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1 / 2)

关山月 花卷 2983 字 20天前

1

岑夜阑用午膳的时候吐了,元徵知道时已经是晌午了,他挥退下人,抬腿走了进去。

岑夜阑正握着岑玉的手在桌边写字,小姑娘七岁了,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生得精巧可爱。她好认真,执着笔,写起字来那架势倒是像模像样的。

二人一见他,岑玉当即叫了声父皇,岑夜阑松开她的手,说:“怎么顶着大日头来了?”

元徵道:“赶巧过来,下人说你今日午膳时吐了,招御医来看了吗?”

道:“不碍事,该是天气太热了,不用这样兴师动众。”

“叫个太医怎么就兴师动众了?”元徵不赞同,看着岑夜阑的脸色,直接扬声吩咐道,“成槐,把钟太医给朕叫来。”

门外成槐刚应了声,岑夜阑叫住他,“成槐,不用麻烦——”话还没说完,脸色也变了变,抬手将杯中水都灌了下去堪堪缓过那股子漫上喉咙的恶心感。

元徵当即握住岑夜阑的手臂,担忧地看着他,“阿阑。”

岑夜阑说:“无妨,就是有些犯恶心。”

一旁岑玉仰着脸看她父皇着急的模样,又看她爹爹,想了想,说:“爹爹,你是要给玉儿生弟弟妹妹了吗?”

二人一愣。

岑玉老气横秋地说:“孟姑姑去年和爹爹一样,后来她就生了小阿泗。”

孟姑姑是孟怀雪,两年前她同新科状元郎成了亲,轰动京都。

那新科状元郎还小了孟怀雪几岁,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任谁也想不到,孟怀雪竟会同他在一起。

元徵目光移到岑夜阑的肚子,二人都未瞒过岑玉,岑玉年幼时只知她有两位爹爹,后来见了别人都有母亲,巴巴跑去问岑夜阑,说:“爹爹,玉儿的母亲呢?”

岑夜阑哑然,不知如何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玉儿不是有父亲和爹爹么?”

岑玉奶声奶气地说:“可别人都有母亲呀,玉儿没有吗?”

岑夜阑说:“玉儿很想要母亲吗?”

岑玉想了片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他们都有母亲,玉儿也想见见母亲。”

岑夜阑沉默了下来。

晚上,他辗转难眠,元徵困倦地伸长胳膊搂住他,含糊道:“阿阑,睡不着?”

岑夜阑睁开眼睛望着床帐,说:“玉儿今天问我——”

他顿了顿,有点焦虑道:“她母亲。”

元徵笑了声,蹭了蹭岑夜阑的脸颊,低声说:“他母亲是你。”

岑夜阑不吭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焦虑感了,他的身子是他一生的隐痛,尽管这么多年来,元徵已经用他的钟情和偏爱痴迷抚平了他内心的隐痛创伤,可要他对岑玉说,他是他母亲,岑夜阑还是无法坦然说出口。

元徵叹了口气,捏着岑夜阑的下巴同他结结实实地接了个吻,又眷恋地亲他的唇角,说:“这也值得你愁成这样,我同玉儿说。”

岑夜阑看着元徵,半晌才轻轻嗯了声。

2

岑夜阑不知道元徵同岑玉说了什么,小姑娘晚上爬上二人的床,说要同他一起睡。

岑玉年纪再小些时,屋中就有一张小床,后来那张小床变大,岑玉也由奶娘陪着睡了。

小孩儿肉嘟嘟的,浑身都透着股子香香软软,仿佛还带了几分奶味,她将自己往岑夜阑怀里挤,左边是岑夜阑,右边是元徵,只觉得开心的不得了。

岑夜阑莞尔,低头吻了吻岑玉的额头,岑玉看着他,也凑过去亲岑夜阑,亲完了,想起什么,转头又往元徵脸上啵了一下。

元徵失笑。

岑玉叫岑夜阑,说:“爹爹。”

岑夜阑:“嗯?”他声音低,眉梢眼角都透着柔和。

岑玉抿着嘴唇笑,又拿小脑袋蹭岑夜阑,凑他耳边说:“爹爹,玉儿好喜欢爹爹。”

岑夜阑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说:“爹爹也喜欢玉儿。”

突然,岑夜阑听岑玉小声叫了声,“母亲。”

岑夜阑一顿,他下意识地看向元徵,元徵躺在一边,支着脸颊笑盈盈地看着父女二人,对上岑夜阑的目光,他眨了眨眼睛,没有说什么。

岑夜阑的手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喉结滚动,半晌,才艰难地应了声。

岑玉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又叫了声,“母亲。”

她闷声闷气道:“爹爹是爹爹,又是母亲,为了玉儿,是不是吃了许多苦?”

岑玉生来聪敏,天真又柔软,五岁那一年,父女三人一起出行,路边正巧撞见几个八九岁的孩子朝一个小孩儿扔石子,那孩子低着头不住闪躲后退,陡然脸上挨了一下,吃痛抬起头,他们才发现那小孩儿脸颊生了块青色胎记。

他若有所觉,又猛地低下头,抬手挡着自己的脸。

旁边的孩子拍掌嬉笑,骂那小孩儿,丑八怪,滚回家里躲着吧。

元徵记得那时岑玉看着那小孩儿,难过得眼睛都红了,他想,他的女儿同他父亲一般善良柔软。

元徵说起岑夜阑时,对岑玉说:“玉儿,你记得我们看过的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孩子么?”

彼时父女二人正趴在栏杆上看池中游鱼攒动,她用力点头,道:“他住在城外义庄。”

元徵微笑道:“那玉儿记得他为什么会被人欺负吗?”

岑玉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说:“季蔚叔叔说,是他这里长了一块胎记,他们骂他丑八怪。”

元徵问道:“玉儿觉得丑么?”

岑玉摇了摇头:“不丑,”她又笑,说:“他长得很好看的,眼睛像星星一样。”

元徵笑道:“玉儿知道为什么别人说丑么?”

岑玉想了想,摇头。

元徵说:“因为他和我们不一样。这世上的许多人见不得别人和自己不一样,他们就认为那是坏的,丑的,不好的。”

岑玉听着,眉毛都皱了起来,“为什么?那明明不丑啊。”

元徵笑了一下,指着水中花色各异的鱼道:“玉儿你瞧,这世上的东西就像水里的鱼,有白花的,有双尾的,有三尾的,可有些人认为白花的才是鱼,别的都是怪物。”

岑玉想了好一会儿,说:“那他们真是蠢蛋!”

元徵哼笑了声,道:“所以玉儿,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就是这个理了,人,也不能与傻瓜论长短。”

岑玉似懂非懂,元徵肃了神色,看着岑玉,认真道:“玉儿,其实,你爹爹就是这些人眼中的‘不一样’。”

“上天多赐予了你爹爹一份礼物,却让他一生多舛,吃了许多苦,但你爹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事击垮。”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3

苦么?

自然是苦的。

这数十年来的如履薄冰,以男人之身生下岑玉,又岂会不苦,可好像也不是那么苦。

岑夜阑看着岑玉泛红的眼睛,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低声说:“不苦。”

岑玉认真地说:“以后玉儿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爹爹的。”

岑夜阑忍俊不禁,岑玉急了,往他身上蹿,说:“爹爹不要笑,玉儿认真的!”

岑夜阑托着小丫头的屁股,道:“爹爹没有笑话玉儿,爹爹是高兴。”

岑玉这才满意,说:“以后有玉儿,有父亲,没有人可以欺负爹爹。”

过了一会儿,元徵身上将她从岑夜阑身上扒下来,道:“好了别闹你爹爹,夜深该睡了。”

岑玉噘了噘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好吧,刚乖乖躺下,又往岑夜阑身边挨了挨,说:“爹爹抱玉儿。”

岑夜阑当即伸手搂着岑玉,岑玉闭了闭眼睛,突然,又睁开,说:“爹爹,玉儿有悄悄话要告诉你。”

岑夜阑笑了声,低头道:“玉儿要说什么?”

岑玉挨他耳边,小声道:“爹爹是玉儿的爹爹,还是玉儿的母亲真的太好了。”

她说:“爹爹,玉儿爱你。”

说完,她亲了亲岑夜阑的脸颊,两只手搭在自己身上,乖乖地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