴奋,反而因他而开始胡思乱想。

昨晚她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过了一遍这段时间与“靳青恪”的相处过程跟对话。

蒲灵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那种感觉。

就像是绞尽脑汁解完一道数学题,明明步骤没任何问题,代入的公式也是对的,可最终结果却还是同参考答案大相径庭。

令人摸不着头脑。

真是糟糕透了。

但这种糟糕透顶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

蒲灵用几抔冷水浇脸,寒浸浸的水拂面,困意被驱散大半。

等到达剧组完成今日妆造,整个人焕然一新,脑袋里的芜杂心绪也随着疲倦一起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她今天有一场很重要的戏份要拍。

不是什么展示人物高光的重头戏,也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男女主感情变质的重要转折点,只是一件剖白女主内心的往事回溯。

但对于观众更好地理解女主这一角色尤为重要。不容扮演者丝毫马虎。

灯光与摄影就位,两台机器围在蒲灵身旁,一台机器将在某个瞬间切换近景,捕捉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一切准备就绪。

她看着眼前的小姨,嘴角提起的弧度轻轻坠下,声音随之转低:“我不回去。”

“萤萤,就跟我回去一趟吧。明天,就是你父母的忌日了……”

小姨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好歹回去看他们一眼吧。”

“我为什么要回去看他们?”她冷漠地垂着眼,面无表情。

“毕竟是他们生了你,血浓于水,这份恩情不论如何也割舍不掉啊。”

“恩情?”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扯了扯唇,觉得讽刺到极点:“我是该谢谢他们生而不养,还是该感谢他们差点把那一天也变成了我的忌日?”

小姨沉默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出轨,母亲带着年仅三岁的她出演了一场自杀戏码,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用那种可笑又癫狂的手段,试图挽回丈夫的爱。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夫妻两人双双殒命。

而勉强捡回一条命的她,也落下多处病根,以至于从小体弱多病,骨瘦嶙峋。

“他们死的时候我还那么小,你们都以为我年纪小不记事,其实我记得一清二楚。”

“你觉得我现在过的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但于我而言,却是刀尖舔蜜。”

“在这里,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

“我被需要,被肯定,有了自己的价值。”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字一句椎心泣血,听得人汗毛根根炸起。

“而不是被人弃之敝履,沦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演这样的桥段,极为考验演员的演技功底。

大情绪的调动,不是靠皱眉、闭眼、抖唇等大幅度的五官变化这种单一的表达就能堆砌好的。

流于表面,将难以引发观众共情。

台词、肢体表达、面部表情、眼神,甚至是脸部肌肉走向的控制,都得协调一致。

导演喊咔后,蒲灵还能感受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颧部皮肤蜿蜒而下。

她抿了下唇,尝到一点苦涩的味道。

直到执行导演带头,为她们鼓掌。耳边传来不够整齐但响亮的巴掌相击声,蒲灵才慢慢回神。

她朝周围人浅浅鞠了个躬。

和她对戏的宁如玉则是点头致谢,而后走过来轻轻拥住蒲灵的肩膀,笑说:

“很完美的一场情绪戏。哭戏很棒,我都要被你弄得流眼泪了。”

“看来,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小女孩。”

姜还是老的辣,宁如玉似乎看穿了方才那场戏,除了表演技巧,还掺杂着扮演者的几分真情与实意。

蒲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笑笑。

宁如玉并不介意她的讳莫如深,而是语气亲和地朝她抛出了橄榄枝:

“我明年有个电影要拍,里面的女儿角色我觉得跟你的形象很符合,我打算跟导演引荐一下你。”

蒲灵听说过这部电影,大导加大制作,光剧本就打磨了三年之久,哪怕是特出刷脸,都有一堆人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这实属意外之喜,蒲灵不卑不亢地接下这一橄榄枝,真心实意地道谢:

“谢谢宁姐。”-

作为陪伴在蒲灵身边最亲近的人,终使性格再怎么迟钝与迷糊,谷佳佳也感受到了蒲灵下戏后的情绪不佳。

她挠挠脑门,有些纳闷。

方才灵灵姐分明发挥得那么棒,连一次ng都没,还受到了导演与前辈的肯定,按道理来说,即便不喜形于色,心情也该是愉悦放松的。

而不该是现在这般安静地站在原地,视线虚无地盯着某一处。

仿佛灵魂出窍般,毫无活气。

正当谷佳佳纠结完想要上前宽慰和疏导时,一抬头,却发现蒲灵已和一个前来请教她的两个群众演员聊起来了。

她微微弯着唇角,侧脸弧度干净柔软,毫无架子,耐心又细致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不久前那低落的状态,一扫而空。

仿佛只是旁人的错觉。

收工回酒店前,蒲灵收到了来自“靳青恪”的消息。

青恪哥:【我让人在酒店前台放了点东西,你待会回去的时候路过可以拿一下。】

蒲灵好奇:【是什么东西?】

青恪哥:【一点吃的。】

等蒲灵回到酒店,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几个包装精良却不失份量的礼品袋。

只觉人与人之间对所谓“一点”的认知差距竟如此之大。

她刚要把其中两个递给小助理,忽听旁边斜来一句:“小灵老师。”

蒲灵看过去,发现是同剧组的一个演员。

周雲凑过来,热情问:“需要我帮忙吗?”

蒲灵掂量了下,“没事,也不算很重,我们两个人拿就好。”

周雲扫了眼,眼睛一亮:“天,这家的糕点我很喜欢的,就是好难买!小灵老师,你竟然能买那么多?!”

蒲灵愣了下,而后笑着说:“不是我买的,一个朋友给我送的。”

周雲用肩膀耸了耸她,揶揄道:“送那么多,不会是什么追求者吧?”

“不是。”为避免麻烦,蒲灵模糊了性别:“一个闺蜜送的。”

“你喜欢的话,那要不挑几盒去吃。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蒲灵从里面取了好几盒,将一份芒果班戟递过去的时候,周雲赧然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对芒果过敏,所以这个我就不拿了。”

“好,没事。”

人多,周雲和她们进了不同的一部电梯。

蒲灵和谷佳佳站在最里边,她用右手拎着两袋,视线下垂时瞄到周雲没拿的那盒芒果班戟。

突然走了神。

芒果应该不算什么小众过敏食品,但她听过一个很是冷门的。

那是在她和靳青恪刚交往不久,两人一同吃饭,有一道香煎法式鹅肝,淋的是蓝莓酱。

当时,蒲灵见靳青恪没动筷,便好奇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吃鹅肝,却得知是因为他对蓝莓酱过敏。

可是……

某个被她遗漏的细节忽地涌现蒲灵脑海——

那天,在要微信的红发女生悻悻然离开后,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几人不走心地用着上桌没多久的餐后甜点。

如果记忆没错乱的话,蒲灵记得,她用余光瞥到过一旁的男人心不在焉地在奶油和水果包裹的甜品中拣了两口水果吃。

而其中,就有蓝莓-

“姐,电梯到了。”

顺着朝电梯外走的人流,谷佳佳往外迈了两步,余光却瞅见蒲灵一直愣怔地站在原地,仿佛神游天外,不由出声提醒。

听到声音,蒲灵这才回过神来,应一声,抬腿往外走。

回到房间,蒲灵若有所思地盯了会儿放在茶几上的糕点与甜品,忽地开口:“佳佳。”

“姐,怎么了?”谷佳佳疑惑抬眼。

“你说,如果一个人对蓝莓酱过敏,但有一天,这个人吃了新鲜的蓝莓。这,”

蒲灵话语停顿一息,而后问:“正常吗?”

谷佳佳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人对蓝莓酱过敏,觉得新奇。

不过在她摸着下巴沉吟两秒,似乎是咂摸出什么,随即露出一个释然表情:“感觉也不是不可能。应该算正常吧。”

“怎么说?”

“我有个堂妹,她就很喜欢吃各种草莓制品,什么草莓糖,草莓牛奶,草莓蛋糕,她都爱吃,但却非常讨厌吃新鲜的草莓。”

“甚至让她去洗草莓都不愿意,说摸到草莓上的绒毛,她会感觉手发痒。”

“反正挺奇葩的。”

说罢,谷佳佳不明就里地看向蒲灵:“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有什么朋友对蓝莓酱过敏,却吃了蓝莓吗?”

“没事。”蒲灵含糊道:“就是刚才在网上刷到个帖子,觉得有趣,就跟你说个新鲜。”

桌上的零食不仅份量多,品种也多,蒲灵让谷佳佳挑几盒喜欢的回去。谷佳佳拿了几盒乳酪和桃酥。

临走前,她不无忧虑地回头:

“姐,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几乎是谷佳佳走后的下一秒,蒲灵手机进来了一条消息:

【拿到了吗?】

蒲灵抿一抿唇,叩字回复道:

【拿到了,谢谢青恪哥。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送这些吃的给我呢?】

【今天听助理提起这家好吃,就让他买了点顺路送过去。】

【只是买、了、点吗?】

蒲灵下意识地纠正他表达里的量词,那不是“点”,而是so many。

换做是以前,蒲灵是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口吻与靳青恪聊天的。

虽有情侣这一层身份在,但他们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并不越界,给足对方私密空间。

交谈中,比起亲昵,总是客气多三分。

她从不跟靳青恪提及过于私人化的话题,哪怕对方成为了她的男朋友,称呼也没想过改口,斯抬斯敬,客套中不失礼貌。

而靳青恪对她,也只是比公事公办多些温和体面。

而不是像此刻这般,言语中带着打趣的成分。

或许是这些天来的相处,太过放松,太过融洽,以至于让她触发了全新的程序。

不想再和对方一板一眼地对话,而是用更轻松的语调,更幽默的表达。

将消息发出去,蒲灵瞧着聊天界面,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而对方的回复,也比她想象中更为松快明趣:

【嗯……或许是比一点多一些。】

看着这一回复,蒲灵心念一动,指尖将屏幕往上滑动两下,而后视线定格在左边的头像上。

也不跳脱。

只是从一个冷冰冰的商务风,换成了更为日常休闲的景色图。

但到现在,她还是有些没习惯这新风格的头像。

片刻后,蒲灵遽然将亮着的手机放桌面一扣,壳面朝上。

她胸口上下浮动,懊恼地抚额。

真是疯了。

看来她是真的没休息好,否则怎么会胡思乱想到这个程度,冒出如此荒谬绝伦的念头。

竟然会觉得。

此刻,跟她隔着屏幕聊天的不是靳青恪,而是另有其人。

第22章 撬啊撬

剩下的糕点与甜品蒲灵实在吃不完,加上有上镜需求,容不得她放纵,索性带去剧组,分给了几个跟她较为熟络的工作人员。

“天,这一看就好好吃。”负责蒲灵服化道的小姑娘接过来,欣喜赞叹。

她语气浮夸:“小灵老师,你真是我的救世主,我的福星!”

蒲灵莞尔:“一点吃的而已,不至于。”

“哈哈,因为我今早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都做好挨饿打算了,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那你多拿几个,不要低血糖了。”蒲灵又递了块熔岩巧克力给她。

小姑娘迭声道谢,“那我留个中午吃。万一中午的盒饭又那个死样,我还能在屎中掺点糖吃。”

蒲灵:“……”

蒲灵想说也不至于难吃到这个地步。

就听另一个负责管道具的男生插来一句:“那你愿望得落空了。”

服化道妹妹偏头觑他:“什么意思?”

“听说又有大佬追加投资我们剧组了。还特地说这钱不仅是投在制作上,也得用在演员身上。说什么只有不亏待演员,才能得到更给力的作品。”

“所以呢?”

“所以以后剧组的伙食都会比之前好很多。你想吃屎也吃不着咯。”

“……”

“滚,你才想吃。”

蒲灵好脾气地弯唇,笑看两人插科打诨。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正如道具组那男生所言,众人纷纷惊奇地发现,伙食真的比之前改善了好几个层次。

不仅菜没有那么油,那么咸,还贴心地附带了餐后水果和酸奶,且品质不俗。

餐食改善的缘故,又或许是拍戏太累饿到了,蒲灵难得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好几口。

午饭后,蒲灵本想午休一阵养精蓄锐,却忽然被执行导演喊住。

“李导,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灵,我让统筹把你的戏往前放了放,你们几个主演今天下午得早点收工。”

听到要早点收工,霎时就有不妙的想法浮上蒲灵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执行导演说:

“晚上有个饭局,投资人会来,你们几个主演一起去陪着吃个饭。”

蒲灵并不喜参加饭局,特别是这种一听就是去逢迎赔笑的局。

但她身为剧组一员,利害绑定,纵使气性再高,也不得不为大局让步。

“好,我知道了。”-

下午四点钟模样,导演就放他们几个主演回酒店,说让他们回去拾掇一番,晚上好容光焕发地赴宴。

拍了场在泥地摸爬滚打的戏,蒲灵灰头土脸地回到酒店,她在洗手间收拾自己,谷佳佳就在门口絮絮叨叨。

“姐,导演和制片人怎么突然要求你们去参加饭局呀,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蒲灵:“不会的,只是单纯陪投资方吃个饭。”

“啊?陪投资方,那更可怕了。”

“什么投资了剧的猪头男看中女主,咸猪手偷摸不成,觉得自己下不来台,怒不可遏地给了娇弱的少女一巴掌,顿时给那白皙的皮肤留下鲜红又触目惊心的掌印……”

“万一是那种更恶心的富二代。眼见潜规则不成,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往酒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药片,试图霸王硬上弓,毁人清白!”

“……”

蒲灵听得满脑门黑线。

但谷佳佳却是越说越起劲,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一副要将古早小说里套路说个遍的架势。

蒲灵抽了张洗脸巾,将脸上的水珠掖干,忍不住开口打断小助理的杞人忧天。

“佳佳,别想那么多。就简单地去陪投资方吃个饭,没你想的那么可怕的。”

谷佳佳还是不放心,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面露难色。

显然是被小说荼毒不浅,代入了现实,担心她也戏剧性地遇到上述情况。

蒲灵叹口气,决定将人捎上:“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谷佳佳目露惊喜:“真的可以吗?”

“嗯,易敬他就带了经纪人一起去。”她口中的易敬是这部剧饰演男主的演员,“我没经纪人,带个助理应该没什么问题。”

谷佳佳挺起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古灵精怪道:

“好!那今晚就由我这个骑士来负责守护蒲灵公主的安全了!”

蒲灵很是配合,作揖调笑道:“那今晚就拜托谷骑士你了。”

只可惜,谷佳佳的骑士梦,很快就破灭了。

剧组派了专门的保姆车来接,等蒲灵带着谷佳佳坐上车,瞥见其他人的打扮时,差点以为自己待会儿要去参加什么隆重的舞会或是庆典。

暂不提女演员的装扮,毕竟爱美与装饰自己是女孩子的天性,无可厚非。

让蒲灵自叹弗如的是,两位男演员竟然都精心打扮过了,脸上打了细细的底,头发用发胶梳理得一丝不苟。

而她只换了简单的装扮,想着保暖,长衣长裤,外套也是舒适的羊羔毛。

整个人清清爽爽地往那一站,颇有种要去赴家庭宴会的松弛感。

女二因过敏没来,就由饰演女三的齐可沅顶上。

见到蒲灵这幅打扮,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嘀咕一句:“切,就爱标新立异,没松弛感就硬装,装货。”

梁子已经结下,蒲灵也不求对方对自己态度有多好,只要不作妖就行。

华灯初上,车子驶向今晚的宴会厅。

几人乘电梯上去,侍者推开包厢门前,几人都做好了要在里面枯坐半晌的准备。

毕竟上位者就那几个通病,最爱压轴登场,以标彰身份与众不同。

但待门开,里头景象惊煞众人。

导演和制片人都已端坐里头,但他们皆分坐两旁,而被簇拥在中间主位上的,赫然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但这张面孔,对于蒲灵和谷佳佳而言,却是万分熟悉。

“靳……”

谷佳佳差点惊呼出声,还是蒲灵在衣袖下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才斩断了将关系暴露的后续麻烦。

望着男人那一抹宛若鹤立鸡群的清峻身影,谷佳佳骑士梦破灭的同时,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早说嘛,要是知道今晚有靳总坐镇,她也不至于提心吊胆一下午。

殊不知,她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了,其他人却是惶惶不安到极点。

明明他们已经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没成想这大佬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竟比他们先一步到场。

有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积极。

见他们几人扎堆呆立在门边,导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躁,招手喝道:

“都杵在那干嘛呢,还不快过来!”

“知不知道靳总等你们多久了,不要以为自己是个腕儿,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被呵斥,除蒲灵外的几位演员纷纷变了脸色,不敢再踯躅,想要推挤着往里走。

靳西淮望着,眉心一蹙,淡淡开口:“没关系,是我来早了。”

大佬发话,几人脚步得以慢下来,有秩序地落座。

本来蒲灵是和易敬挨着导演坐,但她怕谷佳佳不自在,就主动坐在了座位末尾。

跟主位隔着大半张桌子的距离。

期间,靳西淮不动声色地朝蒲灵的方向瞥过去,却发现人完全不往他的方向看,更别提视线交汇。

拿不准她的态度,靳西淮低眸,浅抿了一口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

有野心、有眼力见的找准时机,赶忙献殷勤。齐可沅拿起桌上的好酒,隔着一人的距离,往他杯里斟倒酒液,又往自己杯里倒满,而后举起来,红唇妩媚弯起:

“靳总,我敬您一杯。”

靳西淮任由她倒了满杯的酒,但没有拿起来喝的迹象,更别提同她喝酒的意思。

干净指尖提着白瓷杯盏,连眼神都没分一个,自顾自地抿着那杯并不适口的冷茶。

齐可沅维持着举杯的动作,嘴角的弧度却已经僵直。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到回应,她只能讪讪地收回手,闷不吭声地坐回原位。

她脸上没什么异常表情。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齐可沅只是不敢发作,此刻应该憋屈得恨不得捏着包夺门而逃。

看着这一幕,谷佳佳只觉爽极了。

她还没忘记之前齐可沅不造口业,满嘴喷粪诬陷蒲灵的事情。

除此之外,这人在剧组也时常作威作福,对工作人员呼来喝去。

现在亲眼看到恶人吃瘪,简直比她看好几部虐渣爽文还来得痛快!

执行导演与制片面面相觑,猜不透靳西淮的心思。

他们心里那叫一个急,左右张望下,执行导演瞅见坐在位置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蒲灵,他心下一动,“那啥,小灵,你作为女主角,剧组的核心成员,来讲几句吧。”

冷不防被架到舞台中央,蒲灵愣了愣,这才抬眼瞅向主位,跟靳西淮对上视线。

停顿两秒,她垂下眼帘。

夸人总不会出错,蒲灵有样学样,语出恭维,“靳总,多谢您投资我们剧组,我们几个演员一定用心饰演好角色,不辜负您对我们的期望。”

这话过于模板化,不动听,也不漂亮。

本以为大佬这次也会对待方才齐可沅敬酒那般无甚回应,却见原本还仿佛漠视一切的男人轻抬眼睑,唇角温和:

“静候佳音。”

这话落地,原本降至冰点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谢谢靳总肯定,我们一定仔细打磨,用心塑造,给您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靳总,我敬您一杯吧。”

酒桌文化刻入骨髓,有人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敬酒,这次靳西淮没拒绝,只是他让人换了个杯子,重新倒酒。

在一片巴结奉承声里,蒲灵却是敛了脸上笑意,轻推椅子起身。

“不好意思,我去上个洗手间。”

其他人忙着附和逢迎,只往她的方向瞟了眼,没在意。执行导演则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无人发现,望着远去的纤细窈窕身影,坐在主位的男人眉头微收,思绪不宁。

谷佳佳陪蒲灵一同出来,她尤沉浸在见证坏人被打脸的爽感余韵中,并未发觉蒲灵的异常。

“啊啊啊,好苏哇,靳总帅爆了。”

“他后面接了所有人的酒,唯独不接齐可沅递给他的那杯,那坏女人现在肯定气炸了!”

“不过那易老师之前在剧组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很清高孤傲,没想到见到靳总,也一脸谄媚权贵的模样。唉,滤镜碎一地。”

“不过今天下午我就对他印象不好了。”谷佳佳提起下午在片场的事,皱皱鼻子,一脸嫌弃:“这部剧的基调是悬疑成长,又不是什么恋爱剧,他竟然还跟导演说能不能少点打戏,多点吻戏啥的。”

“他这话好招嫌啊。虽然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

谷佳佳思维跳脱,突然将话题扯到“靳青恪”身上。

“靳总如果能来拍戏就好了,他长得可比那些男演员帅多了,现在娱乐圈丑男当道,他如果演戏简直就是造福观众,给我们洗眼睛。”

“而且这样的话,”谷佳佳贼兮兮地嘿笑两声,“说不定我就能看见灵灵姐你和靳总的吻戏了。”

见蒲灵低头不言,谷佳佳误以为她这是害羞了。

一说嗨,就口无遮拦起来:“上次好可惜,你们kiss的时候我不在,早知道我就在旁边偷偷躲起来,当个偷窥狂哈哈。”

说这话时,两人已从洗手间出来,走到走廊拐角。

蒲灵刚想提醒谷佳佳小心说话,一抬眼,却发现“靳青恪”立在不远处。

正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

走廊光线昏聩,男人五官轮廓立体分明,睫毛簌落,峻挺眉骨投落的阴影遮住他眼下情绪。

以至于蒲灵并未发现。

此刻的靳西淮,就像是只被人猛抽了一鞭子的某种犬类。

气性全无,黯然神伤。

第23章 撬啊撬

蒲灵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听到多少。

但按两人现在的距离来看,加上谷佳佳方才兴奋劲下不低的分贝,不说听全,后面传达出来的两人亲吻过的事儿大概率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而两人到底有没有亲过,蒲灵想,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她未曾预料到,此前为了应付小助理的随口搪塞的谎言,有一天,会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舞到当事人面前。

蒲灵心下发窘,尴尬的情绪一时将她今晚的所有情绪覆盖,她不由局促,紧了紧手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一旁的谷佳佳比她还窘迫,早在发现靳西淮的身影后,就收起所有口嗨,藏口闭舌,安静如鸡。

正当蒲灵想着要不先硬着头皮将这一茬先揭过去,等后面再找时机跟人解释时,却见原本还站在原地的男人忽地抬腿朝她们方向走来。

距离拉近。

离蒲灵只一步之遥时,靳西淮顿足。

他的视线往她的方向延伸,却在还未落在她脸上时骤然收回。

而后,他一言不发,绕过她和谷佳佳,往洗手间的方向阔步向前。

一个,全然出乎蒲灵意料的反应。

在蒲灵的设想里,面对此种局面,靳青恪哪怕不是为了顾及她脸面而认下这口锅,也会善解人意地用其他话题为她的窘意解围。事后则温柔笑笑,说没关系。

而不是像刚才那般冷漠以对,周身散发的气场无形中与外界筑起一道隔膜,薄唇勾勒寡淡弧度。

仿佛不耐到极致,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隐忍不发的情绪。

令人捉摸不透。

这副沉默不语的模样,全然不像靳青恪作风。

倒像是,她记忆中的另外一人。

直到人走远,一直大气不敢喘的谷佳佳弱弱出声:“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蒲灵收回思绪,宽慰道:“没有,只是这地方容易隔墙有耳,不方便说话。”

话是这么说,但蒲灵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不过,佳佳,以后有些话我们私底下说说就好,外面人多眼杂,容易被人听去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谷佳佳回过神来也认识到自己过于得意忘形了,听到蒲灵的话,她立马小鸡啄米式点头:“知道啦,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以后在外面一定谨言慎行!”

……

两人回到包厢。没过多久,靳西淮也从外面回来。

路过蒲灵身边时,她不动声色地抬起脸,往男人脸上看。

发现“靳青恪”面色如常,冷冷清清的一张脸,眼尾弧度平直,洁白衬衫扣到顶端,领带一丝不苟,禁欲又端方。

八风不动的模样,让蒲灵恍然觉得,刚才在走廊的一幕,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主人公回来,桌上再度重拾热闹。

或许是资金进一步到位,水涨船高,执行导演心情畅快,情不自禁地喝下好几杯酒,此刻面色红润,胆子也大上不少。

虽还是不敢招惹靳西淮,但放开后,其他人他还是敢随便拿来消遣的。

他第一时间将矛头对准了蒲灵,不赞同的眼神:“小灵啊,今晚怎么那么沉默,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吗?”

蒲灵今晚除了最开始被赶鸭子上架般说了几句不走心的恭维话,其他时间都没再开口,中途还去上了个时间不短的洗手间,回来后也默不作声,一味埋头吃着东西。

执行导演看不惯,总觉得年轻人得会来事儿,他呶呶不休道:

“这也忒不积极了吧,你作为女主角,代表的是我们整个剧组,得为集体考虑……”

一番爹味说教后,他指挥着,“还愣着干什么,敬大家一杯哇!”

蒲灵很烦他这种姿态,但接下来半个月还得在人手底下做事。

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忍了忍,搭了腔,皮笑肉不笑:“好的冯导。”

“冯导,我敬您。”

蒲灵倒了酒,刚想举杯先敬这个朝她发难者,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清润带哑的嗓音:

“先和我喝吧。”

听到这话,已经酒意上头的执行导演仿佛幡然醒悟般对蒲灵摆了摆手,“对对,得先敬靳总。”

蒲灵眼皮微动,指腹在杯口摩挲两下,这才抬眼看向“靳青恪”。

她提起唇角,用一视同仁的礼貌语气说敬酒词。

说完,她将杯沿搭在唇边,正准备喝下。

却见男人手掌撑住桌面,向前俯身,长臂展开一把捏住她手里的酒杯。

在蒲灵不解与他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靳西淮轻轻一抽,将那杯酒放在自己面前,又叫人拿了个干净杯子,垂眼,自顾自地往新杯中斟了半杯鲜榨果汁。

而后,他撩起漆黑眼睫,旁若无人地将果汁递给蒲灵,嗓音沉而缓:

“你喝这个就行。”

蒲灵顿了顿,而后顶着所有人的注目礼,面不改色地接了过去。

两人碰杯,浓郁果汁颜色与透明酒液相撞,发出清脆一声响。

全过程,视线都磊磊落落地相交,并无暧昧成分留存,让人挑不错毫厘差错。

只不过,蒲灵以为靳西淮出手为她解围后,也不会喝多少,喝一点意思意思就行。却没想到,他在喝完自己那一杯后,连同她本该喝的那一杯,也尽数喝了下去。

接下来,蒲灵每敬一个人,酒都由靳西淮代劳,她只喝果汁。

没人敢逼他喝酒,同样的,也没人敢劝靳西淮的酒。

这下,在场的只要不眼瞎的,都看出一些不对劲的苗头。

他们倍感震惊,又百思不得其解。

蒲灵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棱角分明的喉结随着酒液的吞咽上下滚动,淡色薄唇被冰凉酒液浸得莹润发亮。

眼角洇红,瞳仁也仿佛沾上星星点点的酒意。

蒲灵莫名的情绪在这一杯又一杯的酒里积攒。

到达某个临界点,脑袋一热,轰然爆发。

“够了!”

她无视在场所有人的眼神,一把夺过男人唇边的酒杯,“砰”地一声搁回桌面。

“青恪哥,你别喝了。”

称呼一出,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晃了神,陷入死寂。

有什么东西在暗然发酵,发生微妙的变化。

相熟的关系摊开摆在明面上,高高在上的集团掌权人为一个小演员挡酒的诡异举动便有了合理解释。

“靳……”

执行导演紧张地吞了吞唾沫,却不敢问靳西淮,只能把目光转向蒲灵,只是比之前多了许多复杂情绪,声音也不自觉放低,放缓:

“小灵啊,你和靳总是……认识吗?”

洒出来的酒液飞溅到靳西淮冷白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因妒意而沸腾的大脑冷却了些。

他抬起乌沉沉的睫毛,氤氲着酒气的一双桃花眼昳丽,泛起潋滟水光。

触及蒲灵那双带着探究与不解的眼眸,靳西淮脖颈微僵,喉咙发涩。

酒意倏地散了大半。

他好像,还是让她不开心了-

随便应付几句后,蒲灵便跟在场的人道别,说太晚了,她得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拍戏。

没有人敢拦她,连一句抱怨絮叨也不敢提。

只是说着漂亮的场面话,让她早点休息,不要太辛苦,毕竟她可是这部剧的顶梁柱。

蒲灵拎着包,右手牵着情绪几经震荡的谷佳佳。

她没跟靳西淮打招呼,但男人还是起身,在众人的目送下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俩人后面。

醉酒的缘故,他的步伐有些迟钝,但身姿依旧颀长挺拔,清落玉立,不见丝毫晃动醉态。

到了宴会厅门口,蒲灵脚步停住。

等到靳西淮走到她身旁,她才慢慢转身看向他。

对上那张格外受老天眷顾、出众到惹眼的皮囊,蒲灵想起被她忽略的一记心绪——

今晚见到男人出现在宴会厅,并得知他是新的投资方时,她其实是生气的,不悦的。

因为两人在决定交往时,有过约定,约定着不干涉彼此事业。

而今晚他的到来,赫然表明了,靳西淮已在没告知她的情况下,对她的演艺事业加以了干预。

哪怕蒲灵知道对方肯定是出于好意,是为了给她创造更舒适的拍摄条件,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觉得膈应,觉得心烦意乱。

直到后来被谷佳佳打岔,情绪就被kiss一事压了下去。现在重新涌上来,蒲灵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态度面对眼前之人。

虽是对方失约在先,但她后面也冲动之下主动自曝了两人之间有着匪浅的关系,也算得上违背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约定。

思及此,蒲灵泄了气。

算了,那就相互抵消了。

她主动开口,打破僵持气氛:“青恪哥,你的司机呢?让他送你回去吧。”

酒精麻痹大脑,剥夺人敏捷的思维,靳西淮足足反应了一分钟,才意识到蒲灵口中的“青恪哥”是在叫他。

但也好在有酒精的掩饰,以至于他的反应不及,只被认为是醉意上头神智不清。

久久没等到回应,蒲灵叹口气。怎么说人也是因为她才喝那么多酒的,总不能忘恩负义。

“算了,那我打辆车,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闻言,靳西淮慢吞吞地颔首,不自觉放任了醉意将他吞没,带着平素没有的温顺。

等回到酒店,蒲灵另开了一个房间,跟她的房间隔着两层楼距离,她本来想直接把房卡给靳西淮,让他自己去找房间。

但瞥见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总是沉稳冷静的眸色难得夹着一丝迷茫。

蒲灵攥着房卡,摆烂般想着那干脆送佛送到西,便让谷佳佳先回去,她将人带过去。

刷房卡进去,蒲灵贴心地将门打开,又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在套房配备的直饮水系统里接了一杯热水。

算是礼尚往来,她转身正想把水给人递过去,却发现男人正站在原地,眼睫毛垂着。修长指尖勾着脖子上的领带,左右拉扯两下,却把领带越收越紧。

蒲灵真怕他这样弄下去会直接把自己勒死,忙不迭放下水,“我帮你解吧。”

靳西淮一动不动了。

蒲灵走到他身前,抬手去帮忙将那条束在喉结下方的领带解下来。

因着这一举措,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蒲灵能感受到靳西淮身上散发的滚烫的热意,兴许是酒热耳酣,混杂着他身上洁净的气息。

蒲灵没费多少功夫就将靳西淮胸前的束缚解了下来。

领带抽去,像是一个信号,身前摆脱禁锢的男人胸腔浮动了一下,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巨震。

蒲灵把领带握进掌心,刚想抬头说一句“好了”,却在这时,身型高大挺拔的男人忽而低下头。

而后,在某个瞬间,脑袋偏过。

冰凉而柔软的唇擦过她耳畔。

蒲灵后背僵住,不知所措地看向面前的人。

靳西淮缓缓抬眼,揉着绯色的眼尾下垂,眼里有叫蒲灵看不懂的东西。

视线攫住她,眸底情绪深沉,浓郁得让人心惊。

他的呼吸声沉闷又克制。

半晌,从唇齿间挤出轻而慢的一句话:

“你……喜欢我吗?”

第24章 撬啊撬

蒲灵漫游天际般回到自己的房间。

思绪如砂石滚落,将她的颅内填满。

堆积如山的杂乱想法中,那一句“你喜欢我吗”始终横亘其间,独霸山头。

为什么靳青恪会对她问出这样一句话?

到底是她的什么举动给他带来了这样的想法?

她刷开房门,反手关上,随着锁扣自动落锁发出的细小咔哒声,一个猜测砸向蒲灵脑海。

难道是因为她撒的那个谎,在谷佳佳面前说两人kiss过,让他造成误解,以为她这是喜欢上他了,所以才会不惜用谎言也要粉饰两人间的感情。

可是不应该啊。

按照靳青恪的脾性,哪怕他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他,也不会如此直白地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这跟她记忆里素来温和自持的靳青恪有所出入,不符合她对他的认知。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蒲灵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一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蹦出些匪夷所思的念头,尤其是关于她和靳青恪的事上。

蒲灵左右拍了拍脑袋,似乎想将这些荒唐的想法从脑袋中晃出去。

看来她必须得找个机会和靳青恪坐下来好好谈一次了。

澄清误会,捋清头绪,将这些天来偏航的部分拉回至正确无误的轨道-

剧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型生态社会,蒲灵本以为等她回到片场开工后,关于她和靳青恪的关系言论会不胫而走,将她捧上俯视众人的高站位,也将她捆去接受各式审判的绞刑架。

但没有。

除了那天晚上在场的几个主演和剧组高层,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与对她的态度都与平时别无二致。

出乎她的意料。

那晚的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口风严实的人,蒲灵也不觉得他们会贴心到主动地帮她保守秘密。

人都是八卦的,热衷于将自己知道的、听到的当作谈资往外传,甚至是化身为大厨,乐此不疲地在这一过程中添油加醋。

大概率就是传出她和靳青恪关系不匪,什么青梅竹马恋爱,隐婚,先婚后爱,大抵就是这些套路。

再差也是传她被靳青恪包养,两人之间有着不正当的关系。

蒲灵都做好了应对流言蜚语的准备。

毕竟关系是她自己冒失冲动地说出来的,那她就得担起后果。

可是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剧组依旧岁月静好,她安然无恙,并没被风言风语淹没,能够不被打扰专心拍戏。

一时想不到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们如此守口如瓶,将那晚的事憋到肚子里。

虽不解,蒲灵也没主动去问。

毕竟去追问其他人,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宣扬我和靳氏集团总裁的关系,不仅违背她初心,还显得她像个倒贴的傻白甜。

只不过,她也没陷在谜团太久,就有人主动找上她,为她答疑解惑。

安静的休息间,四下无人,适合谈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话题。

蒲灵想着回去能多点时间休息,便挤着时间自食其力地卸着妆,一边一心二用问:

“齐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齐可沅站在她身旁,抿着唇,心里天人交战。

说谈谈的是她,等自己配合着过来却一直不说话的也是她。

蒲灵叹口气,懒得跟人玩猜谜游戏,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想跟我道歉,是吗?”

心思被精准戳破,齐可沅纠结的表情化为乌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叫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蒲灵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之前齐可沅会采取那样不高明的手段构陷她了,心思不够光明,人却有种一览无余的淳朴。

想法被揭穿,齐可沅虽不情不愿,但还是就势表明了来意:

“对,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造谣你跟副导演有不正当关系,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你能原谅我。”

“深刻认识到错误?”蒲灵轻笑,语气温和:“为什么我没看出来?”

“你……”齐可沅没想到她那么不给自己面子,想要发火,但想到什么,还是憋屈地再次低头:“那你觉得怎样才能表示出我的诚意,让你原谅我呢?”

“原谅?”蒲灵停下手头上动作,看向她:“应该没有什么规定说过一个人道了歉就能得到原谅吧?”

齐可沅:“我……”

“我知道你今天的道歉并非出于真心。”蒲灵并不想在这事上耗费精力,径直打断她:“只是因为知道了我好像并不是一颗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为此变成了惊弓之鸟,为了寻求内心的平静才选择忏悔。”

“我不会针对那事报复你。毕竟你也没给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也就只能这样了,我不会选择原谅你,这是我作为个体所拥有的权利。”

“这部剧也快拍完了,我们作为阶段性的同事关系,以后应该没多少见面可能。”

“所以如果真的想表达歉意的话,请你将后面的戏份演好,不要辜负了大家共同的心血。”

说完,蒲灵便将桌上用完的卸妆巾收好,平静地掷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起身离开。

却在指尖即将触到门把手时,齐可沅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响在蒲灵身后。

“你有靠山,有喜欢你的人!为了你大半夜让人打电话过来威胁我们,让我们嘴巴闭严实点,把吃饭时发生的事情缝进肚子里,说走漏一点风声就把我们封杀,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闻言,蒲灵手一顿。

她转过身,哪怕内心已经有了猜测的人选,但她还是不确定地问:“谁威胁你们?”

似乎是觉得她在装傻充愣,齐可沅红着眼,恶狠狠瞪她:“还能有谁,你的青恪哥啊,那天晚上谁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多维护,多喜欢你,你那晚的目的不就是来炫耀你有多讨人喜欢吗?!”

“靳青恪”喜欢她?

蒲灵恍惚一瞬,可两人只是虚有其名的男女朋友啊。

齐可沅的控诉还在继续,她语气歇斯底里,似是不甘心地发泄: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能得到那样的男人的爱慕,一路顺风顺水,长得漂亮能当女一号,连宁如玉都赏识你,给你介绍角色……而我连当个女二号都当不上……”

蒲灵想说自己也是从配角演过来的,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现在齐可沅情绪不稳定,她这么说,只会被当作变相的炫耀,成为血淋淋的伤害。

沉默片刻,蒲灵来到她身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齐可沅倔强地咬唇,没接。

泪花在眼眶打转。

蒲灵把纸巾塞她手心,没说什么大道理,只轻声道:“哭吧。情绪宣泄出来会好受很多。”-

从休息间出来,蒲灵原本已经捋顺的头绪再次绞缠,纷乱如一团猫抓过的毛线球。

她回想着齐可沅刚才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陷入沉思。

所以,是青恪哥警告那些人不要透露两人关系的?

这的确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想自己原先正常的拍戏节奏因此被打乱。

但他那晚不是喝醉了吗?

难道是半夜清醒过来,就紧赶着吩咐人堵那些人的嘴么?

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上心到齐可沅都误会他喜欢她了……

蒲灵脑子有点乱,想起褚婴宁早上发消息跟她说给她寄了快递的事,她在去取快递的路上,给褚婴宁拨去电话。

褚婴宁很快接起:“喂,宝贝,拿到我给你寄的快递了吗?东西有点多,你记得叫个帮手跟你一起去拿。”

“还没有,正打算去取。”蒲灵说,“不过我现在有点事需要你帮我捋一捋?”

“什么事?”褚婴宁来了兴致:“你已经很久没找我帮你捋事情了吧,以前都是找我想办法怎么拒绝那些死缠烂打追你的男的了。”

“那些往事就不提了,反正最后也不了了之了。”蒲灵踢了脚路上的小石子:“我现在遇到个比那些棘手多了的事了。”

她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简单地跟褚婴宁说了下。

听完,褚婴宁颇受震撼:“什么?你的青恪哥哥什么时候那么有人情味了?”

蒲灵下意识想要纠正不是她的青恪哥,两人没这种附属关系。

但想想也没必要抓着这个不放,所以只是把重点放在后边:“是吧,你也有这种感觉,看来不是我一个人在没有根据地胡思乱想。”

“我感觉青恪哥真的跟我印象中的他有些不同,是我记错了,还是说只是因为我对他不够了解?”

“有些事听起来好像真是他干不出来的,不过嘛——”褚婴宁挑着尾音,语气促狭:“说不定他真是喜欢上你了。”

蒲灵懵了:“啊?”

褚婴宁头头是道地分析:“喜欢上一个人嘛,总是会做出一些改变,有些被爱意冲昏头脑的,甚至会做一些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是我不喜欢。”

蒲灵的语气透着真实的苦恼。

她说:“婴宁,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最稳固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也不要掺杂感情。”

褚婴宁懂了。

良久后,她隔空叹了口气:“圈圈,你太悲观了。”

“我知道。”沉默了会儿,蒲灵脚尖一旋,又将一颗小石子咕噜噜送走,“但是我暂时没办法改变自己这些观念。”

“那就不要强迫自己去改变,顺其自然。”

褚婴宁收起开玩笑的心思,正儿八经道:“反正这都只是我随口一说的猜测,我也不了解靳青恪,说不定他人就那样,体贴到滴水不漏。那啥,自作多情也不好,慢慢来吧,再看看。”

“嗯好。”蒲灵没在这事上纠结太久,她将话题转到她没捋清的另外一件事上。

“婴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这几天时不时会想起另外一个很久没见了的人,甚至把青恪哥幻视成他。”

什么?

把靳青恪幻视成另外一个人?

褚婴宁愕然:“谁啊?”

蒲灵深吸了口气,旋即,慢吞吞地吐出那三个字:

“靳西淮。”

第25章 撬啊撬

“明明我很确定他就是靳青恪,是我在半年前交的男朋友,除了聚少离多,中间什么也没变过。但最近这些天来,我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他亲弟弟的影子,而且不止一次。”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听上去很荒谬是吧。”

的确。

褚婴宁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她还是昧着良心安慰蒲灵:“他俩是双胞胎嘛,长得都一样,分不清很正常。”

“可是他俩性格明明完全不一样。”

“呃……”这话褚婴宁没办法反驳,这是公认的事实。

撇开那张皮囊,两个人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一个克己自律,一个恣睢懒散,就像是赋性的背面,两个极端。

要不是那张脸凑一凑能玩消消乐,或许都不会有人觉得这俩人有血缘关系。

“之前我的助理得知我男朋友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时,曾兴致勃勃问我,假如两个人穿同样的衣服,打扮得一样,我能不能分清楚两个人。”

“我那时候毫不犹豫就说不会分不清,但是现在,”蒲灵露出头疼的表情:“明明另外一个人完全没在我面前出现,我竟然开始把两个人混淆了。”

褚婴宁:“那你怀疑靳青恪是他弟弟的点是什么?”

蒲灵:“不是怀疑他是,是在他身上联想到了他弟弟。”

“比如?”

蒲灵苦思冥想,最后想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也不是具体的一件事,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他身上有种我之前在靳西淮身上体会到的感觉。”

“那的确很难以形容。”

褚婴宁若有所得:“不过也正常,人嘛,那么复杂的生物,不是一俩个词汇就能定义的。”

蒲灵明白,但她就是因为明白才会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疑虑所困。

“看来你拍多了戏,想象力也变丰富了许多。”

褚婴宁笑了会儿,但意识到蒲灵一直沉默着,她敛了笑,立马化身军师为闺蜜出谋划策:

“都说疑心生暗鬼。你如果想让这些莫名其妙的联想斩断,那就用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来证明。”

“你想想,有什么事是只有你和靳青恪知道的。跟他聊一聊,来消除他身上的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也借此来消除你对他的陌生感。”-

跟褚婴宁聊完,蒲灵虽称不上豁然开朗,但也比之前独自闷头闷脑地想好上许多。

她决定采取褚婴宁的建议,和靳青恪聊聊以前的事情。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是另外一道难题,她该拿什么理由找靳青恪,并且开启相应的话题呢?

蒲灵不由以己推人,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靳青恪每次来找她的理由。

他好像每次找自己,都是顺路,顺便吃个饭。

而且仔细想想,他好像在临市这个地方呆得过久了吧。即便项目再棘手,应该也没可能绊住堂堂一总裁脚跟如此之久。

难道是云京呆腻了,想换个地方透透气换个心情?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云京那地空气太差,沙聚霾集,待久了对健康无益。

蒲灵试图将一些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但还没等她给自己洗脑完,“靳青恪”给她打来了电话。

纠结的问题迎刃而解,但蒲灵还是迟疑了两秒才接起。

“……青恪哥”

“嗯。”低低的单音节。

“我现在在你房间门口,但你好像不在。”

在接通电话后,蒲灵便屏息凝神,让自己不放过之后的任一细节。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感觉对面的男声比印象中的声音更为清冽,少了沉静,多了几许松散明亮。

更抓耳。

也更符合她的听觉审美。

但总体没太大出入,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出来。

而这极为细微的差别,是她心理作祟?

还是因为他昨晚喝太多酒,对声带造成了一定影响?

“……小灵?”

或许是她沉默太久,对面久久没得到她的回复,不由出声确认着。

蒲灵回神,“唔,刚才想到别的事不小心走神了。我现在在取快递的路上,婴宁给我寄了点东西。”

想到褚婴宁跟她说东西有些重,蒲灵想了想,刚想问人能不能过来帮她拿一下,就听见“靳青恪”主动提出:

“东西多吗?我过去帮你拿一下吧。”

正合她意,蒲灵把地点告知“靳青恪”。

快递点距离蒲灵住的酒店并不远,所以没等多少光景,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蒲灵面前。

如同一个新近形成的条件发射,人甫一出现,蒲灵就不由带上了打量的目光。

嗯,身高就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模样,从小就比同龄男生高一截,个高腿长,宽肩窄腰,身材优越到比起国际知名模特也不遑多让。

天冷,穿得多,露肤度少,蒲灵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转到脸上。

视线瞄点落在最高处。

对于女生来说,发型有时候重要度会高于妆容。但男生发型理不出多少花样,更别提商务型人士,顶多定期修剪长度。

也是在这个时候,蒲灵豁然想起一件事——靳西淮高中的时候染过头发。

颜色还是极为惹眼张扬的波尔多红。

这事当时还在学校掀起过不小的风波。

在严抓仪容仪表的学生时代,一个男生公然染发,还是如此明显的发色,显然是一种挑战学校权威、在领导雷区疯狂蹦迪的极为大逆不道的行为。

哪怕靳西淮家世再好,出于维护整个学校风气的考虑,教导主任与校长齐上阵,责令他立马将头发染回来。

当时,靳小少爷出乎意料得好说话,答应会染回去。

但条件是,他要保持那头红发在学校待一天,等第二天再恢复原貌。

迫于无奈,领导们答应了下来。

于是,靳西淮就顶着那头惹眼至极的红发招摇过市了一整天。

也是在那一天,他在学校更为声名大噪。

那天体育课,蒲灵坐在观赛台。

少年一头短红发,唇红齿白,朗眉星目,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人物,但又比漫画人物更为生动熠亮,辨识度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