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疆撩开帘子。
室内灯光昏黄黯淡。
谢钰京似乎已经睡着。傅檀坐在他旁边, 支着一条腿捂着额头喘气。黑发有些狼狈地垂扫眉弓,耳廓通红面无表情,指腹有些微抖。
“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他声音比平时低沉, 近乎质问的紧绷口吻。
沈文疆视线逡巡一圈,没有发现异样:“你还好吗?”
帐篷外的冷风吹进里面。傅檀额头受冷,愈发让他清醒。
他也想知道他还好吗。
他沉默, 燥热感四处乱窜,声音沙哑,“我没事。”
在被褥的遮挡下,他另一只手还被谢钰京威胁恐吓似的攥在手里。
拇指的指甲抵在他的手背冷酷掐紧, 示意傅檀好好说话, 他会一直监视他。
……
他没有搞清楚状况。
就算醉得稀里糊涂, 也始终觉得自己处于邪恶威胁者的一方。觉得让傅檀找到机会甚至会对别人告密。
……是这样吗?
傅檀被谢钰京牵着手。
在沈文疆平静又显出狐疑的注视下。
他从未面对过这种局面,神经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额头汗水滚落到下颌, 口干舌燥到有些失控的暴躁。
沈文疆的眼眸偏灰色, 无机质感很明显。
傅檀胸腔起伏的频率,心率应该已经到150到170之间,约等于一次长跑。
情绪强烈。处于环境刺激引发的极度焦虑、羞耻或愤怒等应激不安的状态。
他希望沈文疆快点离开。
这不是傅檀会做出来的表现。
沈文疆的视线再瞥向一旁的谢钰京。
“他睡着了?”他询问。
傅檀感受到掐在虎口的力度变得更重。
谢钰京在催促他, 快点把沈文疆打发走。
傅檀顿了顿,蹙眉别过头,“……嗯。”
沈文疆:“你今晚准备就睡这个帐篷吗?”
傅檀冷笑,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是这种好心人, 照顾他到现在还不够, 要接着照顾一整晚?”
“好吧。”
沈文疆嘴角平直的弧度拉扯起。
“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以为你遇到了一些麻烦。”
……那可不是一些。
傅檀深吸气,“外面风吹的。你听错了。”
沈文疆点头, 瞥了一眼谢钰京,放下帘子转身离开,甚至帮他们拉上了帐篷的拉链。
傅檀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锋利的长眉紧蹙,转头看向一旁的被子。
伸出手。
把它掀开一个角。
谢钰京还攥着他的手指,躲在被子里闷不吭声,头发黏湿凌乱,脸颊潮红视线模糊,稀里糊涂地抬眼看他。
似乎在某种忍耐的极限中煎熬着,衣服还凌乱不堪。
傅檀看不下去。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明天他就会告诉谢钰京,就到这里。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无聊的游戏。
他垂首。一张冷峻阴鸷的脸孔被阴影笼罩,伸出手一颗颗地把谢钰京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回去。
谢钰京握住他的手腕。
体温暖融融的发烫。
傅檀的手一顿,低眸看他。对上谢钰京浓稠乌黑的眼睛,他头发在枕头上散开,沉沦在某种情绪中焦躁不安直喘气:“再摸摸……”
傅檀心脏狂跳到发疯,血管都好像扭曲打结。否则傅檀很难解释自己的呼吸为何如此急促憋闷。
他声音有些隐忍暴躁,“不行。”
“为什么,不可以?”谢钰京眼底带着茫然。
“……你之前在喊谁的名字。”傅檀冷漠地看他,“谢钰京,我不是你的‘朋友’。”
“那你可以做我的朋友。”
傅檀的眼皮痉挛了下,寒冽黑眸毫无情绪地俯视谢钰京。忽然古怪地问:“……你对朋友都是这样?”
谢钰京眨眨眼睛。
傅檀:“对池纵也是?”
谢钰京摇头。
傅檀紧皱的眉宇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
谢钰京:“那——”
傅檀:“睡觉。”
他把被子一掀,拢住谢钰京。谢钰京只能脸红红茫然地看他,挣扎不开,有些阴暗怨气地怒视他,“你干什么!”
傅檀盯着他看了两秒。
他本来想说,让秦峥进来陪谢钰京。
但现在又觉得……不能这么处理。
喝醉了的谢钰京怎么是这种样子。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免得第二天谢钰京醒来又对他撒泼。
有一种深重的无奈感压在心口。
“我去洗漱,然后再回来陪你。”
谢钰京晕乎乎地点头:“那要快点。”
傅檀站起身的动作顿住,看向谢钰京还抓着他的手。
谢钰京松开手。
傅檀的手心一片空空的冷。
谢钰京不仅很吵……还很粘人。
*
离开帐篷之后,傅檀被冷风一吹,冷汗浸润。衣着整齐,却有一种衣不蔽体的错觉。
他愈发烦躁。
池纵架着腿把胳膊挂在椅子上,咧开笑,视线灼灼地逼问,“送杯水需要这么久?”
傅檀没有理会,目不斜视。
自以为是的所谓朋友,却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朋友要做什么。
朋友会做什么,他真的清楚吗。
糟糕的事情根本没有降临到他们头上,谢钰京看待他们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他没有做无用的解释,转身离开洗漱。结束后却仍没有回去,而是坐在餐桌旁独自冷静,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
池纵:“今晚帐篷怎么安排。”
傅檀冷淡道:“我和谢钰京一起,你们随便。”
沈文疆看向他。
傅檀没有私心,只是为了监视。
谢钰京醉得晕乎乎根本不清醒。他刚刚回头才想起,六个嘉宾只扎了两个帐篷,如果谢钰京又无意中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他抿唇。
【好有觉悟,是为了第二天一觉起来就可以直接伺候吗】
【难评,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以为要发表什么重要讲话。结果就是宣布自己要和谢钰京一起睡。呵】
【是的仆人哥我知道你,冷脸洗内裤的时候你也说你不在意。】
池纵不耐地抱起胳膊深吸了口气,“只有两顶帐篷,剩下的一个——”
秦峥:“我可以。”
黎舟言:“我可以。”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咪身边的床位好受欢迎】
【难免难免】
【啊啊啊啊真搞不懂你们,是真的不怕被谢钰京狠狠迫害吗!!谢钰京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怎么迫害】
【坏咪最会趁人之危,务必需要小心警惕。。嘉宾们路遇谢钰京算你们倒霉,对了我给节目组官方号提交了申请,你们想走的人可以快点走了让我替补(190男大有钱大方)】
【?】
【第一次追恋综。这种恋爱综艺、之后是不是为了鲶鱼效应会新增嘉宾来啊?其实我不像你们一样那么想上赶着舔谢钰京呵呵,对了在哪里报名(192八块腹肌运动员)】
【。。。】
夜风冷冽。
傅檀很清楚,现在这档恋综完全被谢钰京搅成浑水。目前唯一一森*晚*整*理个对谢钰京不感兴趣的人就是——
他看向沈文疆。
“沈文疆和我们一起。”
……有另一个人在场的话,谢钰京应该不会那么大胆。
沈文疆刚在摘下眼镜擦拭。闻言挑眉看向他,对视。语调冷静温和且平稳:“我没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
【今晚做梦魂穿沈文疆,我的意思是,不争不抢但福运就莫名其妙就降临到我的头上。。】
沈文疆把眼镜收好放在眼镜盒里,合上。
“啪嗒——”
轻响了声。
“已经很晚了。明早还要看日出的话,大家早点休息。”
池纵被迫缄默,不安的直觉让他眯眼看着沈文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