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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安忍了一会,侧过脸躲开他的吻,在卓承不满地追上来之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你……怎么办?”

卓承动作一顿,将手搭在郁安不知何时缠在自己腰上的双腿上,哑声说:“用腿,好不好?”

郁安把脸埋进了被子,没说话。

第二天除去拍戏的时候,郁安基本上表情都淡淡的,能坐都坐,起身的几率少得可怜。

答应要在片场保持距离,卓承不敢凑上去触郁老师霉头,给小徐转账让他鞍前马后陪在郁老师身边。

对此,小徐表示卓老师你不说他也是会陪在郁老师身边的,这是他的工作啊啊啊!

小徐含泪收下来自卓老师的转账,微笑着去完成本该属于自己的工作了。

不过郁老师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愉快,每次起身的时候脸色有点黑,虽然表情还是很好看就是了。

小徐兢兢业业地替自己本就省事的老板打着工,能不让老板亲自来的事都自己抢着干了。

一天拍摄工作的结束后,卓承躲过剧组人员的视线,迅速上了郁安的车。

小徐极有眼色地守在车边,装作在看远处的景色。

卓承一上车,就坐在了郁安身边。

郁安端着热水在喝,听见他隔着氤氲的水汽问他:“还疼吗?”

郁安动了动腿,说:“有点。”

“对不起,”卓承认错的态度很积极,“我没忍住,你太漂亮了,哪里都漂亮。”

他检讨自己:“但这不是郁老师的错,是我定力不够,在郁老师叫停的时候也不听,还主动勾引郁老师……”

不想听他一本正经说这些污言秽语,郁安瞥了他一眼,要他闭嘴。

卓承听话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问:“郁老师生气了吗?”

郁安很平静:“没有。”

“还喜欢我吗?”

“……喜欢。”

“那今晚还能一起睡吗?”

“不行。”

“……”

96 笼中之鸟

◎疯子也会懂爱吗◎

拒绝同睡邀请的原因不只是腿疼,郁安其实有点招架不住卓承在床上的黏糊劲。

脸是要亲的,嘴是要亲的,身上也要亲,哪里都要亲。郁安实在羞耻得受不了,用手去推他也推不开,被按着欺负得很凶,卓承看他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

太可怕了!

郁安面无表情地想,动作利落地把又一次眼巴巴来敲门的卓承关在屋外。

卓承一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白天的时候绷着脸坐在小马扎上不说话,冷风吹在那张帅脸上,好像能刮出霜花来。

找准机会,他把郁安堵在化妆间,表情冷酷,语气却十足幽怨:“想和郁老师一起睡觉。”

郁安好言安抚:“再等等吧。”

“都这么多天了,”卓承抱住他的腰,垂着眼看他,“为什么还不能一起睡?还疼吗?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擦药?医生说治擦伤……唔!”

郁安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早就已经好了。”

卓承把他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亲了一下。

郁安指尖蜷缩起来,听见卓承低声问:“那为什么还不可以一起睡觉?”

郁安收回手,语气淡淡的:“因为你不听话。”

卓承立即抱紧他,将头搭在他肩上,抬着眼睛看他,“我听话,我很听话的。”

见郁安不回话,卓承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发丝刮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卓承压着声音说:“不是很喜欢我吗?我想和郁郁一起睡,郁郁答不答应?”

郁安听见这个称呼就脸烫得厉害,“别这么叫我。”

“不叫了,”卓承抬头亲亲他的脸,“我听话了,可以答应我了吗?”

找不出理由推拒了,郁安说:“可以……”

在卓承眼眸发光的时候,他继续给出条件:“但是你一定要乖。”

卓承弯了弯眼睛,保证道:“我最乖了。”

至于到了晚上是谁乖又是怎么个乖法,就不是金主哥哥说了算了。

戏外氛围轻松,戏内却剑拔弩张。

随着逃犯和季远的进一步相处,《远山雾色》的剧情仍在往后走。

逃犯很听季远的话,哪怕对方在越来越敷衍地骗他。

季远喜欢读书,他就搜罗各种类型的盲文书籍供他阅读。

季远喜欢安静,他和对方待在一起就尽量不说话,也不再不经允许随意碰他。

季远要私人空间,逃犯就退出阁楼,不在就餐时间就绝不打扰。

再后来,逃犯不被允许踏入季远的私人领地,一周中只有一天能见到下楼来的季远,对方已经对他所作所为全然知情,按时询问他地下室里哑女的情况,像是担心他施暴。

但这显然多虑了,逃犯没理由对自己的养宠坏,哪怕对方是他无聊的消遣,是被冷落的对象。

于是逃犯态度很好地回答季远提出的每个问题,并贴心问他还想要什么。

在这时,季远的表情总会变得很奇怪,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摸索着上楼。

季远想要的东西好像很多,但又少得可怜。

逃犯无法从那双寂然朦胧的眼睛里看到情绪,也读不懂他脸上的很多表情,不知道他心底所想到底是什么。

向来被称赞聪慧剔透的逃犯,在季远面前变成了一窍不通的傻子。

但青年无礼的要求和疏离的态度告诉逃犯,对方并未如他所说那样会慢慢爱上逃犯,他的心是封闭的。

像一座寂静的雾中花园,无法走近,无法触碰。

春天永远不会在那里降临。

逃犯心中被欺骗的怒火和无休止的爱欲混杂着,在面对冷淡的季远时,变得沉默寡言。

被压抑的情感最终还是爆发了。

某天夜里,逃犯轻而易举打开了季远反锁的阁楼门,面色阴沉地走进门后发现季远正坐在床脚,脑袋微微仰着,对着高窗的方向。

如果他是个健全人,逃犯都要认为他在看窗外的风景了。

但季远不是,那双畸形的眼睛不会骗人。

听见锁扣声响以及逐渐靠近的熟悉脚步声,季远像是早有预料,没给出任何反应。

逃犯来到他身边,若无其事地问他:“在干什么?”

季远语气平淡,“感受风。”

逃犯顺着他的方向侧过身,感受到微弱的凉意在皮肤上刮过,是从未关高窗偷偷入室的弱风。

初春的天气,季远关了房里的暖气,静静感受着微凉的晚风,通过它去感知外面的世界。

逃犯的视线落在季远扬起的脸上,“冷不冷?”

季远隔了一会才回答,“不冷。”

这是谎话,他的手是冰凉的。

逃犯用指腹在季远手背上点了一下,得出这个结论。

季远被逃犯的触碰惊到,睫毛颤抖了一下,宛若蝴蝶振翅。

逃犯沉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我答应过你的,季远。”

季远低下头,“来找我干什么?”

“来看看你。”逃犯说。

季远声音很冷静:“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了,你不该在这。我和你说过,这样会打扰我。”

逃犯重复道:“可我只想来看看你。”

“为什么?”

青年低头的时候较长的发丝垂落,露出那节白得反光的后颈。

逃犯目光定格在那里,像是被那片肌肤所引诱,想搭上去,却又在伸手的刹那定住。

季远不喜欢这样。

沉黑的眼眸动了动,逃犯收回手,站在原地看着季远的发旋沉默。

他觉得自己像只被驯化的狗,不敢做出违背主人意愿的事,因为害怕主人的遗弃。

久久没有回应,季远语气更冷了:“你说话,不然就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逃犯突然说:“我想你。”

季远眉心一蹙,反问道:“什么?”

面对质询,逃犯态度很真诚,“我想你,想见你,想碰你,想吻你。”

季远冷漠地评价:“下流。”

“我不是好人,”逃犯看着他泛红的耳尖,“这你知道。”

季远没理会他的话,只说:“我不会同意的,请你出去。”

逃犯没有听话地出去,静静地注视着季远,半晌,在季远胸膛起伏快要发怒之前,缓声问道:“你没有一点点爱我吗?”

季远呼吸紊乱了,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为什么总是问这个?”

逃犯认真地说:“因为我想知道答案。”

季远淡淡道:“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逃犯很执着:“但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他略略弯腰,在季远面前半跪下来,仰视着那双白翳漫漫的眼睛,“我做到了,你还是不喜欢吗?”

感受他的靠近,季远身体后仰,用手撑住身后的床被,像是觉得很不适应。

逃犯没放过他的任何反应,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片刻后,季远笑开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你懂感情吗?温暖的幸福的感情需要两个人相互的信任和依赖,这些东西不能靠强迫得来。喜欢和爱,你这种疯子一辈子也不会懂。”

逃犯看着他绽放的笑颜,怔怔解释道:“我懂的,我爱你,季远。”

听着逃犯的一声声剖白,季远笑声更大了,大骂他是“疯子”,笑够了,表情逐渐冷却下去。

“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季远痛快地说:“你只是想要一个听话懂事的宠物,但我是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放过我吧。”

逃犯迷茫地看着季远冰冷的神情,“可我,只是喜欢你啊。”

最开始喜欢的是那双眼睛,然后是季远的整个人。

温柔乖顺也好,桀骜不驯也好,都是逃犯喜欢的模样。

刚开始是想好好对季远的,后来逃犯更想要季远听话,再后来他想要季远爱他。

步步深入,层层沦陷。

眼盲的季远却能看穿他的心思,无情地说:“你好贪心,先生。你知道的,人的情感往往只会有一种,你让我恨你怕你,就不要再想要其他的。”

青年神色决绝,语气冷淡,像是要在今晚把话彻底说开。

打破高傲者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逃犯抓住季远垂落的衣角,语调很低:“我想你爱我。”

“……”

他难得急切地说:“我不想要其他的,不要你怕我了,不要你听话了,只要你爱我。”

季远漠然地听着,不置一词。

逃犯半跪着上前,抱住季远细韧的腰身,没得到对方一点反应。

他有些惊慌地抬头去看季远,却发现那双眼睛正低垂着,也对着他的方向。

那一刻,逃犯甚至产生了季远在注视他的错觉。

那双逃犯喜欢的眼睛,寂静得像是雪落深山。

大雪倾覆,冰霜恒久。

此时此刻,逃犯终于明白,季远不可能爱他,也从来不会爱他。

从这个晚上开始,季远没再理会逃犯,连虚假的敷衍也懒得做了。

不管逃犯是强迫还是尊重,是暴怒还是温柔,他都反应平淡,全盘接受。

逃犯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他,重新接手了所有琐碎的小事。

但这次,逃犯怎么亲他抱他,青年都不会有太大反应,甚至在逃犯抱他去洗浴时也不再态度坚决地反抗。

季远的气性终于被磨平了,逃犯对此并没有感到惊喜和满意,反而陷入了深重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谁说这文糊啊,这文可太棒了!(疑似精神错乱)

97 笼中之鸟

◎错误◎

绝望之中,逃犯试过不止一个办法,想激起季远的情绪波动。

有时候闹得过分,季远也只是拧着眉头掐他,兴趣索然地问他“闹够没有”。

像在对待一条不听话的脏狗。

逃犯对季远嫌恶的态度视而不见,温和地向他赔罪,又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絮絮叨叨逗他说话。

季远比从前更加沉默,往往对逃犯一切言行都无动于衷,好多天都不会对逃犯说一个字。

看着眼前人漠然的脸,逃犯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刚和他相熟的季远。

安宁的,腼腆的,像一片沾染露水的花卉丛林。

他的声音清亮温和,叫人想起潺潺的清溪和甘甜的泉水。

说不清是不是在后悔,逃犯低声说:“如果当初,我没有请你来我家做客……”

季远冷声打断他:“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后悔。”

逃犯坚持着把话说完:“如果我没做那些事,你会爱我吗?”

季远没回答,像是在无声嘲讽他痴心妄想。

没得到季远的回答,逃犯沉默下去,箍紧手臂将对方按进自己的怀里。

没有勇气再问第二次。

季远安静不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晚上任由逃犯抱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像个没有生机的人偶。

他一闭眼,逃犯总会神经质地去碰他的鼻息,像在确认他的生命体征。

等弄得季远呼吸乱了,逃犯又一边放下心,一边好声好气地道歉,柔声和他说很多话。

虽然季远不会回应他那些废话,但逃犯从不放弃,每晚都态度坚定地和他聊着。

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也乐此不疲。

逃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睡前和季远说完自己所有关于工作和生活的事。

直到后来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说的,逃犯失去了自己的话题,只好焦躁地在脑中搜寻语句来填补相处的空缺。

以此证明他对季远来说,不是一个无用的人。

搜寻无果,逃犯别无他法,嘴唇在季远低垂的眼睫上碰了一下,落下一个不带情欲的吻。

亲吻惹得睫羽轻颤,像是被风拂过的杨柳枝。

逃犯笑了,在季远展现出不满之前,开口说起了新的话题。

他开始低声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于是季远脑海中,逐渐呈现出一个孤僻的总是身上有伤的小孩形象,可能发育不良,脸颊甚至凹陷下去。

但眼睛一定是很黑的,深不见底的黑,比季远的目之所及的黑暗还要黑上许多。

毕竟那小孩长大会成为疯子。

逃犯用了好几个晚上才说完自己十岁之前的事,提到了早逝的毫无印象的母亲,提到了破败简陋的家,提到了自己无学可上、到处游荡消耗时间,最后才提到父亲。

那个一旦叫人想起都能闻见酒汗臭气的角色,易怒又无能,拳脚永远对着家人。

逃犯说起这些的时候,语调沉闷得像是远方传来的雷声,莫名压抑。

季远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看见他半阖的眼睛,会叫人以为他睡着了。

像是刻意逗弄,逃犯不明意味地问季远:“猜猜我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季远不说话。

逃犯并不意外,低笑一声给出答案:“他死了。”

季远心里一紧,感受到逃犯搭在他后颈的手在有一搭没一搭轻刮着,引得那块皮肤阵阵颤栗,不由眉心微蹙。

逃犯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继续说:“我父亲死了,在我十岁生日那天。”

“他喝醉了,”说着,逃犯又笑了,一下又一下刮着季远的后颈,“他喝醉了回家,从楼上摔了下去。”

他又补充说:“当时我也在。”

紧紧盯着季远白皙的侧脸,逃犯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唇角,问道:“是不是觉得这是我做的?”

季远对他半带恐吓的试探没反应,平静地点评道:“自作聪明。”

好像被季远的话取悦到,逃犯抱着他吃吃地笑了,“我当时还小,你知道的,就算做了错事也可以轻易得到原谅。但大家都没想过我会是嫌犯,连警察都是。可能都被我头上的血吓到了吧,要带我去医院。”

他停顿了一下,“直到后来有人问我,我爸爸到底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我才知道,大人们在自己偷偷地猜,都是自作聪明的人。现在我也是了。”

从回忆短暂抽离,逃犯低头看着季远,“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你会害怕吗?季远。”

季远不理会他,干脆地阖上眼睛,像是准备睡了。

逃犯贴到他脸边捣乱,温热的气息扑在对方耳畔,“骗你的,其实我没有那天的记忆了。”

“那天他用瓶子砸了我的头,我很晕很痛,想不起来父亲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

说到“很晕很痛”的时候,他语气一低,夹杂着无意识的示弱。

季远用手乱推了他一把,皱眉说:“我要睡了。”

逃犯笑着应好,闭嘴不再多说,房间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在逃犯呼吸放缓放平之后,季远松开了攥紧的睡衣衣角,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季远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管是在逃犯提及自己身世之前还是之后。

不清楚青年会不会以为他是刻意卖惨或是有意逗弄,逃犯只是语气平静地,把这个尘封多年压在心间的故事倾诉给了他。

说是自言自语打破相处的沉默也好,说是放过自己谋求心安也好,逃犯都不要求季远回应。

所以哪怕季远反应平平,逃犯也只会带着温柔的笑意,细致入微地照顾季远。

即使季远不需要。

越到后面,季远给出的反应就越少,纵使逃犯尽力在照顾也无法遏制他逐渐凋零的生气。

看着青年清瘦白皙的脸颊,逃犯心中的焦虑与日俱增。

他狂躁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工作能推都推,挂断经纪人破口大骂的来电,只想长久地守在季远身边。

像一只誓死守护领地的恶犬。

逃犯面色比季远还苍白,又低喃着和他说了很多话,要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为难自己,跪在青年身边好言相劝的模样可怜得引人注目。

但季远看不到。

被逃犯求得过分,季远脸上浮现出一个浅薄的笑来,声音沙哑:“我有没有为难自己,你难道不知道吗?”

“……”

“你不是说过,会好好养我的吗?”

逃犯注视着他的笑脸,说不出一个字,又抬手用勺子给他喂饭。

季远乖乖吃了。

但半夜的时候,他混乱地挣开逃犯的拥抱,摸索着下了床,快步摸进盥洗室之前甚至踢到了柜脚,发出一阵沉闷声响。

季远没顾得上疼痛,在盥洗室里吐得昏天黑地。

稍微缓过来一些,他听见逃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又不舒服?”

哑得像是砂纸刮过。

季远没说话,手臂撑着冰冷的瓷砖,脊背小幅度地颤抖着。

逃犯接水替他清理,从始至终没等到季远说半个字。

伺候人漱了口擦干净脸,逃犯检查了他身上的撞伤,确认无碍后俯身把对方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更轻了。

逃犯垂下眼,将他抱回了房间的床上。

按照往常,逃犯可能又会劝季远放松身心,争取下次不会再这样。哪怕季远不回答,他也能自顾自说很久。

但这次逃犯什么都没说,贴心地给季远留出外侧的位置,就重新揽着他的腰把人抱进怀里,低哄道:“睡吧。”

青年眼帘缓缓合上,遮住那双白雾迷蒙的眼眸。

季远很快就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逃犯则垂着眼睛,神情淡淡地看了他一整夜。

后面季远胃口变得更差了,常常吃不了几口就想吐。

逃犯又试着给他煮粥做营养制剂,季远勉强吃了几天又会反胃,俊秀的面孔表情难看,白得几乎透明。

最后逃犯别无他法,只好给他打营养针。

季远从不反抗,接受消毒后,在银针刺破皮肤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逃犯注射的速度不快,一边观察季远的表情一边柔声安抚他,那副小心呵护的模样像是在对待自己精心圈养的小猫。

可季远不是猫,在逃犯看来,他是更脆弱更美丽的生命,不能用认知中的任何东西代替。

他过分珍视的态度引来了季远的皱眉,依旧没和他说话。

结束之后,逃犯替青年擦去手背滑出的血珠,轻声问他:“疼吗?”

指尖的血色被逃犯含进嘴里,他眼中闪烁的着微光,表情很满足。

入口的是淡淡的血腥味,但逃犯却觉得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馐。

季远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珍贵的。

季远看不到逃犯的表情,不能视物的眼眸半垂着,并不回话。

逃犯抬眼凝视着他,隔了几秒后,将他轻轻抱进了怀里。

季远睫毛低垂,安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逃犯抱着季远消瘦的身体,视线在他莹白的脸庞上停留着,忽然俯身去够对方淡粉色的嘴唇。

呼吸交缠间,季远若有所感般侧过脸去,逃犯的吻落在了他紧抿的唇角。

那一刻,逃犯胸膛起伏不定,脸色苍白下去。

沉默过后,他发出又沉又哑的声音:“你还是不愿意。”

季远没应声。

逃犯抱着他,终于从他始终如一的拒绝态度里得出结论:“季远,你一直在怪我。”

季远垂着眼睛,像是在默认。

“是我太笨了,”逃犯恍然大悟地喃喃,“原来你一直都在怪我。”

他不受控制地抱紧季远的身体,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

“是我的错,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98 笼中之鸟

◎自由◎

逃犯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已经无可补救,无论是低声恐吓还是婉转哀求,都无法改变季远的心意。

季远的状态日渐虚弱,像一株本来开在春山里却被强行移栽入院的花,短暂盛放芳香后就枯萎颓靡。

逃犯的焦躁程度直线上升,他发现了自己状态不正常,但并不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他永远在关注季远。

或许是因为营养缺失和心结阻碍,季远很快病倒了。

逃犯半夜被怀中的温度烫得醒了过来,借着床头灯看见季远脸颊通红,在意识迷糊地梦呓。

逃犯被季远的状态震到,立即松开季远,下床替他测了体温又翻箱倒柜找药。

在季远来了之后,向来讨厌多事的逃犯一改往日做派,在房子里的每个房间都备着常用药物、铺着厚地毯,在所有家具棱角处都粘上方便视障人士活动的软胶,甚至不辞幸劳地在很多地方戳好提示性的盲文标语,减少季远的不便。

季远从没有对这些细节发表感想,逃犯也不在意,他做这些的初衷并不是得到季远的感谢。

逃犯低声叫醒季远,向他解释清楚现状,在季远哑声应答之后,逃犯扶起了季远,小心给他喂药。

季远烧得很迷糊,含药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逃犯的指腹,留下一层透明的水光。

逃犯瞥了一眼指尖的水光,又去看季远迷茫找水的模样,端起床头的水杯喂给他。

季远就着温水吞了药,安静地合上眼睛,倚在逃犯怀里不言不语。

逃犯知道他没有立即睡去,给他盖好被子,又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做完这些才有闲心去轻拍他的脊背,是充满安抚意味的哄睡动作。

在照顾季远的时候,逃犯的体贴行径总是无师自通。

不知过了多久,季远的体温降低了一些。

逃犯伸手去拿床边的温度计给他再测了一次,温度确实低了,但还在发着低烧。

逃犯轻轻拍着季远的脊背,替他擦去额头的薄汗,又轻柔地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则下床去给他换热水。

回来的时候,季远侧躺的姿势没有变,过长的刘海落下,遮住眼睛只漏出下半张脸。

很瘦,但依然能窥见那精致的轮廓。

他呼吸很平稳,像是正在安睡。

逃犯替他将刘海拨开,低声说:“喝水吧。”

季远均匀呼吸着,趴在枕头上没有任何反应。

逃犯在那绯红的脸颊上抚摸一下,“我知道你没睡。”

显然已经很清楚对方真正睡着是什么样子的。

过了几秒,季远睫毛一动,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逃犯伸手将他扶起来,“该喝水了。”

季远甩开他的手,“我想睡觉。”

逃犯指尖划过他干涩的嘴唇,低声哄他:“你需要补充水分。”

生病的季远疲于掩藏自己的情绪,眉心微皱地躺在枕头上,像是在烦躁。

逃犯难得看到青年情绪外显,安静地看了他几秒,俯身去吻他眉心的褶皱。

柔软的吻印在眉间,季远立即别开脸,往反方向挪动身体。

对季远的嫌恶习以为常,逃犯勾着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过来,正要弯腰去扶他,一时不察被季远用手肘用力一顶,闷哼着往后退了一步。

玻璃杯从掌心滑落,摔在厚厚的地毯上没碎,滚到了床下,而倾洒出的白水很快在毯子上浸湿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逃犯的目光从那片水渍上移开,落在缓缓撑身坐起的季远身上。

青年脸颊上低烧出的红晕未褪,神色却带着冰冷的厌恶。

那不加掩饰的情感像是一柄利剑,刺进逃犯鼓噪的胸膛,甚至还微微转动角度,将心脏刮得碎裂不堪。

只余下鲜血淋漓。

逃犯站在原地未动,问:“为什么总是这样?”

季远面色凛然,一如既往不理会他的问题。

逃犯静立了几分钟,动身坐在季远身边,替他将被子搭在了身上。

季远没拒绝,只在逃犯用双臂裹住他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滚开。”

逃犯置若罔闻,“休息吧。”

季远眉头皱得更紧,在被子里无力地挣扎几下,病中的身体力气不够,不正常的体温烧得肝火更旺。

他一时气极,猛烈地咳嗽起来,脊背颤抖得厉害。

逃犯一下就松开了他,替他拍背顺气,轻声劝他“别生气”。

季远咳得面色通红,眼帘半抬,用那双白翳如云的眼睛对着他,“别碰我!”

因为激动,青年眼眶也是一片绯色,其中泛起潮意,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季远很久没有在逃犯面前哭了,除了一开始向他示弱求饶的时候。

眼泪对他而言只是手段,不是软弱的象征。

果然,在逃犯低声保证不再碰他后,季远又咳了好几声,呼吸平稳下去,眼睛里的潮意自然就消失了。

逃犯起身站在床前,敛眸看着季远的眼睛,很突兀地问:“你还会原谅我吗?”

他问的是在这场以哄骗开始以钟情结尾的软禁里,季远是否会因为他的挽留哀求而改变心意。

季远笑了,声音如冰地反问:“你觉得呢?”

逃犯沉默了很久,闭上眼睛换了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你现在太虚弱了。”

季远捂紧被子,低低咳嗽了一声,“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逃犯说:“我不知道。”

季远对他的固执己见不予评价,低眉道:“把地下室里的那个人放了吧。”

逃犯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

季远嘴唇微动,叹息着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给她自由吧。”

逃犯知道放过哑女的后果,季远也知道。

在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前提下,季远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逃犯没有立即答应,又看了几眼季远瘦削的绯红的面孔,问道:“这样你就能开心吗?”

季远回答:“当然。”

他甚至很温和地笑了一下,像一株随风摇曳的无害花草。

后来逃犯解开了哑女的锁链,对上她惊愕又害怕的眼睛,并不解释,只是动作利落地将缩成一团的哑女拽出牢笼。

手脚无力地离开前,哑女反复确认逃犯没有追上来的意图,这才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的离开意味着逃犯行径的暴露。

时间不多了。

逃犯转身回屋,拾阶上楼回到季远身边,等到季远读完一页书后,才稳声和他说了自己放人的事。

季远翻页的动作顿住,表情好像有些惊异,但转眼间所有情绪又都消失了。

他平淡地点点头,将手指搭在书页上,继续摸索新的内容。

在逃犯关门离开后,他缓慢移动的指尖停住,然后很久都没再动过。

逃犯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听话的时候,很尊重季远的意愿,在他表露不满的时候会安静地退开。

季远病好以后就不愿再喝粥,依旧吃不太下东西,营养摄入除了少量的进食,就只能依靠一些营养针剂。

逃犯对此不再多言了,眼底因为焦虑而涌现的血丝也褪尽了,平静地收敛了所有感情。

他克制得很好,但时不时还是会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将越发清瘦的季远拥得死紧,整个人像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

季远不评价他的行为,随他发疯。

有一天,季远被抱在窗台的毯子上,靠着玻璃晒太阳。

他听见逃犯用一从未有过的语调开口:“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呢?”

季远额角抵着窗户,睫毛被阳光照出一片温暖的金色,连眼中那层白翳都显得通透。

他缓缓侧过脸,面对着逃犯的方向,认真地说:“我想要自由。”

逃犯不语,片刻后,急切地抬起季远的下巴,倾身吻住他的唇。

季远没有反抗。

暮春温暖的阳光撒在二人身上,将他们塑造成一对密不可分的爱侣。

短暂的双唇相贴后,逃犯退开距离,留恋般抚了一下季远消瘦的侧脸。

“我很爱你,季远。”

……

伴随着这句告白,《远山雾色》90%的剧情内容宣告结束。

乔放留着结局没拍,给了大家三天假期,把自己关在房里思考故事的最终走向,拟出好几个不同的结局兀自纠结着。

其实这份纠结在大半个月前就开始了,为此乔导甚至还询问了两位主演的意见。

卓承倒觉得都行,只是明里暗里催了乔导好几遍,让她快把剧情拍完,看看郁老师为了拍戏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乔导一脸深沉地拒绝他的要求,表示慢工出细活,越到后面越需要慎重。

卓承多次建议无果,晚上气呼呼地钻进郁安的被窝,摸着他瘦得有些突出的骨头,心疼地把那些地方亲了又亲。

郁安怀疑卓承是在借机占便宜,但没有证据也就懒得管他了,随他摆弄。

最近拍戏拍得昼夜颠倒,夜戏太多导致两人私下相处的时间也少了。

有时候卓承甚至表现得比戒碳水的郁安还焦躁,郁安只好摸摸他的脑袋聊以安抚,后来才发现这人不是因为没有和他亲近而生气,而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得知真相后,郁安心中软成一片,哪怕被投喂一些计划之外的充能食物也安然接受,偷偷运动消耗掉就好了。

让卓承安心是最重要的。

但卓承好像并没有完全安心。

郁安抓到过他蹲在角落里偷偷抽烟,烟雾迷蒙模糊了凌厉的眉眼,却难掩焦虑。

虽然对方含着烟头低眉侧目的模样很性感,但为了健康考虑,郁安还是决定想办法让卓承戒烟。

【作者有话说】

逃犯和季远的故事基本上讲清楚了,后面还是以小情侣恋爱为主

99 笼中之鸟

◎杀青◎

决定帮卓承戒烟的第一步,就是对抽烟被抓包的卓承老师提出要求:身上不能有烟味。

卓承心虚地答应了。

亲吻的时候察觉到有烟草气息,郁安会直接叫停,不管卓承是如何撒娇示好,都狠下心拒绝。

后来卓承口腔里不再有烟草味,身上的香烟气息也消失了,干净到什么气味都没有的程度。

但郁安从他外套里找到了打火机。

郁安冲他伸手,“烟呢?”

卓承巴巴道:“没了,戒了。”

郁安手指一抬,掐住他的下巴,笃定地说:“拿出来。”

卓承握住他细瘦的手腕,低低地撒娇:“郁郁——”

彼时他们正好拍到了逃犯因为焦虑紧张、没日没夜守在季远身边的戏份,连带着在现实里,卓承对郁安的黏人程度也上升了。

郁安很懂他的心思,却故意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声音很温和,但卓承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了,再不坦白就会收获一个冷冰冰的郁安。

卓承不敢不再辩解,从自己外套内衬口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烟盒,递给了郁安。

郁安没接,就着他传递的动作,将烟盒打开随意从中抽出了一支烟。

啪嗒一声,火光明艳。

卓承看着郁安叼着烟,冲他弯眸一笑。

深色的烟嘴将淡色的唇瓣压出一道浅痕,随着对方的呼吸震颤着,构成一种颓靡又艳丽的美。

卓承的目光落在上面,久久不动。

郁安捻着烟身漫不经心地吸进去一口,然后拿开烟靠近还在发愣的卓承,对他吐出一口带着苦涩意味的雾气。

两人的眉眼拢在模糊的烟雾里,郁安歪了歪头,眼神竟然有些天真。

卓承接过他指间的烟,含进嘴里也吸了一口,末了觉得无甚滋味似的,把烟摁灭了就匆匆按住郁安的侧脸要亲。

郁安笑着摇头,还没来得及闪身离开,就被摁着腰身交换了一个苦涩绵长的吻。

从那以后,卓承就彻底戒烟了。

嗯,抽烟哪有谈恋爱解压啊,何况他本来就是因为郁安不好好吃饭而压力大到抽烟的。

实践结果表明,抽烟不管用,好好管教郁老师才是要紧

当被乔导问到对《远山雾色》结局的意见时,郁安理着乔放摆出的几个不同版本,说:“大众意义上还是推荐团圆版本,但这和故事的基调不搭。留有遗憾或许更合适。”

乔放认可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问:“郁老师觉得季远原谅逃犯了吗?”

故事的叙述者和演绎者相对而坐,在讨论角色本身的最终选择。

郁安垂下眼睛,“我只是季远的演绎者,并不能代表他本人发表意见。”

乔放捂嘴一笑,“是这样,哪怕是笔下的人物也会有自己的生命。或许在故事里的世界,季远和逃犯会有自己想要的结局。”

她最终选择了最后一个结局版本,决定让故事停在新的篇章开始之前。

在那个轻柔的吻之后,逃犯消失了。

没留下只言片语。

季远如愿获得了自由。

他回家之后,不久就有两位警察敲门拜访。

在对方表明身份和来意后,季远怔忡了一下,将门拉开放人进来。

盲杖在地面敲敲打打,他的声音很轻:“你们是说,那位先生认罪了?”

一道很粗的声音回答:“他自首了。”

“……”

对方似乎有些纳闷:“还是个明星呢,怎么会干出这种事,长那么俊真是白瞎……”

他话没说完,发出一声低嘶,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

另一道温柔些的声音响起,在尽心安抚受害人的情绪:“抱歉啊,季先生,我同事喜欢说些没脑子的废话,您别往心里去。打扰您了,虽然嫌犯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您方便给出时间,让我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吗?”

季远一直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他说完才点了点头。

青年给出的情况和嫌犯说得大差不差,甚至好一些。

确认过受害人除了营养缺失以外没有收到更多的伤害,声音温柔些的警员最后对季远说:“季先生,有时间的话我们还是建议您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另一个受害人受的惊吓好像更大些,她那边已经答应了。”

季远对他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您。”

逃犯的判决很快下来了,三年刑期。

季远接到警局来电的时候,刚好听完护士关于他检查结果和注意事项的轻声细语。

挂断电话后他反应很平淡,抽空和护士说了再见,然后点着盲杖要走。

护士在他身后提醒道:“季先生,关于眼科手术的事,我们这边还是建议您再考虑一下。”

这次检查身体并无大碍,倒有了个意外之喜。

这一年研发出了一种激光手术,能去除先天性眼翳,临床试验成功率不低,但价格实在高昂。

季远脚步顿住,对好心的护士道谢,说自己会考虑的。

任何事都需要代价,只是看自己是否能承担。

在季远决定更努力赚钱的时候,他收到了银行转账的提示。

温柔警员告诉过季远,罪犯改过自新的意愿明显,主动提出对受害者们进行赔偿,弥补他们这近一年来的损失。

但赔偿的金额未免太大,都抵得过十场眼科手术了。

季远听着机械女音读出的数字,平静的面容微微一动,表情复杂起来。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很快就将那条转账消息抛之脑后。

逃犯入狱后,再也没见过季远。

枯坐在单间牢房里,他不止一次抬头看着高悬的小窗,像是通过那窗户在看什么东西似的。

监狱里也可以进行常用物品买卖,逃犯将拿到的钱全买了盲文文具和信纸。

有时候月光透过窗户撒进室的墙上,逃犯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点光线,神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休息的时候,他经常写信,用的全都是盲文。

如今他对这些东西已经很熟悉了,没有一点停顿地戳了一行又一行,将信纸写满之后就带着薄茧的指腹去检查整页的内容,发现一点瑕疵都会整页推翻重来。

寄信的时候,他填上了记忆深处里季远家的地址。

狱警问他写的是什么。

逃犯绷着脸,眼神却柔软得像棉花。

“情书。”他认真回答。

明晰心意之后,逃犯给季远写过很多情书。

季远从来不读。

哪怕逃犯使坏地把珍藏爱意的字句夹进书页里,季远误读之后会拧着眉头,把那页信纸挑出来揉团扔掉。

即使到了现在,逃犯也不知道季远会不会读他写的信。

但他还是坚持写了,脊背笔挺地将对季远的很多想法写进信纸,然后贴上邮票写好地址,按时寄出。

这些关于思念和爱的信件会被对方看到吗?

故事的最后,伏案写信的逃犯眼神期待,将又一张信纸放进了信封。

而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经过短暂的沉默,在恢复视力的手术单上按下了手印。

至此,《远山雾色》剧组迎来杀青。

伴随着乔放的喊卡声,现场一片欢呼,飘飞的彩带落了一地。

两位主演老师和导演制片人分别拥抱,在场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很浓。

郁安抱着花,在卓承笑吟吟靠过来的时候,对他低声说了句“杀青快乐”。

卓承含笑看向郁安,微微上扬着的眼睛里闪动着细碎的光。

“郁安,杀青快乐。”

电影的拍摄工作全面结束,乔放将杀青宴定在第二天,让大家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郁安和卓承一起回了酒店。

因为前段时间为了符合角色状态减重太狠,郁安进来被卓承紧盯进食。

每天摄入的营养得简直不能更标准。

卓承监督得很严厉,又要管郁安吃饭,又要管郁安敏感易红的眼睛。

好在拍摄结束了,那副美瞳终于不必再戴。

郁安暗暗松了口气,对卓承高强度的盯梢有点吃不消。

用完晚餐按铃让人来撤下了餐具后,套房里重新陷入安静。

卓承很轻地摸了一下郁安发红的眼尾,起身去拿了眼药水来。

郁安很自觉地仰起头,知道对方一定又要亲自动手帮他。

打开药水盖,卓承扶着郁安的下颌,垂眼去和他对视。

抬起眼帘没有褶皱,白而薄,细看甚至能看到一点透过皮肤的血色。

那对眼珠剔透又明亮,漂亮得像是富有生机的雨后丛林,其中情绪淡淡,但又能感觉到温柔。

卓承垂目看了一会,弯腰去亲郁安。

郁安没拒绝,顺势抱住他的脖子,身体往后倒靠在沙发背上。

卓承在那淡色的唇瓣上简单贴了一下,将药水放到一边,然后勾住郁安的腰身,再次吻了下来。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个温柔又深入的亲吻。

结束之后,郁安发现自己又坐在了卓承腿上。

虽然已经对这种情况逐渐习惯,郁安的脸还是有些红。

卓承亲亲他的耳朵,喊他:“郁郁。”

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郁安重新抱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到对方肩头,“……抱我进去。”

卓承低低一笑,伸臂将他抱了起来,不急不缓往房间内走。

走到一半,他甚至还使坏般将怀里的人颠了一下。

郁安勾住卓承颈脖的手一紧,双腿没有落点只好用力环着这人精瘦的腰身。

卓承含笑托了郁安一把防止他下滑,然后手放那不动了。

郁安没忍住咬了他一口。

卓承一边哑声哄着他,一边推开了房门。

房门合上,关住了一室的低语与春光。

100 笼中之鸟

◎直播◎

杀青宴之后,《远山雾色》电影的拍摄工作宣告结束,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后期剪辑制作。

等到将片子送审之后,乔放给两位主演老师分别打了电话。

她对自己作品的尺度和主题有充分的自我认知,主角不是传统意义中的正派角色,故事基调现实阴郁,开放式的结局也不符合大众心理预期。

这种类型就算放在同性婚姻合法的现代背景下,恐怕也不会是大众愿意接受的题材。

所以乔导对郁安直言,影片审查可能会受到阻碍。

郁安表示理解,并不在意自己几个月的辛苦付出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劝乔放放宽心。

乔放心态放得很平,认为上映与否全凭天意,只求不辜负大家的努力就好。

一切流程走得很快,在几经修改后,影片终于送审通过了。

乔放斟酌之后删去了一些展现逃犯病态阴暗的镜头,加入了很多空镜头,留白让观众自行想象。

因为节奏拉得很快,电影定档在次年春日。

期间,郁安和卓承配合了剧组一系列的宣发工作,还在两边经纪人的建议下抽空开了场宣传直播。

陈一的原话是郁老师可以适当参与宣传,发文发图甚至是直播形式都可以。

鉴于郁老师一贯高冷的人设,她并不担心郁老师真去参与直播宣传,这位光是在镜头里露个脸都要把很多人炸出来。

陈一对当初郁安宣布参演《远山雾色》时,大家把网站弄崩一天一夜的事还心有余悸。

令陈一大跌眼镜的是,郁老师还真的出镜了,虽然时间很短但还是让人觉得惊恐!

郁老师对卓承是不是有点太纵容了

陈一陷入了“他俩是不是真谈了”的究极思考中,被思考的两个人对此毫不知情。

事实上,当时直播用的是剧组官方账号,卓承被安排着坐在镜头前,简单介绍了一下《远山雾色》的题材类型和大致情节,场面一开始还算正常。

镜头前的高大男人今天难得穿了一身休闲牛仔,白衬衫半扎进裤腰里,张扬的脸配着耳朵上的亮钉,青春洋溢中带着点痞。

到了互动环节,他挑着弹幕上关于剧方的问题回答,一板一眼的样子很正经。

没多久,弹幕的画风就开始走偏。

大概是某句话的出现频率太高,卓承的视线终于放到上面,“还我开朗小狗?”

他读完,挑眉一笑,“回答问题呢,别打岔。”

见他搭腔,粉丝们弹幕刷得更积极了,纷纷劝他别再顽抗了笑一个来看看。

卓承瞥着屏幕,并不理会大家的起哄,艰难地选出一两个关于影片情节的问题答了。

闹了几分钟,有人在问另一位参演老师。

另一位参演老师,代指得很含蓄,但大家都知道对方是谁。

是郁安老师。

卓承看到了这条弹幕,视线下意识一转,看向了屏幕后的一个方向。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看见弹幕里一半在问他在看什么,另一半则是让他安心直播别走神。

卓承牵起唇角,稳着声音向大家道了个歉,开始专注直播内容。

互动环节的尾声,大家胆子大了起来,发言也越来越活跃。

不知是谁先起头,弹幕里提到郁安老师的频率高了起来,让卓承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怎么都在问郁老师啊……”

他自言自语一般,视线又转向屏幕外,不知看到了什么,沉稳的表情消失了,露出一个带着讶然的笑。

于是直播间刷起满屏问号。

[???]

[???]

[???]

[卓宝又走神?]

[他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

[啊啊啊好不容易接受了小狗正经的样子,他突然笑什么,信女道心不稳]

[前面的先稳住,大家觉不觉得这货笑得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我也发现了!不可言说的感觉+1]

[不可言说+2]

[不可言说+666]

[到底怎么了啊???啊啊啊求求让我看一眼!]

在粉丝们抓耳挠腮地想通过网线爬过来一探究竟之际,屏幕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在说我么?”

满屏的弹幕沉寂一瞬,然后疯了一样地滚动起来。

[……]

[……]

[……这声音,是是是郁安老师吗!!!]

[我幻听了?这好像是郁安的声音???疑似加班破防后的幻觉,大家快来打醒我!!]

[不会吧,郁安什么时候参与过这种活动啊]

[同意,应该是声音相似]

[求求别说了!!!美梦一场别叫醒我!]

对弹幕里的猜测并不在意,卓承抬头看着走近的郁安,轻轻地叫了一声“郁老师”。

好久没听他乖乖叫老师了,郁安勾唇,停步站在镜头外,又问了一句:“刚刚好像听见你说到我。”

“啊,”卓承小幅度地弯了一下眼睛,这才抽出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大家在问你……”

被满屏的字晃了下视线,卓承眯了眯眼,读出一句:“……可以看看真的郁老师吗?”

郁安被他的复读机模式逗笑,垂眸遮盖眼底的笑意。

“当然可以。”他说。

当真正与郁安并肩坐在镜头前的时候,卓承神思恍惚了一下,竟然久违地觉得紧张。

不是怕被粉丝发现端倪,而是,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和郁安一起出现在大家眼前。

以完全公开的平等的身份。

哪怕在世人看来他们只是合作搭档的关系,卓承也觉得手心冒汗。

想要和郁安在一起。

想要,光明正大和郁安在一起。

[活的!活的郁安老师!!!]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

[妈妈你粉的影帝宝宝活过来了!!]

[闻风而来,郁安老师看我看我看我——]

[郁安老师!会动会说话的郁安老师!突然有劲了感觉还能再含泪抗两袋水泥]

[哈哈哈哈前面的不要太幽默]

不断滚动的那些耍宝弹幕很有趣,郁安看了几条,礼貌地向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郁安。”

[郁安老师好!!!]

[当然知道你是郁安!哈哈哈哈老师严谨的样子好可爱]

[他真的,我哭死]

[大家都叫郁安老师,我就不一样了,直接自信叼玫瑰,嗨!老婆]

[前面的吃点花生米吧]

弹幕的画风逐渐歪了,在玩笑开得更过分之前,卓承抽出提词卡,随意向郁安问了一个问题。

是关于角色感想的,郁安缓声回答:“我所饰演的角色很坚强,认定的事情就绝无回转,不会被外界纷扰影响,这是我个人很喜欢的地方……”

见他们态度认真,屏幕里开玩笑的弹幕少了,但仍有大批大批的观众涌入直播间。新来的粉丝很热情地和郁安打招呼,然后自觉安静下来看着二人互动。

说完对季远的想法,卓承又问了几个关于电影情节的问题,郁安礼貌又温和地答了。

观众涌入太多可能会造成系统崩溃,郁安没在镜头前待多久,很快就要和观众说再见。

离开之前,除开极少数不和谐的声音,大家都恋恋不舍地和郁安说再见。

郁安也和他们说了“再见”,说话时眸光闪动着,像风吹过湖面时带起的阵阵涟漪。

弹幕被扑面而来的美色镇住,缓过来猛刷屏的时候,郁安已经离开了镜头。

大家大呼可惜。

卓承脸上扬起一个无害的笑,把他们按在痛苦中反复摩擦,“郁老师走了哦。”

直播结束后,#《远山雾色》直播#的词条冲上娱乐榜热搜第二。

第一则是一个有点莫名奇妙的文章标题#论那个深入简出的男人的逆天美貌#。

这词条来源于一篇新鲜出炉的文章,主要写的是直播观后感,前半段非常正常,后半段提到某郁姓演员的时候已经开始放飞自我,各类词藻修辞全用上,仿佛连文采都有了巨大飞跃。

不难看出是某家粉丝。

路人还没来得及喷,已经有很多人带词条现身说法:没错,他一个眼神就把我勾住了。

甩出的一组动图,把准备反驳的路人纷纷堵嘴。

说的是郁安老师啊,那没事了。

这个喷不了,本来稍显寡淡的脸,配上那双清冷纯粹的眼睛,确实好看得没边了。

在全网又一次用郁老师美貌洗眼睛的时候,郁安和卓承回了枫庭的平层公寓。

拍完《远山雾色》后,郁安的事情少了,但卓承依旧很忙。

所以郁安没回两人最初常住的那栋别墅,选择了相对居家舒适些的大平层。

卓承觉得住哪里都没关系,只要是能和郁安一起住,他都不会有意见。

虽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但卓承还是抽出空给郁安补身体。

郁老师太瘦了,要好好补回来!

于是摄入的营养均衡了,恢复运动达标了,郁安很快就恢复了状态,看上去甚至比减重前还要好。

适量的运动令本就白皙的皮肤透亮许多,线条流畅肌理细腻。

于是卓承在两人亲近的时候,弄得更过分了,往往到最后郁安都忍不住想踢他。

当然没舍得踢,因为会被卓承温声软语地哄好,然后又被狠狠欺负。

【作者有话说】

不擅长写娱乐圈,所以有些是我胡诌的,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