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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笼中之鸟

◎剧组◎

乔放的剧本不长,目前结局未定,算是个半成品。

她一贯的风格是这样,边拍边找感觉,偶尔灵感爆发就爆肝剧本,拍到最后结局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卓承垂着眼睛,认真翻完了这本《远山雾色》,视线停到最后一页没抬起来。

见他半天不发表见解,郁安只好先开口:“觉得怎么样?”

声音来源近得可以。

卓承目光从那句“他的眼睛像远山,世俗却觉得那片山雾丑陋”上移开,发现郁老师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抬着脸看向他。

由于沙发和地毯的高低差,卓承几乎是在俯视郁安。

虽然平常也是半垂眼看对方,但此刻更大的高低差让视角又开阔了一些。

冷淡矜贵的五官一览无余,脖子纤长而光洁,睡衣领口不小,连那节有点深的锁骨的末端小痣都能看得清。

这是一副宛如献祭的姿态,地位颠倒的错觉叫人心中发痒。

见郁安表情已经露出几分询问,卓承抽离视线,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剧本。

他徐徐开口:“故事很新奇,逻辑也在线,但内容有点大胆了。”

乔放的片子就是这样,头脑一热就能写出大半剧本,边拍边磨,却因为叙事大胆最后能不能过审上线都是未知。

能上院线的都大爆获奖了,不能上的就是剧组演员的一切心血都付诸东流。

郁安道:“是这个道理,但乔导磨演技的功夫不错。你还是新人,去试试也好。”

听出他有举荐的意思,卓承笑了,“郁老师要给我走后门吗?”

他笑开的样子像星星一样的耀眼。

郁安忽视掉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一本正经地摇头:“不,你自己去试镜。时间和地点到时候会发给你。”

看他态度认真,卓承乖乖答应了:“谢谢郁老师。”

毕竟“金主”的好处不占白不占,虽然他只是有名无实的金丝雀。

想了想,卓承又开口:“郁老师觉得我该演哪个角色?”

“你可以试试主角。”郁安回得很快,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完全不考虑番位,只论角色契合的话,卓承确实太符合“镁光灯下的巨星”的描述。

对方外在太耀眼,风格不属于当下流行奶油小生,透出一股子野性,而不笑时又带着一点冷漠,倒是很适合逃犯病态的特质。

这和卓承的想法不期而合,他将剧本合上放在一边,“这是乔导给郁老师的本子,那郁老师怎么办?”

郁安倾身靠着沙发,用手点了点剧本封面上的山字,“我演季远。”

靠得近了,卓承的目光又不可控制地落向郁安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形状太漂亮,是少见的单眼皮,眼皮很薄,配上那双凌凌的眸子韵味无边,连睫毛的卷翘弧度都恰到好处。

这模样确实适合被人豢养把玩,想来对方出道初期恐怕在一众资本里不太好过。

卓承本该觉得事不关己,但此刻看着那张盈润安宁的脸靠过来,又隐隐觉得不舒服。

不得不承认,卓承无法将现在的郁安和那些腌臢事联系到一处。

这人合该做高高在上的皑皑白雪,积在雪山上,不要曲意逢迎,被污泥脏身。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10%!]

不知道卓承臭着脸在胡思乱想什么,郁安用手撑了一下沙发,从地上起身。

动作幅度有些大,睡衣领口下闪过的风光无限。

回忆着那一瞥而过的腊梅白雪,卓承额角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郁安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卓承觉得脑子一片浆糊,像是被炮仗炸了:“衣服……”

郁安面露不解:“嗯?”

卓承深吸一口气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把这人快滑出扣眼的扣子死死扣好,又替他压了领口。

“天气凉了,注意保暖。”他皮笑肉不笑。

大夏天的,天气很凉吗?

郁安被他严肃的模样唬住,自我怀疑了一秒。

他呐呐道:“哦,好。”

表情有点呆,叫人忍不住想掐他脸。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15%!]

……

《远山雾色》的试镜现场人不算多,来试逃犯的都是圈里有名有姓的演员,当然也有导师推荐来试试运气的院校学生,卓承混在其中自认不算突出。

他抽到的戏份不难,顺利地演完了全程。

乔放的表情一直很严肃,每进来一个演员只是点头示意。

一视同仁,态度都不算热络。

卓承内心很平静,对这个角色的执念不强,能演当然好,不能演也没事。

但他最后收到了乔导的回音,试镜通过了。

拿到了角色,卓承在经纪人要他抓住机会好好演的念叨声里冷静闪人,坐在保姆车里思考一秒,让助理把车开回郁安的别墅。

两边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清楚他们的关系,但不知道两人背地里清白得可以。

当卓承换了鞋,踩着别墅楼梯往上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此时才过中午,郁安不一定在家。

他觉得自己昏了头,居然因为拿到个角色,就头脑发热地跑回来见郁安。

这事明明在手机上也能说。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啊?

卓承自我反思着,一边拿出手机打字,一边掉头往下走。

[郁老师,我]

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卓承扭头,看见了正要下楼的郁安。

像是才午睡结束,青年的头发有些乱,表情是一贯的冷淡:“回来了?”

声音带着沙哑的软。

卓承看着这人,脑海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烦躁消散无踪。

“嗯。”

他简单应了一声,看着郁安搭着扶手下楼,很快来到他旁边。

两人一起往楼下走,郁安问道:“今天这么早?”

“等会还要走。”卓承回答。

他终于面对面把事情说出来:“郁老师,我的试镜通过了。”

郁安脚步一停,转头看向他,“恭喜。”

顿了顿,他又认真地加上一句:“我们可以演对手戏了。”

卓承弯着那双狐狸眼,低声笑了起来:“合作愉快,郁老师。”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16%!]

……

之后的日子郁安和卓承见面的机会同样不多,随着人气进一步上升,对方忙得天昏地暗。

郁安保持着人设与卓承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收集进度有一搭没一搭涨到20%就不动了,距离完成任务遥遥无期。

好在二人的电影马上开拍,以后接触的机会只多不少。

由于是主演,卓承在电影开拍后就进组了。

郁安作为配角,其实不用早去,但还是和卓承一起收拾了行李飞去了c市。

他以演技指导的身份,站在乔导身后从显示器后面看着逃犯的故事展开。

乔放是按着剧本的写作顺序拍的,先拍逃犯年幼时的场景。

饰演幼年逃犯的是个名叫“牧洋”的小童星,眼睛很大,黑黝黝的让人想起打翻的墨水。

化妆师加重了阴影,给那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画出点憔悴。

这场戏拍的是小孩在灶台边上给父亲做晚饭的情景。

镜头从漆黑的窗口扫进屋里,一路扫过昏暗房间里寥寥几件的破败家具,拍到了亮着小灯的厨房。

先入镜的是矮小的背影,不合身的衣服被洗得发白,有点长的头发垂在脑后,发尾发黄。

随着他掀开锅盖的动作,有炖菜的白烟冒出来。

小孩将菜起锅,踮起脚从破了扇门的柜子里取出碗筷。

时针停在接近10的位置,楼下传来几声犬类的狂吠,伴随着踢翻垃圾桶的咒骂,咚咚的脚步声上楼来了。

小孩盛饭的动作僵住了。

钥匙噼里啪啦地响着,撞进生锈的锁扣,锁芯轮转,铁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回来了,带着又不知从何而来的铺天酒气。

“臭小子,还不滚出来接你老子。”

小孩终于转身,露出一双麻木的眼睛。

“咔——”

乔导大喊:“OK,这条过了。中场休息半小时!”

工作人员匆匆忙忙进入搭建的场景里,改场景的改场景,换道具的换道具。

拍的是夜戏,白天还磨了大半天孩子独处的情节,大家精神都有些疲软。

最近已经拍过好几条幼年逃犯的场景,牧洋今年八岁,演一个营养不良的十岁小孩,外形和演技都不突兀。

但除了演戏,对方表情都拽拽的,被几个年轻的实习生戏称小酷哥。

小孩从场地里出来,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只有一个年轻助理在旁边陪着。

他妈妈就是他的经纪人,级别很高平常也忙,拍戏这几天只来过一次。

郁安瞧着可怜,路过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累了?”

牧洋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绷着脸没说话。

年轻助理打圆场道:“不好意思啊,郁老师,洋洋累的时候不爱说话……”

“没事。”

郁安理解地点点头,冲一边的助理小徐招了招手,低声说了两句就走向自己的保姆车。

过了一会,牧洋收到了一杯热牛奶。

牧洋还呆着,他的助理倒是千恩万谢。

小徐摇摇头,笑着走开了。

捧着牛奶的牧洋思考了几秒,扭头去看郁安的保姆车。

恰好郁安正靠着车窗透气,见他看过来,于是极轻地弯了一下眼睛。

82 笼中之鸟

◎醋和拍戏◎

另一边也候场的卓承把郁安的笑眼看得清楚。

好奇怪。

怎么在这样没有星星月亮的晚上那双眼睛还能那么亮呢?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刚好休息时间结束乔导又招呼大家准备,干脆不紧不慢拿着剧本走过去。

喝完牛奶的牧洋擦了嘴,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刚好看到卓承站在郁老师车窗前,拿着剧本正笑眼盈盈地说着什么。

他歪了歪头。

郁安耐心地分析完卓承随意指到的剧本片段,看卓承站在车前不动,“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卓承合上剧本,很无害地说:“不早了,郁老师,你要先回酒店休息吗?”

俨然一副尊重前辈的后生模样。

郁安被他演得有些好笑,偏偏还要维持一脸平静,镇定地摇摇头。

他侧身拿起小徐热好的另一罐牛奶,递给窗前的卓承,“喝吗?”

“我也有?”卓承有些诧异,动作行云流水地把牛奶接过来。

顿了顿,似乎不想被发现自己偷看他们互动的事,他又苍白找补:“我的意思是,刚刚看到牧洋在喝。原来是郁老师给的啊。”

郁安轻点了一下头,“晚上风大,要上来等吗?不关车门。”

c市四季如春,晚间确实凉些,何况初秋的天气卓承身上还穿着件清凉的打歌戏服。

逃犯有一把好嗓子,成年后做的是歌星。

卓承:“好啊。”

郁安推开车门,让出一个身位方便卓承上来。

卓承上了车,如郁安所说不关车门,不给有心人留话柄。

也没管卓承喝没喝那罐奶,郁安随意地翻着车上的时尚杂志。

卓承扫了一眼,发现是自己最新的男封。

戴着耳钉,穿着大而宽松的潮牌外套,居高而下睨着镜头。

看上去很凶。

很凶的卓承咳了一声,拨开牛奶罐把奶咕咚咕咚喝完了。

两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

半晌,郁安开口道:“等会结束,我等你一起?”

这几天主要还是小演员的戏份,卓承今晚只有个逃犯成年后出席活动的戏,只需要在闪闪发亮的舞台上释放魅力,本色出演倒也不算难。

进组之后,两人住的酒店都是巧合的在同一层,关系稍微好了一点,一起回去也正常。

卓承佯装为难:“不好吧?”

郁安从善如流:“那我先走了。”

只是想客套一下的卓承:“……”

“好的。”他咬牙回答。

郁安撇过脸掩去笑痕,这才淡淡道:“还是等你吧,我已经让你助理把车开走了。”

卓承捏了一下空掉的奶罐,转过头对着他笑,“郁老师,你好坏。”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30%!]

……

送了牛奶之后,郁安发现牧洋总是时不时偷看自己。

被发现了,牧洋就抿紧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又一次抓包之后,他来到小孩身边,蹲下问他:“一直看我做什么?”

牧洋表情很倔,不说话。

郁安没得到回答也不生气,伸手帮他理了理翘起的头发,听见乔导在叫于是站起身来。

牧洋抓住他的小手指。

郁安低头看他。

“你长得好看,我想和你一起演戏。”牧洋绷着脸说。

看得出来小孩有点怕逃犯父亲的角色,连带着对饰演老师都一直态度躲闪。

郁安忍住没摸他的头,轻声解释:“别怕,李刚老师人很好,不会打人。”

他又叮嘱:“少生点气,健康长大。参演的戏够多,我们不缺搭档的时间。”

小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了眼他的脸转头跑了。

郁安后来叮嘱小徐天天给牧洋热牛奶,提醒小孩不要胡思乱想生闷气。

牧洋的戏份很快结束了,杀青这天牧大经纪人送来了一捧向日葵,人却没到场。

在一众工作人员的吹捧中,牧洋捧着花跑到郁安身边,垫脚将拍立得递给他:“拍照。我们一起。”

没想到他最先找自己,郁安露出几分惊讶,还是温和地配合他在几个场地都拍了照。

拍完照郁安把拍立得还给他,“恭喜杀青,牧洋小朋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牧洋郑重点头,忽然凑上前,一个云朵般亲吻落在郁安脸上。

默默围观的卓承:“……”

这小子天天捧着牛奶喝喝就算了,怎么还亲上了?

心里莫名不爽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郁安抿了一下唇瓣,摸了摸牧洋的头。

牧洋亮着眼睛去和其他演员拍照了。

轮到卓承时,牧洋象征性地和这个主演哥哥拍过一张就要走。

冷着脸的卓承挤出一个笑:“怎么不亲我?”

牧洋很直白:“不想亲。”

“那其他人呢?”

“都不想亲。”

卓承笑容僵硬:“只亲郁老师?为什么?”

牧洋思考了一下:“他很好,我喜欢他。”

然后被主演哥哥无情地用纸巾擦了嘴,“你嘴上有奶沫。”

牧洋:“……”不可能!

他板着脸,勉为其难道:“你吃醋的话,我也能亲你。”

卓承把纸丢了,“不用了。”

幼年逃犯的戏份拍完了,轮到主演卓承没日没夜地拍戏了。

郁安没什么事的时候都在片场,表情淡定地看卓承演大明星。

剧情很快到了哑女上门的片段。

监视器后面,乔放和郁安一前一后坐着。

逃犯开着车进小区之前,留意到有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蹲在门口。

他很少把目光放在无关的人身上,这次也不例外,兀自开着车刷脸进门,临近转弯之际从后视镜里扫到女人转过来的脸,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踩下了刹车。

再三确认过逃犯肯定的表情后,女人才瑟缩着身子进门。

没对女人比划着道谢的举动有何反应,逃犯面无表情地合上门。

女人又做了个谢谢的手势,局促地站在玄关处,急切又快速地挥动着双手。

[你还记得我吧?在贫民区的时候,我们见过好几次的]

这女人是个哑巴,交流只能用手语,逃犯年幼时很少和她打交道,后来混过很多地方,倒也看得懂手语。

“当然记得。”逃犯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和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别无二致,“赵阿姨怎么找到我的?”

明明已经和曾经那个瘦小孩天差地别,怎么还会被认出来呢?

逃犯冷静地分析着自己遗漏的地方。

女人比划着[四处托人问的,地方有好多,我一个一个碰运气]

逃犯不置可否,请她进去坐。

女人脚跟粘着地板没动,尴尬地和他叙旧[你长大了,变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电视上放过你的节目,我看第一眼都不敢认,但是你的眼睛还和从前一样……]

准确来说是眼神,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井,漆黑的,能把人吸进去。

这话她咽下没敢说。

啊,原来是眼睛。

逃犯眼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

他带着伪装的热情又说了一遍:“赵阿姨,进去坐下喝杯水吧。”

女人不好意思再推托,小步进到客厅,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像是一只突然迷路的过街老鼠。

看着地毯上自己踩出的鞋印,她发黄的面颊红了个彻底[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如果要赔,我实在……]

虽然她做出为难的样子,但其实心里知道对方不会索要赔偿。

这人小时候就乖得可以,任打任骂像个闷葫芦,现在有钱了看上去也不太像多强硬的性子。

果然,面前帅气成熟的男人没提赔钱的事。

逃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没关系的,赵阿姨。您专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女人松了口气,表情放松了一点。

[我也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实在是没有办法]

[是这样,我和我丈夫借钱搞了点生意,把区里那间房子卖了也还不上]

[你看你现在混得多好呀,我就想能不能找你帮我们一把,我很快会把钱还给你的]

她看上去很窘迫,但还是很顺畅地自己的意思完全表达了出来。

表现拘谨,眼神贪婪。

逃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见他没有拒绝,女人终于抿出一个笑,像是想到什么,又试探性的继续。

[我们都是好人啊,结束后不会纠缠你的,你放心]

她做保证的动作弧度大了点,甚至咿呀咿呀地想开口说话。

[你还记得你孙叔吧?经常和你爸一起打牌那个,你爸喝了酒跳楼还是他报的警呢]

逃犯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只有在女人提及最后这件事时眸光闪了闪,像是陷入了一段恍惚的回忆。

回过神,他笑道:“孙叔啊,我还记得他。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的。”

看出了女人大松一口气,逃犯礼貌地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往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走。

哑女动作拘束地坐下,看着他背过身倒完水很快向自己走过来。

将水递给女人的时候,逃犯若无其事地问:“孙叔他知道您来找我的事吗?”

[我们最近都在忙着筹钱,没见过几面]

女人毫不设防。

逃犯脸上的笑容扩大,目光黏在女人脸上,像是在观察什么。

玻璃杯里的水被慢慢喝完,女人拿着卡离开了。

逃犯哼着自己新发的曲子,开始收拾地下室。

有客人要住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好!

83 笼中之鸟

◎甜饼◎

这场戏的台词不多,主要考验两位演员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

卓承演得内敛,只有在偶尔的细节里才表现出几分没掩盖好的病态。

哪怕被乔放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他依旧稳定发挥,状态甚至越来越投入。

终于被乔导点头通过,全场休息半小时。

化妆师匆匆过来给卓承擦汗补妆,卓承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抬眼环顾片场,在角落里找到了郁老师的背影。

对方似乎在接电话,像是一点都没有留意这边的拍摄情况。

卓承移开了目光。

电话是陈一打的,问了几句拍摄近况,又用工作室的一些工作处理方案询问郁安的意见。

挂断电话,郁安转回身,一眼就看见椅子上补妆的卓承。

这人生得高大,端坐在椅子上被几个化妆老师围着,垂着眼不说话看上去生人勿进。

参与了几次剧组聚餐和剧本围读,两人又熟悉了一点。

于是郁安随心走过去,淡声问他:“拍完了?”

卓承掀起眼帘看他,眼睛被阳光照得澄澈,“嗯,过了。”

补好妆,两个化妆师和郁安打了招呼,麻利地走开了,只是八卦的眼神还往二人身上放。

两位老师关系好像不错。

去拿遮阳伞的场务终于姗姗来迟,伞面一开就遮去了大片日光。

“紫外线强,两位老师当心晒黑。”

郁安道了谢,从旁边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

场务连声说谢谢,接了水就夹着几把大伞去其他组。

待伞下只剩他们两人,卓承说:“郁老师和这些人还挺熟的。”

郁安:“”到底谁更熟啊。

卓承在圈内人缘很好,是每个拍过戏的剧组都在夸会做人的程度。

在《远山雾色》剧组也是如此,每天去化妆间的时候卓承一路都收得到工作人员热络的招呼。

以为郁安是不想回答,卓承转过脸看他,又追问:“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郁老师。”

郁安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转到了这里。

隔了几秒,他才判断出卓承说的是刚刚自己给工作人员递水的事,慢慢回答:“出于礼貌而已。”

卓承笑了一下,意味不明:“郁老师真是个好人。”

郁安斟酌道:“还好。”

“那郁老师怎么不给我送水啊?”卓承表情很无辜。

郁安看出了他在没事找事,干脆把自己捏在手里没来得及喝的水递给他,面无表情道:“现在送了。”

卓承没接,退开一步,望天道:“还是避嫌吧,郁老师。”

郁安:“”

大概是觉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有趣,卓承唇角的笑容加深了,狐狸似的眼睛里闪着恶劣的狡黠。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35%!]

剧情走得很快。

哑女成了阴暗地下室里的第一个客人,由崩溃大叫到害怕求饶,最后每天只能扒着笼子看着常亮的昏黄小灯发呆。

问过不止一次为什么,那个英俊又可怕的男人从来不回答。

他只是将饭递进来,如果哑女发疯打掉的话,就按着她头去吃地上的饭菜,严谨地对她说:“要吃干净,不能浪费。”

哑女的眼睛流不出眼泪了,就用通红的眼睛充满恨意地盯着他,用手语骂他当初怎么没被父亲打死。

逃犯视而不见。

快到自已的角色出场了,郁安最近白天很少出现在片场,去和专业老师学了盲文,在自己房间里熟悉着角色的生活。

季远是先天性失明患者,生下来眼瞳就覆盖着一层薄而蔽目的白翳。

他的世界不是完全的黑色,能看见光,却无法视物。

郁安戴上特制的眼罩,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摸索。

刚开始的时候经常撞到,现在很少了,只有走路需要盲杖,动作也比健全人迟缓些。

他来到桌前,小心抽开椅子坐下,摸到了一边的盲文板和笔,照例练习盲文的书写和阅读。

练习的时间过的很快,他听见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取下眼罩的一瞬间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

“郁老师。”卓承低沉的声音透过门户穿进来。

郁安不去管眼睛的刺痛,来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

微光随着开门的动作洒进眼睛,将一点微薄的水光照得很清透。

卓承衣冠整齐得站在门边,手里抱着剧本,脸上干干净净的,像是卸了妆就过来了。

对上郁安带着湿意的眼睛,卓承愣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往走廊监控的方向挡了一下。

背对着监控,他目光紧紧盯住郁安的眼睛,一边揣摩他的情况,一边不受影响地开口:“郁老师,可以一起对戏吗?”

语气中充满对前辈的尊敬以及对演艺事业的热爱,背影应该也看上去正气凛然。

郁安没有犹豫就退开身位,“进来吧。”

卓承依言进门,又听见走在前面的人转过身丢给他一句“记得关门”。

郁老师神情自若,把卓承走廊里对他的担心衬得很多余。

于是卓承当作什么都发生,跟着郁安一路走向落地窗前的小桌。

“郁老师刚刚在干什么?”

郁安淡淡答道:“融入角色。”

他脚步没停,到地方了就先找了把椅子坐下。

“季远吗?”

卓承毫不犹豫地坐在他对面,两人搁着小桌对视。

郁安没否认。

江面对岸的高楼灯火照在二人身上,营造出适合谈心的氛围。

“郁老师觉得季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郁安给出几个形容词:“干净,倔强,正直。”

微暗的灯光将他俊秀的侧脸衬得锋利又冷漠,卓承的目光不可控地落在他脸上,细致描摹着他的五官。

被夜景吸引,郁安看向窗外,短暂的停顿后继续道:“季远还很孤独。”

抬起的睫毛浓黑,在眼尾画出一道深刻的阴影。

卓承忽然开口:“那么我呢?”

在郁安转过视线看向他的时候,他又默默补充,“我是说,那么逃犯呢?”

你觉得逃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郁安听懂了他的话,回得也很认真:“优秀,偏执,有点可怜。”

是的,可怜。

剧本没写尽的东西在拍戏的过程会被完善,他们都知道逃犯十岁生日那晚发生的事,哪怕乔放只拍了几个似是而非的镜头,暗示出事实。

最爱酒后施暴的父亲是自己坠楼的,他却困在童年,自我审判做了一生的逃犯。

卓承对他的回答轻轻笑了一下,“除此之外,我觉得他也是孤独的。”

郁安下结论:“孤独的人才会相遇。”

他眉目沉静的模样太一本正经,卓承心里那点觉得郁老师乖得要死的邪念又隐隐冒头,于是匆匆别过脸也去看夜景。

两人在小桌边安静地看了会窗外,郁安想起来卓承进门时的理由。

“要现在对戏吗?”他问。

卓承自然答应,随意挑了一场两人后期相处的对手戏,就着小桌开演。

两人演技在线,有来有往对了几个场景,心满意足的郁安问他:“喝水吗?给你倒。”

卓承说:“好啊。”

于是郁安起身开了盏窗前的大灯,在充足的光线下去水吧处接了两杯水过来,将水递给卓承的时候,袖子上抬了几寸,露出一片青紫。

卓承眼尖极了,拧着眉头就握上他的手腕,把两杯水都接过来搁在一边,问他:“手怎么了?”

郁安任他拉着,垂着睫毛,“之前撞到的。”

卓承匪夷所思:“这怎么撞的?”

看他不信,郁安叹了口气,指了一下书桌角,“撞的那里。”

书桌上还摆着没合上的盲文阅读书目和练习本,看得出对角色的用心程度。

郁安以为卓承在看桌上的丝质眼罩,巴巴地继续解释:“蒙着眼睛的时候看不清路,就撞到了。”

卓承没说话,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腕走到书桌前,似乎在丈量那片青紫和桌角的匹配程度。

其实已经用不着再怀疑了,这确实是撞出来的。

入手的肌肤是光滑而温热的,卓承摩挲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觉得骑虎难下,干脆硬撑着强硬的姿态多摸一会。

他看了桌角,又看那节手腕,干咳一声放开了郁安,觉得再摸下去就不礼貌了。

细腻的肌肤触感一消失,他立即恢复正人君子的状态,不想表现得很在意。

但那片白手腕上的青紫实在扎眼,卓承眉头又忍不住拧紧,“什么时候撞的?”

郁安想了一下,“前天?”

撞到的地方太多了,身上的淤青大大小小好几个,他没仔细记过时间。

看他表现得不确定,卓承觉得头疼:“还撞到其他地方没有?”

郁安不说话。

“郁安老师,”卓承深吸一口气,没忍住连名带姓叫了他,“疼不疼啊?”

郁安不是很在意:“过几天就好了。”

“这不行。”卓承垂着狐狸眼看他,表情有点严厉,“还有哪里?”

郁安迟疑着说出答案:“腿上。”

“小腿?我能看看吗?”

“……大腿也有。”

卓承沉默了,过了一会,张扬帅气的脸红了个彻底。

什么啊,搞得自己像在耍流氓。

卓承脑袋被这个念头炸得一片空白。

郁安被他的尴尬感染,自己也觉得脸热,“没关系的,不用看!”

匆忙拒绝后,他又忍不住重复一遍:“不用看了。”

“嗯……”卓承表情木木的,显然还没从羞耻中回过神来。

但他还记得叮嘱郁安:“要擦药,或者用热水敷一下。”

声音低低的,像是哄小孩。

【作者有话说】

卓承日记1:

今天牵了郁老师的手,但我是直男。

虽然老是觉得郁老师乖得要死,但我还是直男。

84 笼中之鸟

◎戏内初遇◎

卓承压低的嗓音听得郁安心里有点慌。

他别扭地侧过脸去,闷声答应了。

卓承比郁安还紧张,甚至来不及再看他的脸,稳着声音说了句“郁老师晚安”,匆匆拿上剧本就离开了。

脑海中关于意识碎片收集度的提示音滴滴响个不停,郁安站在原地,半晌,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可爱啊,卓承老师。

卓承对郁安身上的淤青很上心,在其他人面前只和他维持平淡如水的前后辈关系,但每天都会找到不同的独处时机,仔细检查他手上那片淤痕,问他擦药热敷没有。

这人好像练出了能一眼看破郁安在说假话的技能,一旦感觉到郁老师不上心的态度,就板着脸亲自找一条热水烫过的毛巾给他捂上。

态度强硬地把毛巾按在郁安腕上,他脸又有点红,“其他地方也要记得敷。”

郁安平静地说好。

被着重看顾的淤青散得很快,不出几天就消失了。

卓承没有理由再私下找郁老师了,只能挂着笑和郁安退回最纯洁的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

只是眼角眉梢里偶尔透出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焦躁。

与此同时,乔放拍到了逃犯和季远相遇的戏份。

逃犯是在参加完巡演活动回来,被粉丝簇拥着回到公司时遇上的季远。

彼时他刚进大门,对被拦外外面的一众粉丝微笑着挥手,像个真正完美的耀眼偶像。

但转过拐角在背对监控的地方,他脸上伪装出来的所有表情都消散无踪。

甚至百无聊赖地想,自己给地下室宠物的存粮是否够用。

不过够不够都无所谓。

因为不重要。

逃犯的情绪一直都稳定,所以在被撞到肩膀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不是不快,而是脸上条件反射般呈现出虚假又温和的神色。

他接住了摔在他身上的人,关怀道:“你还好吗?”

“谢谢。”

矮他一头的人有着出人意料的声线,清凌凌叫人一下就联想到无人涉足过的深山峡谷。

其中泉水叮咚,扣人心弦。

不明缘由地摸索了一会无果,那低着的脑袋抬起了起来,来人将脸对着逃犯的方向,开口道:“抱歉,能请您帮个忙吗?”

那是一张安静清隽的容颜,细而长的眼睛里覆着一层冷白的阴翳,大厅四散斑驳的灯光撒进那片阴影里,照不出光亮。

五官的美感被无光的阴影破坏,观者只能感到不详。

是惊悚片里才能见到的形象。

逃犯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黏上了那双眼,带上少有的认真态度,一寸寸细致入微地观察——

好美。

没听见回答,青年又说话了,声音中充满歉意:“对不起,我吓到您了吗?”

态度自然,像是对旁人的嫌恶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道歉依旧没得到回应,只是扶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力度不断加大,变成了钳制。

在青年逐渐疑惑迟疑、准备挣开的时候,逃犯终于开口了:“没有。”

他声音暗哑,完全听不出录制专辑里悦耳柔和的影子了。

“没吓到您真是太好了,”青年松了口气,不自觉又往他的方向侧了一下脸,“能麻烦您帮我找一下手杖吗?我不知道摔哪了”

你来我往的对话里,逃犯更加仔细地盯住那双眼睛。

层叠的白翳后只看得见一点墨色的瞳眸,寂然无神。

他看不见。

这个结论让逃犯脸上虚假的关切消失了,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毫不费力地帮青年捡起掉在一边的盲杖,逃犯把东西递给他,换来了青年感激地道谢。

“谢谢您,您是个好心人。”

他将盲杖点在地上,敲敲打打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感受到拉着自己的手没松,又有些疑惑:“您”

“啊,不好意思。”

逃犯立即放开了他,将青年那点还没完全升起的戒心掐灭在摇篮里。

他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你去哪?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青年婉拒:“那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过现在最好先别出去,外面我的粉丝太多会挤到你。”

绷紧的嗓音被放缓放轻,逃犯的声线恢复如常,带着歌手自有的韵律。

青年讶异道:“嗯?您是艺人?”

“是的。”

引导着他继续放下戒备,逃犯嗓音放得更柔:“粉丝等会才会散,现在要去待客室休息一会吗?”

礼貌把握着度,不会引人反感。

青年同意了:“好的,谢谢您。”

他们在待客室独处了一段时间,离开的时候青年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对了,我的名字是季远,先生您该怎么称呼?”

从始至终视线没离开那双白翳眼眸的逃犯终于勾起唇角。

我是逃犯。

你好啊,我的新宠物。

意料之外的,这场初遇的戏居然一条就过了。

不止如此,后续的戏份也拍得异常顺畅。用乔导演的话来说就是,一旦卓老师和郁老师同框,感觉自然而然就来了。

两人在一起好像就会发生某种的化学反应。

乔导对此非常满意,甚至叮嘱他们多多接触培养戏感。

于是工作人员中彼此相熟的就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片场弥漫着一股全员嗑cp的奇妙氛围。

卓承并不知道这事,只感觉最近自己和郁老师独处的机会突然多了起来。

大家像是突然对自己的工作生出莫大的热情,纷纷埋头做事,没空理会两位老师在做什么。

爱八卦的几个小姑娘也不找卓承聊天了,只偶尔休息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笑得脸颊通红。

卓承找到机会,又一次蹭去了郁安的遮阳伞下,手里没忘假模假样拿上剧本。

“郁老师。”

郁安也刚从乔导那边回来,听了一通温柔似水的问候,此刻正端着被子喝水。

听见卓承的声音,郁安表情平静,“来了?”

等会还要继续拍戏,他眼睛里的特质美瞳就没摘,身上还带着季远的影子。

气质很安静。

“坐一会吧。”他指了一下旁边的空椅。

卓承没坐,凑到郁安面前,低声问他:“眼睛疼不疼?”

为了贴合角色外形,造型师试了好几款美瞳都达不到乔导的要求,最后剧组干脆定做了美瞳。

美瞳里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如云朵厚积,看上去很真实。

镜片厚了之后角色贴合度上去了,只是舒适度就大打折扣。

这事没两天就被卓承发现了。

起因是他发现郁安眼睛老是红,就追着问怎么回事。

知道是病理性的原因后,卓承二话不说就戴着口罩去药店买了眼药水,然后天天守着郁安用。

郁安乖乖用了。

其实特制的美瞳材质无害,戴久了除了稍微难受点,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卓承严肃的态度让郁安咽下“只要不影响拍戏就没关系”这句话,闭嘴用药。

要是再出状况,郁安都担心他去麻烦乔导。

事实上,卓承还真因为这事私下问过乔放,得到乔导对于美瞳无害身体的再三保证,这才将信将疑地把事情按下不提。

这美瞳太厚重,有点影响视物,但对诠释角色还算有用。

郁安感受了一下,这才轻声回道:“眼睛不疼。”

卓承道:“今晚没夜戏,早点摘了。”

停了几秒,他又说:“晚上我能来找你吗?”

觉得这句话说得像某种暗示,卓承立即补充:“想和郁老师一起揣摩角色,可以吗?”

这理由和对戏差不多。

郁安表现得非常好说话:“可以。”

在答应的下一秒,他听见卓承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郁老师,可以抬一下头吗?”

郁安虽然不解,却还是顺着他的要求抬了一下脑袋。

透过层叠的镜片,他看到了卓承的轮廓,对方在静静看他。

“没有红血丝了。”

啊,原来是在看他的眼睛。

卓承不知道郁安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人一令一动、听话仰头的样子很乖。

以为对方不会对自己的废话发表见解,却见对方淡色的唇瓣掀开,煞有介事地说:“按时用了药,自然好的快。”

卓承听着那认真的语气,眼尾弯起了一道笑痕。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45%!]

……

《远山雾色》的故事还在继续。

经过了几场精心安排的不期而遇,逃犯和季远的慢慢相熟了。

季远对这个温和的好心人观感很好,觉得对方耐心又博学,是个不错的朋友。

全然不知每次见面,对方都堪称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不会被其他人事分去一点注意。

逃犯搜集了季远能被挖出的一切信息,对方是福利院长大,从事着配音员工作,随缘接项目。

季远没有亲人,寥寥几个朋友目前都在其他城市很少有交流,人际关系干净到有些单调。

做好万全准备后,逃犯决定收网了。

他对季远发出了进餐邀请,地点是自己近郊的别墅。

季远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这是个艳阳天,逃犯邀请季远进门的时候,对方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粉。

皮肤光滑莹润,像玉石一样通透。

【作者有话说】

卓承日记2:

和郁老师退回生疏关系我会不开心,但我是直男。

坚决保护郁老师不让他受一点伤害,但我是直男。

85 笼中之鸟

◎逃犯的宠物驯养法则◎

整个过程中,逃犯都保持着温和的态度,热络和亲近都显得礼貌。

他表现得太正常,季远从未起疑。

所以在听见某个方向隐隐传来不寻常响动的时候,坐在在沙发上的季远也并不多心。

“您养了宠物吗?”他笑着问。

逃犯语气很自然:“是的。”

看着季远寂然的眼睛,逃犯忽然不明意味地开口:“想去看看吗?”

“我看不见的。”

季远表情中甚至带着几分抱歉,为辜负朋友的好意而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

逃犯的嗓音很温和,让季远联想到春日里拂面的暖洋洋的微风。

“眼睛看不见,可以用手来感受。你不好奇我养的宠物吗?季远。”

被温柔叫着名字的青年害羞地笑了一下,“嗯,好奇的。”

养宠物的地方太乱,逃犯将他安置在椅子上,请他稍等片刻。

季远答应了。

过了一会,脚步声来到身旁,有一双温热的手牵住了季远。

逃犯声音放得很低:“要走楼梯,我扶你吧。”

季远说“好”,任由自己的新朋友扶着自己起身,站直后下意识要去拿靠在椅边的盲杖。

“没关系的,我会一直扶着你。”逃犯适时出声。

季远的动作迟疑了,片刻后,收回了摸索的手。

“那麻烦您了。”

逃犯视线从他微笑的唇边移开,扶着季远慢慢下到了地下室。

从阶梯到平地的路上,迷失方向感的季远贴着逃犯的肩膀,像是在无意识地寻求庇护。

逃犯一直柔声安慰他:“别怕。”

季远心下稍定,渐渐有余力去感受周围的环境。

地下室的气温有点低,甚至可以说是阴冷。

什么宠物会养在这里呢?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逃犯说道:“我养的这个和平常的宠物不太一样。”

声音响在空荡的室内,回音阵阵。

季远知道他正在打预防针,于是点头表示理解:“好的。”

他听见了锁链拖动的声音,对逃犯口中不平常的宠物有了更多的猜测。

是体型很大的某种冷血动物吗?

所以才把它单独关在地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逃犯已经停下了脚步,牵着他的手很用力。

季远回神,听见逃犯在耳边问他:“ta就在这里,你想摸一下吗?”

在季远点头同意后,逃犯站去身后虚虚环住他,握住他的右手引他向前。

季远最先碰到是冰冷的笼子,手指不由蜷缩了一下。

“别怕,”逃犯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继续。”

被不容拒绝地领着继续向前探去,季远摸到了一手蓬乱的毛发。

他被粗糙的手感吓了一跳。

这次逃避的动作没受到阻碍。

逃犯放开了他,却又像是看不出他惊慌,徐徐问道:“怎么了?”

季远没说话,几秒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再次抓着栏杆去够笼子里的东西。

又一次碰到了宠物的毛发。

季远认真推测着宠物的类型,小心翼翼地摸了几下,察觉到入手的东西在细细发抖。

它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季远感到茫然,手指不经意下滑,碰到了一片湿润冰冷的皮肤。

触电般收回手的同时,他听见了终于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哑女被绑在牢笼栏杆处,顶着逃犯震慑的目光不住落泪,被锁链捆住的手拼命挣扎着。

这个时候,她居然又能流出眼泪了。

逃犯读不出她眼神里的含义,是在疯狂求救还是催促快逃。

只可惜,被她紧密注视着的人,是一个瞎子啊。

季远被自己摸到的东西惊住,头脑空白地往后退,撞到了逃犯的胸膛。

他声音艰涩:“那是什么?!”

逃犯握住他无支点的双臂往回收,让青年亲密无间地靠着自己。

“别害怕。”他又一次重复道。

这一次季远没从中获得安慰。

倚靠着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季远却觉得背后发寒。

逃犯将下巴支在季远瘦弱的肩膀上,视线扫过他逐渐苍白的侧脸,定格在那颤动睫羽下的阴影里。

“好美。”他叹息着,嘴角的笑弧却越来越大。

逃犯手臂发力,把神色僵硬的青年彻底拥进怀中。

在漫长准备后,费尽心机的猎食者终于抓住了他的猎物。

真正抱住郁安的瞬间,卓承心口一跳,立马从角色中抽离出来。

又抱到了郁老师又抱到了郁老师又抱到了郁老师

这个认知把卓承脑子填满了,甚至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但乔导没喊停,他只好维持着逃犯该有的表情,但抱着郁安的双臂没忍住又收紧几分。

[叮!意识碎片收集完成度50%!]

……

由于拍摄很顺畅,乔导决定趁热打铁,飞快地推进着故事线。

郁安自然答应,毕竟接触卓承的机会越多,越能有利于收集意识碎片。

他知道卓承也不会有意见,这人在圈子里口碑太好,戏痴的名头连不问世事的原身都略知一二。

但全剧组的工作人员居然也没怨言,尽力配合着导演和演员的节奏,可谓是敬业至极。

彼时郁安还不知道有种名为cp粉的神秘组织,只觉得大家落在他和卓承身上的目光有点太炽热了。

这也许是出于对演员的尊重吧,郁安很单纯地想。

故事里,逃犯如愿以偿地抓住了他认为美的季远。

他格外偏爱那双眼睛,这份偏爱让他没有将季远放进湿冷的地下室,而是将人关进能被光照进来的阁楼里。

季远反抗的力度很小,没多久,甚至连表情里的抵触都消失了。

听到那阵熟悉的脚步声踩上楼梯后,他将脸偏向声音的来处,“您来了?先生。”

他静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右手缠着粗笨的铁链,枷锁沉重,一路延伸到墙上的铁环里。

倾斜的日光透过那扇很高的窗户,刚好能撒在他冰冷的脚边。

这是一间为他打造的牢笼。

青年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说话的声音沙哑。

逃犯端着饭菜来到他身边,听不出情绪地问:“在等我?”

“在等您。”

季远牵起唇角,表现得很无害。

逃犯没说话,照例不急不缓给他喂饭,一口一口,只管把人喂饱。

季远配合着他的节奏,顺从地接受了这场投喂。

进餐结束后,他乖乖仰起脸,任由逃犯用手帕擦去嘴边油渍。

虽然已经接受了逃犯不止一次这样细致入微地照料,他脸颊还是泛起羞耻的红晕。

逃犯没有欣赏脸红的闲心,收拾了碗筷就端着托盘要走。

“先生——”季远叫住他。

逃犯转身,见青年抬起眼睛,那双无神的眼睛向着他的方向。

其中白翳层叠,隐隐只能看到一点墨色。

他好像知道逃犯喜欢自己的眼睛,干脆利落地利用着这份偏爱。

“可以帮我摘掉这个吗?”季远举着右手的链子,轻声问。

他眼尾发着红,语气有点委屈:“锁链太沉了,我有点难受。”

“您知道的,我看不见,所以摘下来也不会影响到您的。”

“我逃不掉的,您知道的。”

“我不会逃跑的。”

季远示弱的姿态换来了他想要的结果。

逃犯收起锁链,声音很沉地对他说:“你不会想知道逃跑的后果,季远。”

季远郑重摇头,但完全没把这句威胁听进心里。

最开始取下锁链,他只敢在阁楼里活动,慢慢的,他可以去别墅的二楼和一楼。

地下室是锁住的,他不被允许再去。

季远没奢望救人,他自身难保。

用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摸清了别墅的结构,在逃犯不在别墅的时候,季远逃了。

但逃跑失败了。

他甚至没逃到监控能照的地方就被抓回来。

逃犯抓着季远手腕的手力道很大,像要把那节脆弱的骨头都捏碎。

“我警告过你了,季远。”

季远疯狂地挣扎着,所有温和柔顺的表情都不见了,“放开!你这是非法拘禁!”

他骂人的声音也很清冽,像皎皎月光,又如山下清泉。

逃犯恍若未闻,进了别墅也脚步不停,一路提着人拉开一个柜子。

冷气扑面而来。

季远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挣扎的力度不由加大,“放开我!”

“放开!!”

他慌张的声音很快消失了,逃犯面无表情将一针镇定剂推进他的静脉里。

季远挣扎的力度减弱,倒进了他怀里。

逃犯将不听话的宠物抱起来,放进了完全打开的立式冷藏柜里。

季远还有意识,眼睛没有完全合上,眼瞳虚虚向着逃犯的方向。

像是祈求他的怜悯。

又像是不知悔改。

逃犯抽身的时候,季远五指收拢了一下,挽留般从他的衣角滑落。

关上柜门的前一刻,逃犯冷漠的声音模糊地传进听者耳朵——

“你会知道错误的。”

冷藏展示柜透着冷白的光,除了孱弱的青年以外只有角落里结出的厚重冰霜。

逃犯站在柜前,垂着眼看着其中景象。

密闭的空间里冷气急速聚起,季远蜷缩着身子,宛如一只脆弱的入网蝴蝶。

镇定剂让他浑身无力,却不足以失去所有意识。

季远感觉到冷,身体止不住战栗,胸膛却剧烈起伏。

慢慢的,慢慢的,他急促的呼吸平缓了,胸膛的起伏也微弱了。

发丝铺雪的青年安静下去,眼帘脱力地半垂下去,染霜的睫毛将无神的眼睛遮住。

本就苍白的容颜色调又被拉低,呈现出纸一样的色泽。

很快,所有的光泽都消失不见。

霜雪一样的白色过渡成了带着青紫的微蓝。

这个时候,季远线条柔和的眼尾忽然滑出一道水光。

晶莹透亮,在脸颊上凝成一颗冰珠。

在季远失去意识的下一秒,逃犯打开冰柜,然后动作迅速地抱起了晕倒的青年。

【作者有话说】

(逃犯的行为不值得提倡!!做错事会受到惩罚的!)

卓承日记3:

超级投入地和郁老师一起拍戏,但我是直男!

86 笼中之鸟

◎逃犯的宠物驯化法则2◎

这场戏拍完,郁安睫毛上还粘着模拟霜雪的道具,发现卓承抱着他的手迟迟没松。

乔导已经吩咐休息了,大家虽然没注意他俩的状态,但直接在场地里抱着未免太大胆了。

郁安轻轻推了一把卓承的肩膀,出声想提醒他:“卓承——”

“郁老师,”卓承比他先一步开口,悦耳的嗓音完全哑了,“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郁安动作顿住,手顺势就搭在他肩上,“哪样?”

“把你放进冰柜里。”卓承说得很快。

郁安抬起头,透过几乎完全蔽目的美瞳吃力地去看卓承的脸。

看清了对方泛红的眼眶,他睫毛颤动了一下,有些无措:“你……”

“我不会那样对你。”

卓承替他擦去脸上干透的泪痕,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对你那么坏。我只想保护你。”

郁安短暂地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他伸出手去碰卓承眼角的微光,摸到一点湿润,“你哭了吗?”

“……”

没等来卓承的回复,倒是先等到周围一阵压抑的尖叫。

郁安:“……?”

他寻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那几个爱凑到一起的实习小姑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像是察觉到了郁安的视线,立即默契地一哄而散了。

“那个,两位老师,该补妆了。”

拿着气垫唇彩的化妆师找准机会走上来,脸上带着和善而神秘的笑容。

卓承默不作声地松开了郁安。

郁安对着化妆老师平静地说了句“麻烦了”。

坦荡得叫人不好意思多想。

……

逃犯救出了失温昏迷的季远。

他行云流水地将人抱上床榻,将衣物除去后把人裹进被里,然后自己也躺了进去用体温为他回暖。

很久才恢复一点温度。

季远意识的还混沌着,身体却先醒了过来,下意识就往唯一的热源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