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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姜酩野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他倚靠在护栏上,漫不经心地问:“怎么,顾云拙这个案子,当事人不配合?”

“何止是不配合啊,简直步步维艰,”姜颂禾吐槽道,“顾枳聿哥哥还说顾云拙有严重的心理创伤综合症,让我说话委婉些,不要刺激他。”

“这委婉一些不要紧,结果被老师硬生生误会成了早恋。”

“快冤死我了。”

姜酩野好奇问:“既然你是被冤枉的,干嘛不在老师面前解释?”

“甚至顾云拙要帮你开脱,你还阻止他?”

“因为无所谓啊,”姜颂禾道,“早恋这件事对外人来言,说破天也顶多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是一个瓜,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只要我们两个当事人没什么,家长又不信,影响范围也就那么点。”

“所以干嘛费尽心力解释?”

“你就不怕我真信了?”姜酩野追问道。

“你要是真信了,那么来学校挨训的就不是你了,而是邱女士,”姜颂禾分析道,“我在教室里一看来的人是你,我就知道,你也不相信我会早恋。”

“要不爸爸说你鬼机灵鬼机灵的。”姜酩野道。

“那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姜颂禾道。

“对,一点都没错,”姜酩野道,“在警局里,听到老师说你在学校里早恋,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尤其表白方式还是写信,我就觉得更不对劲了。”

“然后我联想到前几天你跑到警局来问的案子的事儿,我就更确定,你是为了查案子才接近顾云拙的了。”

姜颂禾晃着腿,道:“我还以为我偷偷查顾云拙案子这件事,是顾枳聿告诉你的呢。”

“他既然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就不可能让我知道,”姜酩野道,“否则,让我知道他让你去冒险,那么他这个副队长也就别当了。”

“可你还是猜到了。”姜颂禾道。

“是啊。”姜酩野道。

“你打算拦我吗?”姜颂禾询问道。

“这次的案子发生的时间太长,并且凶手也没有再次作案的迹象,所以只要你不冒进,危险性应该不大,”姜酩野道,“既然你以后想考警校,给你一次锻炼的机会,也并非不可以。”

“但是,答应我,这次的案子你只负责分析,后面冲一线的任务交给我。”

姜颂禾犹豫片刻:“行。”

她打着商量道:“那你别把我今天的事情告诉邱女士。”

“为什么。”姜酩野明知故问了句。

“我怕被邱女士打死啊。”姜颂禾无奈道。

姜酩野笑了下:“担心邱女士觉得自己精心养育的白菜被人拱了,然后一个生气把猪从家里赶出去啊。”

“是啊,”姜颂禾道,“别看顾云拙那小鬼冷冰冰的,但是我打心里觉得他挺惨的。”

姜酩野没有过多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揉了揉姜颂禾的发顶:“回去吧,别为了这些外事影响到了学习。”

“嗯。”姜颂禾默默答应下来-

等到姜颂禾回到教室的时候,语文老师已经上课过半了。

她顺着后门光明正大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注意到她回来,正在用书挡着偷偷刻在桌子上刻字的李铁柱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啊,你哥哥没训你?”

姜颂禾坐稳自己的位置,她道:“我哥哥是警察,他一眼便看透我是被冤枉的了,自然没有训我。”

“这么厉害?!”李铁柱惊讶道,“警察真的能一眼看透别人有没有撒谎啊。”

“当然可以。”姜颂禾道。

“好厉害。”李铁柱感叹道。

姜颂禾拿出自己的课本,随手翻了几页,道:“现在老师讲到第几课了?”

“58页,生僻字这里。”李铁柱道。

“哦。”

姜颂禾认认真真地把课本翻开,在李铁柱注视中,她把课本竖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则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了一会儿。

李铁柱瞪大眼睛:!

“喂,你要不要睡得这么自然啊。”李铁柱小声道。

“老师叫我回答问题了,记得喊我,”姜颂禾小声道,“我昨天熬了个通宵,实在熬不住了。”

姜颂禾觉得自己可真厉害,昨天晚上通宵累成狗,今天早上竟然还有精力应付“早恋”的事情。

果然她一点都没猜错,顾云拙这人绝对是她的灾星,真能给她惹麻烦。

姜颂禾整整睡了两节课,一直到老师离开教室,她才被李铁柱推着起来。

“嗯?”姜颂禾糯叽叽地闷哼了一声,“放学了啊。”

“放学个屁,”李铁柱没客气道,“课间操了啊。”

也不知道课间操这种麻烦事是谁发明的,有功夫让他们做些不标准的动作,倒不如放他们去操场狂奔几圈呢。

至少跑步能让她清醒清醒。

做个软绵绵的课间操,是真能把她做困了啊。

姜颂禾打着哈欠从教室里面走出来,此时走廊和楼梯上站满了人。

姜颂禾顺着人群磨磨唧唧地走在后面。

“姜颂禾,数学老师早上把你叫去说什么了?”李铁柱好奇问,“一直到上课才回来,骂你了吗?”

姜颂禾敷衍回复道:“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喔,”李铁柱闷闷地应了声,“老师应该没有真的相信你和顾云拙早恋吧。”

“你相信吗?”姜颂禾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

“我肯定不信啊,”说着,李铁柱凑近姜颂禾,小声道,“不过我知道初二有一对真情侣,那一天我还看见他们亲嘴了。”

李铁柱的八卦能力,姜颂禾一向是相信的,她敷衍地回复了句:“他们就没被老师抓到?”

“抓到了,”李铁柱快速道,“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改,老师就让家长把他们带回去反省去了。”

姜颂禾随口感叹了句:“那这俩确实算是为爱冲锋的勇士了。”

“但是很蹊跷的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李铁柱故作神秘道。

“什么?”姜颂禾好奇问。

“听说他们两人,前几天突然失踪了。”李铁柱道。

姜颂禾蹙眉:“失踪?”

“对啊,”李铁柱余光瞄了几眼周围,小声道,“他们都说是因为不满学校和家长的强行拆散,所以俩人双双私奔了。”

“私奔?”姜颂禾瞪大了眼睛,“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疯吗?”

“可能是学校和家长拆散得太厉害了,熬不住了吧。”李铁柱道。

“那也用不着私奔吧,生活费哪里来?住在哪里?俩小孩连未来规划都没有,私什么奔?”姜颂禾一板一眼道。

“唉,谁说不是!”李铁柱道。

“那警察把他们抓回来了吗?”姜颂禾询问道。

李铁柱:“听说还没有。”

姜颂禾无语:“俩人现在还在亡命天涯呢。”

“听说是的。”李铁柱回答。

姜颂禾:……

姜颂禾无奈。

这个年代的小孩都在搞些什么啊。

她无力地吐槽道:“赶紧报警把他们抓回来吧。”

姜颂禾顺着人群来到操场,此时操场中央站满了人。

他们按照班级顺序一行一列,排列得十分整齐。

姜颂禾个子矮,自然站到了最前面。

而李铁柱则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随着一首悠长的音乐响起,周围的学生十分整齐地做着一套规整统一的动作。

姜颂禾也不例外。

原身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了些,但这广播体操却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哪怕是姜颂禾记不住动作,这具身体也能随机应变出一套规整的标准动作。

课间操做到一半,姜颂禾远远地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学楼下走过来。

姜颂禾的动作一停没停,她蹙眉盯着逐渐走近的姜酩野和顾枳聿。

早恋的事情还没结束?他们怎么又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级校长,她“早恋”这件事闹这么大吗?校长都惊动了。

许久,姜颂禾目睹着姜颂禾和顾枳聿从她面前笔直的走过去。

中途,姜酩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反倒是顾枳聿看着她并不怎么情愿的舒展动作嗤笑了下。

姜颂禾相信,此时此刻顾枳聿如果有一部智能手机,他绝对会拿出来对着她疯狂拍几张她的丑照。

姜颂禾侧头看着姜酩野他们三人越过初一方阵,笔直地走到初二方阵那边。

在差不多初二五班的位置上停下,校长趴在带队老师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立刻,那名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表情也惊恐了不少。

姜颂禾蹙眉。

认真观察着他们。

初二五班的位置,距离姜颂禾所在的方队有点远。

姜颂禾根本听不清他们四个人在说些什么。

只见,四人交谈了一番后,便走开了。临了,还顺带叫走了初二五班的一个学生。

姜颂禾盯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怎么会突然叫走初二的学生,难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姜酩野跟其他三人说了什么,顾枳聿冷不丁转头看向姜颂禾的方向。

四目相对,姜颂禾眨眨眼。

许久,姜颂禾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儿,顾枳聿笔直地走过来。

他在姜颂禾面前停下:“走吧,你哥有事找你。”

第152章

顾枳聿和姜酩野各穿了一身得体的警服,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的。

直到看到顾枳聿在姜颂禾面前停住,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姜颂禾身上,纵使姜颂禾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足够强硬,此时此刻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这不是姜颂禾吗?他们找她干什么啊。”

“不会是又犯什么事儿了吧,之前她就经常闹事被请家长,这次直接进局子了。”

“别瞎说,人家哥哥是警察。”

“你听谁说的?我小学跟她一个班六年,没听说过她有哥哥啊。”

“听说是刚毕业回来的。”

“啊?瞎说的吧。”

周围的几个小孩讨论个不停。

姜颂禾没时间搭理他们,她停下动作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我吗?”

“嗯。”顾枳聿点了下头。

姜颂禾不情愿着说:“他找我干嘛?今天早上的事儿还没结束啊。”

顾枳聿不愿意跟她多加解释,他道:“是啊,走吧祖宗,别让你哥哥等急了。”

顾枳聿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刻意强调姜颂禾和姜酩野的关系。

姜颂禾犹豫着。

看来刚才那群小孩讨论她的话被顾枳聿听到了,他这是在为她正名?

不过,他这样强调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啊。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顾枳聿疑惑着问了句。

“没什么。”

姜颂禾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说,但是她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安全”啊,万一她屁颠屁颠跟去后,姜酩野原地揭他老底,打得她亲妈都认不出来可咋整。

“你先和我说我会不会挨揍,我再决定去不去。”姜颂禾讨价还价道。

“走啦,磨磨唧唧的,”在众目睽睽下,顾枳聿一把揽过姜颂禾的脖子,十分熟络地说,“刚才就想告诉你了,你跳舞四肢不协调,下次别跳了。”

姜颂禾气愤地拍了下顾枳聿的肩膀:“我那是在做广播体操!广播体操。”

什么跳舞肢体不协调?

顾枳聿箍住她的脖子:“知道知道,你快点走吧。”

“顾云拙不去吗?”姜颂禾顺嘴问了句。

“你还有心思关心他?”顾枳聿道,“这次你哥哥只叫了你。”

俩人刚一走,周围再次响起一阵讨论声。

“哎哎,这个人好像就是初二一班顾云拙的家人,我早上在老师办公室还见到他了呢。”

“真的假的?”

“真的。”

“我靠,那他怎么和姜颂禾这么熟?”

“听说顾云拙住姜颂禾家里呢。”

“那这俩人……”

“你们别乱说话啊。”站在后面的张森雅替姜颂禾解释道,“那俩人没你们想的那种龌龊关系。”

“张森雅,你不是和姜颂禾一向不对付吗?怎么还替她说话了?”

“哎,你懂什么?她们不对付那是以前,现在她们两个人关系可好了。张森雅你是不是看到姜颂禾超过你了,故意跟她套近乎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森雅是那种人吗?”

最后一个说话的女生看似是维护,实际阴阳怪气得要命。

张森雅被气得不轻,她气愤道:“顾云拙年前就跟着刚才那个警察来京祁了,一直住在姜颂禾家。两人要是真的有点什么,早就在一起了,哪里会拖到现在才写情书告白?”

“就是,”不知何时换位到张森雅旁边的李铁柱附和道,“整个暑假,姜颂禾、顾云拙,还有张森雅和祁桓磊我们四个一直在一起,要是真有你们说的那种关系,我们能不知道?”

“说不定瞒着你们呢。”一旁一个男生道。

“放屁!”李铁柱骂了句,“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切。”那个男生虽是不服气,但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边,在一排学生的注视中姜颂禾走到姜酩野旁边,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安静地看着被临时招来的几个初二年级的学生。

看着姜颂禾这一脸稚嫩的模样,校长不确定地问道:“警察同志,让一个小孩参与到这个案子里真的好吗?”

“没关系,她有经验。”姜酩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为首的校长犹豫了片刻,无奈妥协:“行吧,那我们去我的办公室谈吧。”-

众人跟着校长一路来到了初二教学楼楼下。

初二的教学楼正对学校门口,原本是老师和后勤办公的综合楼,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学校布局改版——每个年级的班级教室和办公室安排在了同一个楼里。

进到办公室里,校长率先从自己办公桌上拿了一张信纸递给姜酩野。

“警察同志,这就是我一个周前回学校值班的时候,收到的信。”校长道。

姜酩野接过信纸,看着里面的内容。

顾枳聿质问道:“既然早就收到恐吓信了,为什么不报警?”

恐吓信?

姜颂禾提了提精神。

她踮了几下脚,试图通过姜酩野旁边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像是察觉到了姜颂禾的举动,读完信件内容的姜酩野的不着痕迹地垂下手,让姜颂禾一扭身子就轻轻松松看到上面的内容。

姜颂禾歪着身子,认真辨别着纸上的内容。

上面的文字不多,寥寥几个字——学校将掩于黑暗。

姜颂禾眉毛不自觉跳了几下。

写这封恐吓信的人挺中二的啊。

还掩于黑暗?他怎么不说葬于灿烂啊。

前者只是恐吓,后者可是连手法都能吐露出来啊。

“刚开始,我没放在心上,以为又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呢。”校长无辜道,“毕竟之前开学之前,我经常能收到这样的恐吓信。”

“要不是你们警方主动联系我,我还真不一定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姜颂禾听完,侧头认真分辨了一下字体。

果然,信纸上的字歪七扭八的,还真像是某个学生为了阻止开学特地搞的恶作剧。

姜酩野举起自己手里的信,道:“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保安张叔给我的,说他早上刚来,就看到有信摆在学校门口。”校长如实道。

“大概率是几月几号?”姜酩野追问道。

校长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好像是正月初七,1月31号。”

“几点?”姜酩野继续追问。

“早上八点左右?”校长说,“我跟保安他们说好了,我说正是放假期间,学生都不在,他们值班的不用太早过来,八点左右到值班室就行。”

他话音刚落,门口处便想起了敲门声。

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来,便看到了林建刚领着一个保安走进来。

“姜队,当天值班的保安我带来了。”林建刚回答道。

“嗯。”姜酩野应了声,他问道,“这封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走进来的保安细想了一会儿,回答:“好像是一月三十一号,早上来的时候……差不多……差不多是七点四十那一段时间。”

“你确定吗?”顾枳聿蹙眉,问了句。

经过顾枳聿一追问,那位保安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他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提取了半天,才道:“对,差不多那个时候,当时我还能看到沿街摆摊的卖锅饼的呢。”

姜酩野思考了片刻,他肃了肃自己的嗓子,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不绕弯子了。”

“我早上的时候,刚去市局开了个会,听说开学短短几天,便有几家学校发生了连环绑架案。”

“他们的共通点,就是收到了这么一封信。”

姜酩野举着手里的信纸道:“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是绑匪的预告信。”

“市局下达指令,说要严格审查全区所有的中小学,以及高中部,谨防再次发生这样的绑架案。”

姜颂禾蹙眉,下意识地问了句:“失踪几个了?”

姜酩野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三个了。”

“不少了啊。”姜颂禾感叹了句。

“嗯。”姜酩野回应了声。

如此,姜颂禾也大体了解了个大概,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姜酩野和顾枳聿刚回到警局,便穿着警服去市局开个会,结果意外知道了这次的绑架案。

之后又意外得知她所在的学校校长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信,所以就带着几个人了解情况了。

不过……

姜颂禾打量着面前的这几个初二学生。

姜酩野把他们领过来干嘛?

“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回儿事儿?”姜颂禾追问道。

“市局的前辈和我说,给其他学校送信的就是这两个人。”姜酩野回答。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两个学生慌乱地摆着手。

姜颂禾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辩解,她继续自己的问题:“所以你来学校是来找他们的?不是来找我们校长的吗?”

“校长藏信这件事只是凑巧。”姜酩野回答。

校长满怀歉意地笑了几下:“抱歉抱歉,我真以为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

“没事,”姜酩野宽慰道,“好在我们知道的并不晚,并没有学生失踪。*”

失踪?

猛地,姜颂禾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问:“预告信上不是掩于黑暗吗?怎么会失踪?”

“这也是我们好奇的地方。”姜酩野如实道。

失踪……黑暗……学生……

这三个字怎么联系到一块儿去的?

姜颂禾问:“其他几封信里,也是同样的内容吗?”

“嗯。”姜酩野应了声。

姜颂禾认真观察过信纸上的文字,没有涂改或者可以伪造过的痕迹,姜颂禾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两个人,她问道:“你们写的?”

“不是……”先前那两个学生还想继续辩解,谁知道他们刚否认,姜颂禾便打断了两人的话。

“别撒谎。”姜颂禾纠正了一遍。

“我们没撒谎,真的不是我们。”另外一个学生明显冷静的多,他道。

“谁让你们写的?”姜颂禾追问。

两名同学沉默着低着头。

姜颂禾:“男的?”

两名同学沉默着。

“30-40岁?”姜颂禾随便说了个数字。

“不……”其中一个同学下意识回答,谁知他刚应了一声,就止住了嘴。

“有没有胡子?”姜颂禾又问。

两人继续低头沉默,中途还面面相觑了一秒。

姜颂禾观察了他们好一会儿,回答道:“哥哥,那名嫌疑人应该是男的,成年人,年龄不大,具体年龄未知,但长相应该不是成熟那一挂的。至于有没有胡子,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

“方形脸,突出特征……没有。”

这一次,两名学生的头低得更甚了。

姜颂禾松了一口气,最后一句话是她瞎蒙的,没想到真的蒙对了。

她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她说的都是真的?”姜酩野厉声询问了句。

“不……”其中一名学生还想狡辩,另外一名学生则拦住了他。

姜酩野了然:“看来是真的了。”

“姜颂禾,你怎么知道这些?”其中,一名学生大声道,“你到底听谁说的?”

“啊?”

姜颂禾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她愣神指着自己道:“你们认识我?”

她……这么有名的吗?

第153章

“咱们学校学校还有不认识你的吗?”那名同学咬牙切齿道。

姜颂禾尴尬地扯了几下嘴角。

难怪她前脚见了顾云拙,后脚他们两个人的事儿就在学校里面传遍了。

原来是因为她太有名了。

姜酩野低头觑着她:“你还挺有名。”

姜颂禾干笑着:“有的时候太有名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酩野轻笑着,没有多说话。

这是重点吗?

眼看着众人要被姜颂禾他们带偏了,校长赶紧道:“别岔开话题,你俩赶紧的,把那个人的样貌说一下。”

“我们收了那个人的钱,说好要保密的。”其中一个学生道。

“什么时候了,还讲兄弟义气那一套呢,你们口中包庇的那个人,是犯罪嫌疑人,是绑匪,”顾枳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现在每维护他一天,他就会多害一个人,你们也是帮凶,知道吗?”

两个学生沉默着低头面面相觑。

姜颂禾观察着他们,她好奇问:“你们第一个送去的学校是哪所?”

两个人继续沉默不说话。

“这也不能说?”

姜颂禾没了耐心,她认真审视着自己面前这俩小孩。

她之前也当过学生,她可太知道这种糟心事给谁添堵最让自己开心了。

她问道:“你们第一个送去的地方,不会就是我们学校吧。”

“我们学校又没有丢人。”

其中一个小孩云里雾里地说了句,但是意外地姜颂禾听到了。

还真是!

姜颂禾气得想原地锤他们一顿。

这群小孩不好好说话,净让别人猜,什么毛病啊!

“校长,近半年来,有学生退学或者失踪的情况吗?”姜酩野追问道。

“退学的好像有几个,”校长道,“你们知道的,现在学生早恋问题特别严重,我们根本管不过来。”

“为了不大面积形成风尚,我们只能让几个严重的回家反省,以此来表达我们学校的态度。”

“我们不需要知道你们学校方面的决策,我们只想知道中途有几个学生没有上学就行。”姜酩野道。

“行,我这就让各班老师统计一下。”

校长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面前,他拿起上面的座机电话,拨弄了几下数字后,才打通了第一个电话。

趁着他打电话的空儿,姜酩野戳了几下姜颂禾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姜颂禾余光瞄了眼远处正在打电话的校长,又看了眼自己对面正相互传递着“暗号”的学生,她起身跟着姜酩野走了出去。

“怎么看?”走至外面,姜酩野开门见山地问了句。

“目前来看线索太少了,”姜颂禾看了一眼屋内,道,“那俩小孩还不愿意跟我们说更多的事情。”

“他们觉得自己学校没发生大事,就说明他们递送的纸条没毛病。”

“你觉得一中,会是第一个发生绑架的地方吗?”姜酩野询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大概率是,”姜颂禾思考了片刻,道,“但是我有些捉摸不透犯罪嫌疑人的心思了。”

姜酩野提了提精神,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按照正常的逻辑,凶手留下犯罪预告,那么他最有可能想做的——就是挑衅我们警方。可是如果是这种心理,那么他亲自来送,嘲讽意味不就拉满了,为什么还要花钱买通两个学生帮忙送呢。”

姜颂禾继续分析道:“反之,如果他本来就没打算挑衅我们警方,那么他又为什么会画蛇添足放一张预告函?”

“所以我觉得被他拐走的那些学生,大概率没事,”姜颂禾说,“因为那个嫌疑人最后一定会联系我们警方跟我们谈判。”

姜酩野盯着她,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

铃铃铃——

姜酩野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的目光十分整齐地落到他的身上,姜酩野掏出手机,瞄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

是局里的座机电话。

姜酩野沉默片刻,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他没有躲避姜颂禾,而是解开手机键盘锁,原地接通电话:“什么事儿?”

姜颂禾仰头盯着他,耳朵却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

只知道姜酩野在听了几分钟后,低眸垂看着她:“嗯……嗯……王局怎么说?……”

聊到一半,姜酩野没忍住蹙紧眉头,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她还是学生,不方便。嗯,放学我会让她过去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姜酩野刚一挂断电话,姜颂禾就忍不住急切地问道。

姜酩野不打算瞒她,他道:“局里收了个电话,说……”

姜酩野盯着她,吞吞吐吐了半天。

姜颂禾着急道:“说什么了,你赶紧说啊。”

话到一半,目光落在姜颂禾脸上的姜酩野没忍住嗤笑了下。

他半掐着腰,坦然道:“还真让你猜对了,刚才犯人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谈条件,说中午十二点,要跟我们谈具体事宜。王局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回去一趟,说有你在,我们这个案子能破的更快一些,但是我给拒绝了。”

听完这话,校长当即瞪大了眼睛:!!

王局……说有你在,我们这个案子能破的更快一些?

校长脑子里来来回回把这句话重复了十几遍,反复确认多次后,他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社会安全和教育不分家。

身为学校主要负责人,很多和校外部门打交道的活动,都是校长亲力亲为的。

所以很多时候,他不免要和警局里的领导打交道。

而王局是他印象中最深刻的那一个,在他的印象里,王局行事稳重,为人和善,在用人和规划这方面绝对炉火纯青。

可以说京祁这么多年的长治久安,学生群体的安稳生活都离不开他的指导。

大会上,很多领导对他的夸赞,更是数不胜数。

而就这么一个传奇人物,竟然说让一个小孩子帮忙破案。

还是个初中生!

更魔幻了。

一听警局的王局长都点名让姜颂禾跟去参与案子,校长小声地询问道:“警察同志,这个学生很特别吗?怎么王局都点名让她过去一趟?”

林建刚道:“她是我们姜队的妹妹,可能是家族遗传吧,她查案挺有天赋的,之前的几起案子都是她帮忙侦破的,所以我们领导挺重用她,打算重点培养呢。”

“哦,难怪了,”校长了然道,“这么厉害的同学,我之前怎么没听说呢。”

“她以前性子皮,所以她的很多行为,在你们眼里基本就等同于恶作剧吧。”林建刚道。

“哦。”校长了然地点点头。

正在思考案子的姜颂禾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林建刚和校长的讨论。

她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就知道,他这明显是人绑够了,所以想要从你们手里同等交换某样东西了。”

说着,姜颂禾继续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他要换取的东西,一定是警方不愿意给的,亦或者说,是警方很难给出去的。”

“你们给出去会很肉疼,不给他们又会拿人质威胁你们。”

“所以,他们给你这么长时间考虑,就是为了消磨你们的意志力。”

“行了,别想了,”姜酩野轻轻拍了下姜颂禾的后脑勺,“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走,我跟你们走一趟。”

姜颂禾拔腿就准备溜出去,姜酩野一把拽住了她:“你去哪儿啊。”

“警局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去什么去?你给我好好呆学校里。”姜酩野安排道。

“那案子怎么办?”姜颂禾问。

“案子离了你照样转,学习离了你,没人替你学。”

“等你放学,我来接你……”姜酩野不容商量道,“就这样决定了。”

“可……”

姜颂禾还想继续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可姜酩野压根不给他分辨的机会,他招呼道:“校长,我妹就交给你了。”

“嗯。”刚准备放下电话的校长答应道。

“至于这两个学生……”姜酩野犹豫了片刻,“他们是重要证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他们回警局一趟。”

“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快送他们回来的。”

校长看着站在屋子正中央的两个人学生,犹豫了片刻道:“行。”

应完,校长又觉得自己的表达欠妥当,他道:“不过他们都还是学生,烦请你们审讯的时候,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

“我们会的,”姜酩野爽快地答应下来,“枳聿、刚子我们走吧。”

眼看着一屋子人跟着走了大半,姜颂禾突然大声道:“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姜酩野命令道,“你给我老实待学校里,别给我们添乱。”

“嗯?”姜颂禾质问道,“你这是准备卸磨杀驴吗?先前主动把我叫过来,现在又嫌弃我碍事了?”

“我之前为什么叫你过来,你心里没点数啊。”姜酩野道。

“能力强?”姜颂禾挑了下眉,反问了句。

姜酩野一时语塞。

他叫姜颂禾过来,原本是想让她画一张凶手的犯罪侧写的。

谁知道他叫来的这两个证人小孩根本不配合。

姜酩野道:“你不知道你跳起广播体操来肢体不协调啊,我是觉得你动作很丢脸,救你一命。”

“我谢谢你啊。”姜颂禾口是心非了句。

“校长,麻烦看住她,别让她跑出去。”姜酩野指着姜颂禾大声喊了句。

没料到俩人会突然吵起来的校长愣愣地应了声:“行……行……”

“姜酩野!”姜颂禾大声道,“学习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人命关天!”

姜酩野根本不听她瞎掰扯。

在顾枳聿和林建刚领着那两个证人小孩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姜酩野扭着姜颂禾的脑袋硬生生将她扭了回去。

“老师,交给你了。”

说完,不等姜颂禾反应过来的空儿,他一个伸手快速将办公室门关了起来。

“喂!”姜颂禾生气地锤着办公室木门的内侧,屋外依旧没有任何响动。

安静了好一会儿,姜颂禾才确定他们真的不管她走了。

姜颂禾气得跺了几下脚:“姜酩野!你最好别有求着我的时候。”

姜颂禾被校长拎着回教室的时候,语文课刚上了十分钟。

“不好意思,借用了你们班学生几分钟。”门口,校长扶着姜颂禾的肩膀,冲着屋内的语文老师说。

“没事。”

姜颂禾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个一个非常年轻的女老师,细高跟皮靴配上干净利落的白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既干练又稳重。

她是这个学期刚调来他们学校的,年纪看起来不大,约摸着大学刚毕业的样子,没有经验,脸上写满了温善和青涩。

“颂禾,赶紧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们继续讲生词。”

语文老师声音又细腻又温柔,原本想反抗的姜颂禾一碰到她瞬间没了脾气。

她向后瞥了眼身后的校长,然后在语文老师的催促声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位置在最后排,本着不打扰其他同学的原则,她不情不愿挪动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看着她走去的方向,校长疑惑道:“她的位置是在最后排吗?”

“对。”语文老师快速道。

校长:“她个子又不高,怎么给安排到后面坐着了。”

新来语文老师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她道:“可能是习惯了吧,我下课以后和他们班的班主任沟通一下。”

可能是哪位同学想要表现自己,坐在底下的一名同学高喊了句:“校长,你应该认识她吧,她是姜颂禾,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皮猴子。”

说完,整个教室哄堂大笑起来。

一听“姜颂禾”这个名字,校长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上个学期,他还在学校任职初一级部校长的时候,姜颂禾这个“皮猴子”就没少给他惹麻烦。

什么往他办公室里扔癞蛤蟆、什么给他自行车放气、什么翻墙逃课把学校后墙的砖瓦踢掉了几块儿。

可谓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姜颂禾做不到的捣蛋方式。

难怪之前那些警察叫她过去的时候,他觉得她这么面熟,原来真的是熟人!

姜颂禾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瞬间感觉背后一凉,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了校长略带气愤的目光。

她疑惑着歪头,像是在探究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无果,盯了她半天的校长气愤地命令道:“我不管你们任课老师用什么办法,学生必须给我看住了!一个都别想逃出去,尤其是刚坐下的那一个。”

姜颂禾:“哈?”

她都听话回来了,他干嘛还要特地点一下她?

她得罪他了吗?

果然,经过校长的特地“叮嘱”,上午上课的每个老师都对姜颂禾特别关照。

包括但不限于——起立回答问题、上黑板回答问题、领着同学默写问题……

一整天结束,姜颂禾觉得直接在屁股底下安装个弹簧,都比现在这样舒服。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姜颂禾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虚脱了

她趴在自己的桌子上,闭着眼,一脸生无可恋。

“喂,放学了,走啦!”李铁柱催促道。

“我再休息会儿。”姜颂禾趴在桌子上,喃喃了句,“你先走吧,别管我。”

李铁柱幸灾乐祸了句:“噗嗤……姜颂禾你今天是不是出门没拜拜神仙啊,你这什么倒霉运气。”

“早上跟顾云拙告白被抓包,上午又被校长送回来,一整天都在被老师特别关照。”

“你也太衰了。”

“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大,等我恢复精力,第一个削的就是你。”姜颂禾有气无力地威胁了句。

李铁柱笑得更肆意了:“不管你了,我要先走了,我妈妈说今天给我炖的肘子。”

“再见。”姜颂禾赶人般说了句。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收拾好书包的张森雅从走过来,道:“你今天怎么了?校长怎么会让老师特别关照你。”

“我怎么知道。”姜颂禾努力坐起身子,她托着腮,无奈道,“可能是我哪句话的罪过他?”

不应该啊。

她自认为自己说话得体、认知清晰、处事圆滑的啊。

怎么会得罪人呢。

“你收敛着点吧,你最近挺倒霉的,”张森雅宽慰道。

姜颂禾知道张森雅是在关心自己,她道:“知道,我会注意的。”

张森雅刚要走,迎面几个女生和男生簇拥着走了过来,他们顺势把她挤了出去。

人群外面的张森雅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

“姜颂禾,今天来的那两个是你哥哥啊。”

人群里一个女生道。

“啊……嗯……”姜颂禾被他们的行为吓了一跳,她支支吾吾地回答。

“长得好帅啊!他今年年纪多大?有女朋友没?”

“唉?”

他们的问题着实吓了姜颂禾一跳。

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个女生,姜颂禾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可上面这个问题,是个男生问的啊。

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胖胖的男生。

姜颂禾扯的嘴角,干笑着说:“他年纪……不小了,快三十了,长得也就一般吧,普通人长相。”

“这还一般!”人群里,一个女生喊道,“你都不他们几个人穿着制服出现的时候,有多帅!”

“他们几个有好帅啊。”

“制服的事儿,”姜颂禾顺着头顶翘起来的秀发,道,“你们穿着那仰的衣服,你们也好看。”

“他们还个子高。”有一个男生道。

“你到了那个岁数,个子也不矮。”姜颂禾夸赞道。

“那你可以带我们去参观参观警局吗?”其中一个说。

姜颂禾赔笑的脸当场垮了下去:“不可以。”

“警局是什么可以随便进的地方吗?”姜颂禾质问道,“你们也不想想,除了里面上班的刑警们,其他的不就剩下穷凶极恶的罪犯了吗?”

姜颂禾没客气地反问了句:“怎么?你们是好日子过到头了?打算和他们交流交流?”

“当然不是!”一群小孩,乖巧地小声反驳了句。

“那就别惹事,”说着,姜颂禾将自己的书包扣到自己的肩膀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一下。”冷不丁又有一个女生叫住了她。

“干嘛?”姜颂禾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她停住脚步问。

“听说你最近在追顾云拙,对吗?”那个女生继续问。

“没有啊,没有,”姜颂禾当即否认,生怕他们不相信,姜颂禾继续找补道,“我跟他一点都不熟,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那你今天早上……”那个女生还想继续问。

姜颂禾根本不想跟顾云拙有任何牵扯,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她立刻解释:“今天早上,那都是些误会,我们当时就是偶遇,他连我叫什么名都不知道。”

“倒是我知道他的,但是我知道他叫什么名,也不能认定我俩认识吧。”

“姜颂禾!”门口处,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姜颂禾顺着声音看过去,当即心头一凉。

乖乖,他可真会找时间来找她。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然后又很整齐地转头盯着姜颂禾。

姜颂禾汗流浃背。

她这一整天,运气没这么差劲吧。

细想着,姜颂禾空出心思问:“你认错人了吧。”

顾云拙沉默片刻,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半响,他冷声道:“你疯了?!”

你疯了……你疯了……

顾云拙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在姜颂禾脑子里游荡。

姜颂禾的表情哭笑不得,她看着刚被自己解释安抚住的同学们,她又一次找补道:“这人……说话真毒舌,第二次见面,就说别人疯了,搞得就像我们跟他很熟一样。”

“噗嗤……”知道内情的李铁柱和张森雅没忍住笑出声。

作为最了解内情的人,兼最了解学校八卦的人,他们当然知道眼前这位一人撑起学校八卦界半壁江山的人,有多难缠。

倒不是他本人如何如何,而是只要和他沾点关系,学校里各种乱七八糟的谣言,就都出来了。

姜颂禾就是深谙此道,所以她才会对顾云拙避之不及。

可顾云拙这个当事人,像是丝毫没有察觉。

“你哥哥让我送你回家。”顾云拙站在门口,大声喊了句。

“还认识哥哥?”

几个人饶有兴致地盯着姜颂禾。

姜颂禾连连否决:“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呢……”

说着,她赶忙上前,把顾云拙推走,像是生怕他接下来会爆料些更劲爆的事情。

他们走后,几个凑热闹的学生面面相觑,眼神间,像是在传递些什么不可明说的八卦。

姜颂禾把顾云拙推着离开教学楼楼层,推至楼梯口,她才松开他。

注意到没有人跟上来后,姜颂禾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说自己跟我不熟?”顾云拙疑惑道。

姜颂禾还以为他第一句会责备自己不给她留面子呢,她道:“你是不知道,你的痴迷者在我们学校有多疯狂。”

说着,姜颂禾打量着顾云拙的脸:“别说,你这张脸,在我们那个年代确实可以出道当明星了。”

“什么意思。”顾云拙蹙眉问道。

姜颂禾不怎么在意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应该离我远一点,毕竟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住在我家里,一种可能是我家成为观赏你的博物馆,另一种可能就是我化身你的专属邮递员。”

“然后你每天的任务呢,就是被关在我哥哥的房间里,供人观赏。我每天的任务呢,就是接受情书,然后再亲自转接到你的手上,供您批阅。”

说着,姜颂禾还特地摆出一个夸张的“恭请”的动作。

表情贱兮兮的。

如果对面站着的不是顾云拙,而是姜酩野,姜颂禾敢保证自己绝对会被揍。

像是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了,顾云拙没忍住笑了下,他双手插兜,强忍住上挑的嘴角:“走了,我哥哥在门口等着你。”

姜颂禾跟在他后面,她好奇问道:“经过了今天早上的事儿,你怎么还敢单独来找我,你就不怕再被请家长吗?”

顾云拙不怎么在意道:“清者自清,我相信老师不是那种会随便冤枉别人的人。”

“但是谣言大过天啊,”姜颂禾一蹦一跳下了几个台阶,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了,你不一样啊,你刚转学过来,跟我这种差生扯上关系,没啥好下场的。”

“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顾云拙冷不丁停下脚步问。

“在乎啊,”姜颂禾道,“但是奈何以前的我太过于作死了,行为一个比一个放肆。但是好在,我本性不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搞搞恶作剧,让人讨厌一些。”

顾云拙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道:“走吧。”

俩人从教学楼走到大门口。

门口焦急等待着他们的顾枳聿急得团团转,他们刚冒头,他就迫不及待迎上去。

他分别接过顾云拙和姜颂禾的书包,感叹道:“祖宗唉,你们终于出来了。”

姜颂禾熟络地把书包送到他的手上,她疑惑道:“案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顾枳聿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神色,他道:“你们来了,就知道了。”

说话的空儿,顾枳聿载着姜颂禾他们驱车来到了警局。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五点半,正是下班的点儿。

但是此时的警局根本没有任何要下班散伙的迹象,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姜颂禾和顾云拙跟着顾枳聿来到办公室。

相较于外面的,办公室里面显得更要忙碌,几沓资料在几个人手里传了一圈又一圈。

姜颂禾目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了站在黑板前的三人身上。

是姜酩野、林建刚和大名鼎鼎的王局。

姜颂禾愣了片刻。

虽然她上午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这次犯罪嫌疑人的胃口不小,只是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竟然让身为一队之长的姜酩野都不能拿主意,反而请来了更有决策权的王局。

一见到他们,王局便熟络道:“禾禾来了啊。”

姜颂禾走近,她礼貌地点了下头:“王叔叔好。”

“唉,好,”王局严肃道,“今早上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你是指早恋的事情?”像是故意调节气氛,姜颂禾明知故问了句。

“什么早恋啊,”王局严肃地表情收敛了起来,他笑道,“你要是早恋啊,请我喝杯喜酒就行。”

姜颂禾就知道他不是什么严肃的性格。

见到局势稍微有些缓和,姜颂禾好奇地问:“王局,你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早上那封预告函的事情吗?”

“对,”王局点了下头,他看着黑板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道,“近日,多起学校收到了匿名预告函,并且伴随着多起学生失踪案,我们京祁警方相当重视这次案子。”

听着王局一板一眼地用通报稿念案子,姜颂禾觉得一阵头疼,她总结道:“就是绑匪给发了几封预告函,然后随机失踪了很多孩子呗。”

“对,是这样的。”王局总结道。

不等王局继续念他的稿子,姜颂禾率先问:“京祁一中丢失的是谁?”

“张明月和度揽胜,”王局顺手把手里的卷宗递给她,“这是案件的卷宗,你先看一下。”

王局递东西的动作十分自然,自然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意识到他是在把一个重要的案件卷宗递给一个孩子。

姜颂禾收起卷宗,没有打开翻看一番。

她询问道:“听着这两个人的名字,是一男一女?”

“对。”姜酩野率先揽过话茬道。

“是学生吗?”姜颂禾继续问。

“对,是一中的两名学生,目前在上初二,听说前几天在学校里犯了些事儿,被学校赶回家反省了,”姜酩野道,“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俩人双双失踪了,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他们应该就是最早失踪的那一批人。”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完全听进去,她所能记住的只有几个关键词——

一男一女、同一时间、回家反省?

姜颂禾追问道:“你们为什么被赶回去?因为早恋吗?”

“没听他们的父母说过这件事,”一旁全程没有吭声的林建刚快速回答道,“需要我们跟他们父母确认一下吗?”

姜颂禾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

脑子里闪过早上赶早操的时候,李铁柱跟她讲过的那个八卦——

“我知道初二有一对真情侣,那一天我还看见他们亲嘴了。”

“被老师抓到了,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改,老师就让家长把他们带回去反省去了。”

“听说他们两人,前几天突然失踪了。”

“他们都说是因为不满学校和家长的强行拆散,所以俩人双双私奔了。”

“可能是学校和家长拆散得太厉害了,熬不住了吧。”

“俩人现在还在亡命天涯呢。”

“等一下。”从回忆中抽回心思来的姜颂禾阻止了句,“也就说这次失踪的两个人,不是你们通过派出所里的档案找出来的,而是通过校长提供的回家反省的学生名单找到的,对吗?”

“对,”林建刚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的地方可多了。

姜颂禾没有时间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一板一眼地讲述给林建刚他们听。

她总结了句:“这也就是说,他们家长根本没有报警。”

林建刚彻底被姜颂禾跳脱的思想搞懵了,他道:“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家长起初是知道他们要去哪里的,只是没料到在途中发生了意外。”姜颂禾快速道。

双方家长不愿意提及,但又默契配合的事情……

双方家长宁愿不发声,也要捂住不报警的事情……

双方家长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但又不阻止的事情……

姜颂禾越想,越觉得这次的案子棘手得很,她命令道:“顾枳聿哥哥,你打电话给受害者父母,问问他们,张明月和度揽胜是不是私奔了?”

“私奔?”林建刚吃了一惊,他脱口而出道。

反观顾枳聿,他虽然也是疑惑,但是为了更快侦破案子,他没有过多询问姜颂禾细节,反而她给自*己安排了任务,他就认真去做。

待到顾枳聿离开后,姜酩野才蹙眉询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俩人是私奔了的?”

“因为我在学校的时候,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并且他们家长选择不报警这件事,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姜颂禾如实道。

“女方家长选择不报警是因为顾及自己家闺女的名声,毕竟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年代,一个女生跟着男生私奔终归不光彩,闹大了不仅对自家闺女的名声有碍,甚至他们自身也会成为风言风语的中心。”

“他们这样放任下去,一种情况是自家闺女被男生负了灰溜溜跑回来,另一种情况就是女生怀孕。”

“前者可以用没有撕破脸皮的名声再嫁,后者则干脆给这对新人举办婚礼。”

“这两种选择对他们双方父母来说,都还算得上是体面的结果。”

姜颂禾逐条分析道:“可是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撕破了脸皮,选择了报警,那么前面两种最优解则荡然无存。”

“我当然相信他们作为父母是深爱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的,可在巨大的声誉面前,我不信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选择退一步。”

姜颂禾刚说完,整个黑板周围瞬间陷入了鬼一般的静谧。

王局沉默了片刻,道:“禾禾这个思路挺正确的,我们先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查着。”

姜酩野安排道:“刚子,你和顾云拙一起去调查一下其他受害人,看看其他人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行。”林建刚爽利地答应下来。

顾云拙完全没料到还有自己的事情,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道:“我?”

“对,你,”姜酩野肯定地说,“现在局里人手不够,麻烦你和刚子哥哥配合一下工作了。”

顾云拙明显有些不情愿,他欲言又止,最终他把目光投到了处于事况外的姜颂禾身上。

可姜颂禾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捏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求助无门,顾云拙不得已只得跟着林建刚走了出去。

直到顾云拙走出办公室,姜颂禾才收起自己的动作,然后目光顺着顾云拙的背影离开。

确定顾云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她才很灵活地跳到黑板对面的桌子上。

她双臂撑在身体两侧,悬空着的腿微微晃动着,她大大咧咧道:“说吧,这次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是不是和顾云拙的案子有关。”

王局笑了下:“这你都知道?”

姜颂禾不想遮掩自己,她道:“我之前看过顾云拙案子的卷宗。”

“再结合我哥哥故意支走他,我就差不多猜到了。”

姜颂禾道:“我刚才都注意到他望向我那求助的眼神了,但是我还是忍住我那善良正直、妄图救人于水火的心。”

“哟,整得还挺文艺。”王局开玩笑了句。

说着,王局从背后重新拿出来一沓卷宗:“这是关于这次犯罪嫌疑人的。”

姜颂禾接过牛皮纸袋,然后顺着白色绑线一圈一圈缠下来。

她从里面拿出几张纸。

最上面明晃晃地用铅笔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杨清策。

姜颂禾一边看着,姜酩野一边耐下心来给她解释:“当时的那场连环杀人案,我们警方并非没有破案,当时他们抓到了一个犯罪嫌疑人杨保国,也就是这个杨清策的爸爸。”

“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他根本避无可避,所以当时警方就按照犯罪嫌疑人的罪名逮捕了他。本来按照他所做下的恶果,他应该被处以死刑的。”

“可是在二审法庭上,他突然翻供,说他不过是个从犯,主犯另有其人,并列举了几个证据。”

“从而,法官最终判定的结果为终身监禁。”

“后来,当时任职的警察并非没有问过他主犯是谁,可他死活不说,前后交代了多次犯罪嫌疑人面貌,可没有一个是符合实际的。”

“不得已,我们只能一直关着他。”

“所以这次,杨清策的出现,就是为了用人质换他父亲杨保国出狱的。”

姜颂禾看着手里的卷宗,和姜酩野讲述的大差不多。

姜颂禾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口供,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个杨清策难道就不知道我们可以为了人质放了他爸爸,也可以在确保人质安全的前提下,把他爸爸重新抓回来吗?”

“这一点他考虑到了,”姜酩野道,“所以他说要把杨保国送到一搜他指定的船上,他看到杨保国驶离公海后,才会放人。”

“京祁哪里临海?”姜颂禾气愤地合上手里的卷宗,“难不成我们还要开车把人送到其他市的港口去啊。”

“嗯,”王局点点头,“他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人质的位置你们知道吗?”姜颂禾问。

“不知道,”姜酩野如实道,“杨清策没有把这些信息告诉我们。”

“那你们怎么确定人质在他们手里的?”姜颂禾继续问。

“杨清策在给我们打电话的过程中,曾经给我们听过人质的声音。”王局道。

姜颂禾沉思了片刻,道:“杨清策绑架了几个人?”

“差不多六个。”姜酩野快速回答。

“六……六个?!”姜颂禾有些咋舌,“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绑架这么多人?”

“我们也在怀疑,”姜酩野回答道,“所以在你进屋之前,我和王局一直在分析,杨保国口中的同谋暗中帮杨清策可能性。”

“你觉得大吗?”姜颂禾抬眸,深问了句。

她的眸子冷冽,带着掩盖不住地严肃。

这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眼神,在姜酩野面前毕露无疑。

如果是平常,姜酩野绝对会疑惑半天,可偏偏,这一次他也陷入了案子的思考中,根本空不出心思来观察姜颂禾的行为。

他沉思了片刻,回答道:“不大。”

“杨保国的案子,我并没有接触过,可根据我的观察,我觉得现在这个案子明显比八年前的案子粗糙,很多细节根本经不起细敲。”

“如果之前的案子是一个艺术品,那么这次的案子就是一沓废墟,完全看不到任何精心设计的成分在。”

“唯一称得上费心思的是犯罪嫌疑人绑架人的手法。”

“什么意思?”姜颂禾追问道,“也就说,现在你们根本不知道犯罪嫌疑人是怎么把人质绑走的对吗?”

“对,”姜酩野肯定地说,“这八个受害人的身份、背景、习惯,甚至籍贯都各不相同,我们研究半天都没能研究明白他们的关联点在哪里。更别提犯罪嫌疑人是通过什么方法把他们悄无声息地绑走的了。”

“没有目击证人吗?”姜颂禾问。

“没有。”姜酩野快速道。

“最后出现的地点呢。”姜颂禾问。

“学校附近。”姜酩野回答。

“哈?”姜颂禾彻底蒙圈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也就说,你们也不敢保证犯罪嫌疑人是不是绑架了六个人对吗?你们口中的六个人,是你们根据现有的证据推测的对吗?”

“对,”姜酩野道,“所以,在你进屋之前,我和王局也在讨论先前那通电话是诈骗电话的可能性。”

姜颂禾两眼一黑。

好家伙,这次直接是盲侦啊。

姜颂禾彻底没招了,她问道:“任何证据都没有,任何线索都没有,那我们怎么下手啊。”

“所以请你来了嘛,你不是就喜欢这种猜测着破案吗?”王局脸不红耳不赤地说。

姜颂禾:……

她哪里喜欢这样破案了?!

姜颂禾问:“那么杨清策的下一通电话什么时候来?”

姜酩野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道:“预告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五。”

姜颂禾掰过姜酩野的手腕,看了眼表面.

她喃喃:“还有两个小时多一点。”

“嗯。”姜酩野应了声。

“那他有说八点左右那通电话,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吗?”姜颂禾继续问。

“他说没什么答案想从我们这里知道,”姜酩野沉默片刻,继续回答,“所以他会在八点二十左右的时候,让我们聆听受害者的尖叫。”

第154章

“尖叫?”姜颂禾挑了下眉,“这个犯罪嫌疑人挺变态的啊,‘S’”

“什么S?”姜酩野疑惑地问了句。

姜颂禾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给姜酩野做出解释,她思忖了片刻,总结道:“就是情侣之间喜欢虐人的那种,就比如,情到深处掐对方脖子,狂亲对方;或者对方绑住手脚,然后头伸过去嘬嘬嘬……”

姜颂禾一边说着,一边假装把头伸出去摆出亲人的架势。

姜酩野推着姜颂禾的额头将她推回去,他无奈地看着她:“你少看点小说吧,小小年纪看了些什么鬼东西。”

“这叫丰富课外知识,想要当好一个警察,就要什么圈子都要涉及一些。”姜颂禾不服气地争辩道,“否则万一以后抓了一个这个圈子的人,你不懂他们的文化,闹笑话了怎么办?”

“那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看的。”姜酩野责备了句。

“切。”姜颂禾偏过头,不打算继续看他。

以前,她跟着其他支队扫黄的时候,比这更劲爆的她看得多了。

“禾禾,关于这次案子,你有什么想法吗?”王局问道。

姜颂禾问:“我比较好奇,你们是怎么确定绑匪是杨清策的?”

毕竟在她看来,这次案子除了凶手要求放了杨保国这一条线索外,没有任何可以确定绑匪身份的线索啊。

姜酩野道:“在我们收到犯罪嫌疑人的电话的时候,偷偷录过音,也请专业技术辨认过,就是杨清策本人。”

这个年代没有变声器之类的高端技术,姜颂禾自然相信“专业技术”的本事。

但是……

姜颂禾眯眼盯着他们:“你们口中那个专业技术,不会就是请杨清策家里人来局里辨认的吧。”

“这你都知道?!”王局故作惊讶了一秒。

姜颂禾汗颜。

她就知道。

她还想过这个年代,什么专业技术这么牛,竟然能分辨声音是不是本人了?

合着纯人工啊。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局问道。

姜颂禾扫了眼周围忙碌的人群,她道:“该做的工作,你们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等晚上八点二十五,接绑匪的电话就好了。”

王局:“你就没啥补充的?”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暂时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局里依旧忙碌得要命,姜酩野为了让姜颂禾能够安心写作业,他特地在局里的办公室里开辟出了一个小角落。

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人群,姜颂禾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作业本。

上面,狗刨式字迹遍布整个页面,歪歪扭扭,没有一道横线是整齐的。

姜颂禾看着自己的字,也觉得一阵头疼。

前世她也没觉得自己的字体这么丑啊。

“铃铃铃玲玲——”

一阵尖锐的座机铃声响彻整个屋子,瞬间屋子里正在忙碌的众人齐刷刷地停住了动作。

他们整齐地看向声源。

此时姜酩野和顾枳聿他们都不在办公室,纵使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把它接起来。

姜颂禾快速起身,她跑到电话旁边,把话筒拿起来。

“唉……”周围的人刚想阻止,可手疾眼快的姜颂禾已经把话筒放在自己耳边了。

见阻止无果,他们只能顺手点了下录音按钮。

电话那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过来。

男生女生都有,哭声大的哭声小的都有,错综不齐的。

一二三四……

姜颂禾一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一边在本子上画了几条横线。

在她最后落笔的那一刻,她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八点十分……

比预告的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

看来绑匪应该不是真心实意想让姜酩野他们听到这通电话的。

姜颂禾还在分析着电话那边的声音,冷不丁,哭声停止,一个粗糙的男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姜颂禾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所以可以放人了吗?”

听到是女人的声音,对面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女的?女警?”

姜颂禾没有吭声。

对面嬉笑了起来:“新鲜事嗐,京祁警队来了个负责我们这起案子的女警唉。”

姜颂禾眉头蹙了蹙,她敢肯定上面那会话,他不是对自己说的。

可她没有挑明,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对京祁警队很了解啊。”

“还行吧,经常打交道。”对方像是毫无防备,他坦坦荡荡地说了句。

“内部你们是打入不进来了,”姜颂禾沉默了片刻,道,“在警队门口摆了不少时间的摊吧,潜伏的够久的啊。”

瞬间,对面沉默了下去。

姜颂禾:“不用看,我都能知道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五彩斑斓。”

对面依旧沉默。

姜颂禾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中了?”

“让你猜中了又怎么样?”对面继续逞强道。

姜颂禾淡淡地笑了下:“既然被我猜中了,那你可就要藏好了,否则,你就要被我抓到了。”

对面再次沉默了下去。

姜颂禾嗤笑了下,道:“这点心理素质当什么绑匪啊,回家吃饺子吧。”

“你……”对面的男人被姜颂禾气得够呛。

“别你啊我啊的,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既然是交易,那就直白点,我放人,你能给我什么?”姜颂禾道。

“你放了杨保国,我把我手里的人质放了,”对面男人道,“顺道给我准备一万块钱。”

“钱和人都好说,但是你能交给我几个人质?”姜颂禾看了看手上的指甲,回答了句。

“六个。”男人快速回答道。

“九个。”姜颂禾目光一凌,她想都没想回答。

“我就绑架了六个,怎么给你九个人?”男人挑高了音量回答。

“九个,”姜颂禾道,“没得商量。”

“你是不是不想放人?”

“想放,但是你没诚意啊。”

“我怎么没诚意?”

“张明月和度揽胜在你那儿帮你吧。”姜颂禾追问道。

“不在啊。”对面回答道。

姜颂禾不管他的回答,她继续问:“一万块钱,给他们要的?这俩小孩的胃口不小啊。”

对面再次沉默了下去。

“这样,你和他们说一声,乖乖回来呢,我们警方可以按照未成年人保护法对他们从轻处决。要是负隅顽抗呢,那就只能根据法律来了,”姜颂禾故意道,“毕竟你们绑架了不是一个两个,六个了,人不少了。”

“行,”对面商量了好一会儿,才答应道,“八个,我给你八个人,但是你们必须放杨保国和我离开境内。”

这次,姜颂禾没有回答,她咬着下嘴唇,像是在思考自己后面要说的话的利弊。

半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你把你旁边那个人交出来,你爸爸会没事的。”

“什么意思?”这次对面回答的很快速。

姜颂禾没有挑明:“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说完,姜颂禾看了眼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八点二十三了,王局他们快回来了,我先挂了,你思考出结果来,再给我回个电话。”

“喂……喂!”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还没讲完,姜颂禾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刚才神经紧绷,姜颂禾丝毫没有感觉到紧张,现在一挂断电话,姜颂禾就感觉自己手心冒汗了。

她起身,刚要返回自己的位置上,结果她刚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身边围满了人。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姜颂禾疑惑道。

“禾禾,你刚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吗?”其中一个人问道。

“嗯,发现了一丢丢,但是不多,”姜颂禾扫了眼四周,好奇问,“我哥哥他们呢。”

“听说隔壁市的技术部门有一套搜检电话来源的技术,你哥哥他们去拜师请教去了。”其中一个警员说。

“哦。”姜颂禾刚应完,门口姜酩野和王局他们风风火火跑回来。

“怎么样?绑匪来电话了吗?”顾枳聿刚一推开门就问。

“来了。”姜颂禾诚实道。

姜酩野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闹钟,他问道:“电话呢。”

“被我挂掉了。”姜颂禾如实道。

“你挂掉了?”顾枳聿惊讶地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对,不过你别担心,人质没问题。”姜颂禾说,“但是通过我在电话里得到的信息,我觉得我们之前的认知可能有错误。”

姜酩野蹙眉,问:“怎么回事儿?”

姜颂禾:“首先,为什么杨清策潜伏了那么久,会在案子发生五六年后,才威胁我们,让我们把杨保国放了?”

顾枳聿思考一会儿,他沉稳着回答:“因为才想起来?”

“肯定不是啊,”姜颂禾道,“我觉得有很大可能是有人联系了他,说当初杨保国的案子是我们警局误判。”

“所以杨清策这次才会这么偏激。”

“之前杨保国那次案子的主谋?”姜酩野问。

“估计是,”姜颂禾道,“不过,如果真的是主谋,那么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救人呢。”

预判到她思路的姜酩野回答:“因为他有什么把柄在杨保国手里。”

“对,”姜颂禾肯定道,“所以这个人,我们不能放。”

姜酩野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王局。

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王局沉默片刻,道:“那人质怎么办?”

“人质那边我来想办法,”姜颂禾道,“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挑拨离间了一下,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吵起来了。”

“只要我们在他们结束之前把人找到并救出来,那么一定没事。”

看着姜颂禾自信满满的表情,姜酩野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只要把你们的同谋交出来,我就放把人放了,”姜颂禾道,“你猜猜看,杨清策是为了同伙放弃自己的父亲呢,还是为了父亲出卖自己的同伙呢。”

第155章

“别打哑谜了,”顾枳聿催促说:“说吧,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警察啊,你问我?”姜颂禾含笑瞅着他,道。

顾枳聿顿时感觉一阵恼羞,他轻轻敲了下姜颂禾的头顶,一字一顿道:“赶紧说。”

“说什么?”姜颂禾明知故问道。

“说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啊。

后面的话顾枳聿还没说完,王局就顺手捶了一下顾枳聿的肩膀,“放尊重点,这是我们局里的宝贝,打坏了怎么办?”

“哦。”顾枳聿学着王局的表情欠欠地说,“局里的宝贝。”

姜颂禾骄傲般晃了晃脑袋,无声中仿佛在说——就是我啊!

跟顾枳聿打闹完,姜颂禾严肃道:“我觉得我们要想找到人,可以先去问一下张明月和度揽胜的家长,问问他们有没有经常约会去的地儿。”

对这两个人的名字,王局比较陌生,他问道:“张明月和度揽胜?就是那个为了谈恋爱,私奔的那俩小孩对吧。”

“对。”姜颂禾肯定道。

“找他们经常约会的地儿干嘛?”王局疑惑道。

“我怀疑他们在帮杨清策。”姜颂禾如实道。

“依据呢。”王局问。

姜颂禾眨眨眼。

依据?

没有啊。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我猜的,你觉得可信度为多少?”姜颂禾并非故意考验王局他们对自己的信任程度,而是她确实把握不准他们的具体位置。

她所能做的,就是打心理战。

看看她和绑匪,谁先挨不住。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对着旁边的林建刚安排道:“刚子,按照禾禾说的,去问一下张明月和度揽胜的家长,看看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行。”林建刚答应下来。

“下一步呢,”王局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姜酩野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到姜颂禾身上:“问她。”

“啊?”

问我?

注意到姜酩野的目光,正处在思考中的姜颂禾愣愣神。

本来还想说一下自己想法的她,不由得呆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说:“要不……你们听一下电话录音?”

王局冷静地安排道,“酩野,你和枳聿去听一遍录音。”

顾枳聿:“嗯。”

待到顾枳聿和姜酩野都离开,王局才问:“下一步呢,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啊?”姜颂禾眨眨眼。

他这么相信她吗?

她干笑着:“要不再等等?说不定绑匪还会继续来电话。”

“行,等等,”王局推过来一个椅子,道,“我陪你在这儿等。”

姜颂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忍不住问道:“等等等等……王局,你怎么这么相信我?”

“我觉得你查案很有天赋啊,”王局想当然地回答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这件事她当然觉得啊。

“但是,你也不应该这么信任我吧。”姜颂禾道。

“为什么不应该?老叶都放心把命交给你,我为什么不应该信任你啊。”王局仗义道。

姜颂禾弱弱补了句:“我可没想过要他的命。”

“我知道,我就是打个比方。”王局笑道。

姜颂禾干笑着,小声喃喃道:“那你这个比方挺吓人的。”

说完,姜颂禾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好奇问:“王局,叶队很信任我,是他亲口说的吗?”

“对啊,”王局毫无防备地说,“他说和你一见如故,让我好好照顾你。”

姜颂禾无聊地吹了几下面前散落的头发。

她可不相信那个刚见几面就坑她,害她挨打的老狐狸能这么轻易对人一见如故。

不过先前那次借人,她还是需要谢谢他的。

要不是他,姜酩野他们就要被困死在福寿村了。

姜颂禾沉默着,突然屋内响起一阵铃铃铃的电话铃声。

姜颂禾虽然早就料到对方会很快再来电话,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快速跳下桌子,只身跑过去。

此时周围的人早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面面相觑,但是依旧没有人敢成为第一个拿起话筒来的人。

姜颂禾和姜酩野对视一眼,在得到他的准可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拿起话筒将它放耳边。

“喂?”姜颂禾清冷着声音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对面那人警惕了一秒,问道:“你是先前那个女警?”

“是我。”姜颂禾回答。

“钱我们不要了,明天十二点,你亲自带着杨保国来第一港口,”对面道,“记住,一定要是你一个人,带着杨保国过来。”

一个人?

姜颂禾不自觉蹙紧眉头。

她一个小孩可去不了。

就在姜颂禾犹豫的空儿,姜酩野他们给她递来了一张纸,上面用铅笔粗糙地写着三个字——答应他。

姜颂禾向着纸张表面扫了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所有人紧张地盯着她,许久,姜酩野没忍住又一次给她写了一张纸条——赶紧的,剩下的我们来想办法。

姜颂禾思忖了片刻,道:“我没时间,前几天迟到被领导抓到了,他让我写份报告交给他,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我抽不开身。”

她的语气轻松,任谁都听不出她的声音里有任何急迫。

包括姜酩野他们。

顾枳聿生怕姜颂禾没轻没重闯祸,他赶紧抢过姜酩野手里的白纸,快速写道——祖宗,别乱说话。

姜颂禾不搭理他,她简简单单扫了上面的字后,继续补充了句:“我让别人过去吧。”

姜颂禾不怎么在乎的语气,电话那边的人同样有些始料未及,他惊讶道:“难道你都不顾及我这边人质的安全吗?”

“既然你能连续打两个电话过来跟我谈判,就说明你对我手里的筹码异常重视。人质的安全,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不是我,”姜颂禾平静地说,“还有,你但凡伤害到他们一根头发丝,那么我们也完全可以反悔,到时候去现场多少人就不是我能保证得了的了。”

“你威胁我?”对面沉着声音说。

“没有,”姜颂禾吊儿郎当道,“我只是在跟你解释最坏的结果,同时也表明,我们警方不会主动出尔反尔,你们可以放心。”

“毕竟,没有人傻到出尔反尔还摆在明面上说,你说对吧。”

对面沉思了片刻:“如果你们反其道而行之呢。”

姜颂禾轻笑了下:“那你也不能保证,我们不反其道而行之啊。”

“口头承诺的事情,任谁都有反悔的机会,就看双方对彼此的筹码更重视了。”

“既然我们答应了你要换人,那么就说明我们对你手里的筹码相当重视。所以只要你保证不伤害他们,我们绝对信守承诺。”

对面沉默了片刻,道:“行,但是你们这边的那个人必须放下杨保国就离开。”

“可以。”姜颂禾爽快答应下来,“那你那边的人质,怎么放了他们?”

“等我们顺利把杨保国……”放回去。

后面的话,电话那边的人还没说完,姜颂禾率先打断了他:“没可能。”

电话那边的人猜到了姜颂禾在拒绝什么,他道:“我们这边人多,我总不能全部放给你吧。”

“但你先前那句话不公平,”姜颂禾不卑不亢地回答,“你应该也知道救出杨保国对你们的利益有多大。”

“就他对你们的意义而言,就够我们同等交换的了。”

电话那边的人再次沉默,等到他再出声,语气明显和之前运筹帷幄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你想怎么交换?”

“我想?”姜颂禾故意挑高了音量思索了一会儿,“我想你们先放人。”

“你耍我玩呢。”对面一秒暴躁,他咬牙切齿道。

“没有。”姜颂禾不怎么正经道,“既然你都问我我的想法了,我当然要按照我的真实想法如实说了。”

“那你也不能说这么不靠谱的方式啊。”对面的人明显破防了,他扯着嗓子大吼道。

“可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前,我也没想到你会觉得它不靠谱啊。”姜颂禾道。

电话那边的人:……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很快电话那边的声音换了一个:“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们先在约定的地方放三个人,等你们把人放了以后,我们再归还你剩下的几个。”

电话那边的声音粗粝,带着掩盖不住的沙哑感,像是经历了某些事情把嗓子弄坏了。

姜颂禾蹙眉紧紧地分析着他的声音。

男人,中年,声音沉稳,体型偏壮,应该经常健身……

只是……为什么她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啊。

“禾禾……禾禾。”

见到姜颂禾没有及时作出回应,顾枳聿没忍住小声催促道。

“怎么样?我这个建议怎么样?”电话那边的声音说。

“不怎么样,我们是警察,说到绝对做到;但是你们是绑匪,是犯罪嫌疑人,你们可没什么信用,万一你们最后‘尾款’不结了怎么办?”姜颂禾道,“我总不能拿着电话录音,去法院告你吧。”

“哼,”电话那边粗粝的男人冷笑了声,“你这小女警挺警惕。”

“警惕在我眼里,是夸人的词,”姜颂禾不在意道,“你可以说我抠门。”

“是,一点不让自己吃亏。”男人继续道。

“对,”姜颂禾向来不遮掩自己的性格,“喜欢吃亏的人,不是傻子嘛。”

“我还有种交换人质的办法。”那人继续道。

“什么办法?”姜颂禾追问道。

“明天在约定地点看到我要的人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准确的地址,让你们去救他们可以吗?”那人继续道。

姜颂禾沉默了一会儿。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可以。”

“那明天早上八点见。”那人笑道。

姜颂禾一噎,表情明显顿了一秒,她道:“改时间了?”

“是啊,不想再拖了,没意义。”那人缓慢地说。

“行。”姜颂禾答应下来。

这次姜颂禾没有率先挂断电话,她沉默着出神。

“禾禾,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顾枳聿着急道,“万一那个人撒谎骗我们怎么办?况且,他说见到人就和我们说地址,万一他给的地址是假的怎么办?最后杨保国我们放走了,人质还没救出来。”

“本来就没指望他能给我们新地址。”姜颂禾沉着声音回答。

“什么意思?”顾枳聿惊讶道。

“因为,人质在哪儿,需要我们亲自找。”

姜颂禾原本还觉得这次的绑匪很好对付,打着商量就能稳住情绪,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的绑匪背后竟然还有一个更难缠的人物。

那个沙哑着声音的男人到底是谁啊,他是听出她的声音后,刻意伪装的自己声线*?还是原本他的声音就是坏掉的?

姜颂禾得不出任何答案。

她的表情低沉且严肃,姜酩野敢保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姜颂禾。

他安排道,“今晚很关键,所有人做好加班通宵的准备。”

“枳聿,你带着十几个人先回家休息,万一今晚我们行动不顺利,你们方便后续有精神继续接应我们。”

“行。”顾枳聿利落地答应下来。

“明川,今晚就辛苦你了,陪我们熬个通宵。”姜酩野安排道。

“没问题。”人群里,一个瘦高挑的男人爽利地答应下来。

姜酩野轻轻抚上姜颂禾的肩膀,安慰道:“你别着急,你慢慢想,还有我们呢。”

正在思考中的姜颂禾缓缓仰起头,对上姜酩野的眼睛。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群人跟姜酩野一样,在她思考的时候扶着她的肩膀说——别害怕,有我们呢。

他们的话就像是一缕干净的清风润物无声地抚平她所有的烦躁。

姜颂禾鼻头一酸。

这个世界很好,以前的世界也好。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给她力量的永远是她的家人。

姜颂禾决定把自己的疑惑跟姜酩野说一声:“哥哥,后面这个人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听过?”姜酩野惊讶地问了句。

“对,我觉得很熟悉,”姜颂禾道,“可是我记不清我在哪里听过了。”

这个人的声音,姜颂禾敢肯定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具体在哪儿呢?

她记不清了。

“先不管他,”姜酩野道,“明天我们兵分两路,我和一队人带着杨保国去约定的地方,枳聿和刚子带着一队人随时准备去救人质。”

姜颂禾沉默片刻,问道:“哥哥,看管所现在有人上班吗?”

“应该有值班的。”姜酩野快速回答。

姜颂禾道:“我想去一趟看管所,我有问题想问一下杨保国。”

姜酩野为难地转头看着王局,像是在故意点人,他道:“杨保国是重要罪犯,见他得打申请吧。”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王局道,“禾禾要见谁,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还能不让她见吗?”

“我现在啊,就给那边打电话。”

说完,王局缓步离开了办公室。

姜酩野问到:“你想去看管所问杨保国什么?”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姜颂禾回答说,“按道理讲,杨保国是杨清策的亲爹,杨清策为了救出他,付出一切代价都说得通,但是为什么那个压着嗓子的人也要救出杨保国来?”

“有没有可能是被逼迫的?”姜酩野道。

“我觉得不太有可能,”姜颂禾道,“通过刚才我和他们的对话内容,我觉得哑嗓子的那个男人在这件事里应该是处于主导地位的。”

“也就是说,是那个哑嗓子的男人指挥杨清策密谋了这次绑架案。”

“可是那个哑嗓子的男人是谁啊。”顾枳聿适时地问了句。

“我也不清楚,”姜颂禾喃喃完,立刻警惕了一秒,道,“但是我们现在应该纠结的不是这个,我们应该考虑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救出杨保国。”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绑架八个人?”

“还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单单绑架这八个人?是随机的,还是早有预谋?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哥哥,我们太被动了。”姜颂禾求助般望着她。

原本姜颂禾还觉得绑匪跟她约定明天中午十二点交换人质,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部署所有事情。

可现在看来那个绑匪好像识破了她所有计划,很刻意地把时间提前了。

“别着急,”姜酩野安慰道,“我现在开车带你去看管所。”

“好。”姜颂禾赶紧答应下来-

这一日的天气偏冷,车内没开暖风,姜颂禾坐在副驾驶座上,双目无神望向窗外。

姜酩野坐在一旁开着车,他有意无意地偏头看几眼姜颂禾。

他故意安慰道:“别不开心了,你一个小孩,责任心那么重干嘛?有我们呢。”

“我没不开心。”姜颂禾瑟缩了一下脖子,下巴和双唇紧紧掩进竖起来的衣领里。

姜酩野知道,自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13岁的小孩身上,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

她原本可以跟他初中的时候一样,拥有一个美好灿烂的童年。

可是现在却因为他的期望不得已承担“查案”的重担。

先前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让姜颂禾远离警局,去享受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时光。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有她在,案子好像破的更快了。

姜酩野侧头问了句:“冷吗?”

“还好。”姜颂禾嘟嘟囔囔地回答。

“挨不住了,及时和我说,”姜酩野道,“我送你回家。”

“好,”姜颂禾答应下来,她转而问,“今晚我不回家的事儿,你跟妈妈说了吗?”

“顾枳聿送顾云拙回去的时候,我让他跟邱女士说了。”姜酩野道。

“哦,那就好。”姜颂禾继续缩着脖子说。

“建刚哥哥去问的张明月和度揽胜的事情,有结果了吗?”姜颂禾继续问。

“有了,”姜酩野道,“我已经让他先带着一队人先去张明月和度揽胜的秘密基地去看了。”

“只怕没什么结果。”姜颂禾弱弱补了句。

“嗯?”姜酩野移了一个眼神给她,“为什么没有结果?”

“你想想,你要是和一个女孩子早恋,你们的约会地点会告诉家长吗?”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姜酩野:……

当然不会。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那你让刚子去打听张明月和度揽胜经常约会的地方干嘛?”姜酩野好奇问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张明月和度揽胜家长所提供的地方正好是藏人的地方呢,”姜颂禾道,“这样我们能省掉不少功夫。”

“是啊,”姜酩野道,“也算是给我们没有任何线索的现在提供了一点头绪吧。”

“对了,当时你在打电话的时候,是怎么判断张明月和度揽胜是绑匪的同伙的?”姜酩野追问道。

姜颂禾细想了一会儿:“感觉吧,我觉得是,然后我就问出来了。”

姜酩野疑惑地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赶紧又收回目光,目视前方:“直觉?”

“对啊,直觉,”姜颂禾道,“当时,绑匪让我听声音的时候,我只听出来六种不同的声音,和当时你们跟我说的一样。”

“起先我也怀疑,张明月和度揽胜两个人是不是没有被绑匪绑走,而是自己离家出走失踪了。”

“后来我发现不太对劲,就问出来了。”

“哪里不太对?”姜酩野接了句话问。

“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姜颂禾回答,“就是感觉怪怪的。”

“刑侦直觉吧。”姜酩野云里雾里地说了句。

姜颂禾也不反驳他,她道:“可能吧。”

夜晚的京祁市安静得要命,尤其是接近晚上九点,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屋面黑漆漆的一片,一排排并不怎么规整的屋子错落交织地分布在道路两边。隐约地,还能看到屋顶上方被夜色映的有些黑红的屋脊,以及高出来的房梁。

道路两侧一排排屋子,每家每户的房型都不尽相同,木门、铁门都有,有些富贵的人家门口还会立着两个石狮子,尽显中式做派。

姜颂禾呆呆地看着窗外,沿路的人家像是都已经歇息下了,目之所及,皆看不到任何烛光。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喜欢晚上一个人戴着耳机出去逛街。

没有规定任何目的地,也不规定自己几点回宿舍,就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走过热闹的商场她还会进去逛一圈。

去看看衣服,去逛逛饰品店,再去买杯奶茶喝。

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自己下一站去哪儿。

前世的时间很短,也很孤独,但是意外的,她却很享受自己的独处时间。

可是自从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有了家人,有了朋友,还有了信任自己的伙伴,一切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以前的种种倒不是不怀念。

而是……现在更好。

姜颂禾打了个哈欠。

她也不知道,明明正处在案件最紧张的时候,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她调整了一番情绪,喃喃道:“这个时间点就应该睡觉啊——”

她拖着长调,声音里尽显疲态。

姜酩野根本没有注意到姜颂禾的不对劲,他建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看管所在京祁外围,我们开车到那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姜颂禾看了眼方向盘旁边的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五。

这个时间点搁以前,她估计还在跟着其他警队的前辈们在各大宾馆扫黄呢。

哪会像现在一个人都见不着。

“我们几点到啊。”姜颂禾问。

“差不多还需要一个小时。”姜酩野扫了眼时间,道。

“一个小时啊,”姜颂禾喃喃道,“那我还真的得睡一会儿。”

“嗯,”姜酩野示意了一眼后座,“后面有我的衣服,冷了可以盖上。”

“行。”姜颂禾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侧身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翻过去。

她平躺在后座,从后座拿起一件军大衣盖在自己身上。

夜晚很安静,姜颂禾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围很安静,除了车子驶过空旷的路面留下的呲呲啦啦撕裂空气的声音外,姜颂禾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一觉无眠,等到姜颂禾再醒过来,她已经分辨不出此时是几点了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后座坐起来,醒醒神。

“哥……几点了啊。”姜颂禾道。

“快十一点了。”

“我们快到了吧。”姜颂禾又问了一句。

“嗯,前面就是了。”姜酩野快速回答了句。

“终于啊,”姜颂禾伸直胳膊,“这个看管所够远的啊。”

“是啊,”姜酩野道,“市里人多,每一寸地都稀有的很,有时间安置这群破坏社会治安的人,倒不如好好发展一下其他产业,说不定可以带动经济呢。”

姜颂禾顺嘴说了句:“我觉得我们可以搞一下房地产,说不定就成首富了呢。”

“咱们家可没钱让你搞这个。”

说完,姜酩野驶停车子,道:“下来吧,我们到了。”

姜颂禾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破破烂烂的建筑:“这是你们这儿的看管所?”

“是啊,很破是不是?”姜酩野并不怎么在意地说了句。

这何止是破啊。

简直和大型回收站没什么区别。

外面缠着铁丝,周围都是数不清的铁柱,除了中间那栋规整的三层小叠楼能勉强看得过去外,其他的布置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垃圾回收站。

姜颂禾有些后悔了:“我能不进去吗?”

“来都来了,”姜酩野在外面扶着驾驶座旁边的车门,招呼道,“走吧。”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对姜颂禾来说无疑是最戳她心窝的。

是啊,来都来了,还能不去吗?

姜颂禾拉开后座车门走出去。

许是郊外的缘故,周围没有房屋阻挡,有一阵没一阵的冷风呼呼地乱刮着。

姜颂禾冷得打了个哆嗦。

姜酩野从后备箱拿了一个外套给她:“这个外套比军大衣轻一点,先穿着。”

“嗯。”姜颂禾顺手接过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衣服是姜酩野的,姜颂禾穿在身上大了一截。

再加上她原本就穿着一件姜红色小袄,此时再穿上一个大一截的外套,活像一个走路鼓鼓囊囊的、看不见腿的小企鹅。

她一边走着,一边将长出去的袖子向上挽了起来。

姜酩野站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姜颂禾就乖乖地站在旁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没用几分钟,一个裹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从里面小跑出来。

看管所的大门是那种大铁门,很规整的一片铁,虽说上面泛着掩盖不住的锈迹,但却肉眼可见的安全。

上面仅有一个可以与外面交流的小正方形框,那个男人透过小窗看了眼姜酩野。

再三确认长相后,才询问道:“你就是姜队吧。”

“嗯,我叫姜酩野,”姜酩野说道,“王局说让我们来提审一个人。”

“王局几个小时前,跟我们打电话说了,”那人从衣服内侧拎出来一长串钥匙,他一边寻找着合适的,一边道,“您说说,明天我们就把人给你们送警队去了,你们今晚干嘛还要特地跑一趟啊,大冷天的,这么远的路程,够辛苦的。”

“没办法,这次案子重大,我们在放人前需要先问些东西。”姜酩野真切地回答了句。

“唉,我也听说了,丢了很多人,听说还都是些小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那人虽是和姜酩野搭着话,但手上的动作一停没停,他用钥匙解开一道又一道锁链。

待到全部解开的时候,他将铁门拉开一条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缝,道:“姜队,进来吧。”

“谢谢。”姜酩野只身走进去,姜颂禾紧随身后。

那名看管所的值班人员从铁门上拿下来一本本子,他递给姜酩野,道:“姜队,麻烦你把这个访客记录填一下吧,姓名,日期,警队名字都要填一下。”

说完,像是担心姜酩野第一次来看管所,不懂这里的规矩,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那名值班的工作人员赶紧解释道:“我们这儿的规矩,谁来都要填的,姜队,理解一下。”

“嗯,”姜酩野顺手接了过去,他扫了眼上面已经填好了的人名和时间,道:“来几个人,填几个吗?”

“对,来几个填几个。”

说完,那名值班的工作人员像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缓缓低头,才注意到姜酩野身后跟着一个小孩。

此时她正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盯着他。

在看到姜颂禾的那一刻,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惊讶了一秒。

小……小孩子?

查案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大脑飞速旋转,他尴尬地夸赞道:“姜队,真是敬职敬业,自家闺女都没来得及送回家,就带来查案子了。”

闺女?

姜颂禾眉毛突突跳。

她看起来哪里像姜酩野的小孩了。

正在填写个人信息的姜酩野低头看了眼姜颂禾,见她像是被气到大脑宕机了,竟然一句反驳都没有说。

姜酩野收回目光解释道:“她不是我闺女。”

“啊?”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他询问道,“那这位是……”

姜酩野不怎么在意道:“我们警队特地聘请的刑侦专家。”

说完,姜酩野夸耀道:“这个小鬼查案很有一套。”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惊讶地打量了姜颂禾好几眼,才不确定地问:“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吧。”

“今年秋天上初二。”

“初二?!”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咋舌。

初二?刑侦专家?

这有点……吓人了吧。

注意到了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的表情,姜酩野继续补了一刀:“我就是个送她过来的司机,过会儿要审问杨保国的人——是她。”

一个小孩审问罪犯?

还是杨保国这种重量级的罪犯。

京祁市刑侦大队怎么想的?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瞬间清醒,他又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姜颂禾。

“干嘛?”姜颂禾正了正自己的衣服,“不像吗?”

“呵呵……呵呵……”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着实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委婉地问了句:“这件事,王局知道吗?”

“就是他批准的,如果他没有发话,我怎么可能会带一个小鬼来这种地方。”姜酩野道。

也是。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表情一噎。

虽然姜酩野的话句句在理,也没有什么逻辑漏洞。

但是他着实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是稚嫩气息的小女孩会查案啊……

见到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相信,姜酩野询问道:“要不你打电话给王局再确认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连连拒绝,“姜队,你的话,我还是信的。”

“那就行。”

姜酩野重新把手里的签到表递还给他:“时间紧任务重,麻烦你先带我们去见一下杨保国吧。”

“行。”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收回签到表,道-

探视厅的灯光很亮,明晃晃的,姜酩野和姜颂禾坐在看管所的玻璃一侧,而另一侧的座位却空荡荡的。

除了门口站岗的警卫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许久,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领着一个人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蓝白色条纹衬衫,脚上穿着拖鞋,外面还被警务人员体贴地披上了一个军绿色大衣。

他体型瘦弱,裸露的皮肤上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惨黄色,脸颊凹陷,高突的颧骨让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弱不禁风的病态感,像是睡着了刚被叫醒,他的眼皮耷拉着,有些聚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枯瘦的手腕上戴着银色手铐,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还能看到上面闪起的亮光。

姜颂禾打量着他,眼前这个人和她从卷宗上看到的杨保国完全不一样。

像是瘦脱相了。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扶着杨保国让他在规定的地方坐下。

原本他是打算就此离开的,可是他实在好奇眼前这个被姜酩野夸到天上去的13岁“刑侦专家”有啥本事。

他再三犹豫后,缓缓站到了墙边。

姜颂禾自然知道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不离开的行为不符合规定,但是她并不怎么介意。

她冲着对面目光呆滞的杨保国挑了下下巴,像是示意他拿起他手边的话筒。

起先,杨保国像是根本没什么心思把话筒拿起来,他瘫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一副不怎么有耐心的模样。

甚至在注意到姜颂禾把话筒拿起来放在自己耳边的时候,他还嘲讽般哧笑了下。

姜颂禾根本不着急,她举着话筒平稳地跟他对视着。

一分钟,两分钟,姜颂禾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反倒是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着急了,他忍不住上前斥责了句:“赶紧的,别浪费时间,早点聊完,早点回去。”

杨保国不屑地瞥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挑衅,他偏头洋洋得意了好久。

杨保国是整个看管所出了名的不服管教,他像是知道自己没可能出去了,所以经常性地利用所里规定中的漏洞气人。

先前,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就已经被他气到过几次了。

这次,他又让他在姜酩野和姜颂禾面前丢脸,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顿时有些挂不住脾气了。

察觉到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的情绪不太对劲,杨保国很识趣地拿起自己手边的话筒。

“喂!”

与姜颂禾想象中的声音不同,杨保国的声音沉稳且有力量,很显然他那瘦到脱相的体格是天生的,不是吃不起饭虐待的。

“我以为你一晚上,都不会接起来了呢。”姜颂禾缓缓道。

“你谁啊。”杨保国打量着她,没客气道。

“你的救命恩人。”姜颂禾不紧不慢地说。

“救命恩人?”杨保国嗤笑了声,“你一个小孩怎么救我?还有,我被判的是终身,你怎么救。”

“很快就不是终身了,”姜颂禾道,“明天我们会带你出狱去见一个人。”

一瞬间,杨保国的表情僵住了,他下唇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谁?”

姜颂禾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她没有回答杨保国的问题,她反而问道:“你不想见他?”

杨保国很快恢复的正常的模样,他紧盯着姜颂禾的眸子,道:“你都没说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见?”

“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需要我说吗?”姜颂禾反问道。

一旁,一直沉默不吭声的姜酩野捏着下巴,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对面的杨保国。

“我心里有什么答案了啊……我……”

杨保国讪笑着,他还没说完,姜颂禾便打断了他:“是你的同伙,亦或者是你所犯案子的主谋。”

杨保国表情僵硬没有说话。

姜颂禾继续道:“或许你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跟你解释一下啊,你的主谋哄骗了你的儿子,指使他绑架了一名人质。”

一名?

姜酩野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弧度。

真话里掺杂假话的审问,这个小鬼挺会的啊。

“交换条件呢,就是把你换出去,”姜颂禾继续分析着利害关系,“你知道的,绑架是违法犯罪,也就说你的同伙,在引诱你儿子违法犯罪。按照我国的法律规定,你的儿子极有可能会被判刑。”

“换句话说,你的同伙为了你口中的秘密,正在骗害你儿子。”

挂着一张稚嫩的脸,口里说出来的话,却这么严肃,杨保国觉得这一切着实没有什么可信度。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年级不大吧,小学毕业了吗?”

“我……”姜颂禾表情一噎。

天杀的,她就知道这具初中生躯壳会妨碍她发挥。

“小学没毕业,就赶紧回学校上课去,学什么人家查案啊。”杨保国挑衅般说。

姜酩野顺手接过姜颂禾手里的话筒,他沉声道:“那个人为什么诱骗你儿子带你出去,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有数啊,他是我同伙,他和我儿子绑架人质,当然是救我出去啊,”杨保国不在意道,“我一早就和你们这群警察说过,他是主谋,我是从犯,我不应该罚这么重。”

“你们有本事抓他啊。”

姜酩野和姜颂禾盯着玻璃那边的杨保国好一会儿,他们一早就听说他难缠,但是没想到这么难缠,比先前那些犯罪嫌疑人难缠数十倍。

软硬不吃。

姜颂禾没工夫跟他磨时间,她拿过姜酩野手里的话筒,道:“既然你软硬不吃,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同谋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事情?”

“小警官,这是两个问题。”杨保国幽幽地回复了句。

“不打算回答是吧。”姜颂禾道。

“对,”杨保国理所当然道,“对于我的案子,法院已经审判出结果来了,终身监禁。我觉得无所谓,我在这里挺好的,有吃的有喝的,死了,还有人给我出殡。”

“我并不打算给自己减刑,也不想把握你们送来的减刑的机会。”

“我说的够清楚吧,可以走了吗?”杨保国耍无赖道。

姜颂禾没有吭声。

杨保国见到她吃瘪,自信地向前俯着身子:“你们要查的这个案子,跟我无关,我不跟你们吐露案件线索,你们应该不会给我加刑吧。”

说完,像是故意气人,杨保国补充道:“哦,忘记了,我儿子明天要救我出去,你们加刑好像对我不管用了。”

杨保国甫一说完,姜颂禾紧接着道:“我记得当年你们那起案子,最后有一个受害者逃了对吧。”

“对啊,”杨保国理所当然道,“当时就是因为他逃了,你们才有机会抓到我的,你们忘记了?”

“他对你们很重要?”姜颂禾继续问。

“还行吧,”杨保国顺嘴道,“当时就觉得他比较合适。”

“什么合适?”姜颂禾追问了句。

杨保国平静地注视着她:“什么都合适。”

姜颂禾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她很刻意地喃喃了句:“小孩……合适……”

电话那边的杨保国没有吭声,像是在等姜颂禾后面的话。

她思忖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冷不丁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询问道:“那他应该上初中了吧。”

杨保国没有回答。

姜颂禾继续询问:“初二?”

杨保国继续没有吭声。

姜颂禾道:“和我一个年纪。”

这次,杨保国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眉毛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他的眉毛抖动的幅度很小,姜酩野没有注意到,可偏偏姜颂禾注意到了。

她蹙眉紧紧盯了杨保国好一会儿,道:“你还记得那个小孩有什么特征吗?”

“我记得他长得很好看。”杨保国道。

噗嗤——

杨保国不怎么配合的话,彻底把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逗笑了。

他就想嘛——杨保国这么难缠的人,正经警察来了,都不一定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更别提一个13岁的小孩了。

也就是刑警队的人爱夸大其词,说什么他们聘请的“刑侦专家”,结果到头来,云里雾里问了一大堆,唯一问出来的信息竟是——受害者长得好看。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笑着翻了个白眼。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哪个领导家的小孩镀金来的吧。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屑地心理活动像是根本没有影响到姜颂禾,她盯着杨保国追问了句:“还有呢。”

“还有?……特征?”杨保国故作思考状好久,好大一会儿,他才不正经地抬头对上姜颂禾的眼睛,不怎么正经道,“这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啊。”

这次姜颂禾没有再追问,她微微一笑:“不对,一定还有。”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姜颂禾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他挑了下眉,浅笑着。

不等杨保国反应,问完自己想问了的姜颂禾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行,你那同伙的具体情况,包括很多我来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我都通过和你的对话,了解清楚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但是我们是不会跟你减刑的。”

姜颂禾的自信让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当即怔愣了一秒。

这就问完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会儿是,只见原本还在处在淡定中的杨保国突然跳脚,他紧张道:“想清楚了?你想清楚什么了?。”

“这是我们警方的秘密,无可奉告。”说完,姜颂禾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留下玻璃那边的杨保国一阵无能的狂吼:“喂!你讲清楚啊!你明白什么了,你别污蔑我们啊!喂!你讲清楚啊。”

姜颂禾平静地盯着他,她先是伸出两个指头垂直在空气里晃动了两下,然后单手握拳用大拇指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横线。

对面杨保国狂怒的心情瞬间平复。

“哥哥,走吧。”姜颂禾招呼了声道。

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姜酩野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默默点了下头。

目送姜颂禾和姜酩野一前一后离开审讯厅,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愣住了。

从他所能听到的对话内容来看,这个杨保国也没有吐露什么正常的信息来啊。

从警队来的这两个人怎么就走了?

还有……那个小孩莫名其妙那么自信怎么回事儿?

她明白什么了?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很懵圈,他跟一直在门口站岗的警卫道:“小张,你先把他押回自己的房间里,我还有事跟刑警队的人说。”

“行。”门口站岗的警卫应下来。

另一边,姜颂禾和姜酩野并排站在大厅里。

姜酩野询问道:“刚才在审讯室就想问你了,你问出什么来了?”

姜颂禾像是并不打算现在说,她不急不慢道:“等等,等那个人来了,我们再说,免得我得重复讲两次。”

“谁来啊,”姜酩野真的觉得她的话有时候挺难猜的,他不耐烦地问,“你在等谁啊。”

“你别急嘛。”姜颂禾安抚了句。

姜酩野吃瘪,没有继续追问。

很快,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从楼后跑过来:“姜……姜队。”

姜颂禾仰头晃着脑袋自信一笑:“这不来了吗?”

姜酩野瞥了她一眼。

姜颂禾缓缓道:“我一早就和你说要耐心一点耐心一点,会有人来,你非得那么急性子。”

“什么急性子?”刚跑来的看管所人员只听了半截,他询问道。

“我跟我哥说你会来,让他等等你,他不听,从刚开始就一直跟我犟。”姜颂禾不怎么在意地解释道。

刚跑来的看管所人员彻底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们?”

“看你在屋里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姜颂禾晃着脑袋道,“当时的你满脸疑惑,迫切需要我给你解答,所以就知道,你一定一定会来找我。就算现在不来找我,也会托人打听我。”

被看透心思的看管所人员表情有些窘迫:“你都知道了啊。”

“当然了,”姜颂禾自信道,“就连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哪位领导的亲戚,来这里是来镀金的表情,我都捕捉到了。”

“啊?哈哈哈……”看管所人员干笑着,“我哪有这样想。”

姜颂禾没有拆穿他,更没有让他下不来台,她摇头晃脑地盯着他,每一个表情都像是在说——看!我大度吧,发现你看不起我,我都没找你算账的。

看管所人员继续干笑着。

“别闹了,说说吧,你在这次的问话里发现什么了?”姜酩野先一步*把话题拉到了正事儿上。

“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除了认证了一下我先前的猜想外,其他的都是些稀碎的小点。”姜颂禾道。

“那也说说。”姜酩野道。

姜颂禾一秒严肃,她道:“行,我先跟你们讲一下,通过刚才的了解,我所认证到的信息。”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一听这话,对面两个人的精神立刻都提起来了。

“你问。”姜酩野回答。

姜颂禾看着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率先询问道:“杨保国来这里后,一直都是你负责他的对吧。”

“对,一直都是我负责的。”那位看管所人员快速道。

“首先,我先确定一个问题,据你所知,当时杨保国在承认罪行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曾经从他手里逃跑出去一个小孩?”姜颂禾询问道。

那位看管所人员细想了足足一分钟,他道:“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当时他说他本来抓了一个五岁零五个月的小孩,但是一个没看住他跑了。”

“五岁零五个月?”怎么会说得这么具体?

姜颂禾蹙眉,问:“他当时真的这么说的?”

“真的,”生怕姜颂禾不相信,那位看管所人员严切地回答,“当时他回答地太详细了,我还吃惊了好久呢。”

“要不是我怀疑他神通广大调查过人家的户口,我也不会对‘五岁五个月’记得这么详细。”

姜颂禾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那位看管所人员询问道:“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很奇怪的地方。

但是具体姜颂禾又说不上来。

她道:“没事,我再问下一个问题。”

“你问。”那位看管所人员端正了一下身子,回答。

“我看先前的卷宗上说,当时那个小男生突然就从他们的秘密基地消失了,有这么一会儿事吗?”姜颂禾询问道。

“有,”那位看管所人员说,“但是具体怎么消失的,我们也不清楚,杨保国也没有细说,那个小孩当时更是吓到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劲儿地喊妹妹,妹妹。”

妹妹?

那顾云拙口中的那个妹妹,应该就是顾云拙说跟她很像的小女孩了。

注意到姜颂禾又一次陷入了沉思,那位看管所人员有些急切地想要继续询问些什么,可他刚一开口,就被姜酩野用眼神制止住了。

姜颂禾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行,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了。”

“我现在先说一下我的看法。”

“首先,根据现有的证据链,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杨保国所保守的那个秘密一定和那个失踪的小男孩有关。”

“也就是说,那个主谋费了这么多力气把杨保国救出去,就是为了得到那个小男孩的确切信息。”

“换句话说,杨保国口里那个小男孩的具体特征,就是那个主谋费尽心力救他出去的筹码。”

姜酩野和那位看管所人员认真地听着。

姜酩野自然知道姜颂禾口中那个小男孩是谁,他冷不丁问:“需要我派人把他保护起来吗?”

“不需要,”姜颂禾道,“目前杨保国还在我们手里,只要他一天不被救走,那么那个小孩就会一直是安全的。”

姜酩野好看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询问道:“所以这次杨清策被哄骗拐卖那么多人质,也是为了从中筛选出当时的那个小男孩。”

“对,”姜颂禾刚回答完,她仰头看着姜酩野道,“哥,当时那个小男孩回来的时候,你确定身上除了一身血迹外,没有任何伤口之类的?”

姜酩野严谨道:“我反复看了卷宗十几遍,可以确定,卷宗上面没有。”

先前那位看管所人员也附和道:“对,我也记得当时那个小孩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那不对了啊,既然那个小孩对杨保国他们来说这么重要,甚至不惜当俩人之间的筹码,又怎么会没有伤口呢。”姜颂禾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喃喃了起来。

“伤口和筹码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姜酩野问道。

“有啊,你看过那些外国电影没?一群间谍喜欢在关键时刻把一些重要的东西缝进人类的血肉里,以此来达到传递信息和保存重要证物的作用。”姜颂禾快速回答。

注意到没正经几分钟的姜颂禾又开始思维跳脱了,姜酩野没客气道:“那你确实想多了,要是杨保国他们真的把重要东西缝进了活人的身体了,那么那个活人早就细菌感染死掉了。”

“所以需要消毒啊,”姜颂禾解释道,“只要使用人体不排斥的材料和得当的消毒技术,那些证物放在身体里很久都没关系。”

“但是当时拍摄的现场照片你也看到了,脏乱差,全是废弃的灰尘,”姜酩野道,“那个场景下想要割开皮肉塞进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也对。”姜颂禾紧跟着附和了句。

想要在周围都是细菌的环境里,割开顾云拙的皮肉,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顾云拙早就没命了,更别提当时的他还是一个抵抗力弱的五岁小孩子了。

没等姜颂禾继续说话,姜酩野主动道:“还有呢,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还发现,杨保国好像很排斥见到那个人,所以明天运杨保国出去的时候,你们看管所一定要加派人手,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把杨保国死死地按在自己手里。”姜颂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