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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日浮华 应怜月 24524 字 1天前

但她应该没听见。

听不见也没关系,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叫。

身边的人呼吸逐渐匀称,文时以在心里也长舒了口气。

除夕夜丛一找借口帮他逃掉了,春节她有问过他,还要不要继续逃掉,他拒绝了。

他很感谢,也很惊喜丛一愿意这样帮他。

但他自己没有办法允许这样脱轨的事一再发生。

准确的来说,他是怕自己随心所欲惯了,以后没有办法再好好完成他该做的工作。

春节后面两天,文时以还陪着丛一回了躺港岛,但没待多久,婚礼在即,京城那边是第一场,好多事都要丛一点头认可的。

进了三月,京城的天气开始有所回暖,只是北方到底比不上港岛的四季,昼夜温差大,风也更大。

梁霄根据丛一的情况对她所服用的药物进行了调整,后面又去了几次竹心居,她的状态不说有多大好转,但至少稳定了不少。

自然,关于他们之间的脱敏训练,也一直在进行。

文时以也是越来越过分,逐渐变得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满足。

在他“调教”下,丛一也逐渐适应,小夫妻俩有了些彼此情浓的意味,越来越合拍。

婚礼订在了五月,沈映蓉特意托娘家人找大师算过的,分别挑中了初五和十五,在京城和港岛风光大办两场

四月初的时候,文时以要去英国出大概半个月的长差,本来是准备带着她一起过去的,但介于伦敦对她来说太过容易触景生情,她刚刚稳定有所好转的状态实在是经不起一点折腾,所以便放弃了这个计划。

刚从港岛回来,她也不是很想家,就留在京城舒舒服服,不急不慢地备婚。

开始走的那几天,文时以每天还会发很多消息过来,叮嘱她按时吃药,吃饭,不许她熬夜,以及基本每晚都会有电话或者视频过来,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他总是要亲眼看着她入睡才好。

但到伦敦那边后,工作日程也逐渐增多,又隔着时差,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又赶上丛一已经习惯了他总是在身边,无微不至的各种关怀,不适应得很,连着一周就打了一个视频后,她有点不开心起来,又不肯开口说。

手机震动了两下,丛一去看。

文时以:一会儿要去基地考察,然后连着开个视频会,结束太晚了,你记得把药吃了,早点睡。

又有工作要忙!

每天说来说去就这么些话,提醒她吃饭,吃药,早点休息。

她是小孩子嘛?这些还用得着他说嘛?

“忙忙忙,和工作过吧。”

丛一丢开手机,根本也没回。

坐在她对面的文紫嘉在专心帮她挑着婚礼当晚舞会要穿的高跟鞋,没听清她说什么。

“大嫂,你说什么?”

“没事。”丛一摇摇头,摆弄了一下腿上正懒洋洋睡着的camellia,心里更不爽了。

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还在这巴巴地照顾他女儿。

想着就生气,她吧啦了一下睡得正香的camellia,见着胖墩墩的小猫模糊着从睡梦中醒来,不满地挥着爪子,她又不忍心,哄着它又合上了眼。

“和你爹地一样难伺候!”

“大嫂,你看看这双怎么样?”

文紫嘉倒是真一门心思地在帮着丛一挑高跟鞋,可惜把各个品牌的新款,秀款都看了个遍,也没有挑到适合她那条银色礼服的。

文紫嘉见丛一明显一副兴致不高又心不在焉的样子,主动提议。

“后天城南那边有个珠宝展,大嫂,你闷不闷,要不要我们一起去逛逛?璇姐姐应该也会去的!”

“珠宝展,谁办的?品牌方还是个人的啊。”

“是方家最小的女儿办的,听说她最近弄了不少宝贝石头,这不就麻溜地展示出来了,这场展也算是给她庆生吧。”文紫嘉说着,兴致不高的模样。

“你到底是问我想不想去,还是想让我陪着你去呀?”

丛一听出了文紫嘉话里酸溜溜的口气,看破她的心思。

感觉文紫嘉和这个方家的小女儿有点像她和沈希雅的调调。

“哎呀,大嫂,人家不想去嘛,但是上次我生日她都过来了,我怎么也不能欠着个人情和生日礼物。”

“为什么不想去?你不喜欢她?还是她老是想和你抢风头?”丛一打趣。

“你怎么知道?”文紫嘉扭捏了几秒,“就是啊,她什么都和我比,什么事都想踩我一头,她以前还想做我大嫂呢!”

话说完,文紫嘉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捂住嘴巴。

“你之前的大嫂,不是你好老公的亲姐姐嘛。”丛一愣了一下,即刻恢复神色,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那是在和晨曦姐分开之后,听妈妈说,方叔叔有找过爸爸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成。”

好啊!

原来文太太的位置还挺热门的,京城里还真是不少名媛千金上赶着。

丛一被气笑了,这些天不顺的这口气也是找到错处可以发泄了。

她猛地抱起又刚刚睡着的camellia,无情地把它丢回地毯上,盯着毛茸茸的小猫咪,点了一下它的脑壳儿。

“不是,不是不是大嫂,我说错话了,不是这样的。”文紫嘉向来是嘴巴比脑子快,说完就后悔。

这些事,丛一知道的越少越好,她真是老给大哥帮倒忙。

“我们不去了,我也不去了,你别不高兴,大嫂。”

“去呀,怎么不去!”丛一摇摇头,几秒就想通。

当然得去!

文时以他人在英国忙得地覆天翻,她在国内也得找点乐子吧。

京城的名媛酒会她还没参加过几场,正是她出风头的好机会。

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还是文时以。大概是见她不回消息,有点担心。

文时以:京城四月里会飞花粉和柳絮,你出去的话注意一点。

丛一扫了一眼,还是没回。

就不回!!!

她这样耍着小脾气,全然忘记了之前承诺给他的,不可以一不高兴就不说话故意气人。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之前也想要嫁给她的老公。

因为一直没收到丛一的消息,文时以在基地考察后特意去了个电话,结果自然也是没什么回音。

他不太放心,给文紫嘉发了消息过去询问。

文紫嘉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多说,只说后天,他们要去参加方璐馨的展。

参展那天,阳光特别好,是个很不错的晴天,就是风大了些。

丛一选了一条柔粉色的短拖尾抹胸纱裙,特意没选任何珠宝和配饰。

她故意的,明知道这是个小型的珠宝展,大家肯定卯足了劲儿展示自己的宝贝,她便什么都不戴,到现场挑中什么就是什么,随心就好。

去的路上,丛一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京城真是怪事,好好的春天到处飞着看不见的花粉,她又是敏感体质,一再减少与外面的空气接触,还是避免不了发痒。

“大嫂,你没事吧?”

文紫嘉坐在她身边,心也是提到嗓子眼。

她怪自己真是闲的,没事提什么叫丛一参加珠宝展的事,尤其是昨晚和喻衍洲打过电话,知道今天喻晨曦也会去,她简直后悔死了。

方家在京城财富并不算数一数二,现有的生意版图也并不算大,但是祖上身份特殊,尤其是方璐馨的太爷爷,是当年京城有名的“红色商人”,所以方家后人的地位名望自然是不必说。

方家这一辈,就方璐馨一个女儿,算得上是受尽宠爱,她的场子,京城上下的豪门大家,总是都要给面子的。

暮色四合时分,青砖金线的四合院群落浮起琥珀色的光晕。

十二扇紫檀透雕屏风在庭院次第排开,每一幅绢面灯箱里都盛着流动的星河异彩,细细找寻,是南洋珍珠在黑色丝绒上泛出的虹光。

场内的服务生都统一穿着香云纱旗袍,迎宾,送酒,各司其职。

从正门进去,走过屏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正中间玻璃柜,柜里放置着一只天青釉瓷盘,盘底凝着几滴未干的晨露,中央卧着的缅甸鸽血红宝石正将今日最后一线夕照啜饮,红得令人晕眩。

“东西还不错。”丛一瞥了一眼,算是认可。

她玩这些石头有不少年头,这一点随殷媛瑷。

当年,沪上珠宝公主的笑称可不是随便喊喊的,全世界奇珍异宝,殷媛瑷就少有没见过的,丛公馆的宝库里,更是陈列收藏着不知多少她这些年来积攒的宝贝,丛一自然是从小便耳濡目染。

丛蓉年纪小,对这些珠宝金银都没太大兴趣,丛一却是实打实得了殷媛瑷的真传,这些年胃口也是越来越大,有比起殷媛瑷,那当真是过之而无不及。

东西是好是坏,她打眼看看知道。

“是吧是吧!”文紫嘉环视了一圈,暂时没看见方璐馨也没看到喻晨曦,松了口气,打算带着丛一先找罗意璇,“大嫂,我们先去楼上坐会儿吧,璇姐姐在等呢。”

丛一点点头,又多看了两眼那颗红宝石,心里默默念叨。

这石头美则美已,个头也够大,就是颜色差点意思,她还是看不上。

从正堂离开,到回廊转角处,沿路有看到了一些展品。

看着最叫她欢心的是那对玉镯,一看便是用了上好的羊脂玉料子,目测是她的圈口,和那天她不慎砸碎的比起来品质算是旗鼓相当。再往前走,葡萄藤枝形吊灯下,哥伦比亚祖母绿在防弹玻璃中仿佛生长成微型的雨林,每一道丝绒状包裹体都似梵高画笔下未干的油彩。有位穿雾灰色连衣裙的女士正俯身仔细观赏,大概是有兴趣,耳畔两粒3克拉D色钻石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像两滴不肯坠落的银河之水。

情绪状态稳定的情况下,丛一喜欢这样流光溢彩又漂亮非凡的场合。

她阶段性的需要这样的场合,需要那些浮华缥缈的东西偶尔滋润一下她。

跟着文紫嘉一路走到侧面的休息间,还没等进去,隔着镂空的门板,她听到了屋内人的交谈声。

“你说你和文时以多般配的一对啊,怎么我出去一年回来,你俩黄了,文太太换别人做了?”

第47章 短兵 抛媚眼,放生电

休息室内的声音传到了室外两人的耳朵里, 丛一听着,没什么反应,倒是文紫嘉紧张得够呛, 刚想进去阻止,被丛一拦下。

“你们俩之前可是有救命之恩的,这是多难得的缘分。上次见你们的时候, 你们不是蛮恩爱的嘛,他不是一向都很照顾你的嘛。”

喻晨曦听了她的话,短暂沉默。

是,在所有人心里, 文时以都是那个体贴,尽职尽责的绝佳联姻对象。

尽职尽责到,除了这些, 什么都没有。

“是啊, 他很体贴,很成熟,很稳重,事事考虑周到,照顾我的情绪, 照顾我家里人的面子, 什么都做得很好, 甚至我们之间,从来没吵过架。”喻晨曦苦笑了下,晃了晃手里的香槟酒,脑子里浮现出过往的一些碎片。

“就是呀,这么好,你们干嘛分开?”

听见喻晨曦的话, 丛一的心空落落了几秒。

文时以对她好像也是这样。

成熟,稳重,强大,情绪稳定,体贴她的所有敏感和崩溃,尽职尽责,事事周到。

找不出错,完美老公。

就是这样的好,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不太真实,好到有点冷冰冰。

她以为,他是愿意为她做这些的,愿意哄着她,愿意陪着她,愿意承受她这些坏情绪的。

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愿意,是像他曾经说的,很多事,是他必须要做的,没有情绪,必须做,就要做好,就完美。

对喻晨曦是,对她也是。

根本没什么两样。

这不是她曾经期许,他们之间约定好的嘛。

可有那么一瞬间,丛一觉得心上某一处像是隐隐落空一般难受。

她又想起了这些天,文时以打卡一般的各种消息和关心,积攒起来的不开心变成了失落。

她们是新婚,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想她吗?

如果是想的话,怎么会忍住不给她电话和视频的。

这一刻,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醋或者争面子上。

而在于,她好像,或许,应该。

不,是一定。

她只是恰好出现在他生命里,又成为了他联姻对象的女人。

和喻晨曦没什么分别。

谈不上特别难过,但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大嫂,我们”文紫嘉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丛一。

她是不知道丛一和文时以结婚前的各种谈判和弯弯绕的,因为喻衍洲在和她结婚前,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所以哪怕他们在一起后,圈子里也始终流传着他那些年的风流韵事,她不免听见,遇见,每次都相当不高兴。

换位思考一下,丛一这会儿肯定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和Catherine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啊?”丛一勉强抽神。

“是周家的长女,和晨曦姐姐关系特别好,很多年的闺蜜了,京城上下都知道。”

“哦,走吧,我们进去吧。”丛一点点头,算是理解。

好姐妹之间,是没什么不能聊的。

她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侧目对着泛着光的玻璃门框理了一下长发,然后进了休息室。

原本在休息室交谈的两人察觉到有人进来不再交谈。

喻晨曦回过头,看见是进来的人是丛一时,立刻反应过来,刚刚她们之间的谈话很大概率是被丛一听到了,有些过意不去。

“好久不见呀,Catherine。”丛一自然得很,很热情地同喻晨曦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文太太。”喻晨曦很守规矩,“嘉嘉,你也来了。”

来京城的时日尚短,京城圈子里这些号人,丛一有的在国外或者其他社交场合见过,但是大部分还是不太熟悉。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周家的二小姐,周云柔。”

“您好,周小姐。”

周家的家教礼仪自然是没话说,有些话和喻晨曦私下说说就好,社交场,面子上总归要过得去。

她抬眼看了看丛一,同时也很礼貌客气地同丛一握了个手。

“您好,文太太。”

现在,在大部分的公共场合,她已经不再被叫做丛小姐,或者Miss camellia了。

她是文时以的妻子,是文太太。

既然她有了这样名正言顺的身份,便要行使这个身份赋予她的主权。

“下个月初五,我和时以的婚礼,两位有时间的话,还望赏光。”丛一直奔主题,话说得客气,但是意思实为强势。

她摆明了是想要告诉所有人,就算喻晨曦以前和文时以再天造地设也没用,现在她是正牌的文太太。

周云柔是聪明人,看了一眼喻晨曦。

周文两家关系不错,周云柔的妹妹周云冉正和文时笙在议婚,不日两家也是要结成姻亲的。

文时以的婚礼周家人自然会去,但是叫大哥和父母去好了,她作为喻晨曦的好朋友,自然是喻晨曦去她便去,喻晨曦不去她也就拒绝了。

她刚想开口,喻晨曦先一步答应了。

“当然,到时候我一定会记得主动要请帖的,文太太到时候不嫌我们厚脸皮就好。”

喻晨曦这样的回答完全挑不出什么错,也出乎丛一的意料。

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喻晨曦身上有一种很强的磁场,强势但并不尖锐,与之交谈会反而会让人觉得舒适。这一点,和文时以非常非常像。

丛一很喜欢她这种气质和调调。

所以,只要大家都互不招惹,她没什么心思较劲儿,很可以相安无事。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会记得为二位送上请帖的。”

文紫嘉站在一边,真是一句话也不敢插。

不过大家都是要脸的体面人,总归没什么明面上的不愉快。

没一会儿,罗意璇也过来了,喻晨曦和周云柔有事提前离开,气氛完全放松下来,文紫嘉也才终于能松了口气。

本来以为刚刚的场面结束就已经算完了,没想到根本是她想得太好。

罗意璇来了之后,三人在休息室又闲聊了会儿。

毕竟是个珠宝展,来都来了,多少是观赏下。

只不过丛一没有从刚刚喻晨曦和周云柔之间的谈话中完全剥离出来,有点心不在焉。

“大嫂,听说今天这场展有压轴的宝贝,是之前苏富比拍卖的那颗Clarire G Diamond,我还没见过实物,我们去看看。”文紫嘉开心地念叨。

丛一听后心里泛疑,刚想解释下,迎面走来的俏丽面孔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嘉嘉,你来啦!”

方璐馨今天穿了件非常惹眼又漂亮的红色小礼服,还配了全套的红宝石首饰,人群里白得发光,像极了众星捧月的公主。

丛一循声看了她几眼,真别说,方璐馨的气质和搭配喜好和沈希雅还真有几分相似。

“来了呀,这不是来给你庆祝生日嘛,礼物已经给管家了,你记得拆哦。”文紫嘉看中了方璐馨指间的戒指,但也绝不肯多看两眼。

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又都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幼女,脾气秉性差不多,多少有点孩子气。

“谈太太。”方璐馨先是和罗意璇打了个招呼,转眼看着丛一,凝神了几秒,“嘉嘉,你不介绍下嘛?”

话是对着文紫嘉说的,但是目光在丛一身上完全没挪开。

她不得不承认,丛一生得真得太漂亮,是那种明艳大气,又带着几分娇媚的漂亮。

“哦,对!这是我大嫂,港岛丛家的大小姐。”

方璐馨不比喻晨曦,年纪尚小又不善商场社交差那些人情世故,几乎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在听到文紫嘉介绍完丛一身份的那一刻,眼睛里的不高兴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看来,方璐馨应该是很想嫁给文时以的,方文两家婚事没成,这小姑娘直接把她当做仇人了。

可惜,喻晨曦那种不痛不痒,大气平静的态度或许会让她有些失落,但方璐馨这种小女孩心性的找茬和不愉快,她根本不会生气更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有点意思。

越看越像沈希雅,顺毛哄着随便摸,稍微刺激一下马上抹爪。

“你好呀,方小姐。”她主动打了个招呼。

“丛小姐姐生得如果和传闻中一样漂亮,就是今天,怎么也没配上一套像样的珠宝。”方璐馨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么一个可以攻击的点。

毕竟是个珠宝展,来的女士基本都有佩戴自己的得意珠宝,也就只有丛一什么都选。

“你知道什么呀,我大嫂她的珠宝可比我们多多多多了!”

丛莱的私人飞机陆陆续续地把丛一的东西从港岛送来了京城,丛一指挥着文家的佣人整理入库的时候,文紫嘉瞧见过,许多是连她都没见过的宝贝,丛一还送了几件她钟意的给她。

“是嘛?那就是丛小姐看不上我的场子喽,连件像样的珠宝都不肯戴。”

方璐馨明显是不想这么轻易就把这个由头放过去。

文紫嘉听了刚想跳起来替丛一反驳,被丛一拉住。

抬眸看见了不远处陈列在正中央玻璃柜中的硕大钻石,迟疑了几秒,终于想起来了刚刚文紫嘉口中的Clarire G Diamond。

怪不得这么耳熟。

玻璃柜前,围了不少千金小姐。

丛一没回答方璐馨,径直走向展柜。

“方小姐是在哪里买到的这颗钻石?”

“这颗吗?”

方璐馨正愁找不到机会展示她新得来的宝贝,正好丛一主动提及,她当然是得好好介绍。

“这颗钻石叫Clarire G Diamond,去年苏富比正式拍卖了它,被一位亚洲的神秘买家以一千二百万高价拍走了,我也是今年初在欧洲玩的时候,偶然从一位私人藏家手里买回来的,可能是和这宝贝有缘吧。”方璐馨好一顿炫耀,还不过瘾,又多补了一句:“无论是买这些宝贝疙瘩,还是别的其他事,都要讲究缘分,先得到的,不一定会掌握最终归属权,你说对吗,丛小姐?”

方璐馨的话带刺儿带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到底是在说石头,还是在说人,谁还能不明白。

在场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方家,文家,从家,自然哪个都是响当当的豪门,没人愿意掺和这趟浑水,毕竟得罪哪家都是麻烦。

人群有轻微的骚动,丛一像是没听到,隔着防弹玻璃,又仔细看了看这颗钻石,最终确认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这颗钻石嗯,是还不错。”丛一转过身,目光从钻石转移到方璐馨身上,说完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围绕着方璐馨走了一小圈。

文紫嘉以为丛一是觉得尴尬,赶紧冲上去想要替她说话,被一边的罗意璇摁住。

“你还是不太了解她。”罗意璇不在意地笑笑。

一般丛一这种陷入沉思看起来格外冷静镇定的时候,就是心里有谱,并且应该是想好了怎么收拾如何把惹毛她的人。

“但它不是Clarire G Diamond。”

“你说什么?”方璐馨炸毛。

“Clarire G Diamond自出产后就一直行踪不定,05年的时候曾流落在英国,最近一次出现,确实是你刚刚说的,去年苏富比正式拍卖了这颗钻石,它被一个神秘的亚洲买家买走。”

“是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说它不是Clarire G Diamond?”

丛一围绕着方璐馨这一圈走完,重新站定在她面前,凤眼微微眯起,荡漾着傲娇的笑意,微微停顿了几秒,然后以一种百分百确定的口吻重新开口。

“因为,那位神秘买家叫文时以。”

“是我老公。”

“这是去年他送到丛公馆的聘礼之一。”

“如果我没记错,这颗钻石现在应该被我妈咪收在深水湾的宝库里,记在我名下。方小姐,你不要告诉我,我老公又私下把这颗钻石要了回去,偷渡到了欧洲,卖给了你?”

丛一略带玩味地说完,眉眼间的笑意晕染开,完全一副不在意不care的神仙态度。

她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在了热闹的人群里。

“你的这颗虽然个头与Clarire G Diamond差不多,切工也算上乘,但比起Clarire G Diamond,颜色差点意思,还有些微瑕。”

“听明白了吗?”

“你”

方璐馨完全没有消化丛一的话,愣神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丛一玩在心头上,当然不肯就此罢休,来了最后一记绝杀。

“没听明白啊,那我就再说明白一点,你这颗,可不是Clarire G Diamond,是……赝品。”

话尾的两个字,丛一放得很轻,像是在讲无关紧要的讯息。

“我呢被我爹地和妈咪宠坏了,所以习惯了随心随意,参加活动呢,配不配珠宝,是穿高定还是Local Brand全看我心情,当然,也看是什么场合,见什么人,你别见怪哦。”

“方小姐,眼光不错,品味也不俗,就是鉴别经验差点意思。没关系,你还小,这很正常,等以后你见过的宝贝多了,会遇到比这颗钻石更让你欢喜的。”

丛一把想说的都给说完,看着眼前已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小姑娘,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算得上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话里有话。

今日这一出,京城上下也算真真见识了这位港岛来的丛小姐。

她不仅有着傲人的家世,绝美的脸蛋,还有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气场和眼光。

原来大家都为文喻两家联姻告吹而惋惜,现在看来,这文时以和丛一的结合可未必差。

“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颗钻石,那以后有机会,我请大家到港岛来瞧。”

做事做圆满,丛一收回了落在方璐馨身上的目光,转身的瞬间,粉色的裙摆打了个漂亮的转,极美。

“天啊,我大嫂也太酷了吧!”文紫嘉简直看呆。

“这算什么,以前我们在学校,她收拾那些贵族白女才叫解气。”罗意璇笑了笑,也算放心。

看来嫁到京城,她过得还算不错,有了些过去恣意张扬的样子。

“嘉嘉,走啦,回家,没什么好看的了!”

丛一一边往外走一边丢下话。

留下了丢脸丢到家的方璐馨和一院子还震惊的众人。

其实,不该这么不给方璐馨面子的,毕竟是她生日。

她就是个小姑娘而已,她还没有小气幼稚到要和一个小姑娘斗气。

谁叫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她到现在都没从喻晨曦的话里挣脱出来,方璐馨非要在这时候挑衅她,还是和文时以有关的事,怪不得她。

从四合院里出来,丛一已经没了任何兴致。

天色已经有了渐暗的趋势,暮色四合中残阳落尽,刚刚发作一通的得意和快感瞬间消失,那种空荡荡的失落又一次包围她。

她下意识看了看手机,文时以没了动静。

她更难过了。

责任之外,他太少的感情流露,让她真的觉得,无论是她,还是喻晨曦,甚至是方璐馨,是任何人

只要是做了他太太的女人,不管是父母强塞来的,还是家族安排的,都能享受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

她以为他很好,是真的很好,但他太好了,好到怪不得京城这么多出身名门,品貌兼修的女人都想要做他的妻子。

可转念一想,他们的婚姻又何尝不是家族利益共同体的产物。

意识到这一点,她陷入深深的沉思,盯着脚尖粉色的高跟鞋尖儿,出神了几秒。

不远处传来车子的风驰声。

“哎,那是大哥吗?”文紫嘉眼尖。

丛一闻声抬头,看见胡同口一辆低调的灰色法拉利正朝着她靠近。

没几秒,就到了她眼前。

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文时以。

按照他的行程,他此时此刻应该在伦敦,怎么跑到她眼前来了?

丛一仰着头,看向朝着她走来的男人。

熟悉的面孔夕阳下朝着她迎面过来,心跳加速了几拍,大概是雀跃,这一秒,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想念他的。

阳光在他身上化开又剥离,她抬眼,看清楚他灰蓝色眼睛的瞬间,眼眶猛地一热,心里五味杂陈。

“结束了?我来接你回家。”

文时以回望着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是,这种温柔和关心,让这一刻的丛一更难受,说不出来的难说。

文时以见她没反应,上前一步,想要碰触她的肩膀,被她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风里好像弥漫了更多的花粉和柳絮,弄得她整个人鼻子里也痒,眼睛里也痒,有很想流泪的冲动。

再抬起头,她眼睛更红了,眼泪就困在眼眶里打转。

然后她气不过,抬腿狠狠踩了一脚他。

十分不满,十分委屈。

“你是中央空调吗?”

“能不能管管好自己,少对女人放电!”

第48章 短兵 “他能用双手把我抱起来,你行吗……

丛一踩这一脚, 用了蛮大的力气,在黑色的亮面皮鞋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也因为突如其来被踩了这么一脚,文时以皱了下眉, 但没哼出声。

放电?

她到底是哪得出的结论?

他什么时候对女人放电了?

踩完,也发泄完,丛一一句话都不想再跟文时以说, 转身就想要走,又几乎在同时被他拽住。

“你在说什么?”文时以根本不明白。

“放开!”丛一用力甩开,见甩不掉,又踩了他一脚, 一把挣脱,抬腿就走。

其实,伦敦那边的工作行程是要到下周的, 但先是丛一挂掉他的电话不肯回消息, 后又是听说她要来方璐馨的场子,他就是不放心,所以才各种加班熬夜,压缩工作流程着急赶回来。

一个小时前,他才刚刚落地, 家都没回, 衣服也没换, 直接开车亲自过来接她。

等来的是,她发了好大脾气。

他一时半会,确实没反应过来。

明明他飞英国前一晚,他们还在床上照常进行着脱敏训练,出去一趟,她又翻脸不认人。

眼见着丛一从他跟前离开, 上了自己的车,用力关上了车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文时以实在不清楚状况。

文紫嘉没办法,原原本本地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文时以,只是她的重点都放在了刚刚丛一的神气上,并没有意识到她情绪上的变化。

文时以全程沉默着听完,隐隐皱了下眉,但到底并没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事,他不想给家里人带来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今天要不要回家?”

“不回了,一会儿喻衍洲来接我,我们直接回去了。”文紫嘉摇摇头,“大哥,你伦敦那边的工作结束了?怎么回来这么早?”

文时以没解释,多嘱咐了文紫嘉两句,也上车离开了。

“一一走啦?”这会儿罗意璇也出来了,看了看远处扬尘而去的车,“时以哥来接她了?”

“嗯,接倒是来接了,但大嫂没和大哥走,怎么感觉怪怪的?”

“可能有些话没办法真的放在明面上交流吧。”罗意璇看着远处已经消失的车影,心事重重的模样。

“璇姐姐,你怎么也怪怪的?”文紫嘉彻底懵了。

“好啦,再等等,等等你老公也来了,接你回家。”

四月的京城昼夜温差还是很大,从四合院开回文家这一路,夕阳彻底在天边消散,晚风刮起来,凉飕飕的。

丛一还是不太适应,毕竟港岛的春天总是暖洋洋的。

这一路,她喷嚏打个不停,却只以为是着凉了。

把车一脚油门停进了地库,丛一从车上下来,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踩着那双粉色的尖头高跟鞋,飞快的咚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库。

从电梯一路上来,丛一走得飞速。

她要立刻收拾东西,要回港岛,再也不想看见文时以了。

脾气一上来,她根本也想不了什么其他。

一件件衣服丢进行李箱,本来蜷缩在沙发上正在打滚的camellia见有人回来,跳下去,直奔丛一,寻寻觅觅地在她脚边磨蹭,想要被摸摸。

只可惜丛一根本不睬它。

约莫着三两分钟的样子,文时以也跟上来了。

进来看到卧室内凌乱的场景,头疼得很。

“别收了!”他先是猛地合上了丛一的行李,阻止了她的动作。

丛一被拦住,火气蹭蹭往上冒,转头看着文时以,一言不发,情绪都写在了那双精致漂亮的眼睛里。

两人的手交叠着放在行李箱边缘,文时以压着她,叫她不能动弹。

大概有十几秒,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想让她稍微冷静一些。

“你刚才说,我对对女人放电,从来没有的事。”

见着她情绪缓和,文时以才开始正式解释他们之间的问题。

“是吗?那就是你很有魅力喽,一个两个都想嫁给你?”

丛一被气得口不择言,她是真没想到,参加个珠宝展,她跟过关斩将一样,先是前未婚妻,后又是倾慕者的。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最最让她难过的。

真正让她情绪有所起伏的,是那些平白无故生出的非预期的情感,是她错误的感知与事实真相的错位不相符。

“你在说什么呀?”文时以被她乱七八糟的话给问到语塞。

他有时候,真的是跟不太上她的思路,哪怕他已经尽可能地想要做到完美,可她好像永远不能满意。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得更好。

更何况,论起过去,他再怎么也比不过她轰轰烈烈,闹得满港岛风雨的爱情吧。

她是忘了她在伦敦时,她那些疯狂的举动,又明目张胆地为别的男人崩溃的种种了吗?

为了能提前赶回来,他已经连着熬了两天大夜,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只睡了三小时,就连刚刚回来的飞机上也在处理工作。

他虽然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疲惫再所难免。

但就算疲惫,他还是努力耐下性子。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及时调整改正。”

他认真思考了半天,甚至回味了她情绪转变之际的每一个细节,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对所有事都进行理性分析,然后量化做针对处理。

无论是工作,还是婚姻。

他没有感情这个概念。

他在低头,在哄着她。

但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不是做得不好,是做得太好。

让她有了一种,其实对他而言,是谁都行,是谁他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挺双标,挺矫情,挺不可理喻的。

当初要死要活不嫁给文时以的是她,明摆着谈条件说好只做人前好好夫妻的是她,现在文时以事事周全,抓不到半天错处,她反倒追问起这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她就是想知道。

很想知道。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我这么有耐心,这么好,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做了你太太?”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目光执拗,像是不得到一个答案便不肯罢休。

但文时以并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含义,也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可讨论的空间和余地。

她是她没错,但也是他太太,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他因为什么身份对她好,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区别。

“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一刻,文时以的疲惫、不解达到了顶峰,他还是拽着丛一的手腕并没有松开,眼色恳切,又像是不甘心,缓缓地又吐了句。

“丛一,我不太明白你。”

他的这句回答,彻底幻灭了丛一最后的一丝期待。

喻晨曦说得是真的,她想的也一点都没错,对他而言,其实任何一个家世相当的女人做了他的妻子,他都会负责,会照顾,会做好一切。

曾经的期待成真,可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偏差,现在,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这样的要求和期盼。

一定是在京城的这些天,她太依赖他,太粘着他,所以习惯了。

一定是这样的。

他继续拿她当做联姻伙伴,她怎么能跑偏有其他的相法呢?

各种各样的情绪挤占在心里,她有些熬不住,控制不住地发抖了两下。

紧接着,她又开始打喷嚏,眼睛里,鼻子里的痒感加重,咳了两下后眼泪也跟着掉出来,是一种不适的生理性泪水。

从刚刚下午出门就不舒服,现在严重了些。

“你没事吧?”

瞧着她这个样子,文时以也顾不得跟她继续争执,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却被她躲掉。

“你出去,让我冷静一会儿。”

她不想搞得太难看,毕竟文时以见过她太多次情绪失控的样子,就是因为见过了她的柔软,她的不堪,并且用太多的温柔包裹了她,她才会有这样强烈的依赖和眷恋。

她在脱轨的边缘,但是他却始终没忘记理智和联姻的事实。

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去调整,去好好静下来重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可惜,文时以听到了她的话,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是担心她会发作起来,一个人遭不住。

“放开!”她重复。

依然不奏效后,她调高了音调,拼命地甩开。

“放手!”

用了好大的力气,文时以被她甩开,手腕刚好磕碰在身后的柜台边缘。

是他受过伤的左手,刚刚慌乱之下,他没顾上。

他左手的旧伤相当严重,几乎是使不上力气的,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被她挣脱开。

他习惯在左手腕上绑减压绷带,再叠戴一块手表遮盖住。

她这样一来,左手磕在了桌沿上,碰到了表盘和他手腕接触的地方。

疼痛感瞬间爬上神经,表盘上的玻璃也被磕碎,出现了细小的缺角。

文时以下意识皱了下眉,还好有那块表挡着,疼痛还能忍受。

只是这一下,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连带着桌沿上摆着的小花瓶也被碰倒,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炸得粉碎,里面的黛安娜玫瑰七零八落,水渍蔓延得到处都是。

怕她炸起来的玻璃碎片伤到,他忍着疼的同时还不忘拉开她。

一地狼藉。

camellia胆子小,原本就有点被两人的争吵吓到,这一下彻底害怕了,从两人身边猛地钻进了床底,喵了两声躲了起来。

她看见了他被触及旧伤痛苦的神色,那几秒里有些后悔,甚至下意识伸出了关切的手,却又在抬起来胳膊那一瞬瑟缩回去。

此时此刻,她太混乱也太矛盾了。

呼吸有些紊乱,她自己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她抗拒他的接近,盯着地面上四散的玻璃水花,沉默了片刻又开口。

“你不出去,我出去。”

说完,她跨过了那些玻璃碎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整个三楼静静悄悄。

文时以站在原地,这一次,没有阻拦。

她需要时间,他也一样。

需要时间想一想,想一想她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腕上的刺痛渐渐消失,他抬手看了一眼,星空表盘上多了残缺的一角玻璃面。

他深吸了口气,烦乱地将手表摘了下来,随便丢在一边。

一时间,疲惫,难捱,心烦意乱占据了他的全部脑海。

逐渐安静下来,camellia才从床底小心地探出脑袋,试探着,很小声地叫了下。

文时以低下头,看见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发抖,又努力调整了口气状态蹲下身,朝着床下的camellia喊了两声。

“camellia,出来吧,没什么事,别怕。”

在文时以几番呼唤下,瑟缩的小猫才终于愿意从床下爬出来,然后钻进了的文时以的怀里,开始了委屈地呜咽。

“没事的,没事的,好了,别怕,爸爸和妈妈没吵架,妈妈也没有凶camellia,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点,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安抚着怀里的小猫,好一会儿才成功。

把camellia哄好,文时以一个人站在露台。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迎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让疲惫和困意侵占的身体被迫苏醒。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调整自己态度和情绪千百次。

他习惯了这样,不会轻易崩盘。

就这样,他不肯休息,在露台上站了好久好久。

这期间,他一直反复思考着她的话,直到他确保自己彻底冷静淡定下来后,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刚从浴室出来,乔湛的电话进来了。

“老板,我一直跟着太太,她没回港岛,从家里出来回了趟京郊别墅,然后然后开车去了半糖废墟。”

听到乔湛的话,文时以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翻涌起来。

她生气归生气,跑到半糖做什么?

半糖废墟是京城最出名的酒吧,旗下涵盖的业务种类之丰富,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自然消费也是相当高,在那,基本没有花钱享受不到的服务。

圈子里有不少公子哥儿爱去,只可惜常去的名声都不会太好。

比如喻衍洲在收心和文紫嘉前就是半糖的常客。

她好好的突然跑去半糖,显然是故意的。

人声鼎沸的繁华城中心,灯红酒绿的包厢里。

夜晚,迷醉的狂欢,纵情的男女集聚在此,以各种肆意的方式享受宝贵的入夜时光。

锈蚀的齿轮吊灯在挑高的水泥穹顶下轻轻摇晃,光束扫过剥落成地图纹路的焦糖色墙漆,墙体的裂缝里嵌着一些方糖碎块,像被时间舔舐过的纪念碑。丛一选的这件包厢导台是由半融化的透明玻璃砖砌成,内部封存着晒干的橙皮、肉桂卷和发皱的玫瑰花瓣——调酒师敲击台面时,那些标本便随着基酒的漩涡不时地轻轻震颤。

两杯调制烈酒下肚,丛一有些轻微的晕眩感。

因为他的那句烈酒伤身,她已经有两个月没碰过烈性酒精了。

今日猛然这么一灌,身体有些排异反应,她出了不少汗,意识有些涣散,抹了下唇,润上面艳丽的红被抹开,有种接吻后口红花掉的既视感。

醉意朦胧里,她的思绪开始飘忽。

前一秒,她浑身香汗地刚倒在陪侍的酒吧男模怀里。

后一秒,包厢的门被推开。

她努力抬眼看去,其实并没太看清他的脸。

只是男人灰蓝色的眸子格外亮。

此刻,正死死盯着她,眼底满是怒意。

第49章 短兵 “离婚,我同意了吗?”

下午才剧烈争吵过的人此时此刻, 站在她面前。

酒精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神经末梢,但以她的酒量,意识完全清醒, 根本不至于醉。

一屋子人,除了他们俩,其他都是丛一叫来陪侍的男“服务员”。

半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陪侍的个个都是一米八加的长腿帅哥。

文时以站在包厢门口,眼瞧着下午与他大发脾气的女人正浑身薄汗地倒在其中一个男人怀里,柔顺的长发松散,红唇上的烈焰化开, 不知怎么搞的,糊了一片。

女人抬头直视着他,好一会儿, 才不屑一顾地笑了笑。

他确定, 丛一一定认出他了。

哪怕她面前摆满了各色的烈性酒。

或许她喝醉了,但是她刚刚看向他的目光,过于厚重,过于复杂。

“你不是最看中礼仪规矩嘛,进别人的房间, 要敲门, 这点礼貌都忘了?”

丛一见文时以进来, 非但没有所收敛,反而更放肆,懒洋洋地歪在身边人怀里,凤眼微微眯起,挑唇笑了笑。

文时以听见她的话,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

只是还留着最后一点点理智, 毕竟半糖废墟着人多口杂,多得是圈子里来找乐子的二代,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然新婚妻子风月场找乐子,文家掌权人亲自“捉奸”的新闻明天就得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

他现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带丛一回家。

这样想,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抬手,头也没回,猛地关上了包厢的门。

避免有人能窥探到他们的事,家事,

没回答她的话,他朝她走来,垂眸看向她时,更为清楚地看清了她唇上花掉的口红。

结合眼下她的情态和这一屋子男人,他没办法不往别处想。

“来都来了,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丛一大概是看出了他隐隐波动的情绪,不害怕甚至更兴奋了,她就是很喜欢看他失控的样子,喜欢他把那些所谓的理智,克制都给扔掉,然后她再高高在上地把这些踩个稀碎。

她最讨厌他永远一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样子。

所以她明晓得他酒精过敏,根本喝不了,当着众人的面,偏偏叫他骑虎难下。

很过分,她知道。

她故意的。

他也知道。

“跟我回家。”文时以隐忍着开口,不想真的与她有什么言语上过激的交涉。

丛一听了他的话,笑得更欢,斜睨着眼光,微微抬着下巴,伸手撩了一把长发,沉默了片刻又重新开口:“我如果说,我不呢?”

她就是不要回去,不要再一头扎进他打造的温柔乡里。

她需要清醒一点,需要冷静一点,需要把他们联姻之初,那些规矩,那些条件,以及相敬如宾,合作共赢的初心给找回来。

话音落下,丛一重新拿起面前的一杯酒。

很巧,是之前他为她挡过的那杯龙舌兰。

刚刚凑到嘴边准备仰头喝尽,下一秒被他强势拦住。

“别喝了,跟我回家。”

文时以没用力气,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丛一也没有跟他扭着来,只是被他拦下酒杯的那一刻,她抬起头,他弯下腰,两人的目光近在咫尺地碰撞了以一刹。

就是这一刹,她顿觉失落。

以及,望向他眼中片蓝时,听到跟他回家时,她的心克制不住的动容。

家,这个字。

对她太有吸引力了。

他们的家,这些时日下来,在她的心里,已经成为了安全感的代名词。

她无法抗拒。

无奈,烦躁,纠结,各种各样的情绪拉扯着她。

好烦!她不喜欢这样的情绪,更不喜欢这种状态。

丛一扫过他拦住自己的手,猛然发现他竟然连减压绷带都没带。

哪怕有衣袖遮着,凑近了也依然能看见那些痕迹。

他到底是出来的有多匆忙,平常他从不会忘记这个步骤的。

望着他的手腕,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出神了几秒。

“现在,你能明白我了吗?”

她固执地开口,不在预期内的给他第二次机会,重新追问。

只是她大概率猜得到他的回答。

所以甚至只继续盯着他的手腕,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这个问题我们回去再慢慢讨论。”

她不爽,他也好过不到哪去。

且不说丛一的问题他到现在都还不太理解,就是现在多继续在半糖待上一时半刻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不仅仅因为规矩,更因为她是他妻子,是他太太,是他的人。

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人。

像是这种搂着她入怀,吻花她口红的事,只能是他一个人来。

这是底线。

想到这,文时以的怒气越燃越高,不能对丛一发火,刚好撒在这一屋子没眼力劲儿的“小白脸”身上。

拽着丛一的手没松开,他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夺了酒杯,然后捏在手中几秒,最后重重地放回了导台上。

其力气之大,让整个导台里的标本都晃动得厉害,嘭的一声,酒滴从杯子里四溅得到处都是。

“滚!”

他眼都没抬一下,吐了个脏字。

能来半糖这么放肆这么随心所欲的绝对不是简单人物,在这边工作久的大多是见多了各种狗血修罗场的,一个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呆货,会察言观色得很。

见事态不对,文时以也不像是善茬,悄咪咪地都离开了。

幽暗的包厢里只剩下了两人。

自他们相识,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脏话。

这是第一次,仅仅一个滚字。

但她不知道,在人前情绪外露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他这种人的极限了。

半糖虽然是酒吧,但是楼上隔音做得极好,每一个包厢内部都搪塞了大量的隔音棉,门一关,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吵闹。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明摆着就是,谁也不肯让步也不肯低头。

以及文时以到底还是不愿意采用强制的手段抓他这个不听话又胆大妄为的新婚妻子回去。

“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啊,人都被你吓跑了哎!”

丛一明知故问,还是不肯见好就收,无非就是因为刚刚他的回答,又一次让她大失所望。

她一再试探眼前男人的底线,她就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个木头石头做的,还是个会生气会不高兴的,活生生的人。

“你把他们都赶走了我怎么办呀?”丛一委屈地摇摇头,再抬眼看向她的时候,目光里含杂了几分挑衅。

和他相处也有日子了,她对他不敢说了解,但他在意什么她还是知道个三分。

反正都到这了。

心一横,她到底还是故意膈应上了。

“他们个个都可以双手把我抱起来。”

“文时以,你行吗?”

她悠悠地将这些话说完,语调不高,神色悠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作祟,她的双颊粉红得异常,漂亮的眼睛里也有了些细微的红点,整个人看起来妩媚可怜,就这样凑在他身边。

她故意,故意狠狠踩了他的痛处。

痛到,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应该说是,听得很清楚,但是他情愿是自己听错了。

她是在嫌弃他吗?

左手不太能用得上力气,以及那片疤痕是他最隐晦的痛处。

她是知道的。

那么多个日夜里,她小心地用漂亮莹白的指尖帮他抚摸过,脱敏过。

甚至,他记得很清楚,上个月依偎而眠,情到浓时,她还轻轻地吻了他的伤处。

他仍然能回想起那一晚她狡黠又明亮的目光,笑意盈盈的眼眸。

她说,她很高兴,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这样摸着他的左手腕。

他听了,心跳得格外快,也格外纵容她各种调皮的举动。

现在,还是她。

她说其他男人可以双手抱起她,但他不可以。

他始终看着她,灰蓝色的眸光转瞬黯淡了几分,以他极强大的自控能力都没能掩盖隐藏住。

全部,被她捕捉。

其实,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可惜,覆水难收。

好多的温情,好多的柔软,好多好多的缱绻时光,无声地碎裂在此时此刻。

沉默,又震耳欲聋得让人心慌。

他们听到了,都听到了。

企图从理智桎梏中挣脱的情丝被斩断,那些萌芽的感性的念头被扼杀。

文时以完完全全地冷静下来,重新审视,重新正视眼前的女人。

她于他而言,就是只有一个身份。

是他太太。

既然是太太,就要和他们之前结婚前说好的那样,该做什么都不能以任何借口和理由推辞。

这样想着,文时以再也不想克制内心的怒气。

她不是说他不可以双手抱她起来嘛,没关系,单手也可以。

他什么也没再说,用行动代替一切。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猛地将她抱起,抗在肩膀上。

然后,直接带着她走出了包厢。

穿过热闹的舞池,穿过杂乱又凝聚的人群视线。

他毫不在意,任凭大家观看,讨论,同时也任凭肩膀上的人疯狂的挣扎啃咬。

她的大喊大叫声吸引了更多人注视的目光。

从来滴酒不沾又洁身自好的文家继承人和肆意妄为又骄纵任性的新婚妻子。

两个人酒吧大闹一场的新闻注定是要让所有人看得个热闹。

无所谓了。

文时以不在乎不想管了。

他现在,就只想好好教教她。

到底作为他的太太,应该履行的责任有哪些。

要让她,为今晚这些挑衅行为,付出她该有的代价。

他将她丢在副驾,无视她的挣扎,强制给她扣上安全带,并在咔哒声响的瞬间,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

用一种几乎从未有过的眼神。

丛一愣住,有几秒里大脑一片空白。

他上车的同时,将车里的锁给落了。

他知道,跳车的事她一定干得出。

在他肩膀上挣扎了半天,她已经耗光了力气。

他从来没这样过,她大概是玩过了头,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只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大不了,离婚!

这京城她不待了,她要回港岛!

连带着猛打了几个喷嚏。

身体上的不适感,将她整个人推向了失控的顶峰。

生理性泪水烧灼得眼睛发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一整天,她的头越来越疼,鼻子喉咙越来越痒。

“文时以,我要和你离婚。”

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她从来不藏事。

她想要什么答案,就是要立刻得到。

从文时以那句婚姻不是儿戏后,她从未再这样说过。

但今晚,至少刚刚说出口的那一瞬,她是这样想的。

听到离婚二字,文时以彻彻底底把最后一点理智给扔了。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手指紧紧攥着方向盘。

脚下油门踩到底,从半糖回京郊,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在她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里,在她不顾一切的奋力挣扎下,他不管不顾将人从车里抱出来,像是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

反正,在她眼里,他的耐心,他的温柔,他的谦让统统都不值得珍惜,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电梯门打开。

其实根本也等不到电梯门打开,在里面,他就已经扯碎了她身上那条粉色的纱裙。

手中的布料一块又一块,他单手缠绕着她的腰肢,将那些劳什子都给丢掉,一路从电梯扔到了卧室。

“文时以,你他妈疯了!”

“放开,你疯了,放开我!”

丛一拼命地挣扎,快要被他吻得窒息,舌尖已经被他咬破。

热气四处流窜,她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要像这条裙子一样被他撕碎了。

他又一次把她扛起来,都来不及丢回床上,直接放在了书桌上。

放下她前,他猛地扫掉了桌面上所东西,文件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他掐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在了桌面上。

然后,最后一片裙子的布料滑落下来,掉在他们脚边。

他俯身下去继续吻她。

嘴巴,锁骨,以及其他的地方,不管她多用力地挣扎,这一次他都没有松手。

任凭她咬破抓破他的手腕,肩膀。

“离婚?我同意了吗?”

第50章 短兵 “我们扯平了。”

文时以盯着桌上的人, 怒不可遏地说完了这句话。

这婚是她今天同意结就结,明天想要反悔就反悔的吗?

到底是谁给她这般娇纵任性,把他当工具人的底气。

她拿他当什么?

根本也不等她回答, 他掐住她的下巴,俯身继续吻下去,每一下吮吸都用足了力气, 搅得她舌尖酸麻,氧气缺失,头脑也开始变得不清楚,一点力气都没有涣散在他臂弯里, 挣扎都挣扎不起来。

他上了头,又少见地被情绪左右牵制,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去思考和顾忌她其实还没完全从少女时期的阴影里走出来。

这些时日的脱敏训练是有成效, 梁霄开的药和心理疗愈也有起色。

加之他日日温柔陪伴, 她有好转。

但,仅仅只是好转而已。

她那样躺在冰冷没有一点温度的书案上,双腿自然垂落,不自觉地微微蜷缩着,应该是冷, 又怕的。

这一瞬间, 他已经不想带着她回到床上了。

等不了了, 也懒得这躺下去了,就在这吧,也不用做什么过度的准备了。

他牵制住她的双臂,一路将深吻延续下去。

她挣扎着,没一会又哭泣着,但都没有延缓和阻止他的动作。

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从愤怒到恐惧,再到委屈着哀求。

但是这一次,都没用了。

自他们新婚以来,他忍了太久了,今天这个当口,刚好给了他一个不用怜惜和忍让的机会。

他确实不能双手把她抱起,但是单手也足够将她收拾服帖。

真的融入到她身体里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她的哭泣,泪痕爬满了她还没来得及卸掉妆容的漂亮脸颊,她攀上他的双臂,抓破了他的肩膀,却疼到不能挣扎,失去所有力气。

她哭出声,但他依旧没有停止。

“文时以,我恨你”她抖得厉害,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承受着他每一次粗鲁的动作所带来的复杂的感觉。

“恨恨你!”

这些年来,她小心翼翼遮盖起的伤痕曝露在他眼前。

这个对她怜惜过,温柔过的男人此时此刻判若两人。

“恨我?是吗?”

文时以根本抽不出身,那种前所有为的快感让他无暇思考,好一会才笑了下,额角上的汗珠掉落下来,就掉在她胸口。

“没关系。”

桌面上最后一本资料被震得掉落在地,里面夹杂着的书页四处翻飞,在他们的脚边。

其中有一页空白的,刚好掉落在桌角的夹缝中,因为桌子的晃动被弄皱了角。

一次。

一次,足以让他冷静下来,也足以让她筋疲力尽,泪水流尽。

仰头的天花板上是精致复杂的水晶吊灯,透过那些棱角分明的玻璃切割片,她看见了自己的身体,那些光尽数落下来,光晕照得她根本睁不开眼,只是眼皮稍微一合,眼泪蔓延得到处都是。

跟随她多年的噩梦,今天也一并被戳破了。

心脏上的强烈惊惧和恐慌逐渐消散,她一时大脑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文时以站在一边,就这样看着她。

他的肩膀被抓破,好多道红痕,血迹还嵌在她长得吓人的指甲缝里。

餍足过的男人却并没有获得任何心理上的满足感,反之,冲动和激情过后,多了一丝不安和后悔。

他实在是被她今晚那些话伤到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们之间的样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整栋京郊别墅安静得吓人,这里没有camellia,连一个撒娇卖萌缓和气氛的人都没有。

最终,文时以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扯来一边椅背上的毛毯盖落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整个人从桌上拉起来。

她像是个丢掉灵魂的芭比娃娃,任由他摆弄。

她不圈着他脖子,不配合他的时候,他是没有办法将她横抱起来的,只能把她单手抱在肩上。

带她洗了澡,又吹了头发。

他们之间,再也没话说了。

有关于那个问题是什么回答,好像也没有讨论的余地和必要了。

温暖轻柔的被子下,他依旧习惯性地抱着她。

她也不挣扎,只是一直不肯闭上眼睛,眼里流落着的目光空洞又迷惘。

身体上有轻微的痛感,除了被他碰过的哪些地方,还有刚刚被放下来那一下,她用手腕撑了下,现在也好疼好疼。

她躲在他怀里,整个人麻木,空白,混沌得不知该作何举动。

他们一直努力的事,今天成功了。

可是没人高兴,也没人真的在享受单纯的快感。

滚热的呼吸搅合在一起,让暴露无疑的皮肤激起了细密的疙瘩。

丛一忽然觉得好冷,冷得发抖那种,白日里那些不适全部加重,加重到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烈地咳了好久。

然后,她费力地喘息了几秒,再平复过来,情绪彻底被结构崩塌。

她在他怀里,又放肆发泄一般地哭了一场。

眼泪磨蹭在他身上,这一刻,心碎得猝不及防。

他强势地抱住她,用了好大力气。

他开始疯狂后悔自己今晚的举动,同时又恨她几次三番挑战他的底线。

他从来从来没有过这么难捱的感受,心疼,失落,懊悔各种各样他几乎从来不会触及的情绪一起攻占了他的身体。

他好像有点,有点明白丛一白日里那句话的意思了。

无论是谁做了他的太太,他都会温柔细致,尽职尽责。

但不是谁做了他的太太,他都会被搞到这般心绪烦乱,甚至是难过到不能专注思考。

他突然意识到,丛一对他来说,或许不再仅仅只有妻子,联姻对象这一个身份。

是他心疼的人。

是他在乎的人。

怀里的人哭泣得可怜,他却头一次没法用理智趋势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反而将她裹得更紧,换来了她挨着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好久好久都没松开。

哭到没有一点力气,身体里的水分也被这场情事耗干了。

丛一累得彻底,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逐渐失去意识。

直到夜里,烧得滚烫。

其实文时以一直都没睡着,他全程感受到了怀里的人体温的升高。

开始他以为只是第一次后的正常反应,直到她烧到了有点烫手的程度,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他才察觉到不对。

家庭医生连夜赶过来,等待的过程里,他为她换上了干净的睡裙,她最喜欢的蓝色,不过还是件复杂的款式。

这一次,他又出错了,只是不是因为不熟,是太担心太紧张了。

她烧得双颊通红,眼角还噙着小小的泪花,攥着被单的手始终不肯松开,眉头紧皱,好像呼吸得很艰难。

他怎么帮她降温,都不行。

他开始痛恨自己今晚的行为。

期间,她迷迷糊糊醒来一次,看见文时以,又眨着已经通红的眼睛不肯说话,那种柔弱又复杂的目光简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在他心上。

“一一。”

他终于又温柔地重新叫着她的名字。

话音落下,她的眼泪也跟着一起滑落。

再然后,她又一次闭上眼,烧得不省人事。

家庭医生到的时候,她已经奔着四十度了。

文时以束手无策,急到要是医生还不来,他就打算带她去医院急诊了。

问了一些情况,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

医生表示,这不单单是因为初次激烈造成的,最大的原因是过敏导致的呼吸道感染。

京城四处飞着柳絮和花粉,丛一生在港岛,长在港岛,没体会过京城的春天,严重过敏,加上初次后抵抗力差,她状态也差,各种不适的症状一切猛烈爆发,将她折磨得没有一点生气。

她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像是烈火里走了一趟,又像是寒冰里转了一遭。

忽冷忽热,她难受得厉害,满头都是汗。

哪里都疼,皮肉,喉咙,鼻腔,甚至连耳朵,眼睛里面都酸涩刺痛,惹得她眼泪不断,却不自知。

她梦到了那个男人,梦到了汪家的城堡,梦到了08年那场金融危机,丛家生死存亡

然后,文时以出现了,在那个飘满雪的伦敦街头,她暴风哭泣,他强势地阻止她一切发疯的行为

她时醒时睡,大概是在清晨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又睁了一次眼。

烧没退,身体烫到连滚动一下眼珠儿都艰难。

她努力看向床边的人,微微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整个呼吸道疼到她连哭都哭不出声,只能任由眼泪洗刷着她本就已经满是出血点的眼睛,失去了白日里所有的风采。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文时以将吸管凑到她嘴边,可她愣了几秒后,别过头,无声地拒绝了。

现在她的呼吸道,喉咙,肿到连唾液的存在都是酷刑。

她还是看着他,唇瓣发灰,有一点些微的裂痕。

终于,她攒足了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力气。

她轻轻咬了下下唇后,努力咽了下口水,挨过了整个呼吸道刀割般的疼后的,缓缓开口。

“文时以,我戳了你的痛处,你也没放过我。”

“好了,我们扯平了。”