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2 / 2)

“对什么……唔!”

只有对字发出了声音,余下气若游丝的气音都被崔杳尽数吞下。

他说对。崔杳心满意足地想。

……

再度醒来已是翌日天光大亮。

隔着纱帐,季承宁眼见着崔杳披着外袍立在桌案前写着什么。

什么要紧公务?

季承宁心道。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小心翼翼地凑到崔杳身后,然后一下将脑袋埋进他的脖颈中。

崔杳闷闷一笑。

季承宁漫不经心地扫过纸,打着哈欠道:“到底是何等十万火急的大事,让你连本将军都……”他话音猛地顿住。

因为他发现,这上面不是别人的笔迹,正是崔杳自己的。

而且,季承宁愕然地睁大眼睛,正是一封罪己诏!

是以周瑄的名义,明发天下的罪己诏。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越看越心惊,大概就是周瑄说自己德薄,季承宁继位乃是天命所归,乃是天定,人力不可更改,说季承宁于国事废寝忘食,功绩彪炳史册,季承宁为帝,定然能够造福百姓,使天下河清海晏,末了,道自己无能,必须剃度出家,若陛下允许,自己情愿去守皇陵,终了残生。

季承宁怔怔地看着这封罪己诏。

心口撞得飞快,耳边隆隆作响。

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崔杳的声音。

而崔杳面对他的静默有一瞬惶然,立刻道:“这只是明面上的,待‘周瑄’出家后,两年内就会因其体弱多病病逝,承宁,你放心。”

从此之后,世间再也不会有周瑄这个身份,对他的承宁造成任何威胁。

可季承宁不说话。

崔杳无措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但如果季承宁说出来,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许过了一百年,也许只是下一秒。

季承宁动了。

季承宁倾身,拿起这封罪己诏。

崔杳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就看见季承宁伸出手,将这份罪己诏撕得粉碎。

“承宁?”

崔杳喉结迟滞地滚动了下。

“你让我放心?”季承宁三分薄怒因为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变作了七分,“这话合该我对你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等可以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心量狭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凉薄之人吗!”

往日如簧的舌头此刻却连一个字的辩解都吐不出,崔杳张了张嘴,“你知道,我没有这样想。”

“你是这么做的!”季承宁愈发恼。

“好好好好,”季承宁快速看了眼崔杳,见对方惊得眼眶都红了,深知他此后绝不会再如此,正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既然如此,你我……”

就一切如常还没说出口,崔杳猛地抱住了他。

一只手颤抖地捂住了他的嘴。

一双剔透若琉璃珠的眼睛血丝缠绕,惶恐、无措,细看之下,还有几分疯魔。

别说。

求求你,不要把分开的话说出口。

季承宁似乎被他的神情刺到了,迅速闭了下眼睛。

再开口,声音哑若砂石磨过,“我知道你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我。”

崔杳手指微颤,目光朦胧又渴求地看着季承宁,看似被动无害,实则,诡魅癫狂。

像是一条装得可怜,伺机而动的毒蛇。

只要季承宁说不要他,只要说不要他——不,他根本不会给承宁这个机会。

他是承宁的,他必须是承宁的!

但下一秒,季承宁的声音就划过他的耳畔,算不上十分温柔,却让他狂躁的心绪被瞬间抹平了。

他说:“谁要你剜心自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

同年九月,新帝即位,国号曰:大齐。

其中封侯不知凡几。

而朝野为之震撼的是,永宁侯府一门双侯,一季琛、一季琅,在季琅已经过世近二十年后,世人才知,这个立下赫赫战功,护佑一方太平的将军,是一个女子。

新朝开元。

这个延续了三百五十七年的王朝的开国帝王季承宁一生跌宕起伏,精彩无比,除了他的功绩为人称道外,最令后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这位陛下的后宫,因为终季承宁一生都并无任何后妃,反而与摄政王崔杳关系亲昵,耳鬓厮磨,朝夕不离。

于是后人揣测,这位王爷名为摄政,实为皇夫。

不过后来史书几笔都和此刻的季承宁与崔杳没什么关系。

正值七月,花开繁盛。

季承宁忽地想起旧事,随手折花一支,插于鬓角,含笑歪头,然而还不等他问出那句半是戏弄半是调笑的奴面花面谁好。

崔杳却低下头。

轻轻吻住了他托花的指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了,万语千言,不知如何表述,最后只能说一句感谢且感激,因为你,我才能坚持到现在,才能写出这么多故事。

还有,如果老婆有想吃的菜可以点梗,我会放在福利番外的。

摆摊卖菜预收《祂不是我的丈夫》

林岐结婚两年,一直和自己的丈夫恩爱无比,婚姻关系稳定亲密,可谓模范夫夫羡煞旁人。

直到有一天,噩耗传来,林岐的丈夫在星海失踪,并就此下落不明。

他竭尽全力寻找,最终绝望地接受了自己爱人已经死亡的现实,他声嘶力竭痛不欲生,恨不得随自己的爱人离去。

他一面沉湎于永失所爱的痛苦,一面坚持参与选举,丧夫这点还成了加分项,有部分军部成员同情这个年轻的鳏夫,军部公投开票,林岐被任命为新的军部长。

宣誓那天,林岐垂首吻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婚戒。

然后——他的丈夫出现在了宣誓现场。

林岐当然热泪盈眶,欣喜若狂。

他的爱情与事业都圆满,故事完美地进入了结局。

……

在确认没有任何录音和监控设备的封闭地下室,林岐冷漠注视着自己的挚爱。

“你是谁?”

他的爱人疑惑地看着林岐,温柔地说:“你太累了。”

他试图去亲吻林岐,却只感受到了一阵冰冷。

抵住嘴唇的是枪口。

斯文俊美的议长阁下漫不经心地说:“我向他开了七枪,确认断气后尸体被我的人塞进铅箱里,现在你脚踩的地方就是我丈夫的颅骨。”

林岐轻柔地将枪口向前顶了顶,“告诉我亲爱的,你是谁。”

“咔。”

枪支像是冰淇淋那样,融化。

带着粘液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的爱人微笑,去吻他。

“我亲爱的,当你发现你的权力、你的地位、你的武器,还有外面那几条对你忠心耿耿的小狗,这些构成了你高高在上的一切外因,此刻都没法救你,你会怎么做?”

林岐拿一颗子弹回答了他。

黏黏糊糊怎么杀都不会死恋爱脑怪物攻×事业心极强权欲熏心狠辣受

第122章 番外 黄泉(季氏兄妹) 在这种鬼地方……

对于好鲜衣,喜美色,爱盛景的季琅来说,地府实在算不上个好地方,天地阴沉沉黑魆魆,永远笼罩着层阴惨的绿光。

奈何桥两岸就更难看,血河腥气重得如有实质,腥风和阴风一道扑面,不得往生的亡魂浸在水中,怨毒地盯着来往的人,啊不,魂魄看。

岸边上连棵杂草都不长,更别说花了。

奈何桥两头闪着绿光,顶好看的人都能照得像吊死鬼。

季琅不想堕轮回,就总蹲在桥上。

她生得如此貌美,可一点都不讲究仪态。

她是鬼了,躯壳还保留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除了脸,红袍下包裹的躯体破破烂烂,四肢间满是断口和罅隙,偶有几块还被烧得焦黑。

这反而方便她卸自己的胳膊腿玩。

心情好了,就双手插进脖子里,将头颅卸下来,逗路过得美人花容失色。

如是玩了几十载,季琅深觉无聊。

可又庆幸无聊。

庆幸没有故人相伴。

地府无日月,季琅刚吓唬完一个好看的少年郎,惊得对方哎呦一声一蹦三尺高,连蓄满眼眶的泪都忘记哭。

她调整着脑袋,颈骨嘎巴作响,一双桃花瓣似的眼睛提溜提溜地转。

“咔咔咔。”

脚步声由远及近,季琅转身,刚要做出鬼脸却在看清来人时,动作猛然顿住。

那人个子很高,身量匀亭,宽且直的肩上很风度翩翩地披着件雪白的大氅,有几缕青丝落在肩头,还未完全融化的雪。

她在桥上转了几十年,见过的人没有百万也有十万,可没一个有眼前人漂亮。

绿惨惨的光映在他脸上,好似夜明珠打下的朦胧暗影,非但不难看,反倒平添几分凄艳。

季琅有一瞬狂喜。

在这种鬼地方,孑然一身,能见到兄长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事,可在这种鬼地方,见到兄长——季琅从未这么恨久别重逢。

季琛样貌看起来还很年轻,但头发白了不少,他生前应该受了很多苦,一层薄薄的皮肉附着在骨架上,清峻而锋利。

昔年的意气风发全然褪去,留下的只有令人心惊的温润沉郁。

血气疯狂上涌,顺着裂口汨汨往外溢,瞬间就染红了季琅的衣服,幸好她穿了一身红,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

她是多么争强好胜的性子,最不愿地就是矮季琛一头。

凭什么只早出生半刻,他就为长?明明和自己全无不同,偏生占个兄长的名头。

兴许一母所生,年岁相差不大的兄弟姐妹都是如此互不相让,她争先,季琛也不谦让,他小时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和妹妹长得一个模样,连名字都是一双,季琳,季琅。

于是季琛四岁时大闹了一场,季琳变作季琛。

琳字则被长兄拿去,琞改成琳,季琳要这个字很简单,因为季琳看上去远比琞好写。

兄妹间彼此看不惯,又彼此仿效地过了二十年,感情才有点起色——季琅就死了。

她死时愤恨无边,真想将皇帝大卸八块,而今度过了几十年心气渐平,想的是,死也是我死在前面,季琛,你到底又输给我了!

百战百捷的将军盛年死于政敌算计,玉碎珠沉,山河失色,虽万古风流,不过如此。

她该死而无憾。

可面对着样貌还很年轻的季琛,季琛启唇,冷哼哼,“你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

她想过一万次见到季琛要说什么,但不包括此刻这句。

她知道季琛也想过见到自己要说什么,双生的兄妹,心意相通,但他决计想不到自己说了这句话。

如此思量,季琅心中竟很得意。

季琛心平气和,“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年。”

季琅道:“你好没用。”

季琛头次承认,“是。”

他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心境平和,不平和也得平和。

妹妹还是最年轻时的样貌,他不该和小姑娘争短长。

“皇帝呢?”季琅猛地想起始作俑者。

“死了。”季琛回答。

“你做的?”

季琛道:“宁儿做的。”

提起季承宁季琅立刻来了精神,“我的小宁儿呢?季琛啊季琛,看你也不像重病不治的模样,你该不会自尽了吧?你怎么抛下宁儿就死了,哎呦,哪有你这样做舅舅的,可怜我的小宁儿呜——”

季琛看她装模作样。

“我想见你。”

再多花招比不过一招制敌。

季琅就不说话了。

腻腻的血腥味扑了他们两个满面。

季琅觉得此时此刻不是说好听话的时候,但事已至此,她也寻不到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叫季琛重说。

兄妹二人并肩而立。

奈何桥上下着混杂血雾的血,很快就将季琛雪白的大氅打得红白一片。

也有雪花落到她脸上。

鬼没有体温,她比雪还凉,雪花不化,滚进眼眶,如同道曼丽凄艳的残妆。

季琅随手抹去。

她去看季琛,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如她一样狼狈。

对方目不斜视,她需得抬头,季琅这时候才发现,季琛居然高过自己好些。

季琅脚步猛地顿住。

季琛也陪她停下。

季琅像是看见了什么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稀罕物似的,驻足,定定地凝视着季琛。

从发顶素净的银簪看到一点花纹都没有的皂靴,他一点都不似年轻时讲究,衣服青青白白,寒酸得季琅发笑,想问咱们季府是不是没钱了。

远远望去,青叠素白,如同在披麻戴孝。

季琅深吸一口气,她觉得断裂的伤口又开始作痛。

那种陌生的,又刻骨铭心的痛楚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她喉头嘎吱作响,却还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季琛看。

她忽地开口,“季琛。”

“嗯?”

“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