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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 绝世小白 17935 字 10小时前

第381章 第三百八十一章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以如今宋良宵的声名哪怕面见三公亦无需行大礼,所以她亦和萧绾一样,拱手应道:“宋良宵见过女英夫人。”

女英夫人含笑打量她好一会方才点头称赞道:“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妾身只听说良才将军神通盖世,英勇无敌,却不曾想样貌同样亦是万里挑一,当真是神女下凡,佑我大望。”

乖乖,这女英夫人的嘴可真会夸人,说得宋良宵都不太好意思,只摇头道不敢当。

女英夫人则继续笑道:“妾身可没胡说,便是昨日夫君再提起星源岛一事都还感慨,若非有良才将军在,恐怕十八奇人包括那大龙皇朝以及史地利王国一干重臣都要折损在那茫茫大海之上,此举不亚于危难之前挽救江山社稷,获此赞誉实至名归。”

说着竟是朝着宋良宵弯腰施施然一拜。

此举不止惊到了众女,亦吓到了宋良宵。

她连忙避让道:“女英夫人折煞我也,此乃在下分内之事,理应如此。”

但女英夫人依旧将礼行完,起身后温和道:“这一拜乃是妾身替夫君及十八奇人军向良才将军致谢,良才将军完全受得起。另外夫君将将军行事说得神乎其神,让妾身亦对星源岛上发生之事乃是十分好奇,良才将军不如就坐在妾身身旁,这宴席期间与妾身好好说道说道。”

这便是直接邀请宋良宵坐到主桌之上。

客随主便,宋良宵自然不会拒绝,任凭其安排。

众人由此亦可见女英夫人对待其态度之尊重,竟是比想象之中还要重视。

于是众女官纷纷附和送上赞美同时亦在心底重新开始估量起这位良才将军的分量。

最终包括宋良宵在内一共有七位女官跟随着女英夫人入了主桌,萧绾,封鸾及祝侍郎皆在此列。

女英夫人自是坐在首座,左侧挨着的乃是封鸾与祝侍郎,右侧则是宋良宵与萧绾,文武官各排一侧,甚至宋良宵的位置还在萧绾之前。

不过萧绾一点儿都不介意,坐下后还十分贴心替宋良宵介绍水榭案几上摆放的特色吃食酒水。

而太保府上的顶格宴席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稀罕物,好些菜肴瓜果宋良宵听都不曾听过,每一盘看着都色彩艳丽巧夺天工,不像吃食反而更像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配上阵阵香气令宋良宵是食指大动。

女英夫人本就温和宽厚,完全不会拘于礼数,就如同一个真正的长辈般,让大家动筷先吃,莫要饿着。

就在女英夫人带头众女们嘻嘻哈哈举杯过后,中央水榭内乐师琵琶古筝奏乐声响起,一群穿着青衫头戴簪花的俊美男子鱼贯而入,在中央水榭内开始翩翩起舞。

幽曲径的中央水榭便如同一处大舞台,无论在园内那个角落都能对中央水榭中的景致一览无余,加上奇人视力普遍都好,距离稍远些并无妨碍,反而更添一层滤镜。

宋良宵在位置上品着美食,欣赏着伶人刚柔并济的曼妙舞姿,多少有些理解为何有些君王会终日沉迷于舞姬不理朝政。

这一曲终了,簪花男子们纷纷离场,水榭中央换上了一面战鼓。

待鼓声响起,十余位血气方刚的士兵半裸着上身,下半身穿着铠甲,手持短剑与盾牌,口中哼哈叱咤踏入了中央水榭。

就在他们进场那一刻,便有不少女官忍不住起身欢呼,随着鼓声由疏转密,士兵们开始跳起了军中振奋士气的盾剑舞。

宋良宵眼尖地发现刘福亦在其中,这些跳舞的将士正是之前射箭比赛上那些自荐而来的奇人军将领们。

无论是方才文士的簪花之舞还是眼前战士的盾剑舞都几句观赏性且不带一丝情色,只代单纯代表着美,无论是风雅还是力量都是在彰显男性之美,纵使那些保守的女官此刻亦都专注欣赏,挑不出一点错处。

让人不得不感慨女英夫人可真会拿捏女官们的心思,这流水曲觞宴办得无一处不妥帖。

宋良宵还从座上各女官闲聊及萧绾口中得知这位女英夫人乃是翰林女院的翰林学士及兼内阁大学士,虽然品阶不算高,但所有想要入仕的女子都要先在翰林女院之中学习三年,考校合格后方才可入仕,这位女英夫人可以说相当于所有女官的老师,怪不得女官们对之都敬重有加。

萧绾笑着道:“普通人家女魂奇人、异奇人想要入仕首先需要嫁人,嫁人后可以通过翰林女院的院考进入翰林女院,又或者嫁入的夫家是士族且在朝中有一定地位名望则可以通过夫家举荐进入翰林女院。这些年翰林女院无论入院还是考校出题的皆是女英夫人。”

宋良宵很是惊奇,在她认知里能坐翰林院这个位置的多半都是些学识过人,德高望重的老头儿,女英夫人能够嫁给封太保以奇人年纪来算也就二十几许,虽说年龄并不能代表学识,但这也有些太年轻了!

或许是她吃惊神情过于明显,萧绾环顾四周见女英夫人正好在与其他女官交谈,便略微压低声音继续道:“别看女英夫人年轻,但她乃先天魂奇人,一出生便是七阶,开智极早,一岁便能言善道,三岁便熟读各种诗词歌赋,到了六七岁已然具备入仕才学。加上她出身吏部尚书严氏一脉,族中早早就已经为之定好入仕之路,既有才学亦不输背景,在朝中可谓仕途顺遂,然后于三十四岁时与娥皇夫人一同嫁入了太保府。”

宋良宵边听边点头,原来对方从小就是神童,那就说得通了,不过……

“我观女英夫人并不似翰林院那般迂腐,若非萧将军告知,根本就看不出这位夫人竟是翰林院学士兼内阁大学士。”

萧绾笑了:“你见过翰林院那帮旧礼教派的老顽固?”

宋良宵点点头道:“十多年前有幸见过一次,不过我想十年后应该亦不会有太大变化。”

萧绾一听便知晓其中原因,嘿嘿笑道:“也不知是书院哪个想不开的竟给你介绍翰林院的书生。里边那帮男子确实古板守旧,还妄想像以前旧制一般压制女奇人。但翰林女院和翰林院可不一样。女英夫人虽然也熟知各种礼教制度,但却从不用次拘着女官,甚至平素也甚少对女官们说教,在翰林女院教学时皆以时政为例,历史为辅,古今对照,深受学生爱戴。”

宋良宵听完若有所思道:“看来萧将军对女英夫人颇为推崇啊。”

萧绾对女英夫人的尊敬肉眼可见,但她却直觉对方与女英夫人关系一般,这种感觉非常矛盾。并且她还注意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萧绾看着长袖善舞的女英夫人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眼看着中央水榭再次变空,乐师不再奏乐。

萧绾眼睛弯弯慵懒的点了点案几与宋良宵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良宵正疑惑是什么好戏时,便听女英夫人笑道:“大家且先静一静。”

顿时交谈与碰杯声戈然而止。

女英夫人声音不算很大,却清晰的传至园内各处:“妾身观大家吃得应该亦有五六分饱,咱们也该活络活络,舒一舒筋骨了。流水曲觞的题目现在便分发到各位手中,一刻钟后金樽便会顺流而下,停到哪位脚下便由哪位先开始,还请诸位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最后众人投票最多者将夺得今次流水曲觞头筹——舒大儒的锦绣江山图及金株千枚!”

刹时,众女喧哗。

“什么,今年的头筹奖励竟是锦绣江山图?”

“这可是大手笔!看来今次得拼一把,希望题目不要太难才是!”

“女英夫人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呐!”

宋良宵听着却是一头雾水问萧绾道:“这锦绣江山图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看大家对之都颇为上心。”

萧绾亦感慨:“这锦绣江山图乃是一副画卷,画的却并非是大望江山,而是大望周边十国的江山,虽说是画卷实际描绘精细堪比舆图,所以极为珍贵。”

宋良宵笑道:“萧将军也心动了?”

萧绾笑回她道:“又有哪一位将军会对舆图不心动呢?尤其还是大望周边的舆图。要知道精细准确的舆图放在哪里皆是无价之宝,远比金银珠宝要贵重。”

宋良宵听完却是有些沉默,自己手中可是有一副精细的世界舆图,虽然尚未完成,却已经绘制出世界的雏形。

在传到自己手中之前它却只是挂在一间逼仄昏暗的小屋内,经过都懒得看一眼。

垂下眼眸她拿起已经分发到案几上写着题目的羊皮卷展开道:“萧将军若是心动不如一试。”

萧绾却是连自己案几上题目都懒得打开,只侧身凑过来与宋良宵同看道:“宋将军第一次参加流水曲觞宴不清楚规矩,咱们这些坐在上边的可没资格凑热闹,看着便好。”

没等宋良宵开口问为什么,便听得女英夫人笑道:“萧将军若不怕被人说以大欺小,妾身亦允你到下边跟着一同参加。”

萧绾闻言连忙笑着告饶道:“夫人别,末将乃是武科出身,参加这文斗,不是冲着丢人去么?别好处没捞着反而闹一出笑话才是。”

众女闻言纷纷大笑。

对面封鸾笑着率先开口道:“萧将军谦虚了,女英大人可不会出那些个诗词歌赋,与朝政相关,萧将军未必就不是文官对手。”

萧绾依旧婉拒:“算了,就这题目,我还是稳坐位置听大家畅所欲言吧,非我所长也。”

而这会宋良宵也将羊皮卷上题目读完,心中甚是震撼。

第382章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此种变化瞬间引起了宋……

但见羊皮卷上书写道:

大望二十六载,正值新旧交替,新法变革关键之际。朝会之上维旧派打着倒反天罡拨乱反正大旗列古训十条上书欲将新法变革提携女官驱逐出朝堂。尔乃朝中新晋女官之首,新法变革派一员,试问:汝当如何辩驳维旧派维护女官权益并说服朝议继续推行新政变革。

能于大庭广众之下将此议题抛出任众人讨论,宋良宵如今见过的也就只有这位太保府的女英夫人。

再看宴上众女官皆神色平常无任何异样,显然早就已经习惯。

但趁环境嘈杂女英夫人与旁人说话之际,宋良宵还是忍不住低声与萧绾道:“一个游戏的题目还能这样出?感觉与殿试也差不多了。”

萧绾把玩着一只酒盅,目光扫过下方各处水榭,能看到众女官们或颦眉思索,或奋笔疾书写写画画,又或三三两两低声讨论,每个人都眼睛明亮意气风发。

她亦勾唇笑道:“在外边自然不适合讨论这些,但这里太保府,肆无忌惮些也未尝不可。”

言下之意此为规则允许之内,前提是你自己也得是圈中人。

宋良宵也顺着视线往下方水榭中看去,看着众女冥思苦想,颇有一种大学课堂上小组议题辩论的感觉。

虽与她没多大干系,但听听众女辩经也挺有意思的,也不知不会不会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又或惊骇世俗的观点。

待一刻钟过后,清脆击缶声响起,思考讨论时间结束,一名内侍端着斟满酒水的金樽托盘轻轻放入流水之中。

这托盘也不知是何材质盛着金樽于流水中漂浮轻若鸿毛,摇摇晃晃顺着水流飘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飘向了下游第二座水榭。

这里每一处水榭都可容纳十五众,并于水榭一周开凿了十五个凹槽,那金樽打了个转直接流入第二座水榭中第四处凹槽中不动了。

在它停下瞬间,立即有男侍上前将金樽捞起送至水榭中相应位置客人桌上。

第二座水榭中瞬间发出阵阵如银铃般笑声以及击掌声。

“嘻嘻,这第一答竟是选中了咱们内阁卢直学士。”

喧哗声中被选中的女官并不害羞,待男侍用金樽替她将身前酒杯斟满后是落落大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既然金樽流到下官这,那这第一辨便由下官开始,希望能抛砖引玉,开个好头!”

“下官以为十条古训虽为先贤所列,但却不适用于大望二十六载,首先……”

水榭内卢直学士侃侃而谈,众女包括女英夫人在内大部分皆认真聆听,只除萧将军在外。

宋良宵观萧绾微眯着眼似神游太虚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无,难道对方指的好戏并非是这?

带着疑惑,她继续听下去。

半刻钟后,卢直学士论述结束,拱手道:“诸位同僚,献丑了!”

众人齐声鼓掌喝彩,与此同时男侍再次将金樽斟满,由卢学士重新将之重放回水中。

但见她左顾右盼,最终视线停留在下游第四处水榭某个身影上,随后微微一笑,朝着那水榭发力一推,小小托盘再次沿着流水往下流去,前往下一处水榭凹槽。

主水榭中,祝侍郎点评道:“卢直学士所提与当初陈大学士相朝堂上辩驳维旧派相差无几,只能说中规中矩,无甚大错。”

言下之意便是套用前人答案,虽然无错却也没有亮点,不过照本宣读而已。

女英夫人颔首表示认同道:“是少了些自己的理解与想法,但作为第一人却也是起到了抛砖引玉作用,你们看下边不是好几个已经跃跃欲试正想着法子拦那金樽呢。”

没错,这游戏是允许抢夺金樽的,水榭角落里放着竹竿,完全可以自己想办法将金樽捞到自己跟前,否则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有机会来说一说。

就说话这会功夫,附近的水榭之中已有好几位女官拿着竹竿开始争夺金樽了。

场面顿时又喧闹了起来,到处都是喝彩声加油声。

最终金樽落入一名穿着桃红色齐胸襦裙的女官手中。

宋良宵定眼一看发现竟是之前在庭院里白日荒唐问自己要不要交换男侍的女官。

此刻对方满脸潮红,目光迷离,一看就是喝多了。

“咯咯咯,终于落到我手上了。”她先是咯咯笑了一会,旋即大声道:“要我说这些歧视咱们女子的老古董们就该统统辞官滚出朝堂去!省得抱着那老旧思想拖累大望,把大望给带沟里去!”

众女闻言皆哄堂大笑,嘘声四起!

立即有人喊道:“封雅棋,你这哪是来辩题的,是来讨酒喝的吧?”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显然大家都了解此女脾性。

而封雅棋亦不辩驳,嬉笑着提起金樽道:“嘻嘻,我自认没诸位姐妹们有才学,就是替大家骂骂出口气,说得不好,我自发三杯!”

说着连倒三杯喝下,这才大笑着坐下。

女英夫人见罢是笑着直摇头叹道:“这个雅棋,真是……”

祝侍郎则眉头紧锁似十分嫌弃道:“粗鄙,毫无礼仪。”

坐在她身旁的封鸾则淡淡道:“封主事只是不拘小节罢了,在刑部可是一等一的断案好手,朝堂之功臣。”

祝侍郎闻言嗤笑:“功劳大便可无视规矩礼仪?这不叫不拘小节而是狂妄无知。”

眼看着二人冷嘲暗讽就要对上,女英夫人突然出声道:“现在拿着樽那位可是曾有翰林女状元之称的林通正?”

封鸾瞥了眼此刻站起的女官换上笑容道:“正是她,去年翰林女院考校她是第一名,听闻当时她亦不过十六。”

女英夫人笑赞道:“小小年纪,看着就知书达礼,颇为懂事,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被比下去才是。”

此乃敲打,祝侍郎顿时垂眸道:“女英夫人所言极是,是妾身着相了。”

封鸾亦跟着笑道:“这等开心日子,几杯酒下肚身心放松难免有些放肆,夫人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带坏了这些晚辈。不过十六岁的状元虽然很厉害,但与女英夫人当初比还是差得有些远。”

女英夫人掩唇笑道:“你呀就是这嘴儿甜,一肚子里不知多少的歪主意,好了,不说这些,让咱们听听这位翰林女状元有何新见解。”

便从这位翰林女状元开始,辩论逐渐跟着推上了高潮,那金樽不知从上到下流转了多少轮,直到天色全黑,园内亮起星星点点灯火,方才无人再辨。

宋良宵一开始还有几分兴致,但越往后听重复类似的言论也就越多,也越来越无新意,最后甚至还有些收不住差点变成菜市场,若非有女英夫人坐镇,估计大家都要抡袖子开始对骂。

旁边的萧绾途中甚至托着腮打起了咳嗽,她自己也是中后期大部分时间注意力都在餐桌美食上。

几番确认无人再要发言后,终于等到了投票环节,众人不记名投票,得票最多者便可获得头筹。

宋良宵挑了一个自觉说得最好的投了一票,两刻钟结果统计出来便送到了女英夫人手中,由她亲自宣布。

“今年流水曲觞宴头筹者为——通政司裴参议!”

众女瞬间鼓掌欢呼纷纷恭贺这位裴参议。

宋良宵一边拍手一边绞尽脑汁回忆这位裴参议所言,发现她之言论与第一位出来发言的卢直学士大同小异,只不过更老道也补充都得更完整,但却并不出彩。

不过这位裴参议人缘似乎非常不错,就这么一会功夫,身旁便挤满了各同僚。

接下来便是晚宴,吃过晚宴便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就在宋良宵觉得一天应酬总算结束之际,一旁全程昏昏欲睡的萧绾却是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后,目光明亮,如同养精蓄锐结束的雄狮。

此种变化瞬间引起了宋良宵地警惕。

却听上方女英夫人口吻随意道:“对了,最近数月大望异兽潮频繁颇不太平,就连朝中也是人心惶惶,昨日又有异兽区变动发生兽潮,好巧不巧异兽迁徙之地与部分申壬庚矿脉相重合,虽有黑豹军拼死护矿最终保下矿区,但黑豹军亦伤亡惨重向朝堂发急报请求增援,不知诸位对此事怎么看?”

这宴席前大半段还歌舞升平,大家嬉闹畅聊,座上全程都未有人提过一句政事,怎么这会突然就开始讨论起时政了?

兽潮之事,宋良宵回大望与谢大贵闲聊亦听其提过,说是从今年初开始便异兽潮频繁,短短半年便已经爆发了六七场,据说不少村庄直接被异兽潮吞没,大望人手短缺只得召回退役奇人士兵前往抵抗兽潮,损失十分惨重。

这会听女英夫人提起,这异兽潮似乎还在持续变得越来越严重。

祝侍郎神情凝重道:“每隔十至百年异兽便会进行一次集体迁徙,部分异兽区位置会发生变化,距离上次异兽迁徙潮已有七十载,想来今年便是异兽迁徙年,按以往经验多方异兽迁徙至少要持续到下一年初才会结束。”

封鸾则补充道:“朝堂已经开始紧急招兵拨款,相信一定能够度过这场难关。”

女英夫人点点头道:“没错,朝堂确实批了一批赈灾物资,银钱和粮食没什么可说的,今年是丰年大望不缺钱和粮,按照各城郡人口等比例分发便可。但焕血丹的分配却是一个难题,今年本就是血矿小年,炼制的焕血丹有限,加上黑豹军损失惨重,更是雪上加霜,明日朝议分配恐怕有得吵了,不知诸位心中可有好的分配之法?”

第383章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与物件分得清清楚楚……

既然只是闲聊没有声张,问的自是主桌这一圈。

祝侍郎第一个开口,她看向封鸾问道:“封郎中可知今次朝堂下拨了多少焕血丹?”

封鸾在户部,今次的赈灾的焕血丹乃是由她亲自核查封箱,多少数量闭眼都能报得出。

“朝堂一共拨了一百零八盒焕血丹,每盒十枚,共计一千零八十枚。”

祝侍郎闻言道:“这数目倒也不算太少,但今次受灾的城郡就有八个,若平均分配,到每个城郡也就分到一百三十五枚,的确有些少。”

一百三十枚焕血丹若不计损耗满打满算也只能成就一百三十五位奇人,看着人数不少,但放到百万人口级别的城郡之中,便如同沧海一粟,远不够抵消兽潮带来的奇人损失。

“城郡拿不到一百三十五颗焕血丹。”

祝侍郎与封鸾皆愣,只见女英夫人温和的嗓音淡漠直述道:“若是没有发生黑豹军损失惨重一事理应如此,但现在为了支援黑豹军,上边决定拿出其中半数焕血丹支援黑豹军。”

在场众女闻言皆倒吸口冷气,这分到每一个城郡岂不是只剩下七十多枚焕血丹?

沉默之际,一个慵懒又带着点刚毅的女音道:“恕我直言,就算今年是焕血丹小年,血矿需要修生养息,十万枚焕血丹总归有吧?赈灾只拿出一千枚是否少了些?”

众女看向萧绾更沉默了。

还是封鸾率先打破沉默道:“萧将军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就当今年算足出产十万焕血丹,朝堂与城郡各一半,除却分到各书院、军营以及从各地选拔出有奇人资质少年份额,剩下充入国库者寥寥无几,拿出这些已是其中的三分之一。”

萧绾听罢却依旧不依不饶,笑道:“书院,军营以及少年选拔,封郎中好像忘说了给各士族的份额,若没记错是这一部分至少要占五分之二,这里边不能拨出一二?”

封鸾微怔,旋即垂下眼帘没有再反驳,她身旁的祝侍郎亦挪开视线轻抚杯耳,其余女官或假装不曾听到,又或低头品尝桌上美食,竟无一人敢答。

只有宋良宵这个局外人和萧绾一样也在认真等待着答案。

“萧将军无需担心,”直到女英夫人的声音如沐春风般响起:“大望遭此大难,士族岂又能置身事外,捐募一事已在筹谋,不日便会有人牵头,届时希望诸位亦能慷慨解囊,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顿时诸女纷纷表态愿意为朝堂分忧。

唯独萧绾含笑不语,端看众女讨论如何在有限五百零四枚焕血丹中做道场,能够分配得让朝堂城郡皆满意。

但原本饭就只剩下一碗,除非只给一个人吃饱,否则八个人分多一口饭少一口一样吃不饱,怎么可能会有人满意呢?

宋良宵也明白所谓士族自己牵头自己捐募,其中水分可大了,捐粮捐钱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能解燃眉之急的焕血丹士族不一定真舍得拿出来,否则方才众女也不会避而不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讨论到最后,大家只能从城郡受灾程度,贫富差别上去考虑如何分配。

这时,女英夫人再次出声道:“妾身受萧将军方才所言启发,突然想起今年朝堂拨给翰林女院的焕血丹已经入库,如今正逢大望危难之际,翰林女院愿做表率将这批焕血丹归还朝堂用于赈灾。”

众女纷纷称赞女英夫人大义,翰林女院风高亮节。

萧绾冷不丁道:“我记得朝堂拨给翰林女院的焕血丹是用于奇人资质出色却苦于无身份背景门路的女子,夫人都捐出去了,那些资质好无门路的庶民女子怎么办?”

女英夫人笑道:“萧将军这是着相了,资质好的庶民女子完全可以先嫁入士族,一旦嫁入士族用的便是士族份额,岂不是一举两得,就是得辛苦官媒多跑几趟,打听仔细些别错过了良才美玉。妾身以为接下来一两年朝堂焕血丹在供给方面也该收紧些了,女子若是奇人资质不过五者完全没有必要用焕血丹,不如优先给男子上战场先平息兽潮。”

萧绾唇角勾起弧度更甚,如同嘲讽般道:“女英夫人可知我木兰军已经连着两年未曾招到女兵了。”

女英夫人目光依旧温和道:“萧将军怎可如此自私,虽然木兰军招兵人数减少,但更多资质平庸的女子却也逃过一劫,她们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呆在后宅生活多生些孩子,妾身以为世间以人为本,人才储备于大望重要性并不亚于焕血丹,萧将军觉得呢?”

萧绾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而四周也只是静默了短暂一瞬,便又恢复喧闹。

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峙戈然而止。

宋良宵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向下方水榭,水榭中众女官还在为刚才流水曲觞的题目复盘发散,她们在认真的讨论如何为女官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在上座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剥夺了无数庶民女子成为奇人机会。

矛盾吗?似乎也并不矛盾。

女英夫人说得可有错?好像也没什么大错。

只不过她将这世间男男女女都当成了物件,或分配战场或打发后宅生孩子,都不能算是个人,对身而为“人”的士族是半点都不舍得委屈,人与物件分得清清楚楚,分配何错之有?

宋良宵觉得这人声嘈杂过于闷热,她想回家了。

这时她又听得封鸾身旁女官与封鸾道:“对了,封郎中一月前的灾银盗窃案可判下来了?”

封鸾道:“已经判了,那主谋谢子澜将于五日后在京郊外斩首,此事牵扯到户部不少官员,霍郎中那边几乎是大清洗,全都换了个遍,霍郎中亦因看管不利入了大狱,幸而这部分非妾身所负责,不然今夜在那大牢里的可就是妾身了。”

那女官笑道:“封郎中素来小心谨慎换做是你负责,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此事。说起来那谢子澜可以用疯魔来形容了,竟想不开去盗窃灾银。”

封鸾亦笑:“谁说不是呢,为了一顶所谓的伊兰娜神冠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给断送,不是疯魔又是什么?”

女官继续道:“听闻就连那卖给他伊兰娜神冠的奇物坊都被封了几日彻查,当真是无妄之灾。就连谢家现在拼命与之撇清干系,只当族中没有这个人。”

封鸾咯咯直笑道:“可不是,谢家应该庆幸那谢子澜只是偷盗赈灾银且数目不多,若是偷焕血丹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灭九族了。”

“嘻嘻,可不能这么比,焕血丹存放之地可是重兵把守,对这批粮食和银钱可没那么重视……”

宋良宵听得伊兰娜神冠瞬间耳朵便已竖起,再听到奇物坊时内心更是惊涛骇浪。

如此凶险之事,大贵兄竟未曾告诉自己!

也怪她,因为朝堂原因这段日子并未好好关注过奇物坊消息,大贵兄报喜不报忧,也不知如今奇物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坐在位置上心思早就飞到谢府,内里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飞到谢府,表面上却还得装镇定坐着干熬。

终于等到宴席结束,短短半个时辰就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与女英夫人及众女别过后,宋良宵立即加快脚步欲快些回家。

只是等车前却被萧绾给叫住道:“宋良宵,能单独聊两句么?”

这次她没叫自己良才将军而是直呼了自己名字。

宋良宵虽然心中迫不及待想要去谢府问谢大贵,事实上却没有那么紧迫,因为事发一个月前,这会早就尘埃落定,谢大贵和佐力他们都好端端的,说明并无性命之忧。

她便也耐下性子回答道:“好。”

留青狐和黎殊在一旁,萧绾将宋良宵领到了自己的兽撵上。

一上车她便笑道:“你觉得今日这流水曲觞宴如何?”

宋良宵不知其意,保守回答道:“还挺有意思的。”

萧绾则自顾道:“其实我会赶回来参加这流水曲畅宴,便是得到消息,女英夫人欲拿世间女子权益替她的翰林女院开路。我以为就算她下定了决心,其他人应该也会有所疑议,谁想……是我太想当然了。”

宋良宵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倾听。

萧绾似乎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只继续道:“我对其本身并无什么意见,也非常敬重她以女子之身能坐高位掌实权,明白她亦有无奈,女子在朝为官若想要站得高坐得稳就得比男人更狠更残忍,但我心中依旧是郁气难消!”

抒发完心中郁结后她又侧首看向安静不说话的宋良宵道:“那黎家四郎能力确实不错但却是个有野心的,你正式入仕后,他虽堪大用,却也不要事事都听他宠他,不要让自己沦陷下去。另外听闻太保大人对你印象不够,不要因为女英夫人就疏远太保大人,他们哪怕是夫妻也未必就是一路的……”

连着又说了四五条在朝为官需要注意之事后,她遂露出笑容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看你顺眼便多说几句,你若不爱听,当我放屁便好。”

宋良宵只看着她露出浅浅的笑容,微微弯腰非常真诚道:“不,萧将军的肺腑之言令我受益良多,谢谢。”

萧绾哈哈哈大笑道:“好!我现在越聊越后悔当初没将你给招入木兰军,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希望你日后有空到木兰军来做客,我定让你看到我木兰军就是天下最好的女儿郎!保家卫国不输男子!去他娘的安稳多生孩子!”

宋良宵闻言亦大笑,如此性情中人怎能让人不喜,下车后她回身再次与之拱手告别。

并想着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去木兰军看看,顺便见见许久未见的朋友们。

坐上自家兽撵后,黎殊恭敬上前问道:“如今天色已晚,主人可要回良才府歇息?”

宋良宵手一挥道:“回宋府。”

回去途中比来时还要更沉闷,眼看就要抵达宋府。

宋良宵开口道:“黎殊,你的奇术是什么。”

第384章 第三百八十四章 当真是前有狼后又有虎……

曲水流觞宴上几乎人人都认识黎家四郎,说明这黎殊在侍官圈子之中多少也算一号人物。不可否认出色的容貌才情,管事能力这些也算出众的一部分,但显然黎殊的声名能在女官圈子中流传绝不单靠这些。

沉默之中,宋良宵能明显感觉到黎殊地挣扎,良久,他才轻声道:“振奋。”

“殊的奇术能够振奋人心,鼓舞士气,让人一往无前。”

这等能力若于军中便如战鼓,士兵出征前可施以奇术,壮大军势,若使用得当冲锋陷阵,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敌人也未尝不可。

但黎殊出身内侍,相当于待在后宅,能用上此能力场合……

难怪那名叫封雅棋的女官会说他擅长极乐奇术。

而这会黎殊内心亦忐忑到了极点,他虽为五阶魂奇人但奇术却平平无奇,怎料在入天宫成为内侍后,有贵人知晓其能半开玩笑说了句:“此术若用于床笫之间,堪称极乐也。”

从此他擅长极乐之术的传言便传得人尽皆知,少不得有贵人邀请他进入私宴去助兴。

纵使黎殊心中再厌恶再排斥亦无计可施,只能绞尽脑汁自保,好不容离开天宫,他对宋良宵便是能拖就拖能瞒就满,谁想这一天还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眼下他对宋良宵了解并不深,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见过太多面上道貌岸然之人,私底下却是一团糟污糜烂。哪怕他知晓自己早晚都会是宋良宵的人,却也并不想就此沦为他人的玩物。

就在黎殊紧张抵达顶端那一刻,却听宋良宵嗤笑一声道:“这能力不错,若使用得当便可激励他人,能拯救不少人。只可惜有些人脑子里总是想着下半身,句句不离下三滥,荒唐,恶心!”

接下来她便不再言语,黎殊悬着的心亦放下了一半。

直到目送宋良宵进入宋府,他悬着的另一半心方才也跟着放下,但接下来便是无尽的苦恼。

主人正派不沉迷美色是件好事,但连基本的野心都没有既不回家也不给自己太多接触表现的机会委实也太过了。

回头再看一眼安安静静的宋府,黎殊忍不住猜测: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良宵这会正躲在门背透过门缝看外边的兽撵,心里想着:这黎殊怎么还不走?

若让她知道黎殊说自己正派,必定会当场嘲笑,哪里是自己正派,实在是他们这些圈里的人太恶心,这才衬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这会她就想着赶快翻进谢府的墙,去寻谢大贵。

终于等到兽撵声远去杳无声息,宋良宵几个闪身快若一道闪电,直接翻入了谢府小院。

在星源岛经过特殊星源提纯后,她的力量与速度又再次登上了新台阶,若是她不想哪怕近在迟只也难察觉她消失的轨迹。

一入谢府,宋良宵就像回到自己家中似的,一路朝着谢大贵的房间边疾走边呼唤:“大贵兄!大贵兄你在家吗?!我有急事相商!”

她一连呼唤了三四声都不见谢大贵回答,但来到二楼谢大贵前,却发现屋内却是点着油灯,分明人就在家中。

联想到宴席上所闻,她心一收紧,顾不得礼仪,直接将门猛推开道:“大贵兄!你没事吧?!”

大门敞开后,她便直接与只穿着松松垮垮里衣,发梢滴水的谢大贵对了个正着。

宋良宵一眼便看到对方敞开里衣口中光洁的小半胸膛,瞬间心脏狠狠地跳了跳。

她咽了咽口水,别看大贵兄身量修长,平日穿着宽袍,似乎颇为瘦弱,实际他胸膛线条优美看着十分劲瘦有力。虽不及那些将士们精壮,

是的,不知为何她脑子里莫名回想起今日太保府中那些跳盾剑武的精壮士兵们,忍不住将二者做了对比较,相比之下自己更喜欢大贵兄这样的……

“咳。”

适时,谢大贵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拢了拢胸口衣襟。

宋良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似个色狼般盯着别人罗胸直勾勾看了半天!

她脸瞬间发红撇过头,暗自唾弃着自己

啊呸!自己在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啊!实在太失礼了!

谢大贵亦很无奈,他正着澡呢便听得宋良宵大呼小叫满府喊自己,他只来得及戴好人皮面具,刚批上里衣对方就直接踹门而入了。

“良宵稍等片刻,容我先将衣服穿好。”

宋良宵低头十分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退出屋子道:“抱歉,抱歉,是我心急了,大贵兄你先弄,我在外头等你。”

说着退到了门外并十分贴心的替他将门给重新关上。

外边夏夜凉风习习,却怎么也吹不散宋良宵脸上的红晕以及砰砰直跳的心。

今夜的大贵兄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自己竟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妖冶美!

自己肯定是疯了,要不就是受到今日这流水曲觞宴的影响,否则怎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幻觉。

宋良宵不断深呼吸调节自己,等到谢大贵打开屋门出来,她亦也恢复了平静。

这会的谢大贵除了头发披散着还漾着水汽,身上穿戴正常与平时无异,他出声道:“我们到花厅去说。”

来到一楼花厅,屁股刚坐下,宋良宵便焦急问道:“大贵兄,听说不久前奇物坊被封了一段时日,可有此事?”

相较于她的焦急,谢大贵反应则平淡多了,边给她沏茶边道:“你急着闯入我屋子就是问这个么?我们都好好在这里,便表明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莫要担心。”

谁想宋良宵听完并没有放心,反而有些委屈道:“大贵兄为何不告诉我?”

谢大贵看她那幽怨模样叹道:“事情过去便好,为何要说出来徒增你担心?你应付朝堂就已经够吃力了,奇物坊交由我来处理便好。”

宋良宵还是不开心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有什么事都会和大贵兄说,谁想大贵兄却连这么大的事都要瞒我,这是在把我当外人吗?事后从别人口中知晓,我反而会更担心!”

谢大贵一愣,这姑娘原来计较的是这个啊。

他轻轻笑了,歉意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如今良宵想知道什么,我定事无巨细告知。”

宋良宵看他态度诚恳是真知晓不对,便也没有再计较对方隐瞒,专心道:“还请大贵兄将此事始末从头道来。”

谢大贵声音不徐不疾,将举办伊兰娜古国展后谢子澜如何死缠烂打让自己将伊兰娜皇冠卖给他,结果对方用来买皇冠的钱却是偷盗而来的赈灾银钱,导致奇物坊遭受无妄之灾被封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末尾,他又道:“朝堂查明我等确实不曾参与偷盗一事后便解封了奇物坊,解封第二日你便回了大望,我们大家想着不要扫兴便没有与你说起此事。”

宋良宵才不信事情如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朝堂那尿性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封奇物坊没做别的?”

谢大贵摊手笑道:“这过程花些银钱打点自然是免不了的。”

宋良宵狐疑道:“只是一些银钱?”

谢大贵面不改色道:“对,亿些。你放心,那些贵重的都放在佐力的须弥芥子之中,我们并没有损失多少。”

宋良宵又继续问:“那伊兰娜神冠呢?”

谢大贵摊手道:“奇物坊能够保住已是朝堂宽厚,那顶伊兰娜神冠自然是赠予朝堂用于赈灾。”

宋良宵唇角一抿起身扭头便道:“我去帮大贵兄拿回来!”

“等等!”谢大贵连忙拉住她袖摆,无奈道:“这么晚了你准备到哪里去帮我拿回神冠?”

宋良宵目光坚定道:“大贵兄虽然没说,但我亦知晓此物对大贵兄有多重要,一定要拿回来!大贵兄无需担心,我自有门路,你且在府中等着便好。”

她一直记得当初大贵兄谈起这顶皇冠时的复杂神情,若是不重要,对方也不会从少年时起就一直在寻找。自己可以去找上官鸿,找秦柯,甚至托关系去找封太保,就不信拿不回这顶小小皇冠!

原来她是为了我啊……

谢大贵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脸上的笑容却如晚风般轻柔,他进而拉住了宋良宵的手失笑道:“你先别急,就算要找人也得等白日不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手中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宋良宵一时失而来神,乖乖的跟着坐下。

谢大贵快速松开握着她的手道:“伊兰娜神冠确实很重要,但仅限于我找到它之前,现在我拿到它近一年,它已于我手中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的伊兰娜皇冠和奇物坊中那些贩卖的古董并没有任何不同,否则良宵以为我缘何会将此冠卖出。”

宋良宵这会也冷静了不少,她恍然想起对哦,是大贵兄似乎是自己主动将伊兰娜皇冠卖出的,不然怎么会引起这一系列麻烦。

但她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却也不知从何处问起,只得确认道:“大贵兄说的可都是真话,当初卖伊兰娜神冠并没有被逼迫?”

谢大贵笑了:“良宵自己可以去打听那谢子澜不过是鸿胪寺少卿,没有任何实权的纨绔子弟,何德何能来逼迫奇物坊。”

见他说得不似假话,宋良宵便也放下心来,但依旧认真道:“那后续若再有什么麻烦,大贵兄可不许再瞒我了。”

谢大贵含笑一口答应道:“自然如此。”

宋良宵见他答应得如此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随后又道:“算了,我自己多上心些吧,求人不如求己。”

说完还用眼斜睨着谢大贵。

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是这么用的么?

谢大贵心中好笑,却佯装喝茶,其实还有一件与她相关的事没说,这两日自己收到一封大龙皇朝三皇子的来信,大龙那边已经查到自己与她关系颇近,在信中让自己想办法把这位大望的国之良才给拐回大龙,并准备两月后派人过来接应。

当真是前有狼后又有虎呀!

不过这等小事就不要再说出来徒增她烦恼了,自己解决便好。

第385章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起可好?”……

“对了,宴席有意思吗,玩得可还尽兴?”

谢大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今日宴席。

说起宴席,宋良宵自然是一肚子不满,不过她看谢大贵那副从容淡然的模样,心里一痒,玩心忽起。

“这宴席啊可有意思了,待我说给你听……”

她故意拉长尾音,靠近谢大贵并朝他勾勾手。谢大贵虽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也笑着乖乖靠过来。

瞬间,宋良宵张牙舞爪噌一下站起,龇牙咧嘴朝着谢大贵嗷地喊一声:“嗷呜!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你这样美味可口的进去直接就会被啊呜一口吃掉!连骨头都不剩!”

说罢,还咔滋咔滋的做了个啃咬状。

谢大贵先是微楞,旋即便爆发出了愉悦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我这模样恐怕并不对那些人胃口,大概也就只有良宵觉得美味吧,若良宵想吃,我是愿意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宋良宵有些讪讪的收回两只模仿老虎前扑的手,看谢大贵笑得前仆后仰,心里嘀咕:哪里不美味了,张狂艳冶,看着就秀色可餐。

啊呸!你脑子里子又在想什么呢!

她恼自己心不定时亦恼谢大贵笑得她乱了心湖,不由闷闷道:“大贵笑够了么?我说得可都是真的,那里一点也不好玩,真吃人不吐骨头!”

会从内到外将人完全扭曲而蚕食。

谢大贵好不容易停下来,眉梢却依旧含笑道:“我笑并非是觉得你说得不对,只是觉得你做这稚虎姿态甚是可爱,令人心生愉悦。”

稚虎?这是看不起她吗,要知道她在外边可是赫赫有名的良才将军哩,居然说自己是稚虎?!

但是看谢大贵笑得那么地开心,她也生不出气甚至心底也会莫名跟着一起变得愉悦起来。

似乎只有在这一方小院和院中这人面前,她才能够如此放松心情,原来活着也是可以快乐而惬意的。

算啦,她就不和他计较了。

宋良宵就这么盯着谢大贵看了许久,久到谢大贵已经停止笑声同样安静看着她好一会,她才冷不丁回过了神,连忙收起发痴的目光。

接着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宋良宵逃似的说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谢大贵轻轻笑了笑道:“好,下次进来别再踹门了。”

宋良宵正尴尬着呢,但还是忍不住还嘴道:“我没踹,我就是推了一下。”

谢大贵握拳抵着唇笑容如月光般倾泻而下:“好吧,良宵说是推那便是推,我这屋门年久失修比较脆弱,所以下次也别推了,我给你留门,扫榻以待可好?”

这次宋良宵是真的逃了,一下便窜上墙头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只留谢大贵阵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深夜静谧的小院中。

且不说宋良宵回到自己家中如何彻夜难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谢大贵便离开谢府登上一辆拉人的兽撵来到了天富城区的府衙偏门前。

他下了兽撵后朝着守在侧门右侧的衙役拱手道:“这位官爷,我找刘捕头,烦请通传一声。”

那衙役打量了他一眼后道:“找刘爷?你且等着。”

说完便进侧门去喊人。

守在门左侧的衙役这会多看了他两眼,开口道:“探亲还是寻仇?”

衙役这处侧门离地牢最近,从这扇门进去的都是来探监的,不是来探望亲朋就是来奚落仇人的,所以他才会问对方是探亲还是寻仇。

不过谢大贵并没有回答,只是朝他客气笑了笑。

这时那名去通传的衙役正好回来并对其道:“进去吧,刘捕头在门口等你。”

谢大贵谢过对方后便入了侧门。

今日,他既是探亲也是寻仇。

来到地牢门口,果然看到一名穿着捕快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今次牵线搭桥来领他入狱探监的刘捕头。

对方官威颇弄,目光锐利的上下打量了谢大贵一番后道:“你便是那奇物坊的苦主?”

谢大贵拱手道:“正是在下,今日便劳烦刘捕头了。”

刘捕头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道:“收钱办事,谈不上什么劳烦,你们奇物坊确实是倒霉,想要出口气我可以理解,但不要太过。”

谢大贵笑道:“刘捕头放心,我只是想和那位谢大人说几句话罢了,不会让刘捕头既关大人为难的。”

刘捕头点点头道:“你自己知晓分寸便好,随我来吧。”

不是他瞎担心,以往总会有人克制不住情绪在牢里大吵大闹一番,若是传到外边他免不得要被府丞大人教训。

通往地牢的通道狭小幽暗,来回只有这么一条道路,四处都是潮湿的霉味,越往深处走还能闻到屎尿以及动物尸体腐败的气味,恶臭无比。

但谢大贵却好似不曾闻到一般,一路跟着刘捕头来到牢房的最深处。

这里边关押的都是要被砍头的重犯,那位鸿胪寺少卿谢子澜就被关押在最里边一间牢房中。

将谢大贵领到深处牢门前,刘捕头伸手朝前一指道:“喏,人就在那,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朝前走守在关押重犯牢房的大门前。

这个地方四处都是石墙只有四个拳头大的通气洞口,只要保证犯人不会缺氧而死就行,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够从里边逃出去。

谢大贵借着昏暗油灯打量着这关押死囚的牢房,里边一共有三个监牢,每个五见方大小,其余两个监牢都是空的,只有中间那个能看到有个人影面对着墙壁靠坐在地上。

刘捕头和谢大贵又是走动又是说话,动静那么大都未能让那身影转身,对方依旧坐着就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之中,谢大贵能清晰听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声,这人还活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后出声道:“谢大人,可还安好?”

这声音并不大也不带任何情绪,但放在谢子澜耳中却若如惊雷,他猛的爬起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伸出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道:

“谢,谢掌柜!伊兰……伊兰娜神冠!快,快点!最后再让我看一次伊兰娜神冠!”

便是这一刻谢大贵方才看清谢子澜此时的模样。

一头虬结灰白的长发又脏又乱,隐约可见蟑螂虫蚁爬在其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下巴胡渣爬满,岣嵝着背,那浑浊的瞳孔带着几近疯狂的狂热看着十分骇人,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谁又能想到曾经俊美无俦因异域风貌而名满望京城的纨绔公子如今竟沦落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看着那双越过监牢空隙不断想抓住自己的乌爪,谢大贵嗤笑了一声,随后将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脱下道:“谢大人,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一张绝世妖冶的容颜展露在了这片污浊之地中,就好似在地狱之中盛放的曼珠沙华。

但谢子澜的目光依旧狂热而骇人,他无视这张姝丽的容颜,只在嘴中不停喊着:“谢掌柜,求求你,求求你再让我看一眼伊兰娜神冠,只要一眼,一眼就好!”

而下一刻,谢大贵直接抓住对方那两只乌爪,欺身贴近几乎已是贴在牢笼前,一字一句道:“谢子澜,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或许是谢大贵的手劲弄疼了谢子澜,又或者是谢大贵的神情太过冰冷骇然,谢子澜终于从那种狂热的状态之中剥离了出来,但紧随而来的便是迷茫,他对这位谢掌柜为何会变脸并不感兴趣,但这声音他记得分明,便是这个声音亲口告诉自己他找到了伊兰娜神冠!

“谢……谢掌柜?你是谢掌柜,我记得你的声音!谢掌柜,伊兰娜神冠,我,我再看一眼伊兰娜神冠,求你了!”

谢子澜再度陷入到了狂热之中,甚至变本加厉不断地挣扎,将套在脚上的锁链震得哗哗作响。

而谢大贵手捏得更紧,死死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喂!里边的克制一些!”

直到刘捕头不满的呵斥声音传来,谢大贵方才松开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回脸上,看也不再看谢子澜,转身大步直接离开深牢。

任凭谢子澜如何在身后嚎叫恸哭哀求,他都没有再理会。

“刘捕头,在下的话已经说完。”

刘捕头瞥了眼后方还在嚎叫发疯的谢子澜,一脸无语,他就知道来这里的每一个说的话都不可信,什么就说几句话,就说几句话会疯成这样?

啧,都是麻烦!

要不是看在银钱的份上……

刘捕头撇了撇嘴示意对方跟上,欲快速将这尊瘟神给送离监牢。

待得重见天日,他重重松了口气道:“你走吧。”

银货两讫!

谢大贵再次拱手道谢,这才从衙府侧门离去。

如今天已大亮,外边早市上人声鼎沸,他也从地狱重回人间。

他问自己恨吗?

旋即又摇摇头,没有爱何来恨一说。

若要说报仇雪恨的痛快,似乎也没有,只是觉得终于解决了一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麻烦。

就好像谢子澜自始至终都没认出自己是他的儿子一样,自己对他亦无任何的感情,不过是来了解一场孽缘罢了。

此缘已了,接下来便再无束缚,而他的关注以后亦只会留给自己在乎之人。

抬脚步入滚滚红尘,突然,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唉,大贵兄,好巧呀!吃过早饭了吗?”

他低笑着回首,便见那人抱着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油纸包,笑靥如花,将阳光捧至自己面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