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来客人,为了安全着想,无论是谁都需要在山脚下更换梁在安排的车再上来,但只有一种车不需要——运菜车。
尽管别墅日常只有一位主人,但大量的佣人、园丁、安保仍然需要消耗非常多的食物,每隔两天,午夜时分,负责运送食材的车辆便会从山下驶来。
裴焕臣从半个月前就开始计划着这场离家出走,走哪里能躲过监控,哪条路撞不到安保,怎么爬到车上才不引人注意等等……他都做了一番详尽的调查,因此一路还算顺利,只是货车驶到山脚停下等红灯时,他趁机从车顶爬下来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上沾了泥,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他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将地址告诉司机后,便趴到窗边看起车外的风景。
几个月来,他只能透过高高的树屋遥望外面的世界,日复一日地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一朝得以自由,简直像是回到了被梁在接出实验室的那一天——夜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他却连这风都觉得可爱。
冰冷的混凝土建筑逐渐取代了郊区的植被景观,路上的车多了起来,偶尔也能看到一两根红线从眼前掠过。裴焕臣眼中的世界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能看到全部的红线,不管是Redvein的,还是Cure的,而只要他想感应,他就能感应任何自己认识的红线虫。
梁先生说沈鹜年的红线症已经痊愈了,但似乎红线并没有那么快消散,他还能感觉到钟艾的位置。
裴焕臣根据感应指挥司机将车停在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路口,下车时将自己的手机丢给对方抵了车钱。
站在昏暗寂静的路口,他感应到钟艾在移动,而且就在附近,四处张望了下,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对方的身影。
“小艾!”
而在他看到钟艾的时候,钟艾也看到了他。
他瞪大双眼,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偷跑出来的,趴在运菜车的车顶。”裴焕臣笑嘻嘻地说着,心里有些得意,“梁先生一直关着我,不允许我出门。我觉得他不讲道理,和他吵了一架,然后就自己出来了。怕他们太快找到我,我还故意把手机给了别人。”
这里,他稍稍撒了个小谎。他确实是偷跑出来的,却不是因为和梁在吵架。梁在才不会和他吵架,只会冷冰冰地瞪着他,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这是最后的通牒,裴焕臣不知道这之后会是什么,因为只是“裴焕臣”三个字,就足以让他投降告饶、丢盔弃甲了。
“给了别人?”
“我把手机给出租车司机了……”
“……今天你是遇上了我,要是没遇到我怎么办?外面很多坏人的。”
“我知道你在哪里……”
裴焕臣跟在钟艾身后,两个人慢慢往公寓方向走着。一路,裴焕臣向钟艾解释了为什么要将手机给别人,自己又是如何找到他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沈鹜年的Cure。”
裴焕臣与钟艾对视着,清楚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与受伤。
或许如梁先生所料,小艾确实不会愿意和他再做朋友了。裴焕臣这样想着,垂下眼,有些无措地揪扯起衣服下摆:“我……我不能随意暴露Redvein,这是……这是我必须遵守的规则。”
钟艾许久没有再出声,裴焕臣迟迟没等到脖子上的铡刀落下,偷偷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钟艾双眸中的情绪旋风般揉作一团,最后又缓慢地归于平静,释然般叹出一口气:“算了……”
裴焕臣眨眨眼,还没来得及高兴,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一辆黑车停在他们身旁。下一秒,从车里出来几个高大的身影,不给两人一点挣扎的机会,专业又迅速地迷晕他们,塞进了车里。
当众人发现裴焕臣离家出走,下落不明,距他离开别墅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
梁在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揉着有些胀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身,嗓音沙哑道:“说。”
外头的辛管家连忙道:“焕臣少爷不见了!”
梁在的脑海里猛地划过一道尖锐的疼痛,他顾不得穿衣服,赤着上身走到门口,拉开门便目光锐利地盯住辛管家,质问道:“什么叫‘不见了’?”
辛管家纵使见多识广,面对如此阴沉着脸的梁在也有点心里发怵。
“少爷他……他似乎昨晚偷偷跑出去了。”辛管家硬着头皮道。
梁在回身随手在沙发上抓了件丝质睡袍套上,随后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向辛管家了解目前的情况,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监控查了吗?定位呢?”
“查了,焕臣少爷是偷偷跟着运输食材的货车出去的。定位也查了,方哲正带人赶去那边……”
梁在赶到监控室,里头所有安保人员见了他都站了起来,脸上有些讪然。这么个大活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他们一夜没发现,如此严重的失职,他们职场生涯都没有过,实在太丢人了。
“把监控调出来我看看。”梁在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