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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是姜颂禾。

原是她不知何时拖着虚弱的身体爬上了一辆叉车。

在多少次尝试启动叉车无果后,索性直接把整个人挂在了方向盘上。

叉车随着她的身体东倒西歪,姜颂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叉车的按钮全数撞开。

她一边踩着油门,一边开着大灯,不要命地朝着张宗和的方向驶过来。

“哎哎——”

大灯晃得张宗和眼疼,可姜颂禾哪里会让他多警惕?

直接一个油门撞到底,姜颂禾驾驶的那辆叉车像个发了疯的公牛,在整个车间里乱窜。

每路过一处都留下一片狼藉。

一根又一根粗壮的铁柱从上面滚落下来,霹雳乓啷的铁柱滚动声在整个车间传荡开。

重重地砸到地上。

更有一根铁柱直接毫无顾忌地砸到了张宗和驾驶的那辆叉车上。

叉车的驾驶座玻璃当即被砸进了一个窟窿。

“妈的。”张宗和捻掉嘴里的烟蒂,咒骂了声。

这小孩是疯了吧。

张宗和不敢惹她,生怕她这种不要命的行为会把他牵连进去。

他能躲则躲,可姜颂禾哪里会由得他逃出去,她调整好方向盘,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压紧油门,冲出去。

可半路,姜颂禾的方向盘又控制错了,这次直接撞上了旁边的铁皮墙。

嘭——

厚重的铁皮墙被姜颂禾的叉车撞出来一个大窟窿。

久违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姜颂禾彻底恼了。

这次她气愤的不知是张宗和,还有自己这不受控制的身体。

老子和你拼了!

姜颂禾用尽全身力气,再一次用身体扭动着车把,让叉车倒回去。

“妈的。”

张宗和彻底被姜颂禾吓怕了。

谁才是准备要杀人的凶手啊。

他都没一个小孩能杀。

张宗和转好方向盘,刚准备躲开姜颂禾,可谁知他刚扭动方向盘,姜颂禾的叉车就笔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张宗和扭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嘭——嘭嘭——

几声巨响响彻整个车间,一个两人高的叉车被掀翻到了地上。

不知何时逃跑下来的张宗和吓得脸色惨白,他瘫坐在地上,往日自信又张扬的痞态不再,他满是惊恐地看着驾驶座上姜颂禾。

他想过这个小孩疯,没想到这个小孩这么疯啊。

姜颂禾隔着玻璃和外面的张宗和对视着,她莞尔一笑,缓缓启唇念叨了两个字:“废物。”

“禾禾,禾禾。”

随着一声巨大的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林建刚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

姜颂禾想回应,可无奈她的身体太虚了,虚弱到她的嗓子里根本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这个车间总共就这么大,林建刚慢慢找吧,总会找到他们的。

果然,正如姜颂禾所料,没出两分钟,林建刚已经带人风风火火地找到他们了。

林建刚刚赶到,就看见现场一片狼藉,一辆红色叉车侧倒在地上,另一辆叉车则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周围遍地都是掉落的铁柱。

怎么看都像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

“这是人能弄出来的吗?”人群里,不知是谁呢喃了句。

林建刚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赶紧上前,走到那辆立着的叉车面前。

他拉开车门,冲着里面的姜颂禾着急地大喊:“禾禾,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趴在方向盘上的姜颂禾虚弱地应了声。

听到姜颂禾还能正常说话,林建刚松了口气,他道:“我背你出来。”

姜颂禾被林建刚背在背上。

“小袁,把这个人带回去,姜队要亲自审,”林建刚命令道,“剩下的,做好现场留痕。”

“是。”周围的人齐声应了下来。

交代好一切,林建刚将姜颂禾背出车间,姜酩野就带着人急忙跑了过来。

看到姜颂禾他们的那一刻,姜酩野还有些刹不住脚,在跑过几步后,他又折返了回来。

姜酩野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他问:“人没事吧。”

“没事,”林建刚快速回答,“听说就是被注射了一剂麻醉剂,等麻醉劲儿过了就好了。”

“那就行,”姜酩野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先带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费用你不用担心,她是因为救人受的伤,我先给局里打申请看看,能不能把救助审批下来。申请不通过的话,到时候,医药费全从我工资里出。”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说啥呢姜队,”林建刚笑道,“禾禾也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就算医药费花个大几百,也必须让她健健康康的。”

“谢谢,”姜酩野拍了拍林建刚的肩膀。

“那我们先走了。”

“嗯。”

林建刚背着姜颂禾快步向着单位大门的方向跑过去。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姜酩野才缓缓将目光收回来。

“我们进去吧。”姜酩野招呼道。

说完,他身后的几名警察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们刚绕到建材后面,姜酩野就被现场乱七八糟的场景吓到呆住了。

现场何止用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铁柱交叠着散落一地,两辆“大块头”叉车相互撞得东倒西歪,就连车间的右侧铁墙都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肉体凡胎可以搞出来的场面。

“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了?”人群里一名警察喃喃了句。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拦住被囚压着、且即将擦肩而过的张宗和:“怎么弄的?”

“你问那个小孩啊。”张宗和抬头瞥了姜酩野一眼,不屑道,“这里都是她搞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旁边一名警察道,“禾禾虚弱到都不能走路了,她怎么可能把现场搞成这样?她刚才还被我们同事背出去了呢。”

“可真能装,”张宗和不屑道,“你们警察啊——都被她骗了。”

“你……”一旁的警察被张宗和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得不行,他刚要上前质问,结果被姜酩野一个反手拦住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姜酩野问。

当场被抓,张宗和也没了继续挣扎的心气儿,他说:“我想着我要是想杀掉那个小娘们就一脚油门的事儿,反正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倒不如折磨一下她。”

“谁知道我抽根烟的空儿,她开着叉车就朝我冲过来了,差点他娘的撞死我。”张宗和咒骂道。

“放屁,禾禾虚弱到都没力气站起来了,她还能开车?”那名警察质问道。

“随你信不信。”张宗和道。

张宗和的话已经彻底惹烦了姜酩野,他催促道:“赶紧带下去。”

张宗和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

那名警察凑到姜酩野面前,小心询问道:“姜队,你相信他的话吗?”

姜酩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名警察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那名警察没忍住嗤笑出声,他拍打着姜酩野的肩膀,笑道:“姜队,要是这里的一切真的是禾禾干的,那她拆家能力可以啊,哈哈哈哈都赶得上我家新养的那个比格了。”

那名警察在姜酩野面前比划着:“你知道比格吧,是小型狗的一种。就长这么大,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狗,耳朵耷拉着,眼睛很圆,整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喜欢翻白眼。”

“旁人看着都可乖了,实际上巨能折腾。只要我妈在家里把他狗绳撒开,它就能把我家拆成这里这样。”

“哦,不对,”话到一半,那名警察像是觉得自己措辞有问题,他继续道,“我家比格还是比不上你家禾禾能拆家,至少它不能把铁皮啃出这么大的一个大洞。”

“真有本事啊。”

站在洞口,且把身子探出一半的姜酩野回头瞪着他。

他这句话,他怎么听着这么埋汰呢。

姜酩野看着后面的叉车,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大洞。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那俩人,一定有一个想撞死另一个。

“张宗和撞的,”姜酩野掐腰总结了句,“他想撞死我妹。”

“啊?”之前那名刑警发出了个疑惑的声音。

姜酩野头头是道的分析说:“首先很明显撞出这个大洞来的人,对现场的另一个人动了杀心,我妹心地善良,她绝不可能这么干。其次,想要驾驶这种叉车,须得有过专业练习,我妹初中还没毕业,让她驾驶一辆这么高的叉车基本不可能,毕竟我爸都不一定能驾驶的起来。”

姜酩野继续说:“所以当时现场大概率是这样的,他把我妹抓过来,和包同方商量,想要杀掉我妹嫁祸给高常保。死法大概率就是用叉车叉住我妹的尸体,将她钉死在铁墙上。谁知道,就在包同方拖住我们的时候,张宗和这边出了意外,他根本不会开叉车,只能被迫撞到了铁墙上。”

“还好我妹命大,坚持到了林建刚过来救她。”

那名刑警眨巴眨巴眼。

他总感觉姜酩野分析的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好像又挺合理的。

半响他问:“那刚才张宗和为什么和我们说,这里是禾禾弄成这样的啊。”

“胡说八道,想迷惑我们吧,”姜酩野想当然地说,“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中了迷药的小孩,能把现场拆成这样啊。”

那名警察目视了一圈满是狼藉的现场。

他郑重的点了下头。

——有道理!

第72章

“姜队姜队,张宗和和包同方的口供录完了。”警队办公室,林建刚举着一沓厚厚的手写笔录冲进来。

正在写结案报告的姜酩野顺手接了过去。

他一边翻看,林建刚一边在旁边讲解:“根据包同方所说,他和第一名死者孟长青相识于一个药物研发的组织,那个组织平时就生产些让人心情愉悦的药物。”

“说得那么好听,就是毒|品呗。”姜酩野翻看着手上的笔录总结道。

“对,”林建刚说,“这个DPL234就是他们的新作品。”

姜酩野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透明的瓶子,嘲讽道:“这个组织还真是范围广泛,上次那个案子是不是也有这个玩意啊。”

“对,”林建刚快速回答道,“老顾让人去监狱里问张明超了,他说他就是个办事的,什么也不知道。”

“嘴巴硬还是真不知道啊。”姜酩野问。

“估计是真不知道,”林建刚说,“刚才老顾把张明超的笔录和包同方他们的笔录做了个对比,发现他们拿到这瓶药剂的流程一模一样,大概率俩人说的都是真话。”

“那这个组织够神秘的啊,两位这么资深的元老,都不能深入到内部,还只能像零售商一样拿货,”姜酩野嘲讽道,“这么一层一层的防范,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吧。”

“老顾也这样想的,正托其他局里的同事帮忙查呢,”林建刚道,“说到时候一有消息会及时通知我们。”

“行,这个事情先不急,慢慢来,”姜酩野拿着手里的笔录,问道,“其他的都问明白了吗?”

“问明白了,孟长青作为那个组织的核心人物,八年前从组织里叛逃了。为了追捕他,那个组织的高层便命令下面像包同方这样的分销商广撒网找人。”林建刚道。

“并承诺,只要包同方抓到孟长青,并当场杀掉他,就能让他升级成分区总分销商,手握一手货源。”

“所以各个市里不止包同方一个人在找孟长青,很多人也都在大厅孟长青的线索。”

话到一半,林建刚感慨道:“幸好,这次你和禾禾在现场,及时封锁住了厂子,否则我们想要抓到包同方,那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

姜酩野闷哼一声,道:“每次发生这种案子的时候,那个小鬼总能出现在现场,要不是她是我妹,我真怀疑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禾禾哪有那本事?!”林建刚笑着回答。

“在张宗和口里她就有这本事,”姜酩野把自己手里的笔录甩到桌子上,“你看看这上面写了啥,我妹发疯要开车撞死他?!”

“他咋不说他想自杀,所以打算用唾沫噎死自己呢。”

姜酩野觑着桌子上的笔录,像是被里面的内容逗笑了,他闷闷地轻笑了下:“真搞笑啊,简直胡说八道!”

林建刚尴尬地赔笑着。

姜酩野不相信张宗和他们的口供就算了,毕竟姜酩野真没见过姜颂禾抓犯人的样子。

可他见过啊!

上次在追捕凶手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到姜颂禾举着一把玩具枪,当场击中凶手的小腿,将他吓瘫在地上。

这次姜颂禾只是开着一辆叉车,追着犯人跑,又没杀人,有什么不可信的。

“你干嘛这幅表情?”姜酩野看着林建刚问。

林建刚摇摇头:“没事没事。”

像是猜到了林建刚在想些什么,姜酩野解释:“你别不信,我回来大半年了,我跟我妹也相处了半年了,她什么性格品行,我能不知道?”

“就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小鬼,刑侦成|人|小|说看多了,真以为自己能查案了?”

“是,她确实有的时候,能在有些地方帮上我们,那只能说她有天赋,聪明,跟我一样继承了我们家优良的查案基因,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有超脱她那个年龄段的能力啊。”

“就比如,开车者这件事,那么高的叉车,她中着麻药呢,走路都走不稳,怎么可能去开车?”

“这不是胡说八道呢嘛?”

林建刚被姜酩野劝服了:“有道理。”

纵使姜颂禾会开枪,也不代表会开叉车啊,这两个完全不是一个难度上的东西。

毕竟开枪的难点不在于把子弹发射出去,而是让子弹击中目标。前者或许有手就可以,但后者则需要长久的训练。

而叉车,它的难度在于把车开起来。与此同时把车开起来,又是一个技术活儿,根本不是有手就可以操作得了的。

“那这里我们需要在结案报告里标注一下吗?”林建刚询问道。

“不用了,就这样报上去吧,估计王局他们也不会信,”姜酩野瞥着桌子上的笔录,再次吐槽了句,“简直胡说八道。”

“那这次案子的后续,你还要听吗?”林建刚询问道。

“不用了,”姜酩野道,“剩下的无非就是张宗和和高常保,这对兄弟俩的爱恨情仇,我不感兴趣。确定谁杀人,确定谁在这次案子里起什么作用,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法院,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

“行。”林建刚收好档案。

姜酩野从桌子上拿起自己手写的结案报告,道:“这是我写好的结案报告,过会儿合着其他的资料一起给王局。”

林建刚讨价还价道:“今天估计不行了,还有很多证据鉴定科那边还没给我。”

“不着急,明天也来得及,”姜酩野道,“明天中午之前交上去就行。”

“行。”林建刚答应下来。

“要是忙不过来,就找顾枳聿,他整合这种资料有经验。”姜酩野继续嘱托道。

“好。”林建刚答应下来。

姜酩野起身,从靠背上拿起自己的衣服,道:“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医院看看禾禾。听我爸妈说,她身体里的药量不浅,今天中午才醒过来,睡了一天一夜。”

“我得赶紧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免得有副作用,那个小鬼变成傻子。”

“行,”林建刚笑着说,“那你路过医院帮我给禾禾买几个苹果,就当我去医院看望她了,回头给你钱。”

姜酩野:“没问题。”

姜酩野路过林建刚旁边,顺便拍了下林建刚的肩膀,“今晚要是没什么事,早点回家休息,昨天累了一天了,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行。”林建刚应下来-

医院的走廊里,姜酩野拎着一袋子苹果慢悠悠地挪着步子。

人刚走到二楼和三楼的楼梯转角,眼尖的姜万湫就一眼看到了他,他惊喜道:“唉?小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姜酩野抬头看了一眼。

是姜万湫,此时他正抱着一个带着绿色隔温塑料的暖瓶,一脸惊喜地向下看着他。

“局里案子破了,没我什么事情,我就赶紧过来看看禾禾怎么样了。”姜酩野一边慢慢爬着楼梯,一边说。

“你妹没啥事,生龙活虎的,现在在病房里吹牛呢,”姜万湫空出一只手,拦了拦姜酩野的胳膊,“你进去以后可别拆她的台哈,她好面子,一个不开心,闹脾气咋整。”

“知道,”姜酩野敷衍地回复了句,他接过姜万湫手里的暖瓶道,“你别把那小鬼当成什么害怕冷空气的温室里的花朵,她野着呢。”

跟在姜酩野身旁的姜万湫欲言又止。

“你干嘛这幅表情?”姜酩野注意到姜万湫的表情,他关切地问。

姜万湫为难地说:“就是有没有可能,她太野了呢。”

“嗯?”姜酩野不明白姜万湫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刚想问,姜万湫便轻轻将一间病房的木门拉了开。

瞬间,姜颂禾张扬又自信地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当时我身体支配不了任何力气,我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甚至我当时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门外,姜酩野轻轻将姜万湫已经拉开一条缝的木门稍稍拉得更大了一些。

让他可以看清病房里的全貌。

这是一件标准的多人间病房,但是可能这个时间点,没什么病人的缘故。

此时空荡荡的几张病床上,只有姜颂禾一个人站在上面。

是的,没错是站在上面。

她的脚边围满了跟她差不多年级的小孩,此时他们趴在床上,双手托着腮一脸崇拜的仰头看着手舞足蹈的姜颂禾。

“但是,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睡,我一定不能睡,如果睡了,我就死定了。就是凭借着这顽强的意志力,我支撑着爬了起来,然后我攀上两米高的叉车驾驶室,又扭动车钥匙,把叉车彻底启动。”

“喔……”底下,一群小孩发出惊叹的声音。

姜颂禾瞬间自信心爆棚她继续说:“我用身体控制着方向盘,笔直地撞上了犯罪凶手,一击必中,把犯罪凶手的那辆叉车撞了个底朝天。我控制的那辆叉车,一点弯路没绕,笔直地完成了任务。”

“可见我操纵叉车的熟练感。”

“毕竟我可是有一个月驾龄的老司机。”

“当时考驾照的时候,我一次过,都没用二次机会。”

“还考驾照……”姜酩野一个没忍住打算冲上前,制止她的吹牛。

“哎哎哎……你让她说去呗。”姜万湫拦住姜酩野道。

“她一个小孩真能吹。”姜酩野道,“你都不管管的吗?”

“怎么管?”姜万湫道,“你有证据证明,她在说假话吗?”

姜酩野沉默。

当然没有。

姜酩野偷偷瞄着屋子里手舞足蹈的姜颂禾。

这小孩什么时候都能和犯罪凶手串供了?

犯罪嫌疑人在审讯室里说,开车叉车把现场撞出个大窟窿来的人,是这个小鬼;这个小鬼又在医院在吹嘘说,自己抓犯人的时候开着叉车把犯罪嫌疑人的叉车撞翻了……

难不成这一切真的是她干的?

她一个小孩,哪里这么大本事?

“爸。”姜酩野冷不丁喊了句。

“干嘛?”正在看着姜颂禾的姜万湫收回目光,他侧头问。

“你以前和妈养禾禾的时候,是不是在她饭里掺了什么东西啊,”姜酩野疑惑道,“我怎么感觉她下一次能把整个地球都掀了啊。”

第73章

姜万湫一拳头锤中姜酩野的头顶:“瞎说,我们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养的你妹妹。”

“那……养成了这样?”姜酩野指着屋子里手舞足蹈的姜颂禾问。

“她那是吹牛,实际上她根本不敢。”姜万湫道。

姜酩野干笑了两声:“但愿吧。”

“进去别拆她台,听见没有。”姜万湫嘱托道。

“听到了,一个小屁孩……”姜酩野后面吐槽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姜万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在姜万湫的注视中,姜酩野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着痕迹地护了护自己手里的暖瓶,像是生怕姜万湫一个气急呼他一巴掌。

毕竟姜万湫舍得打他,但一定舍不得打这个暖瓶。

“姜颂禾,你这么厉害呢。”病房里来看病的李铁柱感叹道。

“还好吧,”姜颂禾坐回自己的床上,语重心长地说,“要是你们遇到有人危及到了你们的生命,一定要不顾一切的救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一群小孩子齐声道。

周围坐着的几名家长笑着和旁边正在削苹果皮的邱滢说:“你们家禾禾真厉害,难怪我们家铁柱就喜欢和她玩呢。”

“小孩子就是爱吹牛,嘴上没个把门的,”话到一半,邱滢看着姜颂禾,欣慰道,“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一直不说话得好。”

“你们家禾禾可不像是不喜欢说话的。”李铁柱的家长继续笑着说。

“以前她就不爱说话,可把我们担心坏了。”邱滢小声说。

听到俩人的对话,姜颂禾空出心思,不着痕迹地向邱滢的方向瞄了眼。

在看到邱滢略带苦涩的唇角,姜颂禾心里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的眸色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妈,我来了。”门口,姜酩野和姜万湫推门而入。

邱滢赶紧收拢起自己的心情,她惊喜道:“小野,下班了啊。”

“嗯。”姜酩野一边应着声,一边目视了一圈,“妈,他们是……”

“忘记介绍了,”邱滢赶紧站起来一个一个介绍道,“他们是禾禾的同学,和他们的妈妈。”

“禾禾的同学,你应该都见过,这是铁柱和森雅,还有……”

邱滢看着角落里那个黝黑又瘦弱的小男孩,一时间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她犹豫了片刻。

“祁桓磊,我的名字叫祁桓磊。”那个又瘦又瘦弱的小男孩道。

“对,桓磊,听说上一次你们在抓凶手的时候见过,”邱滢道。

“有印象。”姜酩野说。

邱滢一边将自己削好的苹果递给姜颂禾,一边给姜酩野继续介绍道:“这三位呢,就是他们的妈妈,你叫阿姨就行。”

“阿姨好。”姜酩野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酩野哥哥好。”周围没人应声的空儿,张森雅率先跟姜酩野打了声招呼。

“嗯。”姜酩野低头算作回应。

张森雅羞涩地笑了笑。

看着俩人互动,姜颂禾坐在床上,吭哧吭哧地啃着自己手里的苹果,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

好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姜酩野就被张森雅拐跑了。

“听说小野在警局工作?”说话的是一个一头红色卷发的女人,她薄粉敷面,圆润的脸上富态十足。

姜酩野刚把手里的暖瓶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邱滢就先一步说:“是啊,半年前刚被调回来。”

“警局工作稳定啊,有对象了没?”那个女人继续问。

“哎哎哎……不管有没有对象,你闺女都没可能啊,”姜颂禾当即制止道,“想都不要想啊。”

先前说话的女人正是张森雅的妈妈,看到姜颂禾的反应这么抗拒,张森雅红着脸制止道:“姜颂禾,我妈妈还什么都没说呢。”

“没说最好,现在小嘴巴闭起来,别说了。”姜颂禾啃着苹果说。

“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张森雅道。

“你管我呢。”姜颂禾扬了扬下巴,不再看她。

“禾禾!”邱滢用眼神制止了句,“礼貌点。”

“哼。”姜颂禾没客气地冲张森雅努了努鼻子。

无声中仿佛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妈妈在打什么主意,你俩算盘都快弹我脸上来了。

张森雅被姜颂禾的态度气到跺脚。

看到自家小孩和姜颂禾玩闹,那个满是富态感的女人掩嘴笑了笑,道:“禾禾你误会了,虽然我们家张森雅确实挺喜欢你哥哥的,但是毕竟年龄摆在这里。我们也不能强求,不是吗?”

“我是想介绍我姐姐家的孩子,跟你哥哥认识一下,你看怎么样?”那个卷头发的女人继续说,“她只比你哥哥小两岁,*是我们纺织厂的。”

姜颂禾眸子灵活地转动了一圈,像是在思考,她问:“长得怎么样?”

“很好看。”张森雅妈妈继续说。

“那我觉得他们可以见一面,万一成了呢。”姜颂禾建议道。

“行啊,到时候让你哥哥留个联系方式,我让那个女孩子联系他。”张森雅的妈妈欢喜道。

“可以啊,”姜颂禾从自己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或者如果你联系不上我哥哥的话,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是……”

姜颂禾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姜酩野握着自己的手腕,将苹果强硬地塞进了嘴里。

姜颂禾不服气地瞅着他,嘴里倒是一停没停地嚼动着。

“你看,还害羞了。”张森雅妈妈笑着调侃。

邱滢道:“是啊。”

几人再次聊了几句,最后还是一直闷不做声的祁桓磊妈妈打破了这一场面:“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孩子他爸快回来了,我还没时间做饭呢。”

“行,那我们先走了。”张森雅妈妈起身附和道。

“改天等禾禾身体好些了,你们都来我们家吃饭啊,”邱滢道,“我让老姜买只大公鸡,我们煲汤喝。”

“行啊,到时候一定去。”张森雅妈妈笑道。

“姜颂禾,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李铁柱道。

“嗯,放心。”姜颂禾大大咧咧地回答。

屋内几个大人和几个小孩刚打算离开,迎面便撞上了推门进来的姜万湫,他客气道:“这么早就走啊。”

“是啊,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张森雅妈妈道。

“那我……送送你们。”姜万湫推开门道。

“客气啥,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医院的路。”张森雅妈妈推辞道。

“就是,我们自己就回去。”祁桓磊妈妈道。

“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别客气了。”姜万湫开着门,热情道,“正巧我也要下去买点晚饭,给我们一家四口吃。”

“你看你就是实诚……”张森雅妈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病房的木门隔绝在了屋外。

屋内病床上,姜颂禾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自己手里的苹果。

察觉到屋里没了外人,姜酩野直接挑明了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当红娘的天赋啊。”

他是在责怪她刚才乱给他牵红线呢。

“我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找个女朋友了,”姜颂禾语重心长道,“否则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总觉你会孤独终老。”

“你这么为我考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啊。”姜酩野咬牙切齿道。

“我觉得家里人,可以不用这么客气。”姜颂禾故意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

姜酩野:“我是在说反话,你没听懂啊。”

姜颂禾:“听懂了啊,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可以不用太感谢我。”

姜酩野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和我惹事。”

姜颂禾被姜酩野的手指戳得直往后仰,她好不容易坐稳身子,才问道,“哥,你对张森雅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吧,我先前警告过她,让她离你远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她年纪还小,价值观都还没成型,是非对错,也没有自主辨认的能力,确实容易遭受一些不良诱惑……”说着,姜颂禾用余光瞅着那位“不良诱惑”,眼神里还带足了嫌弃。

“收起你嫌弃的眼神,当心我揍你。”姜酩野警告道。

“等她成年了,并且你到时候还孤孤单单一个人的话,我倒不介意你们在一起。但是她现在才12岁!你现在对她有不良企图,你就是禽兽、变态……唔唔唔……”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酩野拿着一个苹果就塞到了她的嘴里。

进行强制闭麦。

姜颂禾支支吾吾半天,才将苹果从自己口里拿出来,她道:“我刚吃完一个苹果。”

“那就再吃一个。”姜酩野道。

“你别想岔开话题,”姜颂禾从病床上站起来,道,“姜酩野,你认清一点,你现在都快奔三了,张森雅才十二岁,你不能毁了人家小女孩知道吗?”

“我警告你啊,不要觉得你是我亲哥,我就会向着你。”

“在这种是非对错面前,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姜酩野耐心地听完姜颂禾的叙述,他缓缓问道:“讲完了?”

“嗯……嗯……”姜颂禾不怎么自信地应了声。

“那么你先回答我的三个问题。你最喜欢的小说作家是谁?”姜酩野问。

“当然是写出《福尔摩斯》的阿瑟柯南道尔了。”姜颂禾想当然地说。

“如果有一天让你去和他见面,你会去吗?”姜酩野继续问。

“当然会啊,”姜颂禾想当然地说,“那可是柯南道尔啊,我不去,那不成傻子了?”

“我不仅去,我还要带着正版书过去,我要问他要签名,我还要to签。”

虽然对姜颂禾口里莫名其妙的词语感到疑惑,但姜酩野终究没有问出来。

他随口问:“那你想和他结婚吗?”

“我……结婚?”姜颂禾震惊道,“我和他结婚,我是疯了吗?人家都结婚了,还结了两次,我干嘛想不开要去当小三啊。”

“而且……”姜颂禾支支吾吾地解释,“而且我对他只是崇拜,没有其他的。”

“对啊,”姜酩野语重心长道,“人家张森雅,对我也只是最简单的感激之情。毕竟在她眼里,我救过她,就跟救世主一样。是崇拜,不是你口中的乱七八糟的感情。”

“真的?”姜颂禾不敢相信地问。

“真的啊。”姜酩野不耐烦地解释道,“你少造谣人家啊。”

姜颂禾明显不信这套说辞。

可碍于姜酩野对张森雅根本没其他意思,她也就不必多问了。反正就算张森雅死缠烂打,姜酩野作为成年人,他只要稳住自己,这段感情就发展不起来。

“你少看些小说,一天到晚净想些有的没的。”话到一半,姜酩野脑子里闪过一个恐怖的猜想,他转移话题道,“还是说……你自己有情况啊,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不会是为了给你早恋做铺垫吧。”

“怎么可能,我跟谁恋啊,”姜颂禾慌忙拍了他几下,她伸着指头威胁道,“你不要乱说话啊,我没有!”

“妈……”姜酩野转头刚要喊邱滢,结果就被姜颂禾跳到后背上,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唔(你)……唔(下来)……”姜酩野回头觑着她说。

可谁知姜颂禾就跟狗屁膏药一样,任由姜酩野如何甩她,她都纹丝不动。

跟姜万湫送完看客人回来的邱滢本来还乐呵呵的,就在看到病房里这一幕的时候,她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你们两个干嘛呢,禾禾,赶紧下来,你哥哥累了一天了。”

“哦。”姜颂禾极为听话地从姜酩野的背上挪到病床上。

“你们俩这是又怎么了?”姜万湫适时地问。

姜颂禾还没来得及回答,姜酩野就率先陈述了句:“这小鬼早恋。”

“我怎么可能早恋?”姜颂禾急得仿佛要跳起来了,“你别诬陷我啊,我没有。”

“坐下。”邱滢瞪了眼姜颂禾,制止道。

“哦。”坐在病床上的姜颂禾一脸警惕地盯着姜酩野,生怕这个人再说什么不切实际的大瓜。

“早恋好啊,”姜万湫惊喜道,“禾禾,你喜欢的男孩子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啊。”

邱滢一脸不悦地瞅着他:“怎么?养够了?这么着急就想让闺女嫁人了?”

“怎么可能?”姜万湫道,“我这不想着多个人照顾我家闺女也挺好的嘛。”

“没可能啊,”邱滢道,“小野我不管,禾禾敢在25岁之前结婚,我打断你俩的腿。”

说着邱滢,用指头示意着自己面前的姜酩野和姜万湫。

“妈,禾禾结婚,你打断我的腿干嘛?”姜酩野不服气道。

“你作为哥哥,还是个当警察的,你妹被黄毛骗走了,你没责任啊,”邱滢道,“你这哥哥怎么当的?”

“是。”姜酩野不服气地应了声。

“妈……”作为当事人,姜颂禾颤颤巍巍地举了举手。

“干嘛?”邱滢没好气地说。

“我喜欢黑毛,不喜欢黄毛,”姜颂禾道,“黄毛跟个营养不良的猴子似的。”

“噗……”假装严肃的邱滢险些破功。

“行了,行了,吃饭,”姜万湫打着圆场,他亮着自己手里举着的不锈钢饭桶,“刚去医院食堂打的,刚煮熟的水饺。”

“尝尝和你妈的手艺有什么区别。”

“水饺?”姜颂禾惊喜地喊了句,随即她又奉承道,“那肯定没我妈妈做的好吃,我妈妈的水饺天下第一好吃。”

“就你嘴甜。”邱滢嗔怒着念叨了句,“你们两个去卫生间洗手去。”

“好嘞。”姜颂禾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后,就笔直地冲着病房门口跑了出去。

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姜酩野,他盯着姜颂禾一溜烟消失地背影,他吐槽道:“妈,你看她这状态像病人吗?”

“身体比我还结实。”姜酩野吐槽道。

“有空念叨你妹,不如快点去洗手吃饭,”邱滢道,“等她回来,说不定你连饺子汤都喝不到。”

“是,”姜酩野一边慢悠悠走出去,一边念叨,“那小鬼每天吃这么多饭,还不长肉,一看就是活动量大,消化掉了。”

“你说你们不会养了一只比格吧,每天需要巨大的活动量来消耗她的精力,一旦让她闲下来她就要拆家。”

“造孽啊……”

第74章

耳尖的姜颂禾听到姜酩野吐槽自己,她从卫生间探出头,反驳道:“姜酩野,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她的声音穿透回廊,在整个楼层里回荡。

好在整个楼层里,只有姜颂禾一间病房里有人。

所以他们的争吵声并没有影响旁人。

“那你也是狗!”姜酩野冷静着反驳。

“你才是,你才是!”姜颂禾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屋子里,正在摆盘的邱滢看着对面的姜万湫吐槽道:“你说我们生他俩前,是不是没看黄历啊,怎么生了俩冤家?”

姜万湫半开玩笑道:“要不……扔一个?”

“我把你扔了。”邱滢瞪了他一眼,道,“少在禾禾面前开这种玩笑。”

“知道。”姜万湫附和道。

不多时,姜颂禾和姜酩野吵吵闹闹,走进了病房。

“你们两个赶紧的,吃饭。”邱滢催促道。

姜颂禾一把推开姜酩野,然后快速跑进去,选了个位置。

“妈,你都不管管这个小鬼吗?没有这么嚣张的吧。”姜酩野慢悠悠地走进来道。

姜颂禾将一个饺子塞到自己嘴里,她嘟嘟囔囔念叨道:“有啊,我不就是嘛。”

姜酩野不愿和她计较,他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

邱滢递给他一双筷子。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个正方形桌子上。

“小野,这次案子听说,凶手是张宗和,他的同伙是老包?”姜万湫空出嘴问道。

“是啊,”姜酩野如实回答。

姜万湫感叹道:“说实话,张宗和这个小孩刚来我们单位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总觉得那小孩心里可能藏着什么事情,但是那个老包,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能配合张宗和杀啊……”

“他平时看起来多老实啊,跟我关系也还行,他怎么就……唉……不说了不说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颂禾一边嚼着水饺,一边不怎么利落地嘟囔道,“所以啊我们以后和人交往,一定要多长一个心眼,免得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是。”姜万湫宠溺地附和道。

“姜颂禾,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还没问你呢,我听你哥哥说,怎么哪次案发现场都有你啊,”邱滢质问道,“你一天到晚不老老实实做你的作业,跟着案子瞎跑干嘛?”

“我那是帮忙。”姜颂禾辩解道。

“你哥哥还用你帮忙?”邱滢道,“你不添乱,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那你是对我有偏见。”姜颂禾快速道。

“那你倒是消除我的偏见啊,”邱滢道,“半年前,你在人家邻居家的鸡屁股上点爆仗,把人家家里的鸡吓个半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我说当时不是我,你又不相信。”姜颂禾自知理亏,她嘟囔道。

“人家邻居当场把你抓住的,你现在还狡辩。”邱滢道。

“就不是我……”姜颂禾继续道。

“你不会还想说你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吧,”姜酩野补刀道,“就像《搜神记》里的李娥?”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姜颂禾道,“说不定我就是夺舍来的呢。”

“一天到晚嘴叭叭叭个不停,”邱滢生硬地岔开话题道,“你要是把这份心气儿用在学习上,我比谁都开心。”

“下个月是不是就要期末考试了?”姜万湫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我觉得这次考试我能考班里第一。”姜颂禾吹嘘道。

“哟,这么有志气呢。”

适时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而入,在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他身上后,他才笑着继续道:“老远就听到你们一家在聊天了,你们一家感情真好。”

姜颂禾认识他,这是她的主治医生——胡军,年纪大概30岁左右,瘦瘦高高的,带着一副无边框眼镜。他的样貌算不得出众,但是皮肤干净白皙,说话时脸上浅淡的笑意明显,两侧脸颊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让他无论怎么看都仿佛天生带了一种由内而外的儒雅气。

“胡医生,还没下班呢,一起吃点啊。”邱滢热情道。

“这不想着下班前再给禾禾换一瓶吊瓶嘛。”胡军笑着说。

“还打啊,”姜万湫有些心疼地说,“不是说只是中了点迷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吗?”

“我看禾禾身体的各项数据比较低,想着给她开点营养液补充营养,”胡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虽然禾禾看起来只是中了点迷药,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副作用,我给她挂点维生素之类的,身体也还能撑一阵。”

说完,像是觉得自己说多了,胡军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也可以把这瓶吊瓶带回去。”

这个年代,医院规定没有那么严格,医生为了赚提成乱开药的现象很常见。

想必眼前这位,也是想利用她赚提成。

“我……”姜颂禾刚想拒绝。

邱滢先一步拦住她,她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胡军道,“那我先把吊瓶挂上,你们吃完饭,再叫我给禾禾扎针。”

“行。”邱滢热情道。

待胡军从病房里离开后,姜颂禾才道:“妈,我身体都好了,打这种营养针根本不起作用。”

“那也终归没有坏处。”邱滢道,“医生让你打,你就打,我们家又不是拿不起这一瓶营养针的钱。”

姜颂禾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姜万湫。

姜万湫道:“听你妈的,你妈为了你好。”

“再说,我们能看不出来那个医生给你打这个针,是为了多赚钱吗?”姜万湫说,“只要你身体能彻底好过来,没有副作用,这个钱就花得值。”

姜颂禾知道自己根本犟不过这两人,她妥协道:“好吧。”

一直到晚上九点,邱滢和姜万湫才收拾好碗筷准备走。

“小野,那禾禾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照顾好她。”邱滢不放心地嘱托道。

“嗯,放心吧。”姜酩野道。

“虽然你明天公休,但也别太晚睡,你前几天为了查案没睡个好觉。今晚如果再熬夜,我担心你的身体撑不住。”姜万湫担心地说。

“嗯。”姜酩野应声道。

“还有,禾禾睡觉容易乱蹿,你晚上上厕所的时候勤看着些,别让她凉着肚子。”邱滢继续说。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坐在床上的姜颂禾反驳道。

“知道了。”姜酩野快速应下来。

正在给姜颂禾手背扎针的胡军停下动作道:“你们一家四口的相处可真幸福。”

“哪有,”邱滢被夸得有些害羞了,她摆摆手,道,“我家这俩孩子天天打架,我们大人也跟着遭殃。”

“禾禾和酩野年龄差这么大,还打架啊。”胡军好奇问。

“是啊,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邱滢道。

“你这是甜蜜的负担,”胡军建议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出去吧,正好我也要骑车回家了。”

“行,那我们一起。”

邱滢说着,便和姜万湫走了出去,末了她还不忘停下脚步嘱托:“你们两个在医院里老实点。”

“嗯。”正在收拾自己床铺的姜酩野停下动作,应声道,“知道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待到房间彻底沉寂下去,姜颂禾才冷不丁喊了句:“哥。”

“干嘛?”姜酩野掀开中间的窗帘问,“你又想干嘛?”

“你回家也行。”上辈子,姜颂禾早就习惯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一个人在医院住院了,如今多一个人陪自己,她倒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了。

“我一个人在医院也可以的。”

姜酩野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脑子里胡想些什么呢,我是你哥。你生病的时候,我不陪着你,还能谁陪着你?”

“你那早恋对象?”

和谐氛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因为姜酩野的一句嘴欠,彻底烟消云散。

姜颂禾大声反驳道:“我早说了没有。”

“你小点声,”姜酩野掏了掏自己耳朵,劝道。

“喊这么大声,你心虚啊。”姜酩野再次嘴欠了句。

“根本没有的事儿,我干嘛心虚。”姜颂禾撇过头,不再继续看姜酩野。

“喂。”冷不丁地,姜酩野喊了句。

“干嘛?”正在气头上的姜颂禾没好气地回应道。

“你回过头来,问你件事。”姜酩野道。

姜颂禾赌气地转过头回看着他:“什么事儿?”

“昨天车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姜酩野好奇道,“虽然我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是你干的,但是犯罪凶手一直说是你开着叉车把现场撞成那样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那就是我干的啊,”姜颂禾面色平常地说,“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那叉车是我开的,那个窟窿也是我撞的。当时张宗和想杀我,我那叫正当防卫。”

“你当时虚弱成那样,你怎么开的叉车?”姜酩野问。

“我用牙把钥匙扭开,然后用身体控制方向,然后就开起来了,”姜颂禾道,“我还有用脚控制油门。”

“本来我方向控制得挺好的,可当时这具身体死活用不上力气,我就只能到处乱撞了。”

“你知不知道很危险啊,”姜酩野着急地说,“那么大一个叉车,周围还到处都是铁棍,一个不小心你的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当时那情形不容得我多想嘛,”姜颂禾略有些委屈地说,“我如果不殊死一搏,张宗和就要把我叉到墙上了。”

“那你可以给我发短信求救啊,”姜酩野有些气愤地说,“你看你给我发的什么短信……张宗和和高常保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关系,帮我调查一下张宗和母亲的死亡信息和细节。”

姜酩野越念姜颂禾的信息越气愤:“你再次能不能直接说你在哪里,让我去救你?”

“哦,能。”姜颂禾默默地回应了句。

她刚答应完,整个病房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半响,姜酩野才气愤地说:“我迟早有一天能被你气死,关灯睡觉。”

姜颂禾:“哦。”

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姜酩野难得体贴地问了句:“睡前要不要喝口水。”

“要。”姜颂禾讨巧地伸出手,像是要让姜酩野把桌子上自己的茶缸递给自己。

姜颂禾喝足后,姜酩野便拉下了电灯开关。

整个病房立刻黑压压一片,浅浅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留下一个略有些扭曲的方框型的影子。

时间静默了几分钟。

久久睡不着的姜颂禾喊了句:“哥,你睡了嘛?”

“睡了。”对面床,隔着一个窗帘的姜酩野回应了句。

姜颂禾不管他的回答。

能说话就说明没睡。

姜颂禾继续问:“我睡不着,想听鬼故事。”

“在医院,还想听鬼故事……”姜酩野带着闷重的鼻音说,“你就不怕半夜真的有鬼魂来找你啊。”

“不怕,”姜颂禾道,“你给我讲一个吧,或者你给我讲你们警察办过的案子也行啊。”

“不讲,”姜酩野不留情面地说,“别打扰我睡觉,凌晨我还要起来给你把手上的针管呢。”

“讲个案子又浪费不了你几分钟,”姜颂禾道,“你给我讲一个嘛。”

姜酩野烦躁地转了身。

半响,他道:“你知道这家医院以前是什么吗?”

“坟场?”姜颂禾想当然地说,“按照风水学呢,学校和医院是阳气最重的地方,最适合压制坟场,并且,学生的读书声可以很好地压制坟场中的邪魔,防止它们外溢,影响附近居民的日常生活。”

姜酩野闭着眼回答:“这里以前是坟场没错,但绝对不是什么你说的风水。而是这里很偏,很多人不愿意在这里种地,所以地价就很便宜。为了省钱,就有投资商在这里盖医院了。”

姜颂禾:……

这她当然知道,但是他不是在给她讲鬼故事吗?

他把理论给她讲出来了,悬念都没了,还怎么恐怖?

让相信科学的人给她讲鬼故事,简直就是浪费她的想象力。

“在这所医院刚建立的时候死了一个人,”姜酩野陈述道,“他的名字叫李冲光,是这所医院的代理院长。”

“他怎么死的?”姜颂禾问。

姜酩野没有回答他,继续道:“那是他刚入职的第一天,为了让医院尽早步入正轨,他决定在医院来个通宵。那一天狂风大作,叶子窸窸窣窣个不停。整个医院黑漆漆的,一个值班医生都没有,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开着一片处理着文件,突然……门口响起了一个吱嘎声……”

吱嘎——

现实里,姜颂禾病房的门突然被吹开了一条缝……

第75章

“哇!”姜酩野掀开窗帘冲着姜颂禾的病床比了个鬼脸。

姜颂禾淡定地指了指门口,道:“哥,门开了。”

姜酩野:……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你这小鬼,胆子怎么这么大?”

“我要是胆子不大,早就吓死了,”姜颂禾看着外面没有任何光亮的医院走廊,她随口问了句,“外面怎么这么黑?”

“最近一段时间,供电厂供电不足,医院是想着能省就省点吧。”姜酩野随口道。

“哦,”姜颂禾随口感叹了句,“外面风挺大的啊。”

“嗯,今晚可能有点冷,你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姜酩野道,“要是踢了被子,我不会帮你盖。”

这次姜颂禾没有应声。

走回来的姜酩野道:“喂,有没有听到?”

他刚拉开隔帘,便看到了姜颂禾已经睡熟了的脸。

他长叹一口气:“真是小孩子,睡得真快。”

姜酩野上前,将姜颂禾的被子整理了一番后,才重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躺下。

这一夜偏冷,寒风呼啸,吹得本就关不严实的病房门“呼通呼通”作响。

临近凌晨,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被吵醒的姜颂禾模模糊糊间睁开眼。

整个房间黑漆漆的,除了窗外照射进来的银色月光,整个房间里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

姜颂禾借着月光仰头看了眼正在缓缓滴水的吊瓶,瓶子里的营养液大概还剩下十分之一。

再睡一觉指定会睡过。

姜颂禾自己将自己手腕上的软针摘下来,并细心地贴好脚步。

这时,门外的跑步声再次加快了几分。

正在奔跑的那个人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着急处理,他的脚步声不仅加快了,甚至还刻意加重了。

姜颂禾蹙眉,紧紧地盯着病房门口。

病房门是一个标准的老式木门,通体为浅黄色,中间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正常情况下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外面。

但是碍于整间医院都在省电,整个走廊一点光亮没有,就算透过玻璃,也只能看到外面黑漆漆一片。

感觉比浅黄色木门挡得还结实。

姜颂禾本不想管,她转了个身子,刚打算继续睡下去。可是凑巧,就在她刚打算从木门上收回目光的时候,一双通白的双眼出现在了玻璃上!

姜颂禾为之一颤。

纵使她自诩有足够大的胆量,但是真正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种止不住的恐惧。

那双眼睛很白,几乎是突然出现在了那里,此时他正转动着眸子,像是在观察病房里的情况。

姜颂禾赶紧闭上眼睛,避免和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奔跑声再次响了起来。

好奇心促使她缓缓睁开眼,从病床上慢慢走下去。

路过姜酩野的病床,姜颂禾还不忘向着姜酩野的方向看了眼,确定他依旧在熟睡后,她才慢慢走向门口。

她缓缓拉开木门,并探出头,向外面看了眼。

正如她所想,整个走廊黑漆漆的,除了从走廊尽头照射进来的月光外,整个廊子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

姜颂禾的病房位于医院顶楼,整个楼层只有她一个病房里有病人,可以说就算不是晚上,也几乎没有医生护士上来。

此时,门外并没有人,脚步声也在她拉开门的一刹那陡然停住。

难道她是鬼故事看多了,出现幻听了?

姜颂禾疑惑地再次所有观望了下。

不应该啊,她以前也没有过被鬼故事吓到出现幻听的情况啊。

姜颂禾摇摇头,试图将这种自己吓自己的意识从自己脑子里驱赶出去。

突然!

有一下没一下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声音的位置是在楼梯口。

从楼下上她们这一层的楼梯口!

姜颂禾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赶紧将木门悄悄关了下,只漏出了一条缝,让自己可以观察外面。

不多时,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从楼梯口缓缓走上来,他的体型偏胖,略有些宽松的黑色衣服将他全身上下包裹了起来。

只有一双圆润的眼睛露在外面。

难怪刚才她只能看到一双白色的眼睛,原来是其他部分被黑布遮住了。

黑布的黑色,与病房玻璃外的环境色融为了一体,从她的角度看自然看不到其他东西。

黑衣人从楼梯口,绕到楼层中央踱步,他的步伐很慢,也很闷重,像是脚底拖着了一块儿沉重的铅块儿,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从楼梯转口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姜颂禾摒住呼吸,她仰头,目送那个黑衣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冷不丁,他的脚步倏地顿住,他回头,刚刚好对上姜颂禾的眼睛。

那是一双淡漠又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冰冷中又带了几分厌世。

四目相对间,姜颂禾淡定地与他对视着。

带着审视,姜颂禾眉头微微蹙起。

乖乖,这是做梦呢?还是这所医院为了赚外快,租给密室逃脱剧组了啊。

大晚上的,包裹这么严实,在医院里乱跑,这人有病吧。

她没听姜万湫他们说过这间医院是和精神病院在一栋分楼里啊。

哪怕感受到姜颂禾的注视,那个黑衣人也没有多停留,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着走廊尽头走过去。

直至走到走廊尽头。

姜颂禾原以为他还会和之前一样,走到走廊尽头后,还会再走回去。

可是谁知,再走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那个黑衣人停住了脚。

他缓缓拉开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一瞬间,冷风穿透玻璃窗,吹进医院。

姜颂禾打了个冷颤,她从病房里走出来,大声招呼道:“你是在梦游吗?离玻璃窗远一点,很危险。”

听到姜颂禾的声音,那个黑衣人如木偶般僵硬着身体转过身子。

姜颂禾不确定他是不是梦游,又或者他是不是有其他精神类的疾病,她不敢刺激他。

她缓缓道:“你现在很危险,你应该往回走。”

那个黑衣人似乎听不懂她说话,他扭动了几下自己僵硬的脖子。

面上的面罩将黑衣人的脖子和脸盖到了一起,姜颂禾只能从他似有似无的歪头动作确定他是在转动自己的脖子。

怎么这么生硬?就跟提线木偶一样。

姜颂禾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

许久,那个黑衣人翻身跳到了大开的玻璃框上。

“唉……”姜颂禾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阻止*他。

可偏偏她又不敢上前,生怕在她的刺激下,他一个激动跳下去。

冷风吹得他身上的宽松版黑衣在空中摇曳。

他整个人蜷缩在玻璃框上,他的双手分别扶着玻璃框上面和玻璃框右面,身体也已探出去了半截。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冷静。”姜颂禾缓步向前,规劝道,“你听我说,你现在的位置很危险……你……”

姜颂禾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那个黑衣人一个侧倒,从玻璃框上摔了下去——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姜颂禾吓得大惊失色,她赶紧不管不顾地奔跑过去。

她跑到走廊尽头,刚把脑袋探出去,便看到正下面躺着一个人,他一身黑衣,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向四面八方流出来。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想要下楼查看那名死者的情况。

在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姜颂禾又折返了回来。

姜颂禾跳下床拼命地晃动着正在熟睡的姜酩野。

她急促地大声呼喊着:“哥,醒醒,你赶紧醒醒,有人死了。”

“嗯?”正在睡梦中的姜酩野被晃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来不及解释了,有人跳楼了。”姜颂禾简短地回答。

“什么?!”姜酩野倏地眼睛瞪得老大,略有些困意的精神也清醒了大半。

他衣服都来不及穿,便跟着姜颂禾跑出去。

不知道是这间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都睡得太沉了,还是这间医院晚上根本没有什么人。

姜颂禾和姜酩野跑下去的时候,俩人一个路人都没见过。

姜颂禾拼了命地向下奔跑着,她都跑出去了,姜酩野才跑到值班室摇醒了正在熟睡的值班医生。

“准备好急救工具,有病人。”姜酩野快速道。

“啊?”那名医生还反应过来就被姜酩野拉着跑了出去。

那名医生觉得自己的眼睛沉重得要命,可偏偏冷风又吹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姜酩野拽着医生跑到转角,俩人才得以看到现场的原貌。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整个人的身体正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姿势躺在那里,鲜血沿着身体四散。

此时姜颂禾正半蹲在尸体旁边,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什么情况,禾禾?”姜酩野喘着粗气,问,“我带医生过来了。”

姜颂禾缓缓起身,她背对着她们一阵沉默。

那名医生拎着箱子刚要冲过去,结果被姜酩野拦下了。

他用眼神制止了一下。

半响,姜颂禾转过身子,她对上姜酩野探究的眸子,道:“死者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第76章

不多时,几辆警车闻讯赶来,许是听到声音,医院内不少病人从窗户上探出头观望。

现场由姜酩野指挥着,警队的各组人员分别出现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姜酩野从一旁的站警手里接过脚套。

“酩野,酩野。”不远处,邱滢的声音响起来。

姜酩野停下动作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你妈听说医院死人了,她着急你们就赶紧过来了,”姜万湫着急道,“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禾禾目睹了死者自杀,心里估计承受了不少压力,你们赶紧去看看她吧,”姜酩野道,“她现在正在自己的病房里。”

“好。”邱滢着急地红了眼眶,“你注意休息。”

“嗯。”

俩人急急忙忙赶到病房,还未进门呢,就听到姜颂禾平静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我睡到一半,突然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他在跑,声音很大,吵得我睡不着。”姜颂禾陈述道。

“当时你和你哥哥是一起在这间病房里睡觉对吧。”对面一名警察问道。

“对。”姜颂禾点点头。

“那为什么只有你听到了脚步声,被惊醒了,你哥哥的床更靠近病房门,他为什么没有听到声音醒过来呢。”那名警察继续问。

姜颂禾被自己同事咄咄逼问,林建刚有些于心不忍了,再怎么说他和姜颂禾相处了大半年,他早已经将她视为自己的亲妹妹了。

他责备道:“你温柔点,她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这么凶干嘛。而且她只是个小孩,你把她吓到了,很多细节她更想不出来了。”

姜颂禾久久不说话倒不是被吓到,而是她也疑惑。

照理说一个成年人,尤其是接近三十岁,睡眠会逐渐变浅。而她作为一个初中生,正处于生长发育期,更不容易起来。尤其她还深知自己赖床的本性,自她穿越后几乎次次一觉睡到天亮。

所以无论怎么算,她都应该是最不容易被惊醒的那一个才对。

怎么现在姜酩野都没听到的脚步声,反而吵得她睡不着了呢。

那名警察长叹一口气,道:“颂禾,你别紧张,哥哥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有什么细节吗?”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我记得我听到声音后,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可是我一睁眼,就看到木门的玻璃上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灵巧,一直转个不停。”

林建刚问:“你是说死者死前,曾经透过窗户看过你们?”

“嗯,”姜颂禾刚应完,像是觉得不对,她又找补道,“我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但是不确定那双眼睛是不是死者的。”

那名警察和林建刚对视一眼。

“那你还记得那双眼睛的特征吗?”林建刚问。

“记得,我可以给你画。”说着姜颂禾送俩人手里抢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她找了个空白页,一边画着一边解释,“他的眼睛很大,眼角和眼尾的距离比上下眼睑的距离大,偏椭圆,不太像是杏眼……两个瞳仁的位置偏远,眼白比较多……”

画完,姜颂禾将自己的画作递给林建刚。

林建刚和那名警察一人一只手接过,他们端详了一眼,随即俩人的背部瞬间挺直。

林建刚冲着旁边的同事尴尬地笑了笑:“挺难懂的哈。”

那名警察嘴角微微抽搐。

这哪是难懂啊,简直一团用线条组成的杂草,要不是姜颂禾和说这是一双眼睛,他还以为是某个道士画的符咒的。

哦,不对,符咒都比她画得简洁。

那名警察若有深意地看了姜颂禾一眼。

刚才说的那么专业,他还以为这个小孩多厉害呢,结果画了一张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鬼画符给他。

他默默收起画稿,他道:“这个线索我们警方会认真调查的,你还有其他细节没有说吗?”

“没有了。”姜颂禾摇摇头,“该说的,我基本都说过了。”

“禾禾,你在细想一下,你确定死者在坠楼前是有意识的吗?”林建刚问。

“嗯,”姜颂禾道,“因为我跟他说过话。”

那名警察有些着急:“你和他说过话,怎么不告诉我们?!”

姜颂禾淡定地说:“我说了啊,我看他状态不对,就出声阻止过他。我问他是不是在梦游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我说那里很危险的时候,他还冲我歪了歪头。”

林建刚明显比那名警察更耐得住气,他问道:“所以你判断他是有意识的?”

“对,如果是正常梦游,他更多是进入深度睡眠,通常听不到别人说话,更别说根据声音做出反应了。”姜颂禾快速回答。

“有道理。”林建刚快速回答。

“那就奇怪了,”那名警察道,“如果说当时死者是有意识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刻意地制造声响,又为什么要偷窥姜队和颂禾的病房呢。”

姜颂禾沉默。

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呢,这样做,死者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们好。”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屋里的几个人寻声看过去。

“姜叔,师母?这才早上五点,你们怎么来了?”林建刚惊讶着问,“吃过早饭了吗?”

“听说医院里发生了案子,我们着急禾禾就来了,”邱滢着急道,“禾禾,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颂禾快速回答。

“我们刚才听你们说,禾禾见到了死者自杀?”姜万湫问,“真的假的。”

“嗯,赶巧了,我一出去就赶上他跳楼了……”

一出去……就……

姜颂禾沉默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每次都能遇到案子,”邱滢再也绷不住了,“让人担心死了。”

姜万湫赶紧搂住她:“你们先聊,我带我爱人出去会儿。”

“嗯。”林建刚连忙应了声。

待到俩人走远,林建刚才长叹一口气:“禾禾,师母很……”

林建刚后续的话还没说完,姜颂禾便着急道:“是凶杀案,是凶杀案!建刚哥,是凶杀案。”

“啊?”林建刚被吓愣了一秒,“禾禾,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姜颂禾着急道,“但是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死者在走廊里来回跑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跳楼自杀,怎么我一出去偷看他就自杀了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特地演给我看的。”

林建刚蹙眉:“你以前和死者认识吗?”

“不认识,”姜颂禾斩钉截铁地说,“我非常确定我不认识他。”

半响,姜颂禾又补充道:“我觉得他让我当他跳楼的证人,一定不是只是凑巧。而是他处心积虑让我目睹这一切,他想让我当他自杀的证人。”

“那你之前说是凶杀案不合理吧。”林建刚道,“如果是凶杀案,凶手没必要让你看到啊。”

姜颂禾沉默。

确实,这一点确实讲不通。

如果是凶杀案,那么凶手一定想着没有人看到他杀人过程最好。

如果是自杀,死者为了防止警方调查案子的时候牵连旁人,特地在她面前表演自杀,也不是没可能。

不论怎么讲,好像都不存在一个杀人凶手……

“禾禾,一整夜没睡,想必累坏了吧,你先休息,”林建刚起身揉了揉姜颂禾的头,“心里压力别太大,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查案很有帮助。”

“嗯,”姜颂禾确实觉得自己身体匹配得要命,她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作证的,可以再找我。”

“嗯。”林建刚和旁边的警察站起身子,“那我们先走了。”

“好。”

姜颂禾重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躺下。

如果换做平常,她绝对不会在有案子的时候睡觉。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疲累得要命,甚至上下眼皮都有了些打架的意思。

她模模糊糊地躺在床上,即将合眼间,她看到了自己的病房右侧悬着的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